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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怎么老是想师无治

宣病闻言好奇起来,“那第一是谁呀?”

眼看他颜控属性即将发作——宫观棋嘴角一抽,连忙打断,“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人问问呢……哥,你去!”

宣病咳了下,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时候,脸上露出温文尔雅的笑,转身在街上拽了个年轻女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姐姐~”

他笑起来时很温柔,女人回眸一看,也不好冷脸相待:“啊……你有事么?”

年茗舟和宫观棋顿时也凑过去。

“你们为什么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啊?”年茗舟朝着女人抛了个媚眼,“姐姐~是我长得太好看了吗?”

宣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宫观棋嘴角一抽,眼神意味深长起来,没想到年茗舟对着女孩子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女人穿着素净,却真的很吃这一套,顿时柔了声音,“三位是最近才来城里的么?”

宣病点点头。

“怪不得会住那客栈……”女人喃喃着,目光担忧的扫过他们三人,“你们昨晚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三人心头同时一跳。

那怪事可多了。

“姑娘何出此言?”宣病接着问。

“那客栈现在闹鬼呢!”

一身素衣的女人给出了一个他们早就预料到的答案。

宣病不怕鬼,蹙眉,“闹鬼还是闹妖怪?”

他昨天看到的影子,似乎是狐狸。

女人眼眸倏然瞪大,“妖怪?不可能是妖怪!妖怪都要剖心挖肺的呢!是鬼!一定是鬼,鬼才会把人弄得无影无踪……城里好多人在晚上经常听见那女鬼呜呜的哭。”

可妖怪比鬼有能耐点吧……宣病眼眸迷茫了一瞬,看向年茗舟,小声传音:“你们这里是有什么不能提妖怪的习俗吗?他们怎么这么怕妖怪?”

年茗舟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又问那女人:“只是呜呜的哭,没有害人吗?”

“那肯定害了人呀!”女人瞅着他们,“从半年前开始,进那客栈的人就没一个能出来的……全都离奇失踪了。”

怪不得见他们出来,那些人的神色这么奇怪。

“那为什么不去找城主府?”年茗舟皱着眉头问,眼神怀疑的看着这女人。

姑娘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才压低声音:“因为,有人说……这就是城主府出来的鬼哩!”

“环儿!”远处有个老人匆匆过来,扯着那姑娘,“环儿,你又在和这些外乡人胡说什么……过来!走!跟娘走!”

“我没胡说……没胡说……哈哈哈哈——”

姑娘忽然大笑起来,像疯了似的,被拉走了。

年茗舟顿时有点失落:“原来她有病啊?我还以为说的是真的呢。”

宫观棋眯起眼睛,“未必是假的,你看他们躲咱们的那样……哥,要管吗?”

宣病回过神,忽然发现他们俩都在看自己,顿时噎了一下:“你们看我干什么?不应该看你的意思吗!”

他拍了下年茗舟,“你才是本地人啊!”

年茗舟脱口而出:“可你师尊是师无治啊!”

“?”宣病眉头一皱,“啊?师尊是师无治怎么了?难道妖魔鬼怪听到他的名字就会给我跪下来吗?”

宫观棋咳了下,“他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去城主府办事,城主不卖他哥的面子,你就可以把……师……掌门搬出来,但我不建议哈。”

他顿了顿,夹带私货的来了句,“毕竟他太老了,三百多岁,别人不一定还认识他。”

宣病:“……”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世也这样干过。

一面对仙门世家,别人要拿身份压他时,他就也搬出师无治的名字,还故意说自己是师无治最看重的宝贝徒弟……

华宥志有时候听到他这么说,还会眉头一挑,大概是也没想到他的师尊竟然是那天下第一人。

那些仙门人,也真吃这一套,一听到他是师无治的弟子,立刻就态度大转变,把他奉为座上宾。

嘁,虚伪!

宣病哼了声,忍不住说:“也没有啊。他不是很老,还挺好看的。”

脸在江山在嘛!

师无治虽然年纪在那里,但其实本人的气质还挺让人过目不忘的……这些城主可能也认识。

宫观棋幽幽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点控诉。

宣病却没注意到,只是看向年茗舟,“那咱们就去城主府看看,到底是妖怪还是鬼。”

城主府位于城中心,三人不好暴露仙者身份,便只能走过去——毕竟有的妖魔会猎杀修为低和没背景的仙族。

只是走着走着,他们便发现周围的店铺大多都是关着的,像在躲避什么东西。

路上也没什么人。

“这座城不太对劲,”前世有过整座城都是妖的经历,宣病警惕起来,“年茗舟,你确定我们没走错地方吧?南疆真的在这边?”

“当然!”年茗舟说,“回家的阵法都是固定的,我怎么会走错!”

宣病本来想怀疑这个南疆少年的——可转念一想,年茗舟能进凌霜派……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他只能又放下心来,暗暗的酝酿着仙力,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还将宫观棋也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城主府很快到了。

天际却忽然落起雨了,起了大雾。

城主府外的护卫见到他们三人,脸色一变,年茗舟又一次掏出族中的令牌,表明了身份。

“阿二?你竟然回来了?!”

府中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就抱住了年茗舟,“他们说的时候我都不相信呢,居然真是你……”

令宣病惊讶的是,这是位女城主。

城主名为云栖止,和年茗舟的哥哥乃是总角之交,也认识年茗舟,但年茗舟去风云宗时年纪不大,因此和这女人不是很熟。

天太冷了,云栖止身为凡人,没有仙力,已经披上了薄裘,看上去脸色苍白,病弱无比。

她的目光扫过宣病和宫观棋,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顿了顿:“这是你的朋友们吗?阿二?”

“是的!他叫宣病,那个叫宫观棋……我们进去吧!外头好冷哦!”年茗舟像是习惯了在漂亮姐姐面前撒娇,声音也压低了,“好久没见你了……姐姐。”

云栖止温柔一笑,“是啊,我和你大哥也很久没见了……进去说吧,管家——给这两位小友准备几件衣裳,风尘仆仆的,都累了吧?”

她引着三人进了府。

年茗舟和她在叙旧,宣病却只注意到了府中一些枯死的花草树木。

这么大个城主府,连照看花草的人都没有吗?

“这山茶……要是没死的话,会开得极好。”宣病忽然开口,看了一眼正厅里桌边的一盆将枯的山茶花,“真是可惜了。”

云栖止下意识将目光挪过去,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近日城中诸事繁多,倒是忘了规训下人了……来人,把这花端下去,都要枯了还不端走——是要等它结果吗!”

声音到最后竟有点严厉。

宫观棋一僵,下意识坐正了——他娘也经常这样说话,都给他训出条件反射了。

有人立刻佝偻着身子,小跑进来,端走了那盆花。

屋里燃着炭盆,有股淡淡的怪味,有点臭,也有点木香,混合起来很奇怪。

宣病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微微蹙眉,但也明白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不能多话,便忍了。

“是我怠慢了你们,等会留下来吃顿饭再回南疆吧……”

云栖止开口,目光在宣病脸上停留了一会,但彻底看清楚那张脸以后,她怔了下,又问年茗舟,笑道,“阿二,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吗?”

宣病敏锐的察觉了她停留的视线,心里有点奇怪。

年茗舟不知是真的不懂她在问什么,还是假的不懂,插科打诨的道,“刚刚已经介绍过了呀,他俩一个叫宣病,一个是宫观棋。”

云栖止叹了口气,“阿二?你这是防着我吗?我其实已经不怪你大哥了……”

年茗舟耳朵红了下,看上去有点羞耻,“但是,当年的事确实是大哥对不住你啊。”

嗯?宣病敏锐抬眼,这是以前就有恩怨?

所以年茗舟才说城主可能不卖他的面子?

云栖止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没关系……你这两位朋友,是仙族中人吗?”

她似乎格外在意他们的身份。

“是啊,他们都是凌霜派的弟子。”年茗舟指了下宣病,“姐姐,他的师尊还是师无治。”

云栖止一僵,神色不自然起来:“那他师尊也来了?”

“那不至于!”年茗舟缺心眼儿似的哈哈一笑,“我们这趟属于下山历练呢!他师尊来干嘛!”

宣病:“……”

“城主,”有下人端着托盘进来了,“衣裳取来了,午膳也好了……请贵客们移步后堂吗?”

托盘上是两套城中的流行衣物。

宣病瞥了一眼,发现那长袍上还有条漂亮顺滑的狐狸毛领。

狐狸……是他多想了吗?

还有刚才那女人刻意问师无治来没,是怕怠慢了,还是怕师无治在这看出什么?

如果师无治在就好了……

不对,怎么又在想师无治?!宣病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警告自己不许想。

他走神了,也就没注意到那托着托盘的下人眼神晦暗,长长的指甲轻轻的在托盘上刮出了一点白痕,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第42章我认识你娘

“等会别吃他们的东西,你饿就先吃颗辟谷丹。”

城主府后堂,宣病和宫观棋一边换衣服,一边小声说话。

“为何?”宫观棋不解。

宣病也答不上来,只是说,“信我就好,帮我系下背后的带子。”

这城中的少年服饰不像仙族那样干脆利落的长袍套中衣,而是从前往后,将那薄薄的亵衣系在身后,还要用那衣绳穿过外袍,最后披薄裘,拴毛领。

宫观棋一僵,“什么?!”

宣病莫名其妙,“系背后的带子……快点,不好让人家等我们。”

他刚刚都给宫观棋系了,不明白现在宫观棋在犹豫什么。

而另一个屏风后,年茗舟正好在喊,“你们好了没呀?”

宫观棋回过神,咳了下,耳朵微红的低头开始给宣病系背后的带子。

少年时期的孩子还没长开,本就有点雌雄莫辨的意思,宣病皮肤又白,长发一撩一披,更加模糊了男女之间的性别界限。

“……好了。”宫观棋不自然的挪开眼睛,不敢再看。

但宣病却没那弯弯绕绕的心思,从储物玉佩里掏出一颗辟谷丹,大大咧咧的塞进了宫观棋的口中。

指尖擦过嘴唇,有点……暧昧。

宫观棋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哥,下次直接给我就行。”

“哟,哥们你俩干嘛呢?”见他们久久不出来,年茗舟冲了进来,“比大小啊?”

宣病和宫观棋都是一哽,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

年茗舟虽然穿的像个花孔雀,但性格却直不楞登的,笑着说:“怎么了?没比好啊?要不我也脱脱……”

“闭嘴吧你,比什么比!”宣病白了他一眼,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哥和城主有什么恩怨?”

年茗舟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要问’的眼神,“我哥和她是青梅竹马,她当年差点成为我嫂嫂,但十年前我哥病了,长老们非说是未过门的她克的……趁我哥那会晕着,擅自把婚约取消了,嫂嫂也受了不少非议,差点自尽——后来,我哥醒了,以死相逼那些老顽固,举荐云栖止来当了这里的城主……没想到她把这里管理成了这古里古怪的样子。”

他这次回去要骂死他哥!居然把南疆管理成了这样!

原来如此……宣病大概懂了,为何那城主会病成那样——

流言蜚语和愧疚感对于人的伤害是巨大的。

他自己上辈子在师无治入魔后也受了不少非议,还有些正道魁首悄悄联系他,让他为了天下大义杀了师无治。

宣病没答应。

他始终觉得,如果一个人因为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临阵倒戈,那这个人是没有资格说深爱的。

恶就恶吧,他陪着师无治,他不想离开师无治。

师无治只有他了,他也只有师无治了。

——然后外界的流言就从‘他是无辜的、是被师无治强行掳走’变成了是他坏师无治的道心,如果没有他,那些百姓就不会死……之类的话。

宣病很愧疚。

渐渐的,那份愧疚彻底占据了心扉,他总是半夜惊醒,莫名其妙的落泪,也总是梦到那些哀嚎和哭声。

最开始师无治会问他怎么了,会手忙脚乱的哄他,后来就不问了,沉默的抱着他。

长夜漫漫,他们就这样依偎到天明。

他无法自救,也阻止不了入魔的师无治杀人,便选择了跳崖自尽。

他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总想以最轻松的方法得到最好的结果。

比如死。

只是,他没想到,师无治也会下来,也没想到他们会重生。

时至今日,宣病对重生这件事都有些恍然。

只有离开师无治……

他们俩才会都好好的,所以,他才坚持着要下山。

“你最近怎么老走神?”年茗舟抬手在他面前一晃,“在凌霜派我就发现了,你老喜欢发呆……会变笨的。”

宣病回神,却笑了,“我还宁愿笨点呢……笨人是不会有很多烦恼的,或许连痛苦和死是什么也不懂,只要有吃、有喝,就能如顽强的野花一样活下去。”

年茗舟闻言一噎,白了他一眼:“装什么大人!你说话的这调调跟我哥似的!闭嘴吧你!”

“别吵啊,”宫观棋揽上他们,“我们出去吧……外面的人应该等急了。”

云栖止为他们准备了一桌简单的接风洗尘宴,宣病出于警惕,借口自己和宫观棋辟谷不吃,也暗示年茗舟不吃。

年茗舟却觉得没什么,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他修的可不是辟谷之道。

毕竟云栖止准备的菜肴闻起来十分可口,只是有好几道菜都重复了——比如,椒麻鸡、荷叶鸡、菌菇鸡汤……

按理来说这一类的午宴,原料都不会有重复的。

除非主人家平日里很爱食鸡肉,所以府中只准备了大量的鸡。

“来……你们远道而来不容易,姐姐敬你们一杯,”云栖止忽然端起琉璃杯,看上去笑得很温柔,“这酒可是府里放了多年的梅子酿,今日才开坛呢……”

她一饮而尽。

这动作熟悉得可怕,简直像他前世的爹娘。

宣病更警惕了,他端起酒杯,却没真喝,而是倒进袖子。

那酒闻起来实在太香,宫观棋素日里酒量不错,心想一杯也不会醉,便一饮而尽。

年茗舟更是连倒几杯,又夹了些菜,但没过多久便眼前晕乎乎的……

“呃……我酒量好像变差了……”年茗舟晕乎乎的,下意识扒拉住身边的人——

宣病不动声色的瞧了眼宫观棋,发现他也呆呆的——宫观棋醉了就会如此。

“我好像也有点醉了……”

于是,他也装出醉酒的模样。

他装醉可是拿手好戏,还会用仙力逼得自己脸上泛红。

以前华宥志就很吃这一套,每次他都能感觉到华宥志以为他真的醉了,悄悄的摸他腰……

“呀,怎么都醉了呀!”云栖止连忙起身,“阿二?小宣?小宫?你们醒醒?”

宣病砰的一下栽倒在桌上。

不多时,他便听到脚步声传来,女人身上浓重的香料气息窜进了他的鼻腔。

居然先靠近他?宣病心跳骤然快了一下,是看出来他装醉了吗?

就在他即将酝酿法力反抗的时候,却发现……云栖止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怪怪的?宣病心想。

“你和你娘……好像。”

刹那间天际仿佛有一道雷落下劈中了他,宣病险些就克制不住气息了。

自从前世那爹的事后,宣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娘是妖怪,但他没有寻找过。

一来,是因为那会他待在魔宫里和师无治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去找。

二来,也是被詹父的态度给伤到了,他并不想再去奢求什么亲情。

如今……竟然误打误撞的遇上了?!

宣病脑子里飞速运转——这女人认识他娘?可他娘是妖怪,这女人怎么会认识他娘?

除非……她也是妖怪。

那这城主是狐狸么?我娘也是狐狸?宣病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来人,带三位贵客下去休息吧……让他们,好好的、睡一觉。”

有人走了上来,扶着他们进了厢房。

脚步声逐渐远去,宣病躺了一会,确定人都走远了,才睁开眼睛。

那些下人大概以为他们是真的睡了,又或许是对自己的酒太有信心,竟然把他们三个放在了同一个房间。

宣病起身,分别把两人拍醒。

宫观棋喝得少,没多久就醒了,醒时一脸茫然:“怎么了?我怎么睡了?”

“那酒里面有东西,”宣病看了他一眼,“都跟你讲不要喝了,你还喝!要是下的是毒药,我们仨都得完蛋。”

他说完又狠狠掐了一下年茗舟的脸。

“疼疼疼……”年茗舟终于也醒了,声音却变得有点古怪,细里细气的:“我的天呀,松手松手!别掐着我花容月貌的脸了!”

宣病和宫观棋眼神略带震惊的望了他一眼。

年茗舟见状更捂住了脸,“哎呀,两个俊仔,你们不要看我!人家好害羞哦~!”

宣病瞪大了眼睛。

宫观棋也被震撼了,掏出剑指着他,“不管你是什么妖怪,快从他身上下去!”

宣病也掏出了剑,身上冒出杀意。

“……”年茗舟见他们的杀意不似作假,连忙解释,“哎呀,我二哥在睡觉,你们不用管我……他,他没事哒!我比他厉害,我可以帮到你们!”

声音竟然更像女孩了。

宣病眼尖的瞥到那团刺青——不,那枚蛊,竟然涌动着爬上了年茗舟的脸,平添几分妖相。

“……你不会是这只蛊吧?”宣病没忍住问。

年茗舟咯咯一笑,“小哥好生聪明~~不过我其实是他妹妹啦~”

宣病:“……”

“……我听闻,”宫观棋开口了,粉色有点动摇:“有人修炼的功法会导致魂魄分裂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你属于这种情况?还是只是单纯的蛊?”

年茗舟又笑了,抬手挥挥,“随你们怎么想咯,我不在意的,可惜二哥醉了,等他醒了会告诉你们的!等会我要是突然变成哥哥的声音,那就是他醒咯!”

宣病内心挣扎了一下,勉强认同:“那你懂什么南疆之术之类的吗?”

他已经有点怀疑年茗舟二十多年是学了些什么东西了。

如今又莫名其妙来一个妹妹,这两人可不要拖他后腿。

“那当然了,传女不传男,我可比他厉害~”年茗舟又朝他抛了个媚眼。

——他的骨相过于立体,面容也偏青年,媚眼一抛,看上去奇怪得很。

宣病无奈了:“那走!我们出去吧!”

而城主府中,已是乌黑一片。

第43章阴天下雨,狐狸娶亲

屋外原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正午,此刻却黑得可怕,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府中到处都弥漫着不详的红光。

“卧槽,全是妖气!”年茗舟情不自禁的喃喃着,忽然动了动鼻翼,眼眸暗了,“有股熟悉的臭味……”

他脸上的刺青又动了。

“什么臭味?”宫观棋敏锐的问他。

宣病也看向他,可手腕上却忽然烫了烫——

低头一看,竟然是下山前师无治给他套的那个镯子。

它发着微光、还有些烫。

宣病眉头一皱,抬手想脱下来,可那镯子又恢复了之前冰凉的模样。

“尸蛊的臭味。”年茗舟低语,“难道大哥也参与了?”

宣病蹙眉,“你是说你那个祭司的哥哥?”

年茗舟嗯了一声,仍旧是女声。

“你排老几?”宣病忽然问‘他’。

“别问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宫观棋开口了,“城中还有许多无辜百姓呢,能救一个是一个。”

宣病一想也是,念了句法诀,手中又出现了一只蓝色的寻妖灵蝶。

“嗯?”年茗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

宣病一怔,“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空中一时静了。

过了会,年茗舟幽幽开口,“我有个族弟,肤白貌美,总喜欢捯饬自己,连头上都要戴花环——后来发现他喜欢男的。”

宣病:“……”

宫观棋:“……”

“正常男孩都喜欢四大神兽那一外形的东西吧?”年茗舟又眯起眼睛,“像我这种小姑娘才喜欢亮闪闪的小蝴蝶。”

这什么奇怪的规定?

宣病嘴角一抽,没理他,直接转开话题,“蝴蝶好像找到位置了……走,我们追!”

他拽着宫观棋,身形一闪,跟上了灵蝶的脚步。

灵蝶飞到了府中深处,宅院里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那些花草被这雨淋得又枯萎了几分。

蝴蝶停在了一间房门前,里面传出了云栖止的声音——

“弟弟,再等等……不用那么急,等那几个小孩进了南疆,再动手也不迟。”

她在等什么?宣病蹙眉,和另外二人对视了一眼。

“我等不了了!那不过就是三个小屁孩,你管他们干什么?!”一道男声嘶吼着,声音听起来沙哑难听,“姐!你说过,要帮我娶她的!”

“现在不是时候!”云栖止厉声喝道,完全没有了那温柔的模样,反而像回到了训斥下人时的感觉。

屋内静了一会,嘶哑的男声响了,“你后悔了,姐姐。”

“我没后悔,我只说现在不是时候——你太心急了!”云栖止蹙眉,“而且我好像找到了小青的孩子……到时候,我要把他一起带回去。”

宣病心里一惊,这女人好像真的认识他娘,知道他的身世!

“小青?”那男声一呆,“那个被驱逐的妖女,柏青?”

云栖止叹息,“我不确定,我要带他去秘境,去看看血脉能不能呼应……如果能,妖族就有救了。”

“她在说谁?”年茗舟皱着眉打手势,指了指宫观棋和宣病,“是你们?”

宣病和宫观棋不约而同的摇头。

“那我更要接她回来了——姐姐,快放开我吧,求你了!你不是都已经把那三个小孩迷晕了吗?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坏我的事,我不杀他们……”嘶哑男声继续诱哄,仿佛被东西桎梏着。

宣病眯起眼睛,悄然将窗户纸捅破一个洞。

屋里,一个白衣男人被锁链禁锢着,背对着他们,黑色的狐狸尾巴长得拖曳在地。

而白衣男人的对面,是云栖止,她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对灰色的狐狸耳朵,神色中布满担忧。

年茗舟瞬间急了。

原本以为是人和妖互相勾结——没想到云栖止竟然是妖怪?那嫂嫂呢?哥知道这件事吗?!

他一急就差点没了理智,好在宣病及时制止住了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屋内,云栖止摇摇头,“魏览,再等等。”

魏览鬼里鬼气的笑了起来,“迟了,姐姐……说好的今天,就是今天。”

轰的一声,天际一道惊雷,雨下得更大了。

“阴天下雨……”魏览喃喃着,唱起一首古怪的调子,“狐狸娶亲……阴曹地府,因诚而开……”

云栖止敏锐察觉不对:“不要唱了,闭嘴!”

已经迟了——唢呐声骤然响起,瓢泼大雨下,雾气越发湿润厚重,府门忽然打开了来,一支迎亲队伍端着顶轿子,牵了一匹马,敲锣打鼓的走了进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隐藏到了柱子后,却在看清那队伍时蓦然睁大了眼睛——

那些迎亲者披着黑袍,低着头,抬着花轿,可那花轿竟是白骨做的,上面挂着的红绸破破烂烂的,像是刚出土。

那些泥土渐渐的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迎亲者们的胸前栓着鼓,一下下的敲着,那场面看起来古怪极了。

“恭喜新郎官——娶得美娇娘——”

他们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了,这动静、这阵仗,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城中百姓的睡眠真不错。”宣病心想,“这样都没被吵醒?还是说,百姓们都死了?”

“魏览!不行!”云栖止眼中骤然出现血红之色,身后的狐尾出现了,一掌掐住了魏览的脖颈,威胁道:“今天不能接!让它们滚回该回的地方去!”

魏览被掐着,说话断断续续:“哈——姐姐……迟了……城中央已经……行祭典了——她的身体早就醒了!亡魂也快从地府召回了!来人!助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迎亲队伍中几个黑影一闪,当即和云栖止打了起来。

室内一时间光芒大作,混乱极了,狐妖尾巴蓦然变大狠狠缠住其中一个黑袍人甩了出去!

迎亲队伍见了这情况依然在敲锣打鼓,没有半点活人的动容,不断的重复着:“阴天下雨!狐狸娶亲!阴天下雨!狐狸娶亲!”

“怎么办?我们帮谁?!”宫观棋小声开口,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

宣病蹙眉,“先等等……小年,他们说的祭典是什么东西?”

——轰!

年茗舟还没来得及回答,室内一声轰然巨响,屏风倒了下去,云栖止被几名黑袍人缠住了,掐着掼到了墙边!

“她好弱。”年茗舟没忍住说,“看着都几千年的大妖了,怎么这么弱?”

宣病:“……她强了,该哭的就是我们了。”

“别杀我姐姐!先将我松开——快,午时要到了!”屋内的魏览倏然出声。

那黑袍人一顿,朝同伙一点头,立刻就有人去解开了魏览。

魏览终于得到自由,连忙身形一闪,骑上了那匹他们牵来的白马,尾巴高高扬起,振臂高呼——

“这雨是天的旨意……娶亲!娶亲!”

迎亲队伍跟着高呼,手里的锣鼓也敲得越来越用力——

天际又是一声惊雷,大风乍起,吹开了那些人的黑袍。

黑袍之下,是白泱泱的一片骨头。

这支迎亲队伍竟不是活人!

“……这是什么怪物?”宣病喃喃着,“活人还是死人?”

瞧见白骨的那一瞬,年茗舟的脸色蓦然难看了,“是尸蛊!我就说那味道不对劲!”

宣病蹙眉:“那是什么?”

听起来好多虫。

“那是一种狠毒的养蛊手法,在重病之人将死时喂食蛊虫,让它在里面产卵,人死之时,就是蛊成之时——蛊成后会将尸体作为母体,繁衍无数虫子,虫子寄生在尸骨上,便可令尸骨为自己所用。”

宣病一想到那个全是虫子的场面,两眼一黑,有点不想打了。

“最重要的是,”年茗舟眉头皱紧,“被操纵的那个‘母体’,会有生前的修为。如果母体十分强大——仅凭我们仨是解决不了的。”

“……年茗舟,”宫观棋眉头一挑,忽然说,“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乐器——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年茗舟白了他一眼,“我怕什么?我肯定不怕呀,你才筑基,你很容易出事的。”

他们都不怕。宣病更不好说自己怕虫了,深呼一口气,“那我们走!”

整座城都冒着红光,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仿佛怕沾染到什么麻烦。他们三人不过犹豫了一瞬,迎亲队伍已经不见了。

“它们去哪儿了?”年茗舟疑惑不已。

宣病抬眸,指了指天际——

天际有一轮红色的血月,血月之下,是一道巨大的狐影。

“那不是我们昨天住的客栈吗?”宫观棋发现了,“他们要接的那个亲,不会在客栈里面吧?”

宣病沉默了。

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一时间想不出来。

地面上多出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虫,踩上去嘎嘣脆,宣病头皮发麻,脚步越来越慢。

他真的怕虫。

城中的红光越发亮了,弥漫起一股黑雾飘向客栈,很快,那里面便被黑雾充满了。

白骨的迎亲队伍停在了门口。

魏览下了马,满怀期待的跑了进去,脚步甚至激动的有点踉跄,仿佛里面就是他此生的所求。

“姐姐……”他叫着,“我来娶你了。”

或许是因为狂喜,他并没压低声音,半个城的人都能听到。

年茗舟忍不住小声八卦,“他到底有几个姐姐?怎么叫妻子也叫姐姐?叫城主也叫姐姐?”

宣病咳了下,以同样的音量回道:“你不懂。”

“不懂什么?”年茗舟一脸疑惑。

宣病耳朵有点羞耻的发烫,“反正你不懂。”

男人都这样。

师无治以前也老喜欢让他喊哥哥,在榻上时这种称呼也会更有趣味。

比如……哥哥轻点什么的……

第44章似梦中月、雪中春

血月黑雾之下,魏览很快抱着一名红衣女人出来了。

“!”年茗舟蓦然瞪大眼睛,“这女的,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唱歌那个,她们的发髻形状差不多!”

宣病和宫观棋同时疑惑的看向了他。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不明不白,年茗舟又补了一句:“昨天我看到的被烛火映在窗户上的发髻就是这样的兔子形状!”

原来如此。

宣病恍然大悟,却见魏览已经将那女人抱上了白骨花轿,策马领着队伍往城中跑去。

三人自然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街边商铺依然紧闭着门,不知里面是否还有活人。

宣病试图推门看看,却发现门都被锁着,心下顿时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些人早就学会保护自己了。

那么伤亡就不会太惨重,这狐狸或许也没有杀太多人。

而城中最深处,虫子越来越多,在朝同一个方向汇聚。

宣病简直想闭着眼睛走路。

“你怕虫啊?”年茗舟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你不该换衣服啊,你原来那件衣服就防虫的!”

宣病一呆,“那破衣服防虫?”

年茗舟眼神难以置信起来,“你叫他破衣服?!那可是五十年前夜珠拍卖行里被人以二百万仙币拍走的‘百安缎’,别看它颜色不咋地,也不容易在上面绣花,但识货的都知道,那玩意可遇不可求,防虫不说,还防一些阴损招数。”

夜珠拍卖行,位于上修界和下修界交界之处的一个灰色地带,拍卖的东西不问来处,只问价值。

宣病也听过那个拍卖行,但他没有想到那平平无奇的料子竟然如此珍贵。

……幸好他没有脱了就扔,丢储物玉佩了。

不是,师无治为什么给他穿这么好的衣服啊?!

宣病心情复杂。

能给一个徒弟都穿这么好,那周挽尘前世和他在一起二十年……一定很幸福吧。

“那是对你们而言,”宫观棋眼神微微暗了,补了句,“我见我师尊底下的亲传弟子也穿这样的衣服,可能对凌霜派而言这是很常见的吧。”

年茗舟有点怀疑,但仔细想想那是人家派里的家事,便没再多嘴了。

他们很快到了城中黑雾最多的地方。

那是一处广场,而此刻广场下跪满了黑袍人,密密麻麻的黑虫从黑袍人的身上爬出,涌向台上。

这是何等一副诡异的场景——

风轻扬起,众骨跪拜,嘴里呢喃着古怪的歌谣,手里还拿着一个个白骨做的转经筒。

每一个筒里都有一颗铃铛,随着摇晃发出诡异的声响。

台上黑雾散去后,一口乌黑的棺木从中显现了出来,魏览抱着怀里的红衣女人,看样子是要把她放进棺木。

他痴痴的呢喃着:“姐姐……”

而在棺木的旁边,还有半棵沉重的木头,与一只巨大的古钟。

“噔——”

腐烂的木头撞上古钟,发出了庄重诡异的钟声。

“吉时已到——”

随着黑袍人声音响起,魏览狞笑起来,竟然将女人放进棺木,扒开了那女人的衣服——

宣病他们原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准备观看这场祭礼,但如今这场景却让三人都看沉默了。

这死狐狸太变态了吧!

“操,我受不了……死变态。”宣病没忍住,双手快速结出剑诀,喃喃着:“万术本生,天雷劫动——来!”

“喂你别冲动啊——”年茗舟下意识拦住他,但已经迟了——

宣病身上爆发出了巨大的冰蓝色仙力光芒,身形骤然跃起,瞳孔中泛起墨绿色的光辉,双手快速结出繁复的手势,竟成了个青莲花印。

莲花印成的那一刻,天际雷声乍然涌动,几道如水桶粗的闪电狠狠劈向了台上!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大风乍起,那些人的黑袍彻底掉落,露出了森森白骨。

每一双乌黑的、没有眼珠的瞳都看向了他。

像要吃人。

宣病一愣,莫名想起前世那些被师无治杀掉的人。

“你自己出去就算了,这种时候你还敢走神真不怕死啊——啊啊啊那虫子飞起来了啊!”

年茗舟大叫着跑了出来,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枚银色的铃铛,丢给宫观棋,然后自己也双手快速结势,指尖冒出一团火焰,朝地上一甩——

轰!

火舌如骤风席卷而起,飞上空中,弥漫起了一股焦香。

像烤树蝉的味道。

宣病鼻翼一动,脑子一抽,忽然说:“我有点饿了。”

年茗舟:“……”

正在抱着铃铛观战的宫观棋:“……”

那铃铛似乎是什么护身法宝,一时间竟然没有妖怪攻击他。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台上的魏览蓦然抬首,嘴角带血,眼瞳血红,神色凶狠至极,“你们这是在找死!”

他倏然呢喃起了古怪的语调,像是在驱动什么。

一瞬之间,白骨们纷纷动了,挣扎着,冲了过来。

年茗舟在地上首当其冲,尖叫着又疯狂的甩起了指尖,一团团的火从他手中被扔出,所过之处一片焦香,还有骨头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等等,这么弱?”他意识过来了什么,看向宣病,“快去把那个姑娘救出来——这些白骨都是花架子!不打紧!”

不用他说,宣病早已身形一闪,冲向了台上,一脚踢开魏览,夺走了那具尸体!

密密麻麻的触角似的触感瞬间从手上传来,宣病低头一看,那姑娘的衣服只剩了内袍,而内袍之下,全是虫卵。

甚至还有正在孵化的、新生的小虫顺着手臂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宣病:“……!!”

那些虫子沾染身体的刹那,他眼前一黑,当场崩溃,倏地的一下丢了女尸,“烧了她!她是孵化的母体!”

天杀的死狐狸!居然把姑娘做成孵化蛊的器皿!!!

年茗舟一呆,“什么?!”

女尸落下的瞬间便已经化为齑粉,落了一地的虫。

宣病已经要疯了,嗖的一下就把外袍脱下来丢了,甚至险些念咒烧自己——

“喂喂喂不用这么怕吧!”年茗舟震惊了,身形一闪,阻止他,“我帮你拍掉,我帮你拍掉……”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魏览傻了眼,他下意识扑向那具女尸——

“姐姐!”

女尸太脆弱了,已经没了形体,只有密密麻麻的虫,魏览却还是扑上去,刨开了那些虫,如获至宝的捧起了一只蜘蛛,痴迷道:“姐姐……”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出来?明明只剩一点,她就可以活过来了……”魏览喃喃着,“我挖了多少人的心脏才养出她的身体,浪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她困在客栈里不被人发现……”

宣病恶心得想吐——

可紧接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眼前一黑。

魏览竟然张开嘴,让那蜘蛛爬进了嘴里,他身后的狐狸尾巴也蓦然变大,飞扬起来,遮住了身后的血月,衣服爆开了,变回了巨大的狐狸原身——

“我要拿你们的血!祭奠她!!!”狐狸叫嚣着,一脚踩向这三个在它眼里如蚂蚁的人。

异物感和虫子堆直接让宣病濒临崩溃了,脚尖一点,飞出好远,拿出剑嗖嗖嗖几道剑光砍去,“你别碰我!去死去死去死啊——雷来!!”

源源不断的天雷劈进巨狐的身体,可那狐妖却咬牙顶住了,周身冒出血光——

“无耻仙族——你竟敢——啊!”

一道剑光扎进了妖怪的小腿,是宫观棋!

“我无耻?!”宣病震惊了,“你他大爷的才叫无耻,狐狸爱上蜘蛛,你才是真有病啊!”

年茗舟一边放火对付白骨,一边要气疯了,“宣病!你能不能别激他了!”

“住口!!”妖狐狠厉的啸叫一声,倏然扭头吐出一团妖雾刺向了宫观棋!

说时迟那时快,宣病那一瞬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宫观棋才筑基,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和他娘交代啊啊啊——

他身形一闪,一掌抓起宫观棋,丢出来老远,抬剑挡住那团妖雾,咬牙切齿的和妖狐对抗:“你是在和我打,老偷袭我朋友干什么?!”

那团妖雾淬了毒,漫上长剑时,剑上都出现了一丝腐蚀的痕迹。

它要烂了。

他精心呵护、一天擦两遍的剑,要烂了。

宣病:“……”

“老子要你死!!!”刹那间宣病身上冒出一阵强烈的法力光辉,下意识念起前世的禁咒,黑色光芒在这一瞬席卷全身,声音充满了怒气——

“——这是师无治送我的剑!!!”

轰!!!

法力冲上了剑身,狠狠一斩,天崩地裂!

血色的月都被撕开了一条口子,狐妖的尾巴被斩断了,撒了漫天的血雾。

“好多妖气。”

一道空灵而如清泉的箜篌乐声响彻天地,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宣病怔住了。

漫天血雾中,他听到了那个前世在二十年里无数次哄着他、被他利用、被他诱惑的声音,那股半雪莲、半木香似的气息,又一次如影随形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宣病蓦然回首,那人踩着剑,身后是血色的月,漫天的血雾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裳。

似梦中月、雪中春,似他的心上人。

他穿了一身月白长袍,长发高束,抱着一把冰蓝色的玉箜篌,琴弦轻轻一拨,底下所有的白骨、狐妖、都被震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华宥志。”宣病喃喃着,“你怎么在这?”

“嗯?你竟知道我的名字?”

第45章心跳比我先认出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只是一瞬,宣病的心又乱了,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就如同他见到师无治那般。

宣病忽然有点委屈。

为什么他会这样?为什么他好像喜欢了两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和那些三心二意的人有什么区别。

华宥志——师无治心里其实也跳得有点快。

他看着宣病怔忪的眼神,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看出来了什么,只能蹙眉,刻意又将瞳孔变得更乌黑了。

“你身上有虫。”师无治收了玉箜篌,轻轻的说。

宣病瞬间回神,“啊啊啊啊哪里——哪里!?!”

“还有妖毒。”师无治忽然说。

宣病有点小崩溃,“先别管妖毒了啊!虫子在哪儿?!”

师无治微微眯起眼睛,倏然将他往怀里一揽——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那股雪莲气息越来越重,宣病一愣,腰上的手动了,似乎在往下……

“喂!你你……”你真和前世一样见色起意呀!

宣病连忙挣扎,可下一秒,面前的人突然放开了他,从他的发间,捻出了一只黑色的虫。

黑色的虫挣扎着,师无治指尖出现一抹火,将其烧成了灰烬。

“妖毒。”

师无治忽然又开口,目光放在了宣病嫣红的唇上。

“蔓延了。”

宣病这才正视了他的话,感觉身上传来了一点点疼痛,“什么妖毒?!”

师无治眼眸一动,余光瞥到宫观棋爬了起来,于是抬手揪住了宣病的脖颈——

血色月光之下,这场景,如同前世。

他吻了上去,咬住了那嫣红的唇瓣。

刚爬起来的宫观棋缓缓抬眸,下意识要冲上去——

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原地桎梏住了他。

他只能看着,他永远都只能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宫观棋感觉那个人给了自己一个挑衅的眼神。

宣病却已经呆了,回过神来的他立刻就要发火,可下一秒,‘华宥志’却浅尝辄止的分开了唇。

一团黑色的妖雾确实从两人相接的唇飞了出来,然后——消失了。

“!!!”

居然真的有?!宣病惊了。

年茗舟正在处理那些白骨,他背对着他们,根本没看见屋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转身时,发现宫观棋脸色黑如锅底。

不远处的月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踩着剑,抱着宣病的腰,给他带了下来。

“这是谁?”年茗舟一脸疑惑。

宣病还没来得及解释,刚想跑向宫观棋看看他怎么样了,却又被师无治拽住腰带,拉了回来,轻轻的说——

“有虫没弄干净。”

宣病一愣,连忙又急了:“哪里?!快帮我挑下来!”

师无治低垂下眼,将他拉到怀里,借着挑虫名义,伸出了手。

那双手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宣病耳朵一烫,“……捉好了吗。”

为什么要摸他腰呀!腰上怎么会有虫子?!

师无治抬眸,慢悠悠的:“好了。”

宫观棋咬牙,忽然捂住腿,“哥,我的腿好像被摔断了……”

宣病这下无暇去顾及华宥志了,跑向宫观棋,“哪里疼?很严重吗?你等等嗷!”

他说着开始掏储物玉佩里的药。

而年茗舟看着被定住的那些白骨、狐妖、虫子,甚至树叶,天地间好像忽然没有了风,空间都静止了。

这个人的修为好强大。年茗舟有点警惕起来。

“阁下是谁?”年茗舟皱眉问,“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

‘华宥志’这张脸近距离看和师无治有七分相似,师无治特意挑的间隔和光影,保证宣病在某些时候把他错认,但对着外人时,他的气质和脸不细看的话,就只有一两分像师无治。

因此,师无治做出了平时绝不会做的举动。

他笑了下:“在下华宥志,一届散修,曾是凤来派的人,或许你在宴会上见过我。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年茗舟,”年茗舟怀疑起来,“可是凤来不是女修士才能进的地方吗?”

凤来,这个名字十分贵气,也充满了瑞兽专属的倨傲。

师无治淡淡的:“我不算弟子,而是授术之师。”

凤来派从来不让男弟子进去,偶尔仙族联会才会出现几位位高权重的门派掌权人,也出现过丹修的男师尊。

“凤来派好像是有过男师尊……”年茗舟这下打消疑虑了,“怪不得你这么厉害。”

师无治没再回答,而是看向宣病那头。

宫观棋找了个地方靠下,腿上的裤脚被撩起来了,脚踝肿得可怕。

“这么严重?!”宣病惊了,低下了身,预备给他细致的抹一遍。

师无治眯起眼睛,突然说:“小公子,药交给你朋友自己抹吧,你跟我来,帮我一起处理一下那只狐妖。”

年茗舟一怔,随即连忙点头,想到了什么:“哦哦!好啊——宣病,你去吧!你学的东西好像是比我要多一些!”

他大大咧咧的夺过药瓶,宫观棋闭了闭眼,有点想一头撞死在地上。

宣病只能起身,又走到了‘华宥志’身边。

“还没请问公子姓名?”师无治装模作样,“我叫华宥志,你可以叫我阿志。”

“宣病……宣纸宣,无病之痛的病。”

宣病小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心情却复杂得要死。

其实,前世他每一次叫的都是阿治,而不是阿志。

他真的把华宥志当成师无治的平替。

每次一靠近华宥志,他总是自动把那张脸换成师无治。

……如此可笑。

如此道德败坏……他活该是那个下场。

宣病自责的闭了闭眼,“还是叫你华兄吧。”

师无治转眸,“叫老了。”

宣病微微歪头:“?”

“叫华哥哥还差不多。”师无治蹙眉,假装自己很不高兴。

宣病眼眸中出现了一点迷茫,但转头一想,宫观棋也叫自己哥,这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了。

“……呃,”但真正要叫的时候,宣病还是有点羞耻,“……华子哥?”

师无治:“……”

“你还是叫华兄吧。”他垂眸,“这狐狸,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惹到他的?”

非常敏锐地转移了称呼的话题。

在他的面前,宣病莫名有一种安全感,开口把这两天遇到的事说了。

他等着华宥志分析呢,没想到这次华宥志却问他:“你觉得是什么?”

宣病:“?”

不是,以前不都是你分析吗?

“仔细想想看。”师无治却看着他,目光中有点温柔,好似在鼓励他。

宣病愣了愣,真的开始想了,“女尸和年茗舟见到的影子应该不是同一个,亡魂是不会唱歌的。”

师无治眯起眼睛,点点头,提醒道:“你朋友说城主寻过死,却没有成功。可如果一个人想死,他想尽办法都会离开……不可能不会成功。”

“!”

这下宣病突然反应过来之前忽略了的地方是什么——

年茗舟说云栖止寻过死,被救回来了,可如果救回来的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呢?

如果是妖物借机上身,那她的所求是什么?

云栖止身为狐妖,能拥有法力,还有可能认识他的娘,怎么会那么弱?除非那是一出演给他们看的戏。

“有答案了?”师无治见他表情,主动提出,“那我帮你控制住狐妖,你来审问它?”

宣病不合时宜的又想起以前,以前华宥志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如果自己不想答话,华宥志就会直接代替他处理。

……如今重来一次,华宥志连性格都变了?怎么非要他问呀?

他怎么知道如何才能审问犯人?他又不是监察司。

宣病面色流露出一点不解,还是点头:“好!”

师无治手中又一次出现了玉箜篌,手指一动——

月下仙人弹着箜篌,那模样当真是清冷出尘的。

真的好俊啊。宣病在心里感慨。

这张脸明明只有七八分相似,竟也能模拟出师无治的气息。

但这思绪很快被狐狸的啸叫声打断了——

“啊!!!”

发觉身体能动弹的狐狸痛苦嚎叫起来,宣病眉头一皱,身形一跃,到了狐狸面前。

宣病没审问过人,非常诚实:“狐妖,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女尸是怎么回事?”

狐妖:“是什么给你的错觉,我会乖乖听话?”

师无治眉头一挑,把剑塞进宣病手中,无奈的亲自上阵教导:

“他不说就切他的爪子,剥他的皮,削他的骨。”

“?”宣病微微歪头,看上去纯白又无辜,“要这么残忍吗?”

师无治:“可是他把虫子丢到你身上。”

这对话温柔又气人。

狐妖忍无可忍,“你们在这打情骂俏呢?!士可杀不可辱我这辈子绝不——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银光一闪,脚上传来疼痛——

宣病切掉了他一只脚。

“是这样审问吗?”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我再问一次,这城中是怎么回事?你的城主姐姐,在做什么?”

狐妖眼中满是愤恨,“我不会告诉你——就算你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我也……”

“那就把你打回原形,烤来吃了。”宣病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一点残忍,“失去灵智可是很痛苦的,你明白吧?”

狐妖不屑的冷笑,“凭你的修为,还没这个能力!”

宣病啧了一声,刚想用禁咒,但脑袋已经因为刚才打斗中爆发的灵力有点疼了,他暂时不想用。

他转念一想,忽然又笑了,笑得璀璨生辉,又切了狐狸另一只脚,笑嘻嘻的说——

“可我旁边这位好哥哥会呀,他超厉害哒。”

少年的语调宛若张牙舞爪的狸猫,仗着身后人的宠爱,肆意妄为却又可爱柔软。

也像年轻时的他。

师无治适时的抬手,一道剑光劈了过去。

狐狸吃痛,又啸叫一声。

宣病眉头一挑,隐约看那剑招有点熟悉,但没在意,只是笑着又说:“如何呢?”

狐狸疼得眼前一黑,直接辱骂:“你们这对狗男男!我诅咒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说八道些什么?”宣病气笑了,又拎起剑,“你是不想要你的脚了?而且一只狐狸和蜘蛛搅和在一起,你更恶心吧?”

“呸!比你们好!”狐狸又啐了一口,“你们是会遗臭万年的,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话可算是彻底得罪宣病了。

他神色冷了下来,“闭嘴。我不想听了。”

随着话音落下,宣病身形一闪,迅速的结印,刹那间一把剑好似化为了千万把,万千刀光剑影掠过,直接将那被控制住的狐狸剔了骨、削得只剩下个头颅。

都这样了,狐狸还留了一条命在。

宣病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良的。

“……我说,我……”剧烈的痛苦之下,狐妖屈服了,“我只是想复活我死去的未婚妻……我没有杀很多人!”

宣病丝毫不为所动:“你可别忘了你先前说过,你挖了许多人的心脏维护她的身体——你还说要开地府召亡魂,她的亡魂,是不是客栈里的那只唱歌的?”

狐妖一愣,“什么唱歌的?亡魂怎么会唱歌?!她在哪里?”

无论何种族类,死后魂魄都会前往地府轮回,他只能保住尸身,根本保不住魂魄。

所以他才要用南疆祭典打开地府之门,找回魂魄。

宣病眉头一挑,“看来城主瞒了你不少事啊。你真可怜。”

“不可能!”狐妖又啸叫起来,不断的大叫着重复,眼瞳里落下泪水,声音仿佛刺破天地,整个城都能听到——

“好吵。”

师无治一剑断了狐妖的生息。

妖丹从尸体上飞了出来,散发着怨气似的红光。

这是天道的法则,红色的光芒代表它身上至少背了数十条无辜之人的性命。

仙族内丹为金色,入魔便红;妖族内丹原本皆为白色,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便会是这种模样。

“颜色不错。”宣病夸了句。

师无治眸光一转,“你喜欢?”

他扫了一眼宣病,“那让人去了上面的怨气,给你打个发冠?”

前世他们也是这样相处,华宥志虽然说自己是仆役——却又不像仆役,他从不积攒什么珍贵的东西,每次猎杀的、稍微有点价值的都会放进宣病的储物玉佩里。

久而久之,宣病都习惯了华宥志的就是他的。

有时候华宥志忘了,他还会开玩笑似的叹道:“你忘了上缴啦,阿治。”

华宥志闻言也默不作声的把战利品拿出来。

——当然,宣病也没真的要太多。

至少,前世华宥志离开时,他是把那一份东西偷偷塞回他身上了的。

因此,当下情景里,向来习惯了的宣病一时间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答应了:“好呀。”

丝毫没顾及一旁尸骨未寒的百年狐妖。

“不过我们得先去城主府看看。”宣病又提出,“那城主要是真有问题,怕是早就跑了。”

——他猜得没错。

四人回去时,城主府早已人去楼空。

天际血月渐渐消失,露出了本来的天色。

已经是傍晚了,漫天的晚霞瞧上去十分美丽。

狐妖死后,年茗舟直接一把火将残局收拾了个干净。

那些棺材白骨虫子,都被他给烧了。

“啊?你说我又被骗了?”年茗舟不可思议,“那女城主才是罪魁祸首?”

城主府里,三人围在桌前。

而目前修为最高的‘华宥志’出了门,去探查城里有没有剩下的妖气。

“是的呢,”宣病一边说一边抬手揉了揉疼痛的眉心,“茗舟,城中有没有大夫啊?我头好痛……”

自从用了禁咒以后,起初还只是一点点疼,现在却像是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

“有吧,但普通大夫哪能看仙族的病?”年茗舟蹙眉,“把你手拿出来——我诊诊。”

他摸上了宣病的脉,摸了会,从储物空间掏出一只草药蛊来。

“让它帮你吧,”年茗舟眨眨眼,“虽然我没看出你有什么毛病,但它治百病。”

乌黑的小盅里躺了只白墩墩的虫。

宣病嗖的一下收回手,“我不疼了……你别过来!!!”

“又不疼了?”年茗舟眉头一挑,“真的假的?”

宣病才不会让这虫进身体,连忙说:“真没事,一点点疼,用不上这虫……你收回去吧。谢谢你了。”

他真的怕虫,看到就起鸡皮疙瘩,沾到了直接发疯。

可在年茗舟他们的眼里,蛊不算虫,只是和自己相依的好朋友。

宫观棋见状忍无可忍,“他跟你客气,你还真当他不痛了?你别忘了他怕虫,怎么可能让这种东西进身体?”

他匆忙起身,“我去给你找大夫。”

年茗舟也看向宣病,露出一点担忧:“很疼吗?那要不我们快马加鞭回南疆,我哥哥会治病!”

宣病摇摇头,把他拽回来,“不用,观棋,你回来!我可能只是风寒,回去睡一觉,你们记得去城里看看百姓们如何了,再问问那城主在位时的事。”

城主府已被他们简单清理过了,一只妖怪也没了。

宣病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合衣准备休息。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乱七八糟不说,醒来时脸色也越发苍白。

虽说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可还是有点细密的、针扎似的疼痛。

仿佛魂魄里有东西在扎。

……看来还是得找个仙族大夫看看。

可他上哪去找什么仙族大夫?

华宥志?但华宥志好像并不会诊病,只会抹药?

算了,还是起来了再想办法吧。

纷乱的思绪占据脑海,宣病忍着那点疼,正准备起身时,却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到了。

“?”

什么东西在硌他?

宣病疑惑的低头一看——

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似狐狸尾巴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像只长毛猫的尾巴。

宣病震惊的瞪大眼睛,连忙爬了起来,“这什么东西?!”

尾巴随着他激动的心绪一摇,尾椎上也传来了奇怪的感觉。

“!!!”

宣病连滚带爬的到了屋内的全身铜镜前,只见铜镜里的人穿着白色里衣,身后多了条毛茸茸的尾巴不说,脑袋上也出现了比寻常狸猫大一些的耳朵。

“哥——你吃不吃宵夜——”

恰好此时,屋外传来了宫观棋的声音。

宣病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疼,这不是梦。

不是?!他为什么会长猫耳朵和尾巴呀?!

妖仙混血不是都长成人的模样吗?不然他前世怎么没有尾巴?!

“宣病?你还在睡吗?那我进来咯!”

屋外的宫观棋见他没吱声,还以为他仍在休息,推开了门,打算叫他起床——

室内瞬间一片寂静。

根本没来得及躲的宣病:“……”

宫观棋:“……”

不过刹那,他就反应过来了什么,蓦地冲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兽形?”

宣病一脸懵,狸猫似的大耳朵折了折,“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你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宫观棋问。

宣病摇摇头,“没有,就只是有点头疼。”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确定尾巴和耳朵都不疼,没有其它异样后,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宫观棋看着宣病的尾巴,忍不住小声问:“我、我能摸一下吗?”

宣病一时没听清:“什么?”

宫观棋看着他那无意识在摇动的尾巴,眨眨眼,“我说我想摸摸你的尾巴……或者捏下耳朵?可以吗?哥?”

宣病眉头一蹙,“当然不行,这有什么好摸的?!”

本来就奇怪了,要是摸一下或者捏捏,不更奇怪了吗。

宫观棋只能露出了遗憾的眼神。

宣病哼了声,“你们准备了什么宵夜?华宥志回来了吗?”

“回了,”宫观棋点点头,“还带了一个厨娘,说这两天先让厨娘做饭给我们吃。宵夜煮的就是糖水……你喝不喝?”

他们还没修辟谷之道,需要食用五谷杂粮。

华宥志看出他们没辟谷,便带回了厨娘。

“我倒是想去,”宣病蔫了,“可是尾巴怎么办?”

宫观棋眉头一挑,“年茗舟又不会把你当妖怪,至于那个看不出修为的……应该也不会把你当妖怪吧,先遮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罢找出一件斗篷,给他披了上去。

*

入夜时分有些凉,后堂厨房里。

被三两银子诱惑来的厨娘十分专注的切果子放进糖水里,又去瞧笼上蒸的糕点。

“吴婶。”

门被推开了来,师无治走了进去,扫了眼灶台,将一个瓷瓶放了上去:“把这个放进白色的碗里去。”

吴婶一愣,拿过瓷瓶一看,里面是细腻的粉色粉末,看起来颇为罕见。

“这是什么?”她问。

师无治却并未过多解释,只说:“放进去就好。记得把白色那碗多添糖。”

吴婶看上去约莫有四十岁了,若不是这人请她来,还答应将剩下的白糖都送给她——她才不会来呢。

算了,问那么多干嘛,有银子就是了。

只要这里面放的不是春药就行。

……不对,万一是呢?

吴婶想起什么,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想再问他——

可师无治却已经出去了。

*

餐桌边,年茗舟穿着一身素衣,卸了身上的银冠和手镯,正在捣鼓手里的小虫。

那虫黑乎乎的,看起来不过指甲盖大小,正在蠕动。

年茗舟抬手拨了拨它,又掏出一根银色的棒子,将其锤烂了,盅里立刻布满了青黑色的血。

“咦惹,”宫观棋嫌弃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干什么哟?”

“在保持我的花容月貌~”年茗舟抬头,却是女孩声音。

宫观棋连忙改口,“是年妹妹呀,你二哥呢?让他出来好不好。”

他们决定把女声的年茗舟叫年妹妹。

年妹妹抬眸,却用手将那青黑色的血抹到了脸上,还道:“现在是我的时间,哥哥不能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宝贝虫子拿来敷脸,肯定半个月都不会让我出来了!”

宫观棋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接受宣病长尾巴,犹豫了一下——却没想到这一犹豫,就被心思细腻的年妹妹注意到了。

“咋啦?你找他有正经事呀?”年妹妹一边敷脸一边问,“这么晚了还有事?”

宫观棋想了想,“你害怕有兽形的人吗?不怕的话,不让你哥出来也行。”

年妹妹一愣,缓缓抬眸,“怎么?你们是抓了个野人回来吗?”

……

外头月色正好,宣病借着月光,看到了院内飘落了一地红花,微风一起,满院的树都窸窸窣窣的,像是在窃窃私语。

他正想看看那花是什么种类,却听屋内的宫观棋喊了句:“哥——你进来吧——”

宣病回过神,刚走进去,便感觉怀里扑了个人——

她扑过来的那阵风将斗篷都吹了下来。

“哇哇哇……”女孩兴奋的声音响起,“是猫猫耶!”

宣病一愣,脑袋上竖起的耳朵已经被捏住了。

“!!!”耳朵上怪异的触感传来,宣病连忙把年妹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怎么是你?你哥呢?!”

年妹妹嘿嘿一笑,脸上还敷着黑色的血,“他睡觉了!倒是哥哥你,脑袋上怎么长耳朵了哇?我可以再摸一下吗?!”

她虽然脸上敷着血,但动作却古灵精怪,明显看得出是个女孩。

宣病努力把猫耳折了下来,“好、好吧!”

他还有点不会控制这个耳朵。

“为什么她可以摸,我就不可以?!”宫观棋立刻幽怨起来。

宣病心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女孩子,虽然不知道年茗舟这个情况算不算女孩……

“呜呜好软!!”年妹妹捏了捏,又看上了他的尾巴,“尾巴也可以摸摸吗?哥哥~”

宣病咳了下,正欲点头,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吓得他连忙又披上斗篷。

来的是吴婶。

吴婶端着托盘上的宵夜,走了进来,“小子们,吃东西咯。”

她年纪颇大,这样喊一声倒也没什么。

宫观棋怕她在,宣病会不自在,连忙接过东西将她打发走了。

吴婶也没怀疑,只说:“白色那碗加的糖多些,你们自己注意选一下哦。”

等她离开了,宣病才把斗篷又放了下来,“我要糖多的!”

宫观棋把白碗递给他。

宵夜是蒸得酥酥软软的红豆糕,还有加了蜂蜜和各类果碎的糖水,宣病尝了一口,顿觉此生无憾。

太好吃了!

吃得他脑袋都不疼了,先前那仿佛要把他魂魄撕碎的疼也彻底消失了。

“这糖比我家的都好吃,”宫观棋也道,“是南疆这边的蜂蜜和我们那边的不同吗?”

“不知道呀,我都好久没回来了。”年妹妹嗷呜一口咬上红豆糕,“不过我们这是有种蜂蜜叫百花蜜,但那是我小时候吃的了,早就忘了……唔!好香!回头你们记得让哥哥把这个食谱带回南疆!”

宣病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华宥志呢?不是说他回来了吗?”

仿佛言随法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三人抬眸,来人正是华宥志。

华宥志换了身墨绿色衣袍,发尾看上去有些湿润,像是刚沐浴出来。

他走路的动作很缓,有股运筹帷幄的味。

宣病忍不住呆了下,忽然想起师无治也穿过这样颜色的衣裳。

……有时候真的不能怪他把华宥志当师无治平替。

实在是因为两个人在某些地方真的太像了。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师无治走了进去,却在看清宣病时,怔了怔,紧接着眼神便暗了。

他动了动手指,忍住摸的冲动,“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宣病原本还沉浸在他的美色当中,有点恍惚,闻言回过神,连忙要盖斗篷,可师无治的动作比他更快,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摸上脉搏。

“……妖毒没清完,”不过片刻,他就得出了结论,“怎么会?”

“妖毒?!”年妹妹顿时愣了,“什么妖的毒能让他长耳朵呀?”

师无治看了他一眼,宣病觉得他可能在想这是个女孩还是男孩。

“应当是狐妖之毒。”师无治蹙眉,“是我之疏忽——附近可有龙血草?那东西能解。”

年妹妹想了想,女声听起来细声细气,“哥哥那里有。”

师无治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拧起。

“他一体双魂,身带蛊虫刺青,”宣病和他简直心有灵犀,解释道,“现在是他妹妹。”

师无治的眉头松开了。

“那明日便去南疆,至于今夜……”他微微眯起眼睛,“由我照顾你。”

“?!”宣病呆了呆,下意识说:“你要怎么照顾?我们明天走不会太快了吗,城里的事解决了?”

“不会。他们都说记不得。”师无治道,“也许是怕惹祸上身,要去问问南疆的族长,才能解你心头之惑。”

宫观棋闻言皱眉,“去那边我没意见,但为什么是你照顾他?我也可以啊!”

他说着凑到宣病身边。

师无治神情淡淡的开口:“妖毒若发作,你懂如何克制吗?”

“……”

这句话可谓是一击毙命,宫观棋不甘心的放弃了。

宣病此前从未中过妖毒,也不知如何解,只能答应。

当夜,夜空中明月高悬,风声乍起,院外花雨纷飞。

屋内。

宣病心中很挣扎——理智告诉他,不能和华宥志再纠缠,这辈子做好朋友就行。

可是他悲哀的发现,他根本就不想当什么理智的人。

目光扫过正在点蜡烛的华宥志,宣病动了动唇,抬眸,试探道:“华兄,这里只有一张榻……”

师无治扫了他一眼,眯起眼眸,走了过去。

“怎么?你不喜欢和男人睡一张榻?”

“!!”宣病呆了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和自己一起睡。

前世的华宥志最开始可没这么直白!

是他被妖兽咬了手以后,华宥志才强行挤上他的床,美其名曰怕他晚上自己将伤口弄出血。

师无治不动声色的扫过他那低垂的猫耳,又看了眼那毛茸茸的、无意识晃着的大尾巴。

“……不喜欢?”他故意道,“那我睡地上。”

看似退步,实则进了一步。

师无治眯起眼睛。

“那怎么行?”果不其然,宣病闻言立刻抬眸,“地上好凉,万一有虫呢?!”

师无治眉头微微一挑,倏然凑近他,“那你是想怎么样呢?”

近在咫尺的距离,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宣病本来就心思摇摆不定——他还没确定自己这一次到底要不要招惹华宥志,鼻翼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雪莲花香。

“我……”宣病抬眸,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这张脸、这气质——太太太像师无治了!越近越像!

“你什么?”师无治轻声一笑,“你要邀请哥哥上你的床?”

宣病掩埋在头发下的人类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猫耳也无意识折了折。

很可爱。

师无治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猫耳尖尖,“嗯?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宣病耳朵更烫了,他浑身都在烫,很是不解——

为什么华宥志这次是这样说话呀!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师无治如愿以偿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探向那毛茸茸的尾巴,低声问:“尾巴……能捏捏吗?”

宣病蓦然心跳剧烈起来,躲开了,往床里一缩,“不、不可以!”

这张榻是双人的,宣病没有脱鞋,又心绪不稳,躲的时候差点把鞋踩了上去——

好在师无治及时抓住他的脚腕。

“!!!”宣病又躲了下,没反应过来:“你干嘛?!”

师无治胸腔里发出低笑,将他直接拽着脚从榻上拖了过来——

铺着的床单都皱了。

他力气很大,宣病一时没防备,“等等……你……”

师无治将他往怀里一抱,曲起宣病的脚腕,抬手褪下了宣病的鞋袜,拍了下他的屁股,惩罚道——

“坏孩子,下次记得脱了鞋再上床。”

这动作又羞耻又暧昧,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宣病腰一软,耳朵更烫了,莫名有点口干舌燥,脚趾一蜷,“我知道了……放开我!”

华宥志比他高一些,体型也壮些,他坐在他的怀里简直真的像个孩子。

“好。”

师无治声音又低哑了一些,好似在压制什么。

他松开了手,宣病连忙爬进床榻最里头,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看上去有点害怕他过来,但也十分的……诱人。

有种懵懂清纯的诱人。

师无治抿了抿唇,眼神更暗了。

他忽然觉得,睡在一张床上确实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明明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他怎么忍得住?

第46章哥哥

他从来没有觉得‘华宥志’这个身份如此棘手过。

如果是前世魔宫……宣病这会已经在哭了。

——被他干哭的。

那尾巴也会缠上他的腰……

而宣病不会有任何反抗……他知道,他更喜欢自己。

若不是他刻意引诱,宣病根本不会对‘华宥志’模糊心思。

可……现在不行。

他不想和宣病再糊里糊涂,不想再让他承受流言蜚语。

只是,他也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思及此处,师无治垂眸,压下心中邪念,面上很无辜:“怎么了?”

宣病用尾巴挡住脸,嗓音却磕磕巴巴的:“没、没什么……你睡相怎么样?会压到我的尾巴吗?”

师无治喉间一动,深呼吸一口气,“不必担心,我睡地上。”

“?!”宣病都要接受今夜共处一榻了,没想到华宥志竟然拒绝了!

为什么?

他疑惑至极,懵懂的说:“可是地上有虫子。”

师无治:“我把它打死。”

“……好吧。”宣病放下了尾巴,神色莫名有点奇异的失落。

师无治看出了他的心思,闭了闭眼——

还失落上了?

……真是不知死活。

他吐出一口气,拿过被褥打了地铺。

大多蜡烛都灭了,只留了榻边的一小盏。

黑暗中,宣病睡不着。他白天补过觉了,就很难再睡着了。

他翻了个身,歪着头趴在榻边看不远处的华宥志。

这样不会压着尾巴,尾巴的自由度也更高。

“……华宥志。”宣病轻轻的说,“你睡了吗?”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睡了?宣病耳朵一动,心里的坏点子起来了,甩出毛茸茸的尾巴,借着烛火的光,在华宥志面颊前晃了下。

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宣病更大胆了,直接用尾巴悄悄的碰了碰华宥志的脸。

……真的很好看。

这张脸就算只有几分相似,他也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你如果是师尊就好了……”宣病喃喃着,“他还没摸过我的尾巴呢。”

“——师尊是谁?”

‘华宥志’倏然睁开眼睛,一掌捏住了那尾巴。

“!!”宣病惊呆了,根本就没想到他还醒着,连忙抽回尾巴,“你怎么醒了?!”

尾巴嗖的一下撤了回去,快得他只能看见残影。

师无治坐起身,冷着脸:“你都拿尾巴碰我了我还不醒?哪个修仙者会这么笨?”

宣病没想到他真的会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支吾道:“不小心擦到的。”

师无治眯起眼睛,却直接起身坐到了榻上——

“哦?那你师尊是谁?”

他骤然靠近,身上还带了点侵略性的气息。宣病一僵,连忙躲到床榻里去,扯过被褥盖住,“没、没谁。”

说着没谁,但裸露在外的耳朵却红了。

师无治忽然又觉得华宥志这个身份好了——

他抬眸,轻笑一声,趁着宣病没反应过来,掐住了他的下颌,悄无声息占了个便宜:“你知道吗?你刚才喊师尊的表情……就像在叫相公。”

宣病呆了呆,下意识抬眼看向华宥志的眼瞳,“……没有,不是,他是我师尊,我才不会……”

师无治眼眸暗了暗,语气依然带了怒气:“你师尊是谁?”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问自己是谁。

“他是谁关你什么事啊?!”宣病炸毛了,一把推开他——

这反抗的动作更让师无治心头起了一股占有欲,翻身压住他,两人的面颊几乎相贴了——

“你师尊可以,那个双魂人可以,甚至宫观棋都可以,”师无治眯起眼睛,目光里带了点偏执,“——就我不可以?”

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宣病莫名耳朵发烫,想推开他,可‘华宥志’却看透了他的意图,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压在榻上。

“嗯?就我不可以摸吗?”

师无治一手钳住他手腕,压在床边,一腿分开了宣病的腿,极具暗示的向上顶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