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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病心里划过这样一个想法,可心脏先否定了他这个想法。

他的心跳得太快了,根本没办法忘了师无治。

“……不掉珍珠了?”师无治忽然开口,又亲了下他的脸,再次道,“是我的错……猫猫大人原谅小的吧?别让小的成为没猫要的野人,好不好?”

宣病耳朵骤然一烫,被这温柔亲昵的语气叫得心软。

天下第一的师无治……竟对他这么说话。

他忽然觉得,或许也不能全怪师无治。

他自己耳根子软也是事实。

“嗯?”见他神色松动,师无治趁机又说,“乖乖……”

宣病手指一蜷,终于抬眸赏了他一个眼神。

“宣主,你休息了吗?”

忽然,宁寻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宣病瞬间头皮一麻,强烈的羞耻席卷了心,师无治却是一顿,反应过来那是谁后,吻住了他——

带着滔天的醋意。

“……!!”

宣病挣了下,发出轻微的响动,师无治又恢复了那副桎梏他的模样,将他的双手按在了琉璃殿门上。

唇齿交接间,宣病脸红心跳,皓白的手腕被按在琉璃殿门上,无端的让人羞耻。

骨子里最原始的恶劣是改不了的。

宣病又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眼尾绯红起来,唇却还被师无治轻轻撕咬着。

他甚至还坐在师无治的大腿上。

“……休息了啊。”宁寻叹息,“其实,刚才我不是故意掐你的……”

他大抵觉得这样趁人睡觉道歉很有意思。

宣病却根本无暇听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承受着师无治的亲吻,某种诡异的、刺激的情绪占据心扉。

……明明可以反抗,为什么不反抗他?

宣病被吻得有些迷糊,他快要窒息了。

师无治亲归亲,能不能别咬了……

“算了,我还是进来和你说吧。”外头的宁寻忽然说。

宣病瞬间挣扎了下,眼眸瞪大了,师无治也一顿,他分开和宣病的唇,却没有松手,而是理所当然的道:“让他滚。”

宣病:“……”

“告诉他,你听到了,你困了,”师无治低声教道,“不要来打扰你。”

宣病眉头蹙起,他咳了下,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的开口——

“我听到了!”他心脏跳得快了起来,将声音压得有些睡意,“别来吵我,我……太困了!”

宁寻准备推门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毕竟刚才宴会上,宣病很给他面子,还靠住了他……

罢了。

珊瑚粉确实也有安眠之效。

“你好好休息。”

声音从殿外传来,似乎渐渐远去了。

宣病松了一口气,可师无治又作妖了,看着他,忽然问,“他抱你的感觉好,还是我抱你的感觉好?”

“……”

又来了又来了,宣病心中腹诽,前世也这样,总是用华宥志的名义这样说话。

“你是怎么抱他的?嗯?”师无治凑到他颈间,像兽王轻嗅猎物,语气却好像是单纯的好奇:“也是这样吗?”

宣病一怔,微微低头,耳朵又烫了烫。

由于姿势的缘故,他现在是双腿岔开坐在师无治大腿上的,姿态很是亲昵。

“……我刚才都是鱼尾巴,怎么可能这样……”他抬眸看着师无治,耳朵更烫了,神色有些闪躲:“我只这样坐过你的腿……”

师无治眼眸一暗,松开了他的双手,抱住他的腰,简直喜欢极了这纯洁无辜的模样。

只会对他才有的情态。

宣病垂眸,掩下眼中神色,心里却有点悲伤。

师无治是真吃纯洁无辜的这一套啊……

那以后要是发现他杀人,两面三刀的,还会这样抱着他吗?

真的要把他碎尸万段吗……

宣病有些沮丧起来。

可下一秒骤然的失重感传来,师无治突然揽起了他——

“!”宣病惊得什么东西也想不了了,无意识的靠住他的肩,“你做什么?!”

第66章被师尊抵桌子上了

“抖什么?”

师无治揽住他的腰,自下而上的和他对视,语气轻飘飘的:“害怕啊?”

失重感让宣病抱紧了他的脖颈,垂眸看他,有点疑惑:“怕什么?你要炸宫殿吗?”

他只是觉得师无治把他举太高了有点不自在而已,怎么就怕了?

“炸宫殿倒不会……”师无治金色的眼眸一动,眼神一寸寸的扫过宣病扶在他颈上的手腕,逐步往上,在少年那张白皙无辜的面容上扫过,像准备咬噬猎物的猛兽,“……但别的,我可不敢保证。”

他这眼神极有攻略性,宣病头皮一麻,下意识又喊:“师尊……”

他大概是想提醒师无治他们之间的身份,师无治却眯起眼睛,眼神危险起来,轻笑一声,“现在这样叫,你是在助兴吗?”

宣病一怔,紧接着眼前一闪,身体也好像被坠到了什么柔软的床铺上,他回过神,却发现这里竟然不是那琉璃宫殿了。

而是有些像他在上莲殿的寝居。

还有一股很重的雪莲花香。

宣病躺在榻上,一时间真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刚想抬头问,可师无治扑了上来,开始疯狂的吻他。

“…!”宣病推开他,“等等……这是哪里?”

师无治向来一丝不苟的衣衫有些微乱,闻言低笑一声,托住他的身体,抱到怀里,让他坐着。

“你猜猜?”师无治抬手掐住他下颌,强迫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猜对了,师尊就给你一个奖励。”

宣病犹豫了一下,看了下屋内,“上莲殿?”

“错。”师无治咬住宣病的耳朵,吻着他的颈间,好像很沉迷于他身上的味道,“再猜。”

雪莲花香和宣病身上的、像檀香一样的气息混在了一处,让他一闻便很是安心。

……他是我的。

师无治心想。

宣病没躲,眉头皱了皱,却怎么也想不到正确答案,气道,“不猜了,我不要奖励了——”

“第九个房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吗?”师无治终于停下了亲吻,看着宣病,“……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宣病一怔,想起了前不久那个储物空间,眼眸倏然睁大了,转眸看他。

那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欲望的眼神让宣病莫名耳朵一烫,想躲开,可师无治掐住了他的下颌,不让躲,就让他这样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来这里?鲛人怎么办?”宣病转移话题,“他们不会发现吗……”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很明白,在修为高深的人手下,他们储物空间是可以放人的。

宣病只是有点不明白,师无治对他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是要做什么。

“他们不会发现的,我们只进来几个时辰。你方才都说困了……谁还敢不识好歹的打扰你?”师无治道,“而且,那珍珠琉璃榻太硬了,你睡着不舒服。”

……哪就那么娇气了?

分明是因为你占有欲太强,不想我在别人床上吧?宣病在心里吐槽他。

“这床也硬啊,”宣病一边找借口一边思考师无治现在要做什么——

可师无治仿佛看出了他的心虚,笑了一声,“金子打的,能不硬吗?想不想看看这屋里别的东西?”

宣病有点想,但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可能会有些危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只能垂眸,看师无治放在他腰间的手。

却无端的想起了师无治掌心的薄茧。

……他就说不能经常和师无治待在一起,不然总想起前世那些不可说的东西。

“说啊,”师无治却咬了一口宣病的锁骨,“想不想?”

宣病莫名的觉得他像一条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宝贝的龙。

小时候他听人说,龙也很喜欢收集珍宝。

“那就看看呗。”宣病如他所愿,“但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这种一进师无治的房间就会脚不沾地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师无治也太喜欢抱他了。

师无治显然不会,依然我行我素,这一次还变本加厉,从背后抱起他,像抱孩子似的。

“抬头看看?”

宣病心里正五花八门的想着东西,一会想师无治到底为什么长好看,一会想和师无治练腹肌,一会又想师无治到底想做什么,闻言才收回思绪,抬眸一看——

这屋里不知何时亮起了明亮的烛火,他看到屋里挂了很多画像。

也看出这间屋子和他在上莲殿那间其实并不一样。

他的那个房间没有这一间宽敞,却摆了书桌和待客的桌子,还有一些杂乱的东西,但师无治藏着的这个房间却没有像那样。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宽榻,一个衣柜,一张宽得奇怪的长桌,长桌后还有个博古架。

架子上塞满了书和卷起来的画,桌上放了文房四宝。

“桌上是什么?”烛火有些飘忽,宣病看不清那些画像,又不想再问,只能又转移话题,“好像摆了画?”

师无治笑了一声,抱他过去。

这让宣病莫名感觉自己又上了他的当。

桌边的烛火照亮了那幅画。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埋头在写东西。

绘制此画的人技术很好,上面的人活灵活现,坐着的人金眸乌发,写东西的人绑着潦草的高马尾,但神色愤愤。

是师无治和他。

那应该是在很久以前了……前世他犯错,一脸苦大仇深的抄门规,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小字,抄的时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在骂定门规的人。

他太执着于自己的情绪,竟不知,原来师无治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

宣病忽地有点惊恐——

“看清了吗。”师无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宣病喉间一动,觉得另外的那些画像上应该有更可怕的东西。

“你也太记仇了吧?”他没忍住侧头问师无治,“我只是骂了一句制定门规的人呀,值得你画幅画记下来?”

师无治:“……”

宣病忍不住了,继续控诉,“你这人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就想说了——一边联姻一边招惹我,现在还会把这种小事也画下来,你脑子……没毛病吧?”

师无治:“………”

他眯起眼睛,忽然按住宣病的脖颈,将其贴在画上,自己也凑到他耳边,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恻恻的:“宣病,你最好不是在装不知道。”

画卷上有股雪莲花的气息,身后也是师无治的气息,宣病耳朵一烫,“我怎么……!”

他眼眸倏然瞪大了。

从这个角度看那幅画,竟然变了模样。

画上的宣病坐到了桌上,抬脚踩住了师无治腰间的……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宣病迷糊起来,他怎么不记得?

他什么时候这样衣衫凌乱的踩过师无治?

这么坏,师无治没弄死他吗?

“现在清楚了吗?”师无治的身体和他紧贴,嗓音变低了,温柔了一些:“……宣儿。”

宣病被他叫得头皮发麻,衣衫也乱了。

鲛人族给他找的这件衣裳薄如蝉翼,却有流光溢彩的质感。

薄得……好像能感受到身后人贴着他的、那跳动的心。

宣病脸上更烫了,“你什么意思?”

师无治摸着他的后颈,从颈划下——

“喜欢你的意思。”他贴着宣病,吻着他的脖颈,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想和你成亲、想让你无论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都找我告状、让我为你出头的意思。”

宣病躲了躲,修长的手指抓皱了那副画,声音有点不稳:“可、可你不是和周挽尘成亲吗?不是更喜欢他吗?我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师无治越听越眉头皱起,忽地把他抱上桌坐着。

这动作猝不及防,宣病的指甲不小心将那画划破了一点。

“谁说的退而求其次?”师无治眯起眼睛,冷漠道,“我宰了他!”

宣病回想起上莲殿时,有点犹豫:“……我说的啊,你当时也没反驳。”

师无治一顿,忽然想起了是哪一次了。

书阁。

可他当时都说了不喜欢周挽尘了,宣病这理解能力……

师无治抬眸,彻底无奈了。

徒不教,师之过。

“所以要宰我吗?”宣病有点茫然。

师无治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宰他,他抓住宣病的手,将他从桌上一拖,顺势把他的手揽上自己的脖颈。

这动作太快了,宣病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师无治抓着揽住了他的脖颈,那双金色的眼、格外俊俏的脸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宰我。”师无治抬手圈住他的腰,“……都是我的错。”

“宣病,从来都没有什么退而求其次,你永远是我的第一偏向。”

宣病闻言一怔。

“已经喜欢你以后,还去联姻,是我的错,”师无治看着他,接着说,“亲了你以后,还敢抹除你的记忆,自欺欺人——也是我的错。”

宣病蓦地睁大了眼睛。

“你二十岁生辰那年,我就喜欢你了。”师无治接着说,“那天我知道了你魂魄有伤,后来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头疼,非要忍着,不愿意和我说——我都知道。”

他看着宣病,“你不愿和我说,我见不得你疼,又不想乱了你我的名声,只能半夜爬上你的床,为你用仙力舒缓头疼——而后又抹除你的记忆。”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宣病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自己头疼,找了求丹殿的弟子为他诊治,可那些人都找不到原因。

他想找师无治,可又知道自己不能找师无治。

师无治太忙了,也不一定信他。

毕竟连寒云炽这种举世闻名的丹修都不明白他为何头疼,还怀疑他是否装病。

他只能回到房间,脑袋疼得想撞墙,几度想自我了断。

可他又不能死。

如果死了,魔族会前来,会疑惑族主为何死亡,第九脉的人会暴露他的身份,届时他不仅得不到好下场,说不定还会被师无治逐出师门。

师无治年少最成名的一战便是一剑屠了十万魔族。

足以可见他多恨魔。

他只能忍着疼痛。

可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师无治竟站在那里。

“……师尊?”宣病声音断断续续的,“你……”

他没说完,浓烈的雪莲花香裹住了他,他被抱住了。

熟悉的雪莲花香让他感到安宁,他的腰被师无治钳住,掌心相贴,有温和的仙力从手掌处传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天下第一人至纯的仙力。

疼痛很快散去了,宣病很想依偎着他,可又忍住了。

他能忍住,师无治却眼神晦暗的扫过他的脸,仿佛想把他铭记在心里,又仿佛这一眼是解了多日以来的思念。

宣病一顿,恍惚间突然想到他们是有三个月没见了。

师无治忙着各派递交来的事务、忙门派之间联会。

“……师尊,你怎么来了?”宣病呢喃。

话没说完,他的唇被师无治咬住了。

“!”

他有些惊讶于向来克制的师无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师无治却只是吻他,一边牵他的手,一边亲他,喃喃道:“我会找到办法治你的,不伤你名声的办法,不让你被骂。”

语气疼惜又珍重。

宣病那时不懂,但脑袋已经不疼了,于是蜷在他怀里。

可翌日一早,他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宫观棋问他,“你嘴怎么破了?”

“啊?破了吗?”宣病摸了摸,“可能虫子咬的吧。”

“什么虫啊一个月咬你三回?”宫观棋皱眉,“还有脖子……”

宣病没在意,继续修炼。

可现在想来,宣病明白了很多东西,他看着面前的师无治,“……原来如此。”

——那些没来由的依赖,好像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怪不得,师无治一直都对他说,是我引诱了你。

他本来还奇怪,明明是自己一直钓他,怎么师无治的说法却不一样。

敢情师无治早就动心了。

“那你什么时候动心的?”宣病主动抱紧他脖颈,想了想,“强吻的那天吗?还是爬床那天?可那天你还光明正大的和我说大道理啊……”

师无治认真想了想,“不知道。应该是做点心那次吧。”

宣病一顿。

他没好意思说那是自己想吃,不是故意给他做的。

他只是做好以后,看着那糕点做成的花样,心间一动,觉得师无治可能会喜欢,所以故意带过去。

去之前,他猜到师无治辟谷,不会吃,却没想到他吃了一块。

然后剩下的被他自己吃了。

“……你不怪我抹除你记忆?”师无治又问。

宣病忽然明白他刚才那一连串的认错是什么意思了。

怕他怪他抹除记忆?就这?

等下……

宣病抬眸,掐住他脖颈,幽幽道:“我们第一次,是我以为的那一次吗?”

是魔宫里浴池的那次吗?

师无治先是一顿,紧接着脸色难得出现了一点难以置信——

“我是禽兽吗?你那会才二十岁!当然是入魔后的那一次是第一!”

伦理还要不要了?!

……虽然最后也还是乱了。

宣病眉头一挑,却说:“成年了啊。那会我多水灵啊……四十岁时,我头发都白了那么多,你还说我老了。”

他现在还记得师无治说他老了。

哪有师无治老!师无治都三百岁了。

师无治挣脱他的手,眯起眼睛,“你才是最记仇的那一个……一句话,从前世记到今生?”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你那会头发怎么白的?半年前我身为华宥志走的时候,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宣病一顿,又想起詹家那件事。

那是师无治不知道的过往。

他还有好多师无治不知道的过往。

“……就白了呗,”宣病有点心虚,立刻又转移话题,“那你和周挽尘联姻,是为了门派,为了他家宝物里的姜荷,要给我治头疼,对吗?”

他知道这件事师无治很在意。

果不其然,师无治的注意力被带到了姜荷。

“不错。”他说,“但主要原因不在你,你不要怪自己,主要还是当时周家开出的条件太多,门派里所有人都觉得没关系。”

宣病点点头。

其实细想来,他那会也没说自己喜欢师无治,没和师无治确定关系,师无治联姻怎么了。

“……呃,”宣病忽然又想起一事,默默放开了师无治的脖颈,退了一下,看着他:“师尊,我问你一件事,你说实话。”

师无治抬眸,“你是要问为何会有华宥志的身份……”

“周挽尘说你不举是怎么回事?”宣病先问他了,目光扫过了他的身体。

师无治:“……”

显然他没想到宣病会关注这个,眼眸一闭,偏偏宣病还很好奇的看他。

显然很在意这件事。

“我骗他的!我不和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利益——他哥哥、包括他自己也清楚!周挽尘自己也有喜欢的人。”师无治觉得自己要气得七窍生烟了,他抓住宣病,“况且,我到底如何,你不知道吗?!”

宣病连忙敷衍点头,“嗯嗯,我知道!师尊你最行了!”

他把师无治拉回来,摸了摸他头发,像顺毛。

师无治无奈了。

“等下,”宣病听到他的那句话,又怀疑了:“那你三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道侣吗?”

三百年都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他真的会怀疑师无治是那啥有问题。

“没有。”师无治看着他,勾唇一笑,像是有一点骄傲:“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修仙先修心、再修身,最后修自己的‘能’,否则我如何担得起掌门之位?”

他本意是想说我年少时都忙着修炼去了,哪有时间谈情说爱,没曾想,宣病却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师无治笑着。

宣病忍了忍,笑道:“怪不得最开始那会的你房中术那么差。”

师无治笑容一顿。

但很快,他又笑了,金色的眼眸扫过宣病,“那可怎么办呢?……要不,你现在给我练练?”

他将宣病抱了起来。

骤然传来的失重感让他的腿夹住了师无治的腰,手也重新靠上了师无治的肩膀。

宣病耳根一烫,师无治却就着这个姿态,抱着他走到了榻边。

“嗯?好不好?”师无治微微抬头,亲了亲他的唇,“小的可是把第一次都给了你啊,猫猫大人……你要对我负责。”

……你还真是能装!

宣病腹诽着,垂眸看他,叹了口气,“不行,因为真的很差。”

师无治这下真的疑惑了。

怎么,前世真有那么重的心理阴影吗?

他皱眉,眯起眼睛,果断道:“不可能。我还准备了两小时前□。”

宣病忍不住了,抬手又掐住他下巴,和他对视:“对,是两小时——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入了魔,弄了多久?!”

师无治抿唇,显然想起来了,咳了下。

……一天一夜。

仅一次。

“还在水里,”宣病无语了,“你自己都是处,我也处,你还选那么个地方折腾人!”

师无治啧了一声,“这就怪你自己了。”

“?”宣病歪头,这种事上,他坚决不可能怪自己,“怎么就……”

“是你先勾引‘华宥志’的啊,”师无治眉头一挑,将他丢到榻上,自己也凑上去——

“那二十年里,你哪一次不是故意的?”

宣病顿住了,无话可说。

“在云山的温泉里,还有其他的数不清的地方……哪一次不是故意的?”师无治眯起眼睛,“你还问为什么要在浴池?你说说呢?”

宣病:“……”

他脸上一烫,无法反驳。

云山的温泉是个好地方,泉边桃花飘落,泉里的水和烟都是奶白色。

他最过分的那一次,就是捡了泉里落下的桃花,塞进华宥志——不,现在应该说师无治了。

他把花瓣塞进了师无治的口中,指尖刻意划过他的唇,又装作脚边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师无治的怀里。

“石头好硌啊,”宣病还记得自己当时说,“但你的手倒是……很暖。”

他看见师无治的脸一瞬间红了,还远离了他,泅进水里。

宣病品味着他的表情,骨子里的恶劣让他追过去,天真无辜的问:“哥哥,你怎么了?”

……都是他自己做的孽。

宣病咬唇,想起前世那些事,有点崩溃。

那会他能仗着“华宥志”君子,不会日他。

但现在可不一样啊!

师无治向来是最能治他的。

师无治见到他这表情,便明白他自己也想通了,轻笑道:“请猫猫大人明鉴啊,这到底是谁的错?”

宣病不想说话,恼羞成怒,抬脚一踢。

师无治早有察觉,抓住他那截脚腕,忽地吻住了他的小腿。

鲛人们大多是鱼尾,不喜欢双腿被束缚的感觉,因此就算准备了裤子,也只到大腿。

嘴唇碰上皮肤时,宣病脑子里一炸——

“!!!”

第67章喜欢被师尊心疼

这个吻有些湿润,那双金色的眼眸自下而上的看着他,奇异的征服欲在此刻占据了宣病的心。

尽管他知道,师无治每一次的伏低,都是为了更凶狠的东西。

他像一匹狼,蓄势待发,精明又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圈住他那看似毫无棱角、被他掌控的小徒弟。

宣病动了动唇,忽地躬身,扯过师无治的衣领,吻了上去。

他的身体柔韧性很好,这个吻并不妨碍他用长腿勾住师无治的肩。

师无治的呼吸一窒,掌心和他紧扣着,抬手扶住他的腰。

他一直知道宣病很会勾人……

他还恨不得把那些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被勾到的人给挖了眼。

“……师尊,”宣病喃喃着,目光缓缓扫过他,“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

师无治危险的眯起眼睛,一口咬住他大腿上的软肉。

宣病脚趾一蜷,哆嗦了一下。

……

从储物空间出来的时候,宣病果然嫌那珍珠琉璃榻太硬。

他想睡一会,于是靠在师无治身上。

师无治看上去心情很好,给他大腿上擦了药,那咬出的伤口还有些破皮。

“修炼到什么境界可以不睡觉啊?”宣病懒懒的问他。

他发现不睡觉真的可以做许多东西,假如魔族、人鱼族,两地来回跑,也能跑得过时间。

很方便两个身份。

前世师无治和华宥志,应当就是如此。

“大乘以上。”师无治道。

宣病默默的数了数,蹙眉,“那还有好远哦!师尊、师尊,双修可以加快进程嘛?”

师无治动作一顿,“呵呵。”

宣病知道他在呵什么,咳了下,耳朵一烫,“我刚才都说愿意了,是你自己说我年纪小……”

“那你眼眶别红啊、腿别抖啊,”师无治掐他脸,低声说,“你就是故意的。”

宣病心虚地垂眸。

可能是有一点故意——但他真的挺喜欢这种被在意和心疼的感觉。

其实他不怕疼的。

“别人的体质双修或许可以,你不行。”师无治又接着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宣病,“你身上目前有狐族、鲛人族、人族、猫族的血,已经不能用仙族来比拟了。”

双修这种事,同族会更好精进。

至于宣病这种,还是不要试着灵魂呼应的那种修法了。

宣病疑惑的看了眼他,“你知道我混血?”

师无治叹息,想起这个,心里有点怪怪的,“我还认识你娘呢。”

柏青,如果以后真能醒来,不会把他又打一顿吗?

到时,宣病会帮谁?

师无治眯起眼睛,忽然问道:“如果我和你娘同时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宣病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呆滞了一下,“啊?”

师无治蹙眉,难得幼稚:“说啊。”

宣病想了想,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很危险,“我、我变成人鱼下去救你们?抱一个、拽一个?就像捞你和年茗舟一样……不过我好像还没有学会如何转换形态,可能会一起淹死。”

“那我是被抱的还是被拽的?”师无治又问。

宣病:“……”

宣病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我哪句话又刺激你了?”

他寻思他刚才也没有说什么‘你没有华宥志好’之类的话啊——虽然华宥志也是师无治的另一个身份。

但前世他不知道,还被师无治捏着这个把柄欺负了好几次。

……你情我愿的那种欺负。

不过,刚才好像是提起娘亲的事了,难道是因为娘亲?

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宣病犹豫了一下,看向师无治,谨慎的捕捉着那双金色眼眸里的神色——

“你和我娘,是仇人啊?”

师无治一顿,没懂怎么就从被打变成可能会be的世仇情节,低头咬住他的唇,“胡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你娘那性子,会抽死我。”

宣病一怔。

不是,他娘这么凶吗?

那要是她不允许他和师无治在一起,到时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师无治岁数大他很多,许多人的父母都不会允许孩子和相差太多的人成亲。

“那、那我先看我娘对我好不好,再决定拽她还是抱她。”宣病谨慎的道。

他才不是傻瓜,对他不好的人,他不会以德报怨。

要是像詹家那个一样,他直接不闻不问。

师无治想了想,“你娘应该挺好的。她特别护短……不过你和她长得不太像,她的面容更英气。”

或许是还没长开的缘故——宣病现在的脸更偏向少年的雌雄莫辨,即使前世长开了以后,也和年少时没太多变化。

宣病这下爬了起来,激动了,“你见过我娘,有画像吗?!”

师无治一顿,“我给你现画。”

这下宣病真诧异了,“那些画是你亲自画的?你画技这么好?”

他可没听说过师无治的画技也这么好。

师无治嗯了声,真的从储物空间里掏出来一幅画卷,放在珊瑚桌上,一刻钟不到,便画出来了。

画上是一个面容英气,卷了头发,身着黑袍的女人。

“她的眼睛……是碧绿色?”宣病蹙眉,却注意到了这一点:“和年乌卿一模一样?”

两人心有灵犀,师无治忽地想起那天宣病去祭司堂回来还哭了的事,眼眸一动——

“你去祭司堂是找你娘的画像?谁告诉你那里有柏青画像的?”

宣病犹豫了下,“年茗舟说的。但他也只是随口一提,他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柏青。”

师无治眯起眼睛,“年乌卿的屋里,怎么会有你娘的画像?”

宣病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师无治却思考起来,但很快,宣病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连忙说:“有人来了!快藏好!”

“为什么?”师无治又开始了,“你怕……!”

“被发现很麻烦的,”宣病把他往琉璃柜一塞,“我要先和他周旋一下,问问那什么天地共主——”

他倏地把师无治塞进去,没看到师无治在听到“天地共主”时神色变了变。

琉璃殿门开了。

门开的刹那,宣病已躺回了琉璃榻上,闭着眼眸。

宁寻没想到两个时辰了,他还在睡,眉头皱起,游了过来。

“宣主?”

宣病听出了他的声音,睫毛一动,缓缓睁开眼,一副仍然困倦的模样。

“还没睡醒?”宁寻皱着眉,忽然伸出手,搭上了宣病的手,“你现在真是不如以前了,以前的你连战半月,都不会有任何疲惫。”

宣病没听懂,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宁寻叹气,低下头,“罢了,见了海神,你自然会想起来的。宣主,我们去见海神吧……”

他话音倏地一顿,眼神危险的抬头,抓紧了宣病的手腕——

“谁给你解开的琉璃铐?!”

宣病一僵。

坏了,忘了这个。

——与此同时,海底另一边。

深不见底的海域里,年茗舟吞下丹药后,果真变成了人鱼,但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他和别的人鱼不太一样。

他的鱼尾,像民间道士用的八卦图,半黑半白。

年茗舟心说好奇怪的尾巴,但一想到是师无治给的药,便又不敢奇怪了。

天下第一人师无治会坑他吗?不可能的。

思及此处,年茗舟摆动着鱼尾,游进宫殿。

这片海域里住了不少的人鱼,位高权重者住宫殿,位低者或无位者,都藏在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里。

年茗舟观察了好一会,终于发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那里像个珊瑚做成的小屋,有三三两两的人鱼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捧着珊瑚做成的盒子。

也有人鱼手上的珊瑚是软的,看起来一跳一跳的,像活着的小球,

“瑾郎做珊瑚的技艺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人鱼感慨,“真好看啊。”

“是呀,不过我其实想要红珊瑚来着,但他怎么不刻红珊瑚了呢。”另一人鱼沮丧不已。

听起来,里面住的是个工匠?年茗舟眼神一转,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那几条人鱼忽然朝他的方向过来了。

年茗舟连忙躲到一颗漂亮的大石头下,藏了起来。

大石头是赤红色,他不小心用手碰了下,掌心瞬间满是鲜血!

……这石头居然会咬人?年茗舟惊了。

好在那些人鱼只是路过,并不是看见了他。

年茗舟趁着他们离开,游进了珊瑚小屋里,谨慎的不去碰那些东西,可他手上被扎破的伤口竟然变成了紫黑色,显然有毒。

“……”

不会吧,我运气这么差,这就碰上有毒的了?年茗舟腹诽,从储物空间抓出两只草药蛊,不管不顾的塞进伤口里。

然后才又进了珊瑚小屋。

他以为这屋里会没有光,没曾想一进去,屋里有一只巨大的夜明珠悬在头上。

还会变色。

珊瑚桌上放了奇奇怪怪的方形、里面有七彩色粉末,还有许多珊瑚做的小雕像。

一眼望去,那些小雕像上都刻了毛绒耳朵,像狸猫。

年茗舟虽然好奇,但没敢碰,他看了看屋内,刚想开口问有人吗,角落里便游出来一只脸上有着鱼鳞的人鱼。

他的下半身是鱼尾,上半身是人,但皮肤上有的地方是鳞片,眼睛上也戴了半块玻璃镜。

年茗舟游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上身有鱼鳞的人鱼,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忽略鱼鳞,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你是?”瑾郎眯起眼睛,游了过来,“你要什么,自己在桌上挑吧。那些狸猫珊瑚不卖。”

年茗舟都不清楚这里的货币是什么,自然不会真买,他咳了下,凑近了他。

“我想、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瑾郎垂眸,耳边的鱼鳍一样的东西变成了透明色,像是合上了,不想听。

“不论什么,我都不知道。”

年茗舟没想到他如此警惕,眯起眼睛,悄悄掏出一把能操控人的蛊虫。

对着外人,他可是该狠就狠的。

蛊虫连接他本身的力量,原本爬到背上的刺青缓缓地到了脸上——

瑾郎坐在桌后,没看到他的动作,依然拿着珊瑚,还有一柄琉璃般的薄刃继续雕刻着手里的东西。

年茗舟身形一闪,快准狠的将掌心的东西拍入了瑾郎的后背——

他的动作太快,瑾郎来不及躲,又或许是体弱躲不了,竟真的被那蛊虫寄生了进去!

“你是谁?!”瑾郎蓦然抬头,“苗疆人?”

年茗舟心说你咋还给我改名呢,啥苗疆人,老子是南疆人!

但他深知不能废话,眼见蛊虫进入了瑾郎的身体,他的唇色开始乌黑以后——

“人鱼族是不是有再造身体之法?”年茗舟发问了,“具体是怎么做的?做出来和想要的人会一模一样吗?”

瑾郎面色痛苦起来,捂住头,像是想和蛊虫的意志反抗,可最终不敌,只能答道:“有、有,但,但那需要鲛心,只有鲛心的力量能做到……你、你到底是谁?!”

年茗舟一呆,“鲛心是什么?”

“是海神的心脏,得到此心者方为鲛人王——但、但那颗心早就有主了,只有它的主人能亲手取出!”瑾郎面色苍白起来,看上去怒气冲冲,“你对我做了什么……”

“它的主人是谁?”年茗舟紧接着问,脸上的刺青也开始泛光,显然是蛊虫快失效了。

……这人还挺强。年茗舟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想法,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快就挣脱。

起码也五个时辰才行。

“够了!!”瑾郎抬掌一掀,一道碧绿色的光芒掀开了年茗舟——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做事莽莽撞撞就算了,还这样乱审别人!”

年茗舟还以为自己会受重伤,没想到这人竟然只是恼怒的将他……轻轻的掀开?

“罢了,”瑾郎皱眉,推着他,“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熊孩子!”

“诶诶诶别,别把我赶出去…”年茗舟连忙抱住他鱼尾,“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那个分体之法,救我的爱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知道很多东西。

鲛心那种玩意儿一听就不是寻常人鱼能接触到的。

似乎被其中的某句话打动到了,瑾郎一怔:“救你爱人?”

年茗舟仔细的观察他的神色,连忙点头,顺便挤出两滴眼泪:“对!”

“……先起来吧。”瑾郎神色一缓,拉着他,到了桌边坐下,“和我说说,你的……”

“来啦!来啦!”

年茗舟刚坐下,头顶的一个类似于钟的东西忽然响起了声音,他抬头一看,钟里弹出一只……骷髅鸟?

那鸟的皮肉全没了,只剩骨架。

“什么来了?”年茗舟疑惑不已。

瑾郎神色又变了,突然抬手,骷髅鸟顿时爬到了他的手上——

“你做什么?”年茗舟觉得这人很奇怪。

这人……在拿这只鸟,闻他?

“这里!”骷髅鸟尖利的嘴啄了下年茗舟颈间的伤口,“这里!”

年茗舟抬手一摸,才发现那里是被宣病拽他逃跑时,给拽破的。

摸上去还有点疼。

“……草,”年茗舟没忍住吐槽,“老子回去就叫他把指甲剪了,这爪怎么比猫还利。”

瑾郎忽地沉默了,看上去有些伤心。

“是妖族叫你来的吗?”

年茗舟:“……”

等会,大哥,你这怨夫样是什么鬼?

他犹豫了下,“兄弟,我不是妖族的,我脖子上这个是刚才我朋友给我挖破的——不是女的朋友,是男的朋友哈。”

“男朋友?”瑾郎蹙眉,“那你的男朋友呢?”

年茗舟莫名觉得这话怪怪的,但直性子如他,没察觉,只说:“他有别的事,没和我一起。”

瑾郎这下察觉不对了,想起了先前海域的震荡,“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呃,宫观棋。”年茗舟瞎扯。

他总不能告诉这人宣病的真实名字,万一刚才那个宴会上,这人也在呢?

那一听宣字,不得直接暴露了?

“观棋……”瑾郎一顿,喃喃自语,“罢了,那就不对。”

年茗舟听清了他的话,犹豫了一下,“什么不对?”

“你朋友的名字不对。”瑾郎抬眸,继续说,“不是我和青儿的孩子。”

年茗舟:“……”

等一下,他那好兄弟是不是乞丐来着?

是爹娘都死绝了的那种,还是流落人间不知身世的那种?

“你、你孩子叫啥?”年茗舟看着瑾郎。

令人疑惑的是,瑾郎却摇摇头,“不知。应当有玉之意,但不会是观棋——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的孩子,应该不会下棋。”

年茗舟心说你连崽名都不知道?

他有些怀疑这个人的话,但又想起了宣病那条漂亮的鱼尾,不想放弃为好兄弟寻找身世的机会。

“……他是不是叫宣病?”

年茗舟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轰的一声,瑾郎激动得差点把桌子掀翻了。

“瑄?你真认识他?”

年茗舟眉头一挑,好像终于找到了拿捏他的办法——

琉璃殿中。

“你衣服怎么也换了?!”宁寻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掐住他的手腕,“黑礁来过?”

“?”这和黑礁有什么关系?宣病更疑惑了,甩开了他的手,脸色阴沉了下来:“宁寻,你一口一个主,你就是这样对待主的?”

宁寻见他如此,竟然顿住了,眼神惊疑不定起来,仿佛真的看见了以前的什么人。

他说话的语气罕见的冰冷刻薄,是师无治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隐藏在柜里的师无治一顿,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宣病也后知后觉场里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个师无治,于是又蹙眉,不吭声了。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宁寻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总是这样,你不爱我,你总要爱别人——上至黑礁一个侍卫,下至一个没生命的杀器,你谁都能爱?谁都能碰!却总不爱我!明明我才是和你有婚约的人!”

第68章师无治咬住他的唇

这语气简直像个怨夫。

宣病忍不住攥紧手,压下火气——

“宁寻,你搞清楚,我是宣病!我不是宣主——我没有任何与你的记忆!你疯成这样对一个根本不认识你的人索取爱,指责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难得这么生气。

他也不知为何,看见宁寻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宁寻身上好像有一股很阴暗的、他不喜欢的气质。

按理来说,他对样貌好的都会格外多看一眼,可这一点不知怎么的,在宁寻身上竟然不管用。

还打扰了他刚才和师无治亲亲摸摸的好心情!

想到此处,宣病更气了,说话也越发犀利:“你这样疯,怎么会有人爱你?”

宁寻闻言脸色难看了,“你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了吗?你说过,爱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说不是只有圣人才会被爱。恶毒、疯狂,也会被爱——我不觉得我有问题!是你鼓励我变成这样!”

宣病一怔,这话好似牵动了什么,脑海里莫名又一疼,闪过些许零碎的画面——

那时他似乎也在和人对峙。

一道钟声响起,有道苍老的声音说:“宣儿,你是未来的天地之主。怎么可以对一个木偶动情呢?那是一个死物啊。”

云雾缭绕的金殿之上,他看见自己跪在那里。

面前摆了一只华丽的、花纹繁复的木偶。

看上去主人对它用了许多的心思。

“……它不是木偶了,”他听到自己说,“他是我的——只是我的了,只会听我的。在大战里,他保护了我,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他爱我,我也爱他。”

那苍老的声音闻言更是震怒,“爱?你懂什么是爱吗?一点占有欲就是爱了?救了你一次就是爱了?你以为这东西不会诱惑你吗?”

宣儿沉默不语。

他握住了那只木偶。

“我会把他贬谪下凡。”苍老的声音阴森至极,“剃去他在你身上吸取的神力,毁去他蛊惑你的容颜——”

宣儿急了,想爬起来,可却有神力的锁链束缚住他。

“你信不信我也去!”

苍老的声音对他的反抗不以为然,冷笑起来,嘲讽道:“你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神位。宣儿,我知道你的性子。””——记住。你的拥有是杀死他的刀,是你亲手杀了他。”

“你过几日就和宁寻成亲,他会助你神力增进。”

话音落下,外面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十分青葱水灵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锦缎流光溢彩,对着那苍老的声音也跪了下来。

“他比那木偶好看,”苍老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满意,“重要的是,乖巧,听话。”

宁寻乖巧听话?

宣病匪夷所思的回过神来,不太确定刚才的记忆是不是宁寻在搞鬼。

宁寻要是乖巧听话,那我就是天下第一乖!宣病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思绪甩去。

休想在他脑子里给他灌输这种念头。

别一副什么都是他错了的模样。

肯定是宁寻搞的鬼,不然之前怎么都没有?

说不定天地之主也是他杜撰的。

“我确实忘了说过什么,”宣病看着宁寻,“我也不是宣主,我是宣病!他和你说的什么,你自己找他去!可能我的脸长得和那个谁有点像——但性格一定不一样,你们刚才也说了我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往昔之事不可追,你还是收拾下再找个人成亲吧。”

他现在已经想通了,过去就是过去,前世得不到的、没体验过的东西,他要统统体验一遍。

纠结于过去,就永远无法专注当下的自身。

这个想法一出来,宣病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管它什么宣主婚约呢,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修炼突破,还有……把柜子里的师无治捞出来。

不然,像偷情似的。

“往昔不可追……”宁寻笑了起来,“你说得好轻松啊……我等了你两万年!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

他怒吼起来,宣病往后退了两步。

口水别溅到他呀。

这可是师无治给他买的新衣裳,上面有他很喜欢的花花=^_^=~

“那是你自己的事,再说了——你位高权重,再怎么难过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宣病淡淡的说,“这片海都是你的,你要是都难过了,那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怎么活?”

宁寻看上去要气死了,突然靠近他——

活了两万年的老东西法力不容小觑,师无治瞬间出手,身形一闪,一把揽过了宣病,退出好远。

宣病一怔,熟悉的雪莲花香让他抬起了头,却听师无治道:“不高兴就不和他多说,本座和你名正言顺,他算什么东西。”

宣病顿了顿,心说你就这样出来了?!

真不怕宁寻发火了把这事昭告天下吗?

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你喜欢我了哦。

“……你是谁?”宁寻诧异的看着他,目光扫过这人揽住宣病的手,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不是黑礁给你换的衣服?”

师无治一顿,“你不认识我?”

“?”宣病抬眸,表情写满疑惑:他为什么会认识你?

宁寻眯起眼睛,掌心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刀,杀意横生的指向了他:“不管你是谁,你敢和我抢,我就要杀了你!”

师无治眉头一挑,嘴唇一勾,神色似乎有两分挑衅。

“你喜欢他吗?”宁寻又看向宣病,“宣主,我以为你更喜欢黑礁那样的……是我打赢他,你就会选我吗?”

宣病叹了一口气。

人鱼和人之间果然有生殖距离。

宁寻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呢,他说了多少次他不是宣主了。

“你赢了我也不会选你。”宣病看着他,“我不是没有自主性的物件,不是你们谁赢了就能得到我——我只要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人,哪怕输了、死了,一败涂地了,我也还是喜欢。”

如同前世那般,就算师无治入了魔,被世人辱骂,他也一样选择师无治。

生理性的喜欢没有缘由。

就像,师无治不嫌弃他是个乞丐、也不嫌他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家族背后的益处,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他、保护他,教养他。

化身华宥志也要保护他。

宁寻又笑了,神色变得阴暗,眼神里滑过一抹自嘲:“这话和两万年前你跳下轮回时一模一样,你让我怎么不把你看成他?”

语气里带上了忌恨。

宣病无奈了,“我都听腻了……师尊,我们离开这里吧。那狐妖根本就是乱说,这里没有我身世的秘密。”

“不准走!”宁寻挥出一刀,那刀刃带着冲天的戾气,竟令整个琉璃宫殿都震荡了一瞬——

这点愤怒在师无治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嗤笑一声,仙剑一出,冰蓝色的剑芒闪烁着生生抗下刀意,反弹了回去。

轰!

琉璃宫殿落下了大块的砖瓦,那原本就破了个角的裂缝越来越大,像要碎开。

“你以为他会永远爱你吗?”宁寻觉得可笑,张口就挑拨离间,“你见过黑礁吗?”

宣病早已在感知到师无治即将出手时身形一闪,到了一旁的桌上,翘腿坐着,闻言脸上露出了一点匪夷所思:“我还在呢,能不能等我不在了再挑拨呀。”

师无治啧了一声,不为所动,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挥过去,轻蔑道:

“只会打嘴炮的家伙不配与本座为敌。”

仅仅两剑,宁寻的脸色便苍白了。

宣病注意到了这一点,蹙眉,鲛人王怎么会这么弱?

难道另有隐情?

当然,他没有希望师无治被打的意思。

师无治明显也察觉到了,停下剑意,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眸,神色中出现了些许不解。

他此刻甚至还没有用全部的力量。

“呵!”宁寻抬起头,“你怎么不打了?好奇黑礁和他发生了什么吗?”

师无治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两万岁了就这点修为,怎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宣病一噎,忽然怀疑自己再这样不思进取下去也会被骂。

他知道师无治这句话只是单纯的疑惑和鄙夷一个两万岁的人为何这么弱,可落在宁寻耳朵里则不然。

他觉得师无治被刺中了,在恼羞成怒的嘲讽他。

因此,宁寻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和黑礁,上过床。”

“……”

怪不得这蠢货这么怨怼又这么疯。

宣病嘴角一抽,遂又觉得不对劲,眼神从怀疑变到鄙夷:“你是说你的心上人和别人上过床了,你还把那个‘别人’留在身边当侍卫?嫌帽子不够绿吗?”

他就差把你脑子没毛病吧——写在脸上了。

宁寻冷笑,神色又疯狂起来,“白天侍奉旁人,晚上就被拖入水牢惩戒,以泄心头之恨——我为何不把他留在身边?”

宣病眉头蹙起了。

“什么时候睡过?”师无治忽地问。

万万没想到他会开口,宣病一愣,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看向他——

不会吧,难道他真是宣主转世?

师无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师尊,你什么意思?”

师无治:“问问而已。”

宣病却惊疑不定起来——师无治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性子,和他完全没关系的东西,他从不多给一个眼神。

宁寻注意到了他的神色,眯起眼睛,额头青筋攒动,握紧了刀。

……他说十句话都动摇不了宣病半分。

凭什么这人一句话就可以?

宁寻简直要咬碎了牙,“就在两万年前的洗尘宴上——你不信的话,可以检查黑礁体内有没有神力啊。”

“我不在意。”师无治却忽然看向宣病,身形一闪,“走了。”

宣病一怔,紧接着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起来,身后远远的传来宫殿倒塌的声音——

“师尊我们去哪…!?”

师无治忽然咬住了他的唇。

带着一点突如其来的醋意。

第69章宣儿这是你爹

海底的光不如人间,有些幽暗。

宣病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里,他怕宁寻追来看到,便躲了一下。

没曾想这动作不知又刺激了师无治哪根神经,直接抬手按住了他的后颈,掐住少年那截劲瘦的腰,唇齿间的动作越发凶狠蛮横,那力度简直想要把宣病就地吃掉。

“……!!”

不行呀,这里是在珊瑚石后面,不是储物空间!

宣病蹙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犹豫了一下,用了前世的法子。

他没躲了,而是揽住他的脖颈,抬手抚住了师无治的发丝,笨拙的承受着这个吻。

像给师无治顺毛一样。

明明看起来弱势的是他,可不知怎么,这一刻,宣病莫名觉得师无治才是那个更不能没有他的人。

师无治一顿,彻底回神,终于放开了他一些。

但也没放开太多。

他活了三百年,体型和力量不是宣病能比的。

宣病被他环在怀里,像只被藏起来的小兽。

“……你这是,真的被他的话挑拨到了吗?”宣病小声的问他,眼睛眨了眨。

师无治闭了闭眼,微微叹息,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发疯。

但他还没思考出什么东西,便见宣病又动了。

“我都说了只喜欢你呀,”宣病放软声音,主动抬头吻住师无治的唇,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师尊……我只喜欢你呀,不喜欢他们。”

他可最清楚,师无治要怎么安抚了。

只是不知,如果以后他杀人的过往暴露出来……这招还管不管用。

但至少,现在是管用的。

——师无治明显顿了顿。

他弯起手臂,让怀里粘人的宣病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金色的眼眸里出现一抹怔忪。

像是被宣病的话给打动了。

宣病不太会亲吻人,大多时候都是师无治引导着他亲,那样不会磕到牙齿和鼻子,也不会有半点奇怪。

但今天的师无治却不吭声了,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宣病磕到了两次牙,有些无奈了,他分开了唇,抬眸看他,“我不会亲了……师尊,你教教我嘛,怎么让你不生气?”

师无治眉头一挑,目光却放到了不远处——

“……宣、病!”

宁寻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宣病一僵,疑惑的转眸,没明白这人怎么没被埋在宫殿里。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主动亲吻的动作被宁寻看到了,耳朵蓦然烫了烫,想从师无治怀里躲开——

可下一秒,师无治倏地在宁寻面前又吻住了他!

“!!!”

真是醋精转世。宣病无奈的想,但也没躲开。

宁寻果然恨极了,掌心倏然出现一团蓝黑色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向了他们——

“宁寻!你在干什么?”

一道冰冷严肃的声音传来,师无治终于舍得松开了宣病,宣病也连忙跳了下来,看向那出声之人——

那是一只脸上带着鳞片的人鱼,耳朵是透明的白色,抬掌抵住了那团火焰,神色冰冷至极。

“嗨!宣病!华兄!”

年茗舟从鳞片人鱼的身后也游了出来,看上去很高兴,“我我我找到分体之法了!”

师无治没想到误打误撞还让他真找到了,眯起眼睛。

这是什么被命运眷顾的天选之子。

年茗舟游得慢,来时显然没看见他俩亲亲,一把揽住宣病,神色十分自然:“我说我找到把妹妹分离的办法了——哦对了,宣病,这个人叫玉瑾,他说他是……”

“叔父?”宁寻倏然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鳞片人鱼,“你怎么在这里?”

“叔父?”宣病敏锐地听到了这句话,看向那脸带鳞片的人鱼。

不知为何,那人鱼听到这声音竟然一僵,有些不敢回头。

年茗舟也迷茫了,“啊?”

师无治无比自然的揽住宣病的腰,淡淡的道:“或许是人鱼族的内部争斗吧。”

他太喜欢抱宣病了,导致宣病也养成了他一揽,就主动抱住师无治脖颈的习惯。

年茗舟被他们俩这亲昵的姿势一噎:“你们俩一定要这么黏糊吗?宣病,你知不知道那人鱼是谁?”

宣病一无所知,抬眸时神色无辜,“谁呀?”

“他是你——”

“叔父!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宁寻却又一次打断了年茗舟的话,脸色难看起来,“你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把宫殿都打塌了!”

玉瑾蓦然回头,看向宣病,似乎在求证是不是真的。

宣病眨了眨眼,十分无辜:“冤枉啊,是他先打我的——他还拿那个铐子铐我呢,手都勒红了,我师尊为我报报仇怎么了?”

他说着把手腕一露,上面果然有两道红痕。

“你看,都这样了,我师尊向来心疼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呢?”

师无治忍住嘴角,不让它上扬,心中莫名有些终于被依赖了的舒爽。

“不错。”他道,“若非宁寻先伤本座的徒弟,那宫殿也不会塌。”

玉瑾看上去呆滞了一下,目光扫过他们俩这亲昵的姿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最终看向宣病,有些不理解:“……现在的师徒,都能这样抱着坐在手臂上了?”

年茗舟:“瑾叔,这个说来有点复杂,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

“胡说八道!!!”宁寻又一次打断他的话。

年茗舟:“……”

草。

“我分明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宁寻愤怒极了,指着宣病,“是你自己不吃那虾饼!你说要睡觉我也让人送你回去了,怎么就伤害你了?!”

宣病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但那铐子不也是你亲手拷的?我还有鱼证虾证呢——你把他们叫上来,让你家这位叔父评评理。”

“啥鱼证?”年茗舟注意力瞬间被带偏了。

师无治:“人证物证的意思。”

年茗舟恍然大悟,又看向宁寻,果断站在了好朋友这边,“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瑾叔,宣儿不会骗人的!你看他这样,怎么可能会骗人?肯定是你这侄子有问题!”

玉瑾一顿,看向宁寻,“他说的是真的吗?”

宁寻敏锐察觉到他的偏向,眯起眼睛,立刻变了态度,显然刚才也不是真的尊敬。

“玉瑾!别以为叫你一声叔父,你就真是我叔父了!”

他掌心又一次聚起蓝色火焰,显然又要出手。

“你以为只有你能唤醒琉璃火吗?”玉瑾淡漠的出声,掌心出现一团更纯粹的蓝色火焰,光芒也更大:“好侄儿,你要试试吗?”

宁寻一顿,不甘的放下了手——这该死的玉瑾。

若非血脉压制……若不是我还没有得到鲛心,我必将你也碎尸万段!

他心头狠话放了一堆,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垂下头,“叔父……”

“退下。该如何修理便修理去,”玉瑾道,“单子送去珊瑚屋,自会有人接收。”

宁寻攥紧手,身形一闪。

“琉璃火是什么?”宣病疑惑的看向师无治。

师无治也不知。

年茗舟嗐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玉瑾来到了宣病的身前。

“是鲛人的防身心火,很厉害。纯血鲛人比混血鲛人的心火威力大些。我是宁寻的二叔,他母亲不是鲛人,因此他的力量敌不过我。”

宣病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来——

师无治也眉头一挑,却忽然察觉玉瑾瞪了他一眼。

……他和这人鱼好像没仇吧?

几人间的气氛忽地怪异起来。

年茗舟想起了什么,连忙在玉瑾身后给宣病使眼色,大意是让他快从师无治身上下来!

真是的!以前没抱过吗,天天黏着!

……他绝不承认自己有忌恨的意思。

如果可以,他也好想让绾儿如此依赖他。

年茗舟在心底叹气。

“?”宣病注意到了年茗舟的眼睛,微微歪头,“你眼睛抽筋了?”

他穿着上好的月牙白锦缎袍,头发半束,插了支镶嵌着金色宝石的小簪,样貌很是水灵,再加上年纪不大又样貌好的缘故,那双眼眸里带着疑惑、脑袋一歪,便格外可爱。

饶是玉瑾,也忍不住心间一软。

年茗舟闻言却是一哽,伸出手指了指师无治,秉着兄弟情意,示意你快放开宣病——

玉瑾突然开口,“你和你师尊的关系怎么这么好?”

他希望刚才的感觉只是错觉。

……哪有师父这样抱徒弟的?还坐手臂上,抱小孩呢?

宣病眉头皱起,“你们人鱼族这么喜欢挑拨关系吗?刚才宁寻才说完,你又来?”

他才给师无治哄好呢。

年茗舟闻言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罢了,兄弟我努力了,希望你别被你爹打得太惨。

背德,师徒,你师尊还比你大三百岁——如果是我,我爹娘在黄泉之下得把我抽成骨架。

年茗舟忍不住闭眼,不忍见接下来的惨状。

“不挑拨,”玉瑾竭力温柔,露出核善的笑,“只是看你和你师尊这模样,不像普通师徒……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当你师尊了?”

不知为何,这温柔的声音让宣病莫名信任了,下意识说:“那你错了,他可大了——三百、呃……三百零十九?”

他都有点记不清了。

玉瑾:“…………”

年茗舟瞬间一副完蛋了的表情。

“三百零十五,”师无治无奈了,“别凭空给我长岁数,待会你又嫌我老了。”

年茗舟咳了一下,努力拯救兄弟不被打死,连忙编道:“瑾叔,俗话说男大三抱金砖,男大三百那就是抱金山——华兄对他挺好的,你看看他、他那衣服,拍卖行八百万一件,那龙皮软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玉瑾冷漠开口:“缺这八百万吗?”

宣病闻言不乐意了,他见不得别人说师无治坏话。

他身形一闪,到了玉瑾面前,叉腰,“你什么意思?非要挑拨是不是?!”

“宣、宣病,”年茗舟声音都颤了下,“你、你还是退到华兄身边吧,不然我怕你被抽……”

师无治敏锐察觉不对,正要迎身过去——

“宣儿。”玉瑾低头看他,忽地说:“叫爹爹。”

宣病:“……”

师无治难得的僵住了。

周围气氛忽然一片死寂。

师无治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宣病终于抬眼了,他退到了师无治身边,眉头皱起,看着玉瑾,却道:“凭什么?”

几人一僵,师无治也顿了顿,眯起眼睛。

“你养过我吗?抱过我吗?教我写过字吗?”宣病却看着他的眼睛,丝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凭什么这么义正言辞的让我叫你爹?”

玉瑾一怔,这才发现,这孩子看似穿得这样柔软,内里却不是个绵软的性子。

年茗舟抬手,“等下——”

“我没爹。”宣病打断他的话,“我只有师尊。”

他扑到师无治怀里藏着。

师无治抱住他,金色的眼眸抬了起来,看向了玉瑾。

玉瑾看上去要碎了。

师无治抬手拍了下宣病的背,本想吻他颈间,但转念一想玉瑾还在,便止住了动作。

年茗舟挠了挠头,“这,瑾叔,你这……呃,你说要带我去找鲛心的事,还算数吗?”

玉瑾深呼一口气,“算数。他身上确实流着柏青的血,我的血在和他呼应。”

宣病一僵,师无治敏锐察觉,悄悄传音问他:“宝宝,要不要收你进储物空间?”

传音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

宣病埋在他怀里,“不。”

“给你开个影像,在里面也能看外面。”师无治体贴的说。

他以为宣病不好意思。

谁知宣病还是拒绝了,越发抱紧他,“不,不要独处。”

他从未告诉过师无治,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独处。

即使前世魔宫,偶尔师无治不在,但师无治的气息在,有气息,就好像人也在陪他。

师无治一顿,罢了,也不是抱不动。

玉瑾带着他们沉默不语的游向了深海,很快游出了宫殿结界。

顾及着宣病的面子,师无治跟在后面,但没那么近。

年茗舟惊悚的发现玉瑾边游,水中边有珍珠似的东西,一颗一颗的。

玉瑾在哭吗?!他顿了下,连忙挤出两滴眼泪,但他的眼泪就不是珍珠。

年茗舟悟了,突然捡起一颗,凑到师无治身边去,“华兄华兄!宣病哭的时候也会掉这种价值数金的珍珠吗?!”

师无治:“……不。”

情话归情话,但宣病哭起来不是真的珍珠。

当然,如果宣病哭了,说要一个宝物才能哄好,那他的泪也能算千金。

因为师无治会给他想要的东西都买下来。

哪怕一掷千金。

“?”宣病诧异抬头,急忙证明声誉,“我可没哭!”

他只是心绪不好!

“你爹哭了,”年茗舟把捡起来的珍珠给他看,“你看。可能纯血人鱼哭起来就是会掉珍珠。”

宣病一顿,怎么也没想到他爹是这个性子。

师无治倏地想起以前见到柏青,她的身边好像也是这只名为玉瑾的人鱼。

他们的脸上都有鳞片,那个时候玉瑾的性子似乎就不是很强硬。

“哭呗,”宣病明明心软了,但还嘴硬,“把我弄丢了,他该哭的。”

若是他真有个这么爱他的父亲,他怎么会沦落人间成为乞丐?还误入魔族成为族主?

他现在格外担心师无治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心思去纠结玉瑾了。

要是被发现了,师无治怎么可能还这样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

宣病担忧得又紧了紧手臂,心里很悲观。

到时候怕是要被碎尸万段、糠都没得吃的。

呜。

“宣儿,”师无治掐他脸,低声问:“真的讨厌他?”

宣病一顿,诚实的摇头:“……没。但他上来就让我叫他爹这谁能忍?养也没养过,白捡一儿子啊?那样子还像要阻止我和你在一起?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师无治眯眼,似乎在思考怎么缓解关系,倒有些像夹在中间的男媳妇儿。

年茗舟懂了,“你就是怕他阻止你们在一起呗。”

“……”宣病不吭声,又往师无治怀里蹭一下,像只粘人的小猫。

“不会!”年茗舟果断说,“我们之前聊了一下,他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华兄对你好,他就不会阻止。”

宣病哼了下:“他阻止我也不会在意。”

虽是这么说,脸色倒也缓和多了。

年茗舟仗着宣病在,没忍住问了个冒犯的问题:“你们……怎么会互相喜欢上的?”

师无治蹙眉,扫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悦。

“那你怎么喜欢你表妹的?”宣病却问。

年茗舟想了想,“有天寨子里过节,要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桥下捉鱼来烤,她拎着鱼篮过来,我就忽然心跳得很快……后来她摔了一跤,我莫名其妙的就飞过去护住她了,然后就这样了呗。”

宣病闻言忽然想起强吻那一天,他好像也是这样看着师无治,莫名其妙的就扑过去了……

“快到了。”

玉瑾的声音忽然穿插进来,宣病抬眸,发现他那对透明的耳朵刚才好像缩小了些。

难道刚刚在偷听吗?

宣病终于舍得从师无治身上下来了,下来的那一瞬,玉瑾手上出现一点冰蓝光芒,打入了宣病的身体。

刹那间,他的双腿成了鱼尾。

“这里怎么会有鲛心?”宣病问出口了。

若从天上俯视,便能看到他们的面前有一道更深的渊。

“前面是什么?”年茗舟凑过去看了眼,“坑吗?原来我们在的地方还没到底?”

玉瑾嗯了声,看向师无治——他简直不想和师无治说话,但他不能让这厮窒息在海底。

“你没有鱼尾吗?”玉瑾问他,“像这苗疆少年一样。”

师无治看向他,“没有——我的身体不能……”

等等,他岳父说什么?

苗疆少年?

他眼神瞬间一变,玉瑾却没察觉,而是僵硬了一下,无奈了。

“渊中有高压……不,结界,非鱼尾不可进。”他看向宣病,“你碰一下你师尊的脸。”

宣病:“?”

“当年青儿没有鱼尾,也是如此。”玉瑾脸上出现诡异酡红,“你碰到他的脸,小声在心里念‘我自愿将两成鲛人之力借于此人,助他在海域畅行’。”

宣病眼神一亮,抱住师无治,尾巴一甩,嗖一下就亲住了他的唇——

“……”玉瑾顿了顿,心如死灰闭上眼,“我没说非要这样亲吧?”

这是正经师徒吗?!

谁家正经师徒一说碰脸就要亲嘴?

“习惯就好。”年茗舟一脸安详,仿佛死了,“他们经常这样。”

唇吻上去的那一刻,宣病心中暗暗念出了咒语,刹那间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两人相接的地方漫了进去,师无治身上光芒一闪,下半身立刻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鱼尾。

“!!”

宣病眼睛里简直都要冒出小心心了,“师尊~”

玉瑾:“够了。”

年茗舟惊呆了,“凭什么他的就这么漂亮?我的就是黑白色?”

师无治抬手,似乎是想试试鱼尾,他游动了一下,不小心被旁边的珊瑚石勾去了衣衫,露出了上半身的肌肉。

“还不错。”师无治游了回来,散了长发,抱住宣病,鱼尾巴也和宣病蓝色的鱼尾缠在了一起。

玉瑾忍无可忍:“缠着下去吗?你给我松开他!还有,穿件衣服吧你!”

师无治:“……是珊瑚石勾掉的。”

年茗舟:“他故意的,珊瑚石是死的,怎么会勾他?”

宣病一呆,“可是他这样很好看呀。”

“会拉肚子。”玉瑾非常平静,“把肚脐眼遮上。”

宣病眨眨眼,“不会哒,他是仙人之体,除了那个,不会有液体!”

“哪一个?”年茗舟一时没懂。

师无治咳了下,揽住宣病,“别说了,我们下去吧。”

鱼尾倏然一甩,他抱着宣病跃了下去。

玉瑾咬牙,“死黄毛。”

“说什么呢?”年茗舟道,“瑾叔,我们也快下去吧!”

他扯住玉瑾,跃了下去。

在海底畅行的感觉和在陆地上、或者御剑飞行很不一样。

或许是成为鲛人的缘故,四人都没觉得冷,只是发髻全都散了。

“你的玉佩为何在亮?”年茗舟追上他们。

宣病一怔,低头一看,腰带上的玉佩果然在亮。

怎么会亮?

他皱眉,内视了一圈,发现是一盏灯。

“哦,是你哥给的鲛人灯在亮。”

宣病一边说,一边拿出了灯,掌心出现了那冰蓝色的灯。

忽然,海底有一道奇异的声音响起,空灵又神秘,像来自远古。

这声音震动了大海,海面不断荡出涟漪,鱼群纷纷逃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命运齿轮,宣病抬眸一看——

海底竟然出现了一座神像。

第70章宣主和小木偶

蓝黑色的海域下,波涛汹涌。

那座神像仿佛已经待了很久,它的身体破了,有不知名的小鱼从神像里钻出,甚至有小鱼在它的眼里做了窝,孕育孩子。

看起来竟有几分悲悯。

宣病觉得它在等人。

这想法毫无来由,但却牢牢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像是被神像吸引了,竟然游向了它。

一种奇异的、仿佛回归本身的感觉席卷了他,古怪的吟唱声倏然响了起来——

“从前没有光阴,没有日月,混沌初始,深海虽开,鲛心无主,很久很久以后,天上落下血雷……黑金色的神坠入大海,鲛心认主……”

宣病之前觉得难听,可这一次竟不这么觉得了,他甚至很想沉迷进去。

“来吧,来吧,拿回你的东西……”那声音继续引诱着他。

我的东西吗?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触碰上那神像——

师无治察觉异常,正要上前阻止,可玉瑾竟然拦住了他。

“他或许,真的能……”玉瑾喃喃着,“嘘,别动。”

“不是你养的,你当然不担心。”师无治冷冷的甩开他,游了过去。

这邪神以前可是想抹杀他的,他不能赌,也不会拿宣病的命开玩笑。

玉瑾瞬间呆住,年茗舟看见他的身边又在飘珍珠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去安慰他,毕竟宣病可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希望他出事。

这海底未知的东西那么多,的确不能赌。

手臂触碰上神像的那一瞬,一道泛着金边的红光探入了他的身体——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那道吟唱的声音似乎借此看清了他如今的模样,竟有些不可置信。

宣病一怔。

“是轮回磨去了你的棱角吗……”

宣病:“……”

糟糕,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指责味。

他皱起眉头,摆动着鱼尾,看着神像——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觉得现在的我很好、很适合我。”

若是他自己都否定自己的存在和性格,那人人都能来踩他一脚了。

师无治说过,要自觉矜贵。

自觉矜贵、自高身份了,才不会被欺负、也不会无意识的自欺。

那声音沉默了,忽地叹息,像个青年声音:“那你为现在而喜悦吗?”

宣病又一顿,竟从中听出一点慈爱,也莫名的更信任它。

“当然。”他眼神都亮了一下,“我的心境和以前大为不同了,当然会喜悦。”

师无治迎过来时便听到了他的话,顿了顿,刚想开口,可灵魂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然震荡了一下,俊美的脸色倏地苍白起来!

“?!”宣病惊了,连忙扶住他,“师尊,你怎么了?”

他现在怀疑这片海在克师无治。

师无治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没事……”

嘴上是这么说,但宣病还是担忧,忍不住贴过去抱住他,小声问:“真没事么?”

这场景原本十分温馨,可海底那巨大的神像突然睁开了眼——

它竟然是活的!

“…!”宣病也惊得眼眸都瞪大了。

神像眼睛里的那些小鱼开始逃窜,露出了被遮盖掉的、空洞的眼眶。

一道乌黑的气息从中爬出,神像竟然动了起来!

宣病也看清了它具体的模样。

它被雕刻得珠光宝气、青衣华服,只是它在这底下躺了太久,那些珠宝都已蒙了岁月的痕迹,失去了光泽。

“山神……”它说,“你又回来了。”

师无治脸色变得难看了。

“什么山神?”宣病抬眸问它,“你是在叫师无治山神?”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山神和猫的故事。

“我要杀了你。”令人惊奇的是,它竟然又说:“你毁了我的父神。”

“诶等等!”宣病立刻把师无治护在身后——他说这片海怎么这么克师无治呢,原来海神想杀他。

“不能杀他!”宣病连忙说。

“父神!”神像有些生气了,他质问宣病,“你怎么还是这样护着他?”

宣病怔了下,这人是把他当宣主了?

师无治却只提醒道:“鲛心。”

宣病回过神,朝着神像伸出手,说道:“你既说鲛心是我的东西,那就给我。”

它沉默了一下,紧接着道,“能不能拿到鲛心,要看它还认不认你这个主人——父神,这只木偶在此,它可能不会认你了。”

话音落下,一颗发着金色光芒的心脏竟然从神像的胸前出现了来,可在他即将碰到宣病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一道光芒闪过,宁寻的身形竟出现了,他夺过鲛心,掌心也出现了那个在宴会上出现过的血色水晶球。

“不枉我等了你们这么久,”宁寻微微一笑,“果然,只有你在,它才会拿出鲛心。”

“宁寻!”玉瑾飞快闪了过来,“你干什么?!”

神像对此却没有感到恐慌,而是冷笑了一声。

拿到了算什么本事?用得了,才算本事。

“我在拿属于我的东西啊,叔父,”宁寻眉头一挑,“我才是这海域之主。”

宣病眉头皱起,师无治没有说话,冷笑了一声。

“那你倒是用一用啊。”神像轻飘飘的说,“没用的东西,怎么可能使得动鲛心?”

宁寻瞬间转身,掌心冒出火焰,“给我闭上你的嘴!你叫宣主父神,那你应该叫我一句母神!!”

宣病惊呆了,有点捋不清关系,“等等,他如果是我儿子的话,那也应该叫师无治母神啊,管你叫什么母神?”

父母都是一对的,他和师无治才是一对呢,这孩子怎么能叫宁寻母神?

师无治:“……”

“我不认任何人为母神,”神像却怒吼道,“谁都别想配得上我父亲!——还有你,宁寻,你别忘了自己早就被退婚了!你配不上他!别在这让我叫你母神!你一个男的叫什么母神?!”

宣病诧异的挑眉,没想到这神像竟然还有这一面。

年茗舟嘴角一抽,“他好像……除了那什么宣主以外,谁都恨呢,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宁寻闻言,却更恼羞成怒了,将那血红的水晶球融入了鲛心——

“不!”玉瑾急忙大喊,“那是鲛人们的精血,别让它融在一起!不然宁寻就能使动鲛心了!”

已经迟了。

两者相融的那一瞬,血红光芒大作,宁寻整个人的皮肤上都爆出了黑色的光芒!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间,根本就没人来得及阻止。

宣病抬手便要上去阻止,师无治掌心中也出现了剑,可下一秒,宁寻身上黑色的光芒竟然越来越甚、皮肤也爆开了,金色的鲛心在灼烧着他的身体——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身边只有黑礁一人能用,”神像又开口了,“怎么会觉得那球不会被他动手脚?”

宁寻身子一僵,想丢开鲛心,可那颗心脏像粘在了他的手上,怎么也甩不掉,金色的神火将他的皮肤灼烧着,发出了滋滋声。

他连忙引海水来扑,却怎么也扑不灭。

见他如此惨状,神像却大笑了起来,“痛快——痛快!我早就想让你来了,可你因为当年的事不敢踏入此地半分,幸好苍天有眼,又把你送了过来!”

宁寻终于明白今天的一切都是这神像搞出来的,顿时咬牙切齿的怒吼,“我和你有什么仇?宣莫,我对你仁至义尽!我从未将你赶出这片海洋!”

他大半身都已经被金色的火焚烧掉了,模样格外恐怖。

但名为宣莫的神像并不害怕。

“你没有把我赶出去,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

宣莫声音激动起来:“你还敢问我和你有什么仇?我告诉你——若不是你,我不会和父神分开!他和那个死木偶也不会被发现!他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脆弱的样子!都怪你!”

宣病有点迷茫的看向师无治,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这一看才发现,师无治的脸色格外阴沉。

嗯?师无治难道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

“那是他活该!谁让他要退婚?!他宁愿要那个死木偶,都不愿意要我!”宁寻崩溃了,大叫起来,“我和他父母之命,指腹为婚,他凭什么不要我!”

他又想起了两万年前的那一天——

神界传来消息,说宣主愿意见他了。

他充满喜悦的从南海上了神界,等到的却是——

“父亲,我要退婚。”云雾缭绕的大殿上,那身着黑金色长袍的俊美男人坐在那,抬眸时神色淡漠,“我要解除和宁寻的婚约。”

“为何?”主位上的男人开口了,声音苍老得很。

他低头看向坐在下位的养子,“是不是他犯错了?”

不,我没有犯错。宁寻看向宣主,“我没有犯错!自从定下婚约以来,我一直洁身自好……”

宣主:“不为别的,我不喜欢。”

苍老的男人一顿,“南海鲛人之子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女孩么?可只有这个男孩的力量能平复你的心煞……”

宣主慢悠悠的道:“心煞又如何?即使在发作期,此战我依然赢了,那东西不可能真让我死。”

底下的众神听了这话,有些惊讶。

众神皆知,为了平下当年和魔族的战役,现如今的神界之主,用自己的一部分心血和世间的戾气,创造了宣主。

战是赢了,可那孩子也落下了一个奇特的毛病。

病名心煞,发作时痛不欲生,痛时少则三天,多则半年。

只有至纯的、清澈的,从未被别人染指过的力量,才能减轻痛苦。

南海鲛人之子宁寻,自幼养在海底,不见世事,拥有海底大部分的纯澈之力。

神界之主看中了这一点,早在很久以前就给他们定了婚约,还用了大量的资源培养南海。

南海鲛人也很清楚,如果宁寻不能为宣主减轻痛苦,那整个族大抵都是要被削弱这份资源的。

这一点,家里的人在宁寻很小的时候,便告诉了他。

所以他不敢犯错,洁身自好,也是为了这个婚约。

可如今,宣主竟要退婚?

宁寻看向宣主,“殿下,你喜欢什么?”

宣主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什么也不喜欢。”

他起身,“散席吧。”

身为未来的天地之主,再加上神界之主的纵容。

宣主说一句话,无人敢违抗。

宴席散了,宁寻却还是不死心,被人嘲讽了几句,就又跑到了天地宫去。

天地宫,乃是宣主的居所。

这里不像神界其他的地方那样云雾缭绕,反而种了许多的树,远远的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种树很奇特,它有着白色的树根,白色的脉络和枝,却是金色的柔软叶子,叶子上还有一些如同莲花花瓣的白色纹样。

传闻中,宣主很喜欢这种带着莲花香气的木头。

宁寻跑了进去——天地宫的宫人这时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便也没拦他,照旧行礼。

“唔……”

房内,却传来了宣主的声音,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莲花香。

他最近真的很喜欢莲花呢……宁寻心想。

他这样想着,刚要抬手敲门——

“嘶……蠢货,”宣主的声音有些起伏,是平日里宁寻从没有见过的情绪——平时宣主说话都是冷漠的,偶尔才会有点属于少年的意气。

可这一声,不像少年意气,倒像嗔怪。

“硌疼了……别扣在床边。”

屋里还有其他的人?宁寻鬼使神差的放下了手,没有敲门,而是心跳如擂鼓的转到了窗下。

他来过天地宫好几次了,对这里很熟悉。

然而,看清屋内的那一刻,宁寻骤然睁大了双眼——

屋内熏香缭绕,屏风后的金榻之上。

宣主倚靠在榻边,散了头发,衣衫松垮,抬起莹白的脚趾,踩着一个人偶的脸——

宣主抬眸,看着面前精致的、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人偶,脚趾一动,划过那人偶的脸颊,靠在了那人偶的肩上。

勾住了。

“……主人,”人偶说话了,“……主人。”

宣主眉头一挑,忽地抬脚踩上了人偶的颈。

他的皮肤白,动作轻,这个动作便没有什么令人屈辱的。

倒像调。情。

宁寻呼吸一顿,忽然有点渴望被踩的是自己。

可那人偶明显不知这份情意,反而一口咬上了宣主的腿,像未驯服的兽。

“嘶……”宣主轻笑了一声,忽地甩手给了那人偶一巴掌。

宁寻觉得自己的脸幻痛了。

人偶却像咬住了猎物,怎么也不松口,甚至抬手按住了宣主的手腕——

说是人偶,但它的身体和寻常的神没什么不同,甚至有着金色的瞳孔,堪称极其俊美了。

“……做什么?”宣主看了眼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忽地笑了,朝着人偶的脸吐出一口轻息——

他们的距离本就咫尺之遥,人偶一顿,耳朵红了,松开了手。

“以前在营帐里都愿意,怎么今天不愿意了?”宣主抬眸,“嗯?小木偶?”

木偶?宁寻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动,忽然想起,宣主身边似乎从小到大都有一只随身携带的小木偶。

那东西成精了?

宁寻蹙眉,竟有些担心这东西会杀了宣主。

“……你看他。”人偶忽然说,“你看很多人,你的目光,不止看我了。”

宣主一顿,眉头挑起,俊美的容颜上出现一丝调侃,“哦?我看谁了?”

“很、多!”人偶似乎对语言还不通,努力回想,“有一坨,他们叫它,黑礁。”

“那是块破石头,”宣主张口就来,“哪有我的小木偶香……过来。”

宁寻呆住了。

他何时听过宣主这种语气?!那人偶凭什么能得到这种殊荣?

“……”人偶顿了下,过去了,抬起了宣主的腿——

莲花香气越来越重了。

宁寻恨得攥紧了手指,血液从掌心落下。

“谁在那里?”宣主很快闻到了一点血气,神色倏然警惕——

宁寻瞬间身形一闪,离开了。

他去了神界之主的宫殿,将方才看见的事禀给了能做主的人。

他对神界之主说,木偶勾引了宣主。

神界之主果然震怒,不仅要毁去木偶,还要罚宣主和木偶八十一道天雷。

他还当着众神的面,狠狠削了宣主的面子。

众神神色微妙,表面疑惑,心底却幸灾乐祸。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我以为,他不会有欲望呢。”

“或许,是那木偶更能平息他的心煞?”

“不论如何,南海这桩亲,算是成了。”

“八十一道天雷……我受过十道都疼得不得了,魂魄都要碎了……宣主能撑住?”

“不如,去天雷台看看?他还没这么狼狈过呢……”

“我也想见见那木偶到底多么绝色,竟能比过鲛人之子?”

宁寻怀着怨恨,也去了天雷台。

他以为宣主终于知道错了——可是……

天际血雷涌动,剧烈的雷光夜幕之下,通天的雷柱上,宣主居然在笑。

而木偶似乎已经被散去神识,呆呆的站在宣主的面前。

“是挺绝色,”有旁观者说,“很漂亮。”

“不过居然是男木偶……一个没身份背景的男木偶,宣主看上他什么了?”

“他看上有什么用啊?那位……”有人指了指天际,意思是神界之主,“那位又没看上……人家喜欢鲛人之子呢。”

宁寻闻言一顿,心中更是忌恨。

……对,我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木偶?

宣主,你知道错了吧?

他看向通天柱,喃喃道,“知道错了……就快和我成亲吧。”

轰——

天雷落了下来,天罚开始了。

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被散去神识的人偶动了,挡了上去——

“……!!!”

“剥去神识……”有人惊讶了,“也能护主么?此等情意……”

宁寻一呆,忽然意识过来什么,也扑了过去——

不能让那木偶这样死去!

他若死了,宣主会永生永世都记得他!

宁寻的反应很快,但已经迟了——

那人偶已僵硬着身体,吻住了他唯一的主人。

“……阿治——!!”

通天柱上的人挣脱了神锁,抱住了木偶,“……阿治。”

宁寻扑了过去,却见宣主抬起眼眸,眼神里已一片恨意。

……他迟了。

宁寻剧烈喘息着,大笑了起来,“……不愧是你亲手驯出的人偶……”

——那么聪慧。

它太聪明了。

聪明得他至今都还怨恨它。

宁寻咬牙切齿,恨意透过眼睛,瞪向如今一无所知的宣病,喃喃着:

“父母之命,你凭什么不要我……”

“——因为那不是他的父母!”神像也骤然暴怒,“那个狗东西,根本就没把他当孩子!”

玉瑾感觉自己有被骂到,眼眸一闭,又是几颗珍珠。

年茗舟接了两颗,偷偷放进储物空间。

“名义上的父亲也是父亲!”宁寻说,“但我不得不承认……宣主,你比你那神界之爹会养儿子。”

他指向宣病,“宣莫和你同出一辙的狡诈!”

宣病诧异了,“啊?我狡诈吗?”

师无治:“他才狡诈,别听他胡说八道。”

年茗舟:“就是,他才狡诈!恶心!身子都被烧了半边了还在这倒打一耙!快把鲛心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