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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拉起舟雨就往山下去,嘴里连珠炮似的?突突道:“嗐,说来话长,我没寻到奚少?主,听说他闭关?冲击金仙境界了,倒是半路遇上了景惜时,我们一起去浮玉岛寻你们,结果岛上的?海马妖说你们带着公子回青丘了,我们又追过?来,但一路都?没见到人,我本想混进王都?,但是看守太严了,混不进去,所以就想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嘛,这山头我从前常来,这次却怎么?都?找不到上山的?路,正打算烧了这破树林子呢,你就跳出?来了。”

听她口口声声要?放火烧山,舟雨一阵后怕,连忙解释:“我师兄走前在?山下布了隐匿符阵,所以你才找不到路的?,可千万别放火啊!小景在?哪儿呢?你们怎么?遇上的??我们一起上山等师兄他们回来吧。”

锦年道:“就跟遇见你一样,忽然就遇见了呗。他在?山下等我呢,走吧,我把你们送回去就得去王都?帮我家公子了。对了,解千言他们是怎么?进城的?啊?”

听她也要?去王都?,舟雨连忙阻止:“别,你别去,有我师兄和青蛟前辈在?,肯定能?救出?虎大王的?,你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等着,不准乱跑。”

舟雨死死拽住锦年的?胳膊,生怕她飞走了,坚决不肯说解千言他们是如何进城的?,把锦年气得敲她脑袋:“嘿,你这狐狸,我家公子和大王有难,我怎么?能?不去,给我松开啊,不然我们打一架,谁输了听谁的?。”

舟雨懒得跟她费嘴皮子劲,胳膊腿齐上,整个人吊在?她身上,哼道:“我才不跟你打架,反正不准走,小老虎让你去找小奚就是不想你卷入这么?危险的?事,你还不听话,有本事你打我啊!”

锦年嘴上说得凶,其实?哪会真动手,被缠得动弹不得,没好气地戳戳她额头,骂道:“你就会耍无赖是吧?啧,先放开,你这胖狐狸可真重,我们先找景惜时再说行不行?”

舟雨从她身上下来,手却还是死死抓着不放,两人扭作一团,一路叽叽喳喳斗嘴到山下,寻到了藏在?路边草堆里的?景惜时。

景惜时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身上头上都?沾了不少?草屑,仍旧是清秀腼腆的?少?年模样,神情中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黯淡凄苦,见到舟雨也只是腼腆笑笑,小声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了,让原本很是兴奋的?舟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论?如何,巧遇旧友是喜事,舟雨带着两人一起上山,与南悦星和程泽汇合,见锦年仍旧坚持要?进城,又化身黏糖糕,卯足了劲儿缠着她不放,把锦年气得成天骂骂咧咧,原本还算安静的?荒山顿时吵吵嚷嚷鸡飞狗跳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热闹悠闲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离青丘王都?不算太远的?太华山上,狐族大长老文音收到了一封来自青丘的?婚书。

106。九尾妖冢

“这臭丫头竟还敢去青丘!我这?就去将她抓回来?!”

二长老文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哐当一声巨响,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茶几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散架,他长得凶神恶煞,语气也凶狠,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文音轻飘飘两个字钉在原地。

“站住。”

文晖不情不愿地僵了片刻,又老老实实回去坐下,嘴里狠话仍旧不要钱地往外撒:“阿姐你就是心?太软,将那丫头惯得无法无天,竟敢偷偷跑了,这?一跑就是一年,谁知道她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哼,要我说,就该拿万年寒铁将她锁起来?,看她还往哪里跑!”

文音端坐上首,手中捏着那张薄薄的婚书,确认似的反复看了好?几遍,似是被这?呱噪的蠢弟弟烦得不行,终于抬头瞟了文晖一眼。

只一眼,文晖乖乖闭了嘴。

“能找到?她便好?,多说无?益。”

文音的样貌跟亲弟弟文晖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她清冷淡漠,气质出尘,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起伏变化。

文晖一脸愤愤,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一腔怒火全发泄到?可怜的茶几上,啪啪两巴掌下去,茶几碎成了一堆木头渣。

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三长老苏芸笑?着出来?打圆场:“舟雨孩子?心?性,难免调皮了些,将人找回来?好?生教导,想必她会改的。倒是青丘这?边,听说王都最近戒严,护城禁制都开了,这?时候忽然提出联姻,还指名要娶舟雨,甚至连她如今就在青丘附近都知道,此事恐怕不寻常啊。”

文音并未作声,文晖憋不住话,当即接茬道:“那不是正好?吗,我们养那丫头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二长老这?话可不对,我们让舟雨嫁去青丘,是为了拿回我族的宝物?,可不是将人白送给虎妖啊,这?些年我们将舟雨的身份死死瞒着,为何?青丘王宫会知道她的存在,还主动开口索要,难不成是她天生九尾的身份泄露了?”

文晖眼一瞪,大叫道:“怎么可能,阿姐在她身上施过术,除了我们三个,不可能有人看穿她九尾的真?身,青丘怎会知道?”

苏芸摇头:“天下之大,人外有人,说不定便有人能看穿她的真?身,况且她失踪一年,我们用尽手段也追不到?半点踪迹,若非有高人相助,岂会如此?”

文晖还要再?说,却?被上首的文音一抬手拦下了,她起身往大厅外走去,冷声道:“走吧,先去青丘将人接回来?再?说。”

文晖一跃而?起,苏芸也施施然起身,三人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于大厅外,化作流光朝青丘王都的方向飞去。

*

在婚书送到?太华山的两天前,解千言一行人避开江边巡逻的金甲妖兵,沿着漯江底的矿洞一路深入,被臭水沟的味儿熏得差点晕倒,终于,淤泥下面出现了禁制的痕迹。

强忍着像是要掀翻人天灵盖的臭味,解千言咬牙问阿鼎:“接下来?怎么办?强闯吗?”

他手中已经捏着一枚极小的火蚁符和?一枚噬灵符,据阿鼎所言,青丘王都的护城禁制以天地五行之力环环相扣而?成,方才他探查过,此处水底遍布金行之力,想必禁制属金,可以火克之,再?以噬灵符烧出足以通行的空间,强闯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恐怕难免被护阵之人察觉,算是下策,故而?再?问问阿鼎可有别的办法。

阿鼎果然不负所望,对解千言道:“哎,把你的符收起来?,不用这?么麻烦,你分出一缕神识,试着跟这?禁制沟通一下试试。”

解千言一头雾水,他可从没听说过禁制还能沟通的,总不至于好?声好?气打个招呼,偌大的护城禁制就能乖乖给他们开门吧?

但阿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妨试试,不行的话狠狠丢几个白眼给这?鸟便是。

解千言屏住呼吸,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穿过淤泥,试探性地碰了碰底下的禁制。

刚一触碰到?禁制,这?缕立即被一股强大暴戾的气息锁定,似是饿了千万年的野兽寻到?了猎物?一般,瞬间便朝他扑来?。

这?股力量妖异古怪,似疯似怒,状若癫狂,带着撕碎一切的暴戾扑过来?,几乎将解千言钉在原地。

解千言没料到?竟是这?般情形,刚想收回神识,却?发现额前微微一热,整个人都僵住。

而?那暴戾的气息包裹住他的神识后,竟奇迹般的停了下来?,似是犹豫,又似是在思考,一时间竟也跟着一起僵在了原地。

青蛟大王和?萧喇琥见解千言面色僵硬,眼神空洞,心?下大急,齐齐伸手拉他,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臂,脚下却?忽然一空,几人串成一串,猛地跌落下去。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便落进了一片柔软的沙地,半点伤也没有。

不幸的是,这?黄沙乱飞、不见日月的古怪地方,似乎不是青丘王都。

解千言从砂砾中起身,想也不想便伸手扯下站在他头顶的阿鼎,气道:“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这?是什么地方?”

阿鼎张嘴,还未出声就被灌了满嘴的沙,呸呸呸地吐了半天才艰难答道:“我猜,我真?的是猜的啊,这?里应该就是妖冢了,怎么样,我们这?叫一步到?位,是不是太棒了?”

解千言被他噎得半天找不到?话说,将鸟一扔,扶起还在沙里扑腾的青蛟大王和?萧喇琥,四下扫了一眼,发现除了沙就是沙,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正踌躇的时候,忽有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究竟是谁?”

*

与此同时,青丘王宫中,成百上千的金甲妖兵把守住高大巍峨的宫门,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瞳孔漆黑,身上半点活人气息也没有,像是陪葬的陶俑,而?这?座王宫,也沉寂得仿若坟墓。

紧闭的宫门内,只内殿中还余一盏微弱的烛火,勉强照亮了王座前方寸之地,地上躺着一头巨大的白虎,气息微弱双目紧闭,正是威名赫赫的虎大王萧震天。

王座背后的墙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水镜,白衣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过漆黑的镜面,涟漪一圈圈泛起,却?没有出现任何?画面。

白衣男人收回手,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白虎,沉声道:“地宫大门究竟如何?打开,我不信你半点头绪也没有,莫非是想带着这?些秘密下去见你儿子??”

萧震天费力睁开眼,仰头看了看那人,冷嗤一声:“这?,这?还用问吗,九尾狐的妖冢,自然,自然是要九尾狐来?打开,你去找只,找只九尾狐来?替你开地宫门啊。”

白衣男人揉了揉太阳穴,面上神情莫辨,恰在此时,他身后的水镜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原本?漆黑幽深的镜面泛起光亮,画面一点点清晰生动起来?,只见一片黄沙漫天中,两人一蛟一鸟从天而?降,噼里啪啦摔进了沙地。

白衣男人瞬间腾身而?起,凑到?水镜跟前,仔细确认一番后,终于看清这?几人样貌,却?忽然大笑?不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好?,好?啊,九尾狐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白虎费力抬头看向水镜,这?一看之下也是惊疑不定,那闯入妖冢地宫的几人中,赫然竟有他的亲儿子?。

萧震天又仔细打量了镜中的黑衣男子?几眼,完全看不出这?人就是九尾狐,但另外三个显然更?不可能是九尾狐了,这?些人是如何?打开地宫大门的?

萧震天一时想不明?白,却?见白衣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枚雪花模样的玉佩,闭眼静心?感受了片刻后,立即吩咐道:“去城外东郊百里处的荒山,将那名为舟雨的狐妖带回来?。”

话音刚落,大殿的帷幔后走出一道曼妙的红衣身影,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便要离去。

白衣男人却?忽然将人叫住:“算了,别吓着她,还是让狐族的那些废物?来?当这?个坏人吧。”

红衣身影并未多言,恭敬行了一礼,又退回帷幔后,白衣男子?坐回王座,拿过纸笔,利落地写下一封婚书,找出虎王大印盖上,唤来?殿门外的金甲妖兵,命其即刻送往太华山。

沉重?的殿门开启又缓缓合上,殿内重?新陷入黑暗,白衣男人抬头看向水镜,面上带笑?,一扫先前的冷漠不耐,可这?笑?容也不过停留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变得幽暗晦涩起来?。

若水镜中的解千言也能看到?镜子?外面的景象,他定能认出,这?白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分别许久的魔尊玄黎。

107。再回太华山

荒山上?,舟雨跟锦年两人正在进?行今日第二十三场唇枪舌战。

“你看你这小身板,这修为,进?去?就是给人送菜的,烤小鸟,烤小鸟你肯定没吃过吧,味道还行,就是分量太?少了,做成菜你都只能用来香一香嘴巴,干嘛非得去?呢?”

“嘿你这臭狐狸,给我下来,有本事咱们打一架!”

“好狐狸动口不动手?,有本事你用道理说服我呀!”

“拳头就是硬道理!”

“那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哭给你看?。”

南悦星脑瓜子嗡嗡的,看?着满山头乱蹿的锦年和她脖子上?吊着的狐狸,长长叹了口气,身旁紧接着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她回头一看?,是同样背着手?摇着头的程泽跟景惜时。

南悦星一脸牙疼地向?他们征求意见?:“要不,咱们再去?劝劝?”

两人继续摇头叹气,一副要劝你就上?的模样,搞得南悦星也跟着摇头叹气起来。

最终还是程泽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你给锦年弄点?迷魂药,让她睡上?十天半个月的?”

南悦星觉得不太?好:“这,有点?过分了吧?”

程泽一摊手?:“解千言往常就是这么对?付我的,我也没跟他计较啊。”

景惜时插话:“那个,锦年的脾气,可能,可能不太?行。”

三人再次齐齐摇头叹气。

脚下大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巨大的木棉树也跟着抖起来,抖落了一地残花,看?热闹的和吵架的都驻足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好,有人强行破开师兄布下的隐匿符阵!”

舟雨发现山脚下树林中的鸟被?惊得四处乱飞,有些甚至径直朝山上?飞来,往日有隐匿符阵在,这些鸟都是绕着山顶这一片飞的,如此情形,只能是符阵被?人破坏了。

景惜时也反应过来,立即招呼众人道:“快走,来人恐怕有金仙修为。”

修为没到金仙境界的,怎么可能轻易破开解千言设下的符阵。

舟雨下意识地将?头上?红豆簪子抓在手?中,锦年则将?她往怀里一塞,腾空而起,如闪电般冲向?山下。

可惜他们还是太?慢了,刺目的红光瞬间照亮整座山头,飞在半空的锦年的被?凭空出现的巨力砸在肩头,瞬间便失去?平衡重重跌落在地,南悦星、程泽跟景惜时也被?困在原地无法御剑或传送。

舟雨从锦年怀里跳出来,变回人形,慌忙伸手?去?扶,刚碰到肩膀,就听她嘶了一声?:“别,别碰!”

舟雨的眼泪都快下来,手?忙脚乱掏出丹药一股脑塞进?锦年嘴里,又看?向?跌倒在地的另外三人:“你们怎么样了?”

没待他们回答,一道让舟雨十分熟悉又畏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舟雨,跟我们回去?。”

舟雨不自觉地颤了颤,抬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失神地喃喃道:“长、长老……”

来人正是狐族的三位长老,文音、文晖跟苏芸。

文晖脾气火爆,见?舟雨没有动作,怒喝道:“臭丫头,你胆子肥了竟敢离家出走,怎么,我们亲自来接也请不动你了吗?”

他说着便冲了下来,伸手?就要抓舟雨,舟雨下意识侧身避开,情急之下,一旁的锦年一脚踢向?文晖,骂道:“混账玩意儿,别碰她!”

离得更?远的三人也咬牙赶来,纷纷嚷道:“住手?!”

文晖在狐族当了千年的长老,除了姐姐文音谁也不放在眼里,被?几个小辈当面呵斥还动手?,一时气得头脑发昏,挥掌就要打向?离得最近的锦年。

“不要!”

舟雨一把推开锦年,挡在她身前?,文晖毕竟不能真伤了她,被?迫收势,却还是不甘心地一掌拍向?了两人身旁的地上?,松软的泥土顿时被?拍出一个大坑。

锦年气得牙痒,一把拉开舟雨,还要再骂,被?舟雨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拼命朝她摇头,这才勉强按住了这暴躁小鸟。

南悦星赶到,忙替锦年检查了一下胳膊,程泽和景惜时挡在舟雨身前?,不让怒发冲冠的文晖靠近她们。

舟雨忽然出声?:“程泽,小景,你们让开吧,这是我族中长辈,来接我回去?的。”

这一出手?就伤人的行径,说是长辈,他们又怎么肯信,仍旧挡在前?面,有些担忧地看?着舟雨。

“我没骗你们,他们真的是我族中长辈,脾气有点?不好,但不会伤害我的,你们照顾好锦年,我先回家一趟,等师兄,等下次,算了,没事……”

舟雨想说等师兄回来便去?太?华山接她,等下次出来再找大家玩,但眼角余光瞟到三位长老冷冰冰的脸,想起小黑的遭遇,那些话又下意识咽了回去?。

文晖见?她还算识相?,冷哼一声?没有别的动作,远处的文音面色如常,苏芸则笑意盈盈,但三人都没有说话,只等着舟雨乖乖跟他们回去?。

舟雨也明白今日是跑不了了,苦笑一声?扯开锦年抓在自己腕间的手?,起身便要朝长老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别去?啊舟雨!”

“舟雨姑娘!”

“舟雨,解千言让你在这里等他啊!”

情急之下,几人连忙出声?阻止,程泽更?是抓住舟雨的衣袖,还想再劝两句,却被?舟雨拂开,她努力露出个轻松的笑,安抚大家:“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就是回家一趟而已,真的,你们别乱来,别,别让我为难好吗……”

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恳求,这下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舟雨走到文晖身旁,被?他瞪了一眼后,抓小鸡似的拎着胳膊消失在山头。

锦年气得直拍大腿:“这几个家伙凶神恶煞,哪有半点?长辈的样子,我们快去?把小狐狸救回来!”

她挣扎着起身,被?南悦星一把按下:“你别冲动,那三人中至少有一个是金仙修为,舟雨显然也不想我们掺和进?去?,要不我们还是先通知解千言吧。”

程泽点?头表示赞同,景惜时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解道友他们如今在王都,处境定然艰难,万一分心,出事了可怎么办?”

南悦星默了默,却还是坚持应该将?事情告诉解千言:“舟雨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的事还是应该告知解千言一声?,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由他决定,要帮忙也好,等着也好,我们都听他的。”

程泽犹豫起来:“若是舟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那,那要不还是等解千言回来再说?他们先前?不就商量着要回太?华山吗?”

锦年已经恼得快要炸毛:“你们就在这儿争吧,本?大人定要去?将?小狐狸救出来!”

景惜时连忙伸手?拉她:“锦年你先别冲动,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太?华山,程道友和南姑娘还是在这里等解道友他们,如何??”

南悦星犹豫片刻,点?头道:“好,那你们千万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即联系我们。锦年,千万别冲动啊,想想你家公子和大王,他们还在王都生死不知呢。”

锦年点?点?表示知道了,扯着景惜时便飞身而起,往太?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忧心忡忡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程泽闷闷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南悦星心中也很是不安,解千言他们才离开三天,舟雨也被?带走,他们几个修为不济,帮不上?什?么忙,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踌躇半晌,她终于咬牙道:“再等两天,若是解千言还没回来,舟雨那边也没消息的话,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回南家求我爹娘兄长帮忙,你去?槐江山找奚少主,若他还没出关的话,就求奚家家主,能搬多少救兵就搬多少救兵。”

程泽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

舟雨被?带回太?华山后,没来得及跟长老们说上?半句话,就被?扔进?了惯常用来关她禁闭的阁楼。

这座年久失修的三层阁楼位于后山背阴处的山坳中,常年照不到太?阳,阁楼一侧是悬崖,一侧靠近大长老文音住的流云居,平日里别说狐族人了,连只蚂蚁都不愿意来,楼中半点?烛火没有,烂成一条条的帐幔随风飘荡,一看?就是个闹鬼的地方。

舟雨性子倔,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回禁闭,一开始她并不怎么怕,关完出来照样皮,直到有一次,阁楼里真闹了鬼。

那时的舟雨,若按人类小孩的年龄算,约莫也就四五岁,三长老苏芸教她认字,她却困得胡言乱语,还不慎咬伤了苏芸的手?。

文音罚她关三日禁闭,她还不服气,将?阁楼中本?就破破烂烂的家具砸得七零八落,结果刚一入夜,就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找上?门来,追了她一晚上?,硬是咬秃了她的尾巴,将?她疼得一个月没睡好觉。

从那以后,每次被?关禁闭,这鬼便会在晚上?出来咬她,小小一只的狐狸哪里打得过青面鬼,身上?的毛总是被?咬得东秃一块西少一块,尾巴尤其?严重,又疼又丑,如此几次后,舟雨就极怕鬼,极怕被?关禁闭,平日里老实了许多。

时隔几年再次被?关进?这处阁楼,舟雨虽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只还没化形的小狐狸,但幼年留下的阴影仍旧深刻,她非常熟练地找到二楼角落里看?上?去?最完好结实的斗柜,将?自己变成小小一团,塞了进?去?。

狭窄密闭的空间给了她不少安全感,再拿出解千言送的发簪小解紧紧抱住,舟雨略松了口气,悄悄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次就算青面鬼再来,小解也能将?他捅个对?穿,一雪前?耻。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小解那熟悉的气息温柔地将?她包裹住,这无声?的安慰让舟雨险些落下泪来,她用头蹭了蹭小解,委屈地低声?唤道:“师兄……”

夜色渐深,本?就昏暗的阁楼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连月光都只照在阁楼前?的石阶上?,穿不透这层深重的夜幕,躲在斗柜里的舟雨已经抱着小解睡着了。

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响起,一楼那扇老得快散架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整座阁楼,也吵醒了斗柜中的舟雨。

紧接着便是布幔被?扯烂,朽木被?踩断,抽屉柜子一个个被?打开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传来,舟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将?手?中的簪子抓得更?紧了些,努力往斗柜角落缩去?,希望那青面鬼找不到自己。

可惜她的心愿落空,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哐当一声?,斗柜门被?拉开了。

舟雨想也不想,灵力灌注进?簪中,闭上?眼用力一挥。

“啊——”

一声?略有点?耳熟的惨叫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远去?,阁楼中渐渐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舟雨才敢睁开眼,蹑手?蹑脚钻出斗柜四下瞧了瞧,却什?么也没发现。

“舟雨你真厉害啊,竟然打败了青面鬼!”她松了口气,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

一夜过去?,青面鬼没有再出现,太?阳再升起时,阁楼中终于有了些光亮。

舟雨从斗柜中钻出来,重新变回人形,趴到窗边望着悬崖下的雾气发呆。

“舟雨,到流云居来见?我。”

文音那冷冰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她闷闷应了一声?,转头看?去?,发现阁楼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掸掸衣裙站起身,舟雨抬步就要朝门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避到阴影中,做贼似的摘下头上?的小解,脖子上?的灵犀玉符,小心收进?了储物袋中,确认没有别的不妥之处后,这才迈步出了阁楼,朝文音所在的流云居而去?。

*

流云居正堂中,文音端坐上?首,面色清冷,看?不出有何?异样,文晖和苏芸分坐两侧,一人暴躁,一人含笑,皆是他们惯常的神情。

舟雨到时,见?他们三人都在,顿时明白这是要审自己了,她识时务得很,一进?门就跪下,老老实实认错:“三位长老,我知错了,不该私自下山,害长老们担心,下次定然不敢再犯了。”

她眼中含泪,语气诚恳,可怜巴巴地望着堂上?三人,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可惜这三个似乎都不是常人,表情都未曾有丝毫变化,文晖甚至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她。

反倒是话最少的文音最先开口:“起来吧。”

舟雨确认似的再看?了文音一眼,瞧她不像是说假话,便顺势起身,乖乖立在三人下首,等着听训。

苏芸袖手?端坐,笑得如沐春风,说话也很是好听:“回来便好,我们也是担心你,怕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吃亏。”

文晖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她可不会吃亏,没瞧见?昨日那几个小辈都护着她吗?”

文音抬手?制止了这些无意义的言语之争,冷声?吩咐舟雨:“准备一下,今日便跟我一起去?青丘王都。”

舟雨大吃一惊:“去?、去?青丘王都?去?干什?么?”

苏芸笑道:“青丘送来了婚书,虎王求娶于你,今日内便要前?往王都完婚。舟雨啊,这可是我们狐族等了千年的机会,你可不要再任性了。”

“我不去?!我不要嫁给什?么虎大王!青丘王宫遭人袭击,虎大王生死不知,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求娶我,你们不要信!”

舟雨想也没想便拒绝,顺势将?青丘如今的情形告知几位长老,希望他们三思而后行。

果然,听闻王宫遭袭,虎大王重伤,上?首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震惊和不解,连一向?没有表情的文音都忍不住蹙眉。

苏芸的笑也挂不住了,赶紧问道:“此事你从何?处得知?可能确定?”

舟雨见?状悄悄松了口气,认真道:“是虎大王唯一的儿子,虎族公子萧喇琥告诉我的,千真万确,长老们,我们千万别去?蹚这浑水啊。”

文晖忽然一掌拍在茶几上?,兴奋地大嚷起来:“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阿姐,若此事为真,我们可一定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啊!”

文音略沉默了片刻,对?舟雨道:“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下去?吧。”

舟雨顿时绝望,视线一一扫过兴奋的文晖,淡然含笑的苏芸,最后落在冷淡平静的文音脸上?,哑声?道:“我真的不愿意嫁给虎大王,求求你们,别逼我嫁去?青丘可以吗?替狐族夺回青丘,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我会努力修炼,总有一日能比虎大王更?厉害,我可以……”

苏芸眼神中浮上?几分不耐,文晖更?是凶神恶煞瞪向?舟雨,待要开口骂人时,文音却忽然挥挥手?冷然道:“你们先去?安排一下送嫁事宜,我跟舟雨聊聊。”

苏芸笑着应是,拉上?一脸愤懑的文晖,两人离开了流云居,堂中只剩舟雨和文音两人。

文音不作声?,舟雨也只是红着眼眶定定望着她,两人似乎在较量谁先开口。

终于,舟雨忍不下去?,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嫁去?青丘?我就只是您手?中一枚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吗?娘亲……”

听到最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娘亲”,文音有瞬间失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淡声?道:“你是狐族的一员,受全族人供养,锦衣玉食地长大,为狐族大业有所牺牲是你不可推卸责任,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明明有别的办法啊!为何?不教我修炼,上?古大妖九尾狐明明是很厉害的,我也可以修炼成金仙,光明正大地夺回青丘——”

“闭嘴!”

文音的表情忽然难看?极了,一声?怒喝将?舟雨的话打断,见?她还是一脸倔强,深呼吸两次后才冷声?道:“你又知道些什?么?!狐族已经凋零至此了,又怎么养得起一只九尾狐修炼?你以为我愿意将?你送去?给别人当玩物吗?”

舟雨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冷得如冰雕般的文音,眼泪无声?跌落。

良久后,文音疲惫地叹气,终于妥协:“这次只是借由婚事混进?王宫,不会真的让你嫁给虎王的,只要拿回王宫地底的一件宝物,以后我们再也不逼你嫁人。”

舟雨还想再争辩两句,但见?文音神情决绝,也知道这就是她最后的妥协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真的嫁去?青丘便行,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道:“好,我答应去?青丘,也请您一定说话算话,娘——”

文音蹙眉打断她:“不要叫我娘。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准备出发吧。”

舟雨忍着泪点?头应下,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无论真实目的是什?么,狐族此行前?往青丘是为送嫁,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足,华丽的金漆马车,一抬抬簇新的嫁妆,满面喜色的送嫁队伍,精美绝伦的嫁衣,样样体面周到,可惜舟雨半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在换嫁衣之前?,她躲进?寝房大床下的“秘密地道”中,试图联系解千言,告诉他自己将?要前?往青丘王宫之事,可惜灵犀玉符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满怀着未知的忐忑和不安,舟雨如丢了魂的木偶般,任由族人替她换上?嫁衣,乘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青丘王都。

108。舟雨的第二次婚礼

锦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路燎过去,路边的野草都差点让她点着,景惜时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她身后,弱弱劝道:“那个,锦年你先别气,我们,我们不能这么大喇喇地打上太华山啊……”

锦年怒喝:“胆小鬼,没义气!你不想去救舟雨就算了,我自己去!”

景惜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嗫嚅道:“不、不是的,主要是,我们打不过啊……”

锦年被他的大实话噎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半空跌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形,一把揪过景惜时的领子,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

还没待景惜时开口,天边忽然出现密密麻麻一长串小点,他赶紧捂住锦年的嘴,拉着她躲进下?方树林中。

待那些小黑点飞近了他们才看?清,这竟是一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送亲队。

身披彩羽的巨大比翼鸟拉着一辆辆金漆大车,踩着喜庆的鼓乐声,伴着送亲族人的欢声笑语,大摇大摆从天上?飞过,朝着青丘王都?的方向而去。

队伍中间那辆华丽繁复的大车尤为?扎眼?,透过一层薄薄的鲛纱帷幔,锦年和景惜时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车中身披嫁衣的人,可不正是他们要找的舟雨吗!

眼?看?着送亲队伍就要从眼?前飞过,锦年二话不说,拉着景惜时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支送亲队伍显然是临时拉起来的,嫁妆看?上?去挺丰厚,但随行之人却?很?是松散,一路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也没人留意到队伍后面缀上?了两条尾巴。

锦年跟景惜时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一路跟到了王都?城门附近,鼓乐声停下?,喧闹的狐妖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似是进城之事遇到了麻烦。

尾随的两人不敢贸然现身打探情况,只能猫在路边草丛中安静等着,等了许久之后,才听到狐族人吵嚷起来。

“他们虎族也太霸道了,竟然不准我们进城!”

“不准我们进城便罢了,嫁妆却?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可恶!”

“要我说,不如打道回府算了,哪有这样送上?门给人欺负的。”

“嘿,可别瞎说,三位长老?还在前面呢,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的。”

锦年搞清楚了情况,也跟着犯愁,若只有新娘和嫁妆能进城,那他们也没办法跟着混进去了。

身旁的景惜时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藏到嫁妆里面混进去。”

锦年看?了看?装嫁妆的车,全是些绫罗绸缎瓷器摆件之类的,连个能藏人的柜子都?没有,就算她变回原形,也找不到地?方藏啊。

见?她一脸不解,景惜时赶紧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递了一颗过去,示意她吃下?。

锦年看?着手?中的丹药,不自觉便想?起这家伙给解千言吃出一身黑毛的壮举,对他的丹药实在有些不敢下?口。

景惜时也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眼?一闭心一横,将?丹药吞了下?去。

什么事也没发生。

锦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不明所以,在景惜时无声催促的目光中,咬咬牙也将?手?中的丹药吞了下?去。

刚吃下?丹药,景惜时便拉着她朝装嫁妆的车狂奔而去。

锦年虽然莽,但也没有这么莽,一时吓得心脏都?快扑腾到嗓子眼?儿了,正要阻止景惜时这家伙的自杀行径时,却?忽然发现身旁的野草越长越高,几乎瞬间就铺天盖地?般压到两人头上?,将?他们埋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也像是被压进了书册里的树叶,一点点干涸枯萎,转瞬间便成了薄薄一片,风一吹,呼啦啦地?飞起,飘着荡着,晃晃悠悠钻进了装嫁妆的车底。

狐族人还在义愤填膺地?抱怨着虎族蛮不讲理,完全没发现两只手?指大小的纸片人已经混进了嫁妆队伍。

锦年贴在车底,惊奇地?将?自己的胳膊插进了木板间的缝隙,牢牢抱住,喃喃道:“景惜时,你他娘真是个炼丹的天才啊!”

贴在她身旁的景惜时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只能管两天,两天后就恢复了。”

“够了够了……哎不对,有这么好用的办法,先前怎么不说?你要是早点拿出来,我们现在已经混进王宫了!”

景惜时被她吼得差点掉下?去,连忙解释道:“这不是,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锦年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

舟雨并?不知道队友已经跟上?,她穿着繁复精美的大红色嫁衣,端坐于金漆大车中,沉重的头饰压得脖子微微发酸,心情也沉重得像是压了千钧大石。

队伍的最?前方,文晖还在跟前来迎接的金甲妖兵争吵不休,苏芸这时候上?了车,坐到舟雨身旁,和颜悦色地?安慰她:“舟雨别怕,无论如何,我和文音姐姐都?会陪你一起去王宫的。”

舟雨勉强挤出点笑来,伸手?想?要拉住苏芸的衣袖同她撒个娇,问问长老?们的打算,却?被苏芸不动声色地?避开。

这位三长老?向来和颜悦色,但舟雨跟她始终不算亲近,这下?意识的一躲,也顿时让舟雨明白,苏芸并?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之所以过来安慰自己,恐怕也是文音支使的。

舟雨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话,此时文晖也吵完了架,气冲冲回到队伍中,跟文音嘀咕了几句,就见?他一挥手?,沉声喝道:“东西放下?,都?跟我走?。”

偌大的送亲车队,除了文音、苏芸跟舟雨三人以及载嫁妆的大车留下?,其他人全都?跟文晖走?了。

见?此情形,舟雨心中的不安更甚,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契印所在的位置,隐约感觉到解千言尚且安好,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终于,折腾了这半晌后,金甲妖兵接手?了车队,拉车的比翼鸟换成了威武的狮鹫,舟雨被接进了青丘王都?。

街道两旁的商铺食肆全都?紧闭大门,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整座王都?冷清得好似没有半个活人,这般情形,舟雨随意瞟了几眼?便无心再看?,她安静地?坐在车中,一路驶入那座高倨山巅的王宫。

王宫中也是一样的冷清,只有一路沉默不语的金甲妖兵在前方引路,没有任何一个看?上?去像官员族老?之人前来迎接新王妃,举目望去,一座座苍青色宫殿蛰伏于山间,如同凶恶的巨兽,安静等待着将?猎物一击毙命的时机。

进入第三重宫门后,金甲妖兵们分?作两路,一路带着舟雨和一车车嫁妆前往更高处的宫殿,一路则引着文音和苏芸转向侧殿方向。

舟雨望向神色淡然的文音,欲言又止,文音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跟金甲妖兵走?了。

虽然事先说好只是做个样子混进王宫,并?非真的要嫁给虎大王,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文音这般丝毫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的态度还是让舟雨忍不住有些难过。

但此时又不是有闲暇难过的时候,舟雨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她如今有师兄了,这个认都?不愿意认她的娘亲不重要,她只要平平安安地?,等见?到师兄,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安慰好自己后,舟雨也跟着金甲妖兵一道,走?过弯弯绕绕的山路,又乘坐狮鹫,一路来到山巅的宫殿。

安置好舟雨和她带来的嫁妆后,金甲妖兵们一言不发地?离开,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日光,留下?舟雨一人,茫然无措地?被关进只剩几盏幽暗烛火的大殿中。

大殿空旷,时不时还有阴冷的风吹过,让舟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储物袋,拿出小解握在手?中,熟悉的气息缠绕于指尖,让她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轻手?轻脚走?进内殿,寻到床榻,将?自己缩进被子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文音没有说如何去王宫地?底取宝,但舟雨已经知道妖冢之事,明白其中凶险,自然不会不自量力非得跟着下?去掺和,万一她遇到危险,害师兄分?心来救,岂不是添乱?

所以文音最?好别来找她,谁都?别来找她。

怀着这样的期盼,又有小解带来的安全感,舟雨绷了一路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迷迷糊糊之中,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瞌睡。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忽然,一阵极轻的门扉吱呀声响起。

舟雨一个激灵,迅速扯起被角将?自己藏了进去,屏息静气片刻后,没听见?别的动静,又小心翼翼掀开被子,露出一只眼?睛快速将?大殿扫视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

呼,舟雨松了口气,脱力倒在床上?,往旁边一滚,脚后跟忽然碰到一个温热的,不软不硬的东西。

这下?可差点将?她魂给吓飞了,下?意识就要尖叫出声,嘴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

舟雨来不及多想?,手?一挥,小解刺向捂住自己的那只手?。

一股力道袭上?手?腕,轻松捏住了舟雨的手?,她正要挣扎,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舟雨,是我,别怕,别出声。”

舟雨握着小解的手?脱力垂下?,整个人也如劫后余生般软了下?来,察觉那人还捂着自己的嘴,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身后力道卸去,舟雨赶紧将?小解收进衣袖,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力地?埋怨道:“小黑啊,你是想?吓死我吗?”

玄黎放开舟雨,直起身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哑声道:“抱歉舟雨,我并?非故意吓你……我原本便在太华山附近等你,今日忽见?狐族送嫁队伍出行,怀疑是你出事,这才一路跟了过来,如今王宫中危险,趁大长老?无暇管你,快跟我走?吧。”

舟雨有些犹豫:“大长老?她怎么了?”

玄黎默了默:“她擅闯王宫地?下?禁地?,跟一邪修打起来了。”

舟雨还要再问,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向此处宫殿而来,玄黎神色焦急,拉起她就朝内殿疾步而去。

正想?开口问一句他们这是要往哪儿跑,舟雨整个人便似踏进了一团云雾,茫茫然无所依傍,只能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

109。来自岳父大人的嫌弃

舟雨带来的嫁妆都被安置到了侧殿,金甲妖兵们可不是细致贴心的姑娘,将东西随意往空地上一放便没?人再管,这倒是方便了藏在夹缝中的锦年和景惜时两人。

殿门?被关上后?,两只?纸片人便偷偷飘了下来,做贼似的顺着地毯缝隙往正殿舟雨所在的地方摸去。

吭哧吭哧摸了大半个晚上,两人总算摸进了正殿的门?槛,继续往遥远的内殿赶路,赶到半路时,某位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轻车熟路摸进了内殿。

锦年刚想?大吼一声“哪里来的贼子”,就被景惜时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一把扯进桌腿下藏了起来。

紧接着寝殿中便传来舟雨跟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两人听?得不是特别真?切,但由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可知,这人应该是舟雨的旧识。

锦年和景惜时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正要加快速度进去跟友军汇合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跟呼喝声。

这下可将人吓得不轻,锦年拽起景惜时便朝内殿飞奔而去,好不容易赶到内殿,但却只?看到舟雨和神?秘男人的一点衣角。

他们凭空消失在墙上的一面水镜中。

锦年目瞪口呆,眼看着水镜泛起波澜,又很快平息,渐渐缩小,即将要消失在原地,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身旁的景惜时却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水镜中。

眼看着景惜时也消失在水镜中,锦年吓得尖叫:“你干嘛!”,来不及思考太多,她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

短暂的失重感之后?,舟雨摔进了砂砾中,身旁的玄黎护住了她的头脸,因此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整个人都是懵的。

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细沙,舟雨翻身坐起,抬头扫视了一圈,才发现狂风将黄沙卷得满天都是,除了沙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这——咳咳咳……”

一开口就被塞了满嘴的沙,她剧烈咳嗽起来,玄黎赶紧伸手帮她拍背,却被她侧身避开了。

玄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默不作声布下结界,暂时将风沙隔绝,这才轻声道:“我们可能是掉进王宫地下的妖冢了,你听?说过妖冢吗?”

这是明知故问,但舟雨却不知道,呸呸几下吐出嘴里?的沙子?后?,很是惊讶地抓了抓地上的沙粒,喃喃道:“这就是妖冢啊……”

见玄黎还看着自己,她认真?跟玄黎解释道:“我知道,一个上古大妖留下的陵墓,里?面藏了宝贝等着他的后?人来取嘛。”

她不敢确定师兄他们是否也进了妖冢,但下意识觉得师兄跟小老虎潜入王宫这件事关系到虎大王生死,不该随便往外说,便没?有多讲。

玄黎点点头,沉声道:“此地危险,你跟紧我,我们往前看看有没?有出路。”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舟雨的胳膊,却再次被她避开,正要解释两句,却见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张符箓,很是热心地分?了一张过来。

舟雨笑道:“这是师兄画的避水符,贴上之后?可以闭气?很久,这里?的沙跟水差不多,应该有用,喏,给你一张。”

玄黎笑着接过,道了声多谢,毫不犹豫贴在自己身上,果然?舒服了许多。

舟雨拍了拍衣裙上的沙子?,对玄黎道:“我们走吧。”

玄黎忽然?道:“我之前给你的那枚通讯令牌你带在身上吗?”

舟雨想?了想?,此前玄黎离开浮玉岛之后?,师兄便将那枚雪花形状的令牌给自己了,应该是在储物袋中,她低头翻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在这儿呢,怎么了?”

玄黎伸手接过那枚雪花令牌,手印翻飞,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见令牌亮了一下又熄灭,他将令牌重新递给舟雨:“我施了避风术在上面,你拿着,应该会好走一些?了。”

风沙大得如同浓雾,前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安全起见,不能御剑飞行,但步行的话,又总是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实在有些?艰难。

舟雨伸手接过令牌,原本?缠绕在她身侧的风果然?停歇下来,再往前走便轻松了许多,她不禁露出笑容,毫不吝啬地夸道:“小黑你真?厉害啊!怎么想?到把避风术施在通讯令牌上的?太聪明了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跟如影随形的风一起消失的,还有本?就微弱的灵力,灵力隔绝,一切通信令牌都用不了了。

玄黎也笑了:“这块令牌是用一种名为无波石的矿石打造的,本?就十分?稳固,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般聊了两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下来,但毕竟身处危险之中,也不敢多耽搁,他们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风沙渐小,更广阔的沙漠图景展现在两人眼前,这让舟雨忍不住心中打鼓:“这地方到处都长一样的,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除了沙子?之外的其他东西,真?的有出路吗?”

玄黎笑着鼓励她:“肯定有出路的,再走一段或许就能找到了。”

舟雨勉强笑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师兄安好,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些?,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先前藏起来的灵犀玉符,试了几次却还是联系不上解千言。

玄黎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着,其实他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之所以带着舟雨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过是在等此间真?正的主人现身罢了,而他敢带舟雨进来,则是确认这会儿解千言分?身乏术,定然?没?办法来搞破坏。

时间回到三天前,解千言一行人刚进入地宫时。

*

“你究竟是谁?”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响起,近在耳畔又似远在天边,而青蛟大王和萧喇琥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正努力挣扎着从沙子?里?起身,摇头晃脑地甩着身上的沙粒。

解千言有一瞬间被震得眼前发黑,但很快便缓了过来,他用衣袖稍微遮挡住狂暴的风沙,费力答道:“在下解千言——”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奇怪的声音略有些?暴躁地打断:“你跟九尾狐是什么关系,为何你的魂魄中有九尾狐留下的印记?”

解千言震惊地看向?身旁那只?脑袋埋在沙里?,屁股撅得老高的鸟,顿时明白了他为何撺掇自己跟舟雨结契。

这座妖冢,或许是九尾狐留下的。

“快说!不然?杀了你!”

解千言暂时没?功夫找阿鼎这家伙问个究竟,下意识紧张起来,悄悄吞咽了一下才答道:“在下的道侣舟雨,是九尾狐,前辈您,可认识她?”

他话音刚落,那道奇怪的声音忽然?贴着后?勃颈响起,尖利得差点掀飞了解千言的天灵盖:“道侣?道侣!就你小子?也配?!”

被嫌弃的解千言一时无言,刚想?解释两句,身旁的阿鼎正好将脑袋拔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气?喘吁吁道:“别激动呀晏曦,这是我徒弟你女婿,可不能打啊——”

话还没?说完,整只?鸟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最后?那声惨叫拖得老长,在风中上下起伏左左右右地倒腾,显然?这句话是将人得罪狠了。

解千言想?要出声阻止,又觉得自己处境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一时间也没?能消化这短短两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很是为难地钉在原地。

反倒是一旁的青蛟大王见阿鼎被风刮跑,下意识就要去救,爪子?还没?离地,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按进了沙里?动弹不得。

萧喇琥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赶紧扑过去挖青蛟大王。

解千言帮着将青蛟大王挖了出来,小心翼翼道:“这位前辈,您是,请问您可是这妖冢的主人?”

被阿鼎称为“晏曦”的神?秘存在并未做声,倒是被风沙狂揍一顿的阿鼎从半空跌落下来,一身漂亮的羽毛七零八落,看上去很是凄惨,刚被解千言拎起来,他又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我,我说晏曦,你是真?疯了啊?不认女婿便罢了,连我也不认得了吗?我是迦昙,梵行寺那个,当初求你镇守此地的迦昙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晏曦更暴躁了,狂风混着砂砾如刀子?般削在几人身上,解千言试图运转魔气?抵御,却半点用处没?有,整个人被拍倒在地,风沙一阵乱拳招呼上来,直接将他们埋了。

解千言这时才明白妖冢的可怕之处,他自恃修为尚可,符术剑道皆是不凡,青蛟大王修为更是比他还高出一筹,但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风沙时,两人几乎无力招架,很快便沉入沙海,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被砂砾层层包裹住的沉重窒息感已经消失,解千言发现自己正躺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

他坐起身,懵了片刻,抬眼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是清雅的卧室,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腰间,确认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这才松了口气?,又努力回忆晕过去之前的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蓦地响起。

“你小子?,修为平平,相貌一般,还是迦昙那贼秃的徒弟,也敢腆着脸娶本?王的女儿?”

解千言下意识地寻找声音来处,却什么也发现,那声音又嗤笑一声,冷冷道:“哦,眼睛也不好使?。”

解千言脑门?上的汗都快淌到下巴了,尴尬地赔笑:“前辈您是,舟雨的父亲吗?”

“啧,还没?教养,都跟本?王的女儿结了神?魂契了,竟然?还称本?王前辈。”

解千言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若不是怕直接叫岳父大人惹急了这只?暴躁的九尾狐,他哪里?会这么生疏地叫前辈啊!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失礼,还请您海涵。”

不知道人在哪儿,解千言只?得起身下床,朝前方躬身行礼,态度端正极了。

然?后?他就听?到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嚯,脑子?也不好使?,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还没?找到人,啧……狗秃驴,竟敢让你们结神?魂契……”

解千言满心无奈地转身,这才看到床头矮几上,茶杯沿口,一只?比黄豆略大些?的狐狸坐在上面晃荡腿,他雪白的绒毛跟白瓷杯子?几乎融为一体,能一下看见才奇了怪了。

狐狸天性就爱捣蛋爱捉弄人,这点解千言在舟雨身上也有体会,面对这位应当是岳父大人的九尾狐,他自然?也不敢生气?,转过身再次行礼,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岳父大人,我师父和朋友他们可还好?虎族的大王您见过吗?他可还好?”

晏曦满不在乎地答道:“都好得很,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解千言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状态,明显比先前动不动就刮风打人时要好多了,确认了青蛟大王他们的安危,他赶紧问起迦昙的事:“敢问岳父大人,家师与您可是旧识?”

晏曦一听?迦昙就来气?,哐当一脚踹在茶杯上,没?将茶杯踹倒,自己反倒一头栽进了杯子?里?,解千言看得嘴角直抽,努力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免得待会儿再平白挨顿削,等那只?一丢丢大的狐狸从茶杯里?爬出来了,继续用求知的目光诚恳地望着他。

晏曦可能也觉得有点没?面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迦昙那臭秃驴的确是本?王旧识,神?战之末,天道崩塌,六界将要相撞时,迦昙老秃驴跟本?王说他有办法保住六界,求本?王帮忙镇守住人、妖、魔三界相交之地千年时间,本?王信了他的鬼话,以身为殉,镇守三界,结果等了比五个一千年还多了,他竟然?都还没?来!这老秃驴满嘴谎话,实在该死!”

解千言没?太听?明白,皱眉问道:“神?战是什么?天道崩塌又是为何?这个地方,就是您镇守的三界相交之处吗?”

晏曦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将解千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都不知道吗?如今的人修都在修些?什么,连常识都不懂,你小子?难不成是个文盲?不对啊,就算你小子?是文盲,迦昙秃驴也不教你的吗?”

生平第一次被人怀疑是文盲,解千言尴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话来:“师父没?说过,如今人、妖、魔三界留存下来的典籍功法中也不曾记载,三千年前魔界被人、妖两族联手封印,再往前的历史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并未有详细记载,不仅没?人知道神?战,甚至关于六界的说法也不常见。”

晏曦听?完这番话,情绪复杂地叹息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解千言又问:“您跟师父,当年都飞升成神?了吗?”

“是啊,成神?了,成神?了啊……”

他语气?中满是怅惘,说到后?来又有些?凄凉,好像人人向?往的飞升成神?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关于神?战,也没?有再继续解释,这让解千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刨根究底。

好在晏曦很快收拾了情绪,挑剔的目光将解千言又来回扫视了几番,再开口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本?王的女儿定然?美貌绝伦修为盖世,你如何将她骗到手的?是不是迦昙那秃驴帮着你干的好事?为何没?有带她一起来见本?王?”

解千言张口结舌,这位岳父大人实在犀利,除了修为盖世这点有些?出入,其他的好像还真?没?说错啊!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再灵光的脑袋瓜子?到了该讨好岳父的时候好像也不够用了,吭哧半天都没?挤出一句囫囵话来。

眼看着那狐狸就要跳起来打人,解千言终于抓住最后?一个问题解释了一下:“此行危险,我们担心舟雨安危,这才让她在外面等着的。下次一定带她来见您。”

晏曦又被气?得踹杯子?,这次好歹没?将自己摔下去,只?恨恨道:“你以为这地方想?来就能来吗?!你以为本?王随时都能清醒吗?!”

解千言无言以对,只?能再次好声好气?地劝慰道:“舟雨她很好,性情活泼,天资不凡,师父和我,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她的,也一定督促她认真?修炼,就算等百年,千年,下次定然?带她来见您……”

“下次……没?有下次了……行了,少说废话,本?王何时承认你跟她的婚事了?先通过了考验再来跟本?王说话!”

话音刚落,这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的卧室便如冰雪消融般淡去,晏曦的身影也随茶杯一起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毁天灭地般的火海。

猝不及防之下,解千言如断线的风筝般朝翻腾汹涌的火海中落去,时不时蹿上来的火苗燎过他衣摆,瞬间就燃起一连串火苗,皮肉烧焦的灼痛缠着他的腿一路往上。

解千言抛出配剑稳住身形,以指作书凌空画符,几道水符立时成型,扑灭衣摆燃起的火,情急之中他还不忘问一句:“敢问岳父大人,如何算是通过考验?”

晏曦的声音远远传来:“坚持三天死不了就算通过。”

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解千言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都被忽然?倒转的火海吞没?。

110。一位父亲的心愿

解千言在炼狱火海中经受“烤验”时,阿鼎却优哉游哉地在品茶。

小院清幽,回廊曲折蜿蜒,清泉自假山中潺潺而下,流水叮咚悦耳,泉上一座形制古朴的凉亭,亭中一人一鸟对坐,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身姿优雅,俊美非凡,泰然端坐的模样如神祗临世一般,金羽鸟儿却没个正?形,叉着一双伶仃细腿仰躺于蒲团上,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嘴里也没个闲,叽叽喳喳一顿咋呼。

“啧,晏曦你不行了啊,这茶又涩又苦,难喝!这破亭子,巴掌点大,也太简陋了吧,还有这破院子,连朵花都变不出来?了吗?光秃秃的真难看……”

嘴贱的金羽鸟一一点评过去,对面白衣神君顿时被气得破了功,毫无形象地一撸袖子,拎起鸟翅膀便朝凉亭下的泉水中扔去。

水里整整齐齐躺着三人,正?是青蛟大王、萧喇琥和解千言,他们双目紧闭,面上神情时喜时忧,不知正?陷在何种幻梦之中。

阿鼎作为一只有翅膀的鸟,哪里会怕人扔,动作十分潇洒地一脚蹬在萧喇琥脸上,借力稳住身形,拍拍翅膀立马又飞回了亭子里。

见晏曦气得俊脸泛红,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模样,阿鼎赶紧说好话:“哎呀我错了,晏曦你不愧是堂堂妖王,神力通天,就算只剩一点残魂,捱了几千年竟然还能随手布下如?此幻境,实?在厉害啊厉害!”

晏曦将胸中那口恶气勉强压了下去,重新坐好,恢复出尘脱俗的仙人之姿,冷声道:“少废话,我女儿舟雨如?今怎样?她醒来?多久了?她跟那臭小子结契是不是你撺掇的?狗秃驴,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如?今收拾不了你了?”

阿鼎贱兮兮地跳到蒲团上,大喇喇一躺,浑不在意道:“你就放心吧,你宝贝女儿、我宝贝徒弟舟雨除了修为烂了点、脑子笨了点、性子懒散了点,其他都挺好的,一天天瞎乐呵,过得可开心了呢!那臭小子是她师兄,对她也是好得没话说,他二人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我可绝对没有乱点鸳鸯谱啊!”

晏曦闻言,气得原地跳起,又要来?打这破鸟,阿鼎闪开,一人一鸟毫无形象地绕着亭子追打起来?。

“本王的女儿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九尾狐!就算被封印了几千年,如?今也该修到金仙圆满境界了,她继承本王和她母亲的天资,定是聪慧绝伦,怎么可能脑子笨修为差?这臭小子不过刚修到金仙境界,如?何配得上我家舟雨,狗秃驴你是不是找死?”

阿鼎也是无语,这年头说点实?话还没人信了!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好认输道:“对对对,是我错了,你家舟雨厉害得很,天下无敌,聪明绝顶行?了吧?”

晏曦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点,勉强收起怒火,咬牙警告:“再敢说我家舟雨的坏话,本王定然将你的毛一根根拔下来?做成扇子!”

这一局算是打平,一人一鸟再次坐回桌前,总算正?经了些,开始说起正?事来?。

“秃驴,你四?处倒腾了几千年,找到让六界归位的办法了吗?本王可撑不了太久了。”

“快了,我已经寻到四?枚六界石,加上你手中这枚妖界石,再找到缥缈山那枚,很快,很快就能结束了。”

“到底还要再等多久?!”

“唔,约莫百八十年?”

晏曦又被气得胸口起伏,手指捏得劈啪作响,恨不得立时拆了这鸟,他怒吼道:“老?子等不起了!这破地方暗无天日,老?子被灵力魔气妖力日日轮番折磨,每百年方能清醒一日,这次感应到舟雨的气息才勉强醒来?,已经是油尽灯枯,再等百年,老?子哪还有百年可等……”

说到后来?,饶是昔日神界最强几位存在之一的妖王晏曦也露出痛苦神色,绝望在他眼?中蔓延,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呢喃,原本挺拔如?竹的背脊一点点弯了下去,颓然靠在凉亭栏杆上。

阿鼎亦是动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半晌后才喃喃道:“就算是为了舟雨,为了千言,为了千千万万如?他们一样的孩子,你再撑一撑……”

晏曦眼?中闪过哀痛,轻声道:“你心怀大义,见不得苍生?罹难,我却不是,我只希望我的小舟雨能好好活着,她母亲几乎是以命相搏才生?下她,刚出生?时还没我的手掌大,这么一点点,话也不会说,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我多想陪她一起长大啊……可天道崩毁六界不存,天上的星星也会跟着陨落,我的女儿,我的小舟雨,她还那么小……我只想她活着,就算再也见不到她,也想她活着,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看着眼?前陷入回忆的晏曦,阿鼎沉默了许久,有些后悔这次没带舟雨一起来?见见他,但又担心一旦见到了,那根一直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弦也就崩断了,如?今还不到时候。

“舟雨她是去年化形的,想必是封印太久多少有些损伤,再加上如?今妖力灵力混杂一处,她修为进展的确慢了点,但这不打紧,待六界归位后,以她的资质,修为定然一日千里。

她活泼好动,调皮得很,上房揭瓦下河摸鱼都是一把?好手,没少将她师兄气得跳脚。

她还嘴馋得很,闻到鸡味儿就走不动道,当初我就是用一只鸡腿将她骗来?做徒弟的。

她特别能屈能伸,想哄谁开心的话,那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气人的时候也很气人,没少扯我的胡子,哼。

她还很善良真诚,跟她师兄一起帮助过不少人,结识了许多意气相投的朋友,他们都很喜欢她。

她有点爱哭,无论磕了碰了受委屈了,屁大点事都能哭一哭,得亏千言是个好脾气的,总乐意哄着她,我可最不喜欢哄小孩了。

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唔,像你,鼻子也像你……”

晏曦渐渐听得入神,阿鼎说用鸡腿骗了舟雨时,他忍不住怒目而视,说到她爱哭时,他眼?神柔软又怀念,说到眼?睛鼻子像他时,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这样一鸟絮絮讲述,一人安静聆听,几千年未曾见面的女儿渐渐勾勒出清晰的模样。

说到最后,阿鼎蛊惑似的循循善诱:“晏曦啊,你不想舟雨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吗?你不希望她永远有香喷喷的鸡吃,有一起玩闹的朋友,有将她放在心尖上的道侣陪伴吗?再坚持一下吧,就当为了她,再坚持一下,我一定尽快找齐六界石,让一切恢复原状。”

晏曦还沉浸在关于女儿的一点一滴中,闻言只是无奈又温柔地笑笑,低声道:“你当初便?是这么忽悠本王的……”

阿鼎翅膀一瘫,语气中颇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谁叫你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女儿奴呢?何况我也没有说错,若是放任不管,如?今的人、妖、魔三界相撞,必然也会如?同?冥界、仙界和神界一般血流成河、万物凋零,变成真正?的死界,到那时就算让六界归位,世上也没有舟雨了啊……”

晏曦摆摆手:“行?了,本王知道了,先不说这些,六界石只差其一,此事本王信你定然能办妥。当年天道崩毁,除了你我,应当还有其他神明幸存于世才对,何不寻他们相帮一二?”

阿鼎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啊……你猜为何三千年前人妖两界会联手封印魔界?”

这话不知道触了晏曦哪片逆鳞,眼?一瞪眉一竖,怒喝道:“老?子天天在这破地方发?癫,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猜个狗屁呢猜!”

阿鼎白他一眼?,继续道:“魔界石原本在源魔池底下好好呆着,却遭遇不明之力袭击忽然崩碎,源魔池日渐干涸,魔气流入人妖两界,致使?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两界不得不联手封印魔界,被封印之后,魔界生?机断绝万物凋敝,差点成了死界,你以为这是谁做的好事?”

见晏曦一脸不信,阿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半本残书扔到他跟前,示意他自己看看。

晏曦将信将疑接过书,见上面写的竟是天字文,惊讶极了,再翻看几页,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六界归一,天道重立,疯了吗?!”

阿鼎自嘲一笑:“呵,我们这些家伙自诩神明,实?际上不就是一群疯子吗?一群妄图与天地同?寿的疯子。”

晏曦一时竟无话可说,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怅然道:“是啊,若非我们发?疯,怎会有那场大战?天道崩毁,天道崩毁,或许是天道也看不惯我们这帮卑劣的神明了吧……”

两人俱是沉默,又过了许久,晏曦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还想继续搞这套六界归一,天道重立的把?戏?是谁?”

阿鼎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但这邪书中说的真灵分裂寄生?之术的确有人习得,并且此人跟我一样在找六界石,所以你说,我还敢找谁相帮呢?”

晏曦无话可说,如?今他只剩残魂,被困于妖冢,百年方得片刻清醒,迦昙成了这鸟样,而那人却能打碎魔界石,他们去找人帮忙,无异于羊入虎口,他跟迦昙两个老?东西死了就死了,舟雨可怎么办,六界归一,她也就没了啊,而且这人已盯上了舟雨……

越想越是不安,晏曦腾地站起,咬牙道:“得替我家舟雨训个可靠的护卫才行?……”

他目光飘向泉水中的两妖一人,立即确定了护卫人选,干劲满满地冲了下去,拎起解千言便?走。

阿鼎不明所以:“你干嘛呢?少折腾我徒弟吧,当心舟雨跟你翻脸啊!”

晏曦呛他:“你个没用的秃驴,本王帮你教教徒弟还不行?吗,你就偷着乐吧!”

也不知道这狐狸还能清醒多久,阿鼎摇摇头没再多管,任这翁婿俩自去亲近。

如?此,晏曦一心沉浸在特训解千言的大事中,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也被人诳进了妖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