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8(1 / 2)

🎁美女直播

第101章第101章

阳光照在铠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舒白神色冷凝,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生生将对面方寸大乱的?年轻将军逼入城墙笼罩的?阴影之?下。

陆逢年原本担心?舒白会受伤,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将军忽然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耀眼夺目的?红衣银甲也失去了方才烈烈灼目的?光彩。

陆逢年想不?通缘由,剑眉蹙了一瞬,专心?致志对抗崔溟。

舒白步步紧逼,奈何虞策之?毫无斗志,每一次抵挡都极为消极,不?由露出不?满。

“大梁的?将士难道都同你一样,只是绣花枕头吗?”舒白冷冷问他。

虞策之?被她毫无情?爱、满含嘲讽的?话伤到,接招的?动作更加迟钝,他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舒白定是没有认出他,才会说?无情?的?话,才会招招带着杀意。

“我?——”他张了张嘴,想告诉舒白自己的?身份,想要揭下面具。

“看招!”然而回应他的?是更为冷冽的?剑锋。

虞策之?瞳孔微缩,双唇紧抿着,眼见那剑锋即将到他的?颈肩,他心?中?无端响起悲鸣,一时之?间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竟恍惚觉得,如果就此死在她的?剑下,或许她会后悔,因此记他一辈子。

剑刃和他的?肌肤近在咫尺,眼见虞策之?根本没有抵挡的?动作,舒白眉头拧起,生怕这疯子真在战场这样严肃的?地方耍性子,不?得不?改了剑的?力道。

唰——

薄如蝉翼的?剑刃削下舞动的?青丝,青丝如秋日凋零的?落叶,忽地被一阵风吹散。

虞策之?座下枣红骏马嘶鸣一声,生出退意。

恰是僵持之?时,大梁那边忽地止了鼓角声,鸣金收兵。

崔溟奋力击退陆逢年,捂住伤口,厉声道:“将军!主帅命令收兵,军法?为重,不?可再战。”

虞策之?红着眼眶,视线仍然落在舒白身上,哑声问:“你真的?要杀我?吗?”

舒白蹙眉,没有正面回答虞策之?,“滚回去。”

崔溟见虞策之?迟迟没有动作,咬紧牙关,冒险冲到虞策之?身边,扬鞭落在他的?马屁股上。

梁军骏马都经?受过专业的?训练,骏马很快通达人性,嘶鸣一声向?梁军所在方向?奔去。

崔溟担心?南境射冷箭,紧随虞策之?身后,直到两人安然无恙回到大军的?队伍里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过程如何,敲锣声响彻天地,昭示着南境在第一次对峙中?胜出。

城楼上响起众将士的?欢呼声。

舒白视线始终落在虞策之?远去的?背影上,直到陆逢年提醒,她才垂眼收回视线,“有没有受伤?”

陆逢年摇头,“没有。”

舒白笑了一声,“走?吧。”

太?阳西斜,陆逢年如天降之?兵,轻易击退崔溟,梁军高振的?士气略有下滑,不?过总体上影响不?大。

梁军扎营的?主帐里只有护国公、崔溟和虞策之?三?人。

气氛沉寂多时,护国公坐在虞策之?下首,忍了又忍,没忍住,重重拍了拍案几。

两人同时看过来。

护国公深吸一口气,道:“离开玄荼城前,陛下便和老臣有过约定,开战后陛下只能在远处观望,不?可加入战局,今日陛下抢马而去,不?顾自己的?安危,实在胡来。”

虞策之?神色郁郁,念护国公是自己的?长辈,又觉理亏,没有说?话。

护国公见虞策之?不?言,顿时有了底气,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大梁内务混乱繁杂,离不?开陛下,征战南境又没有短时间胜利的?把握,无论是老臣还是秦尚书,亦或者是宋祁韩朗他们那些小辈,都不?同意陛下进入险地,陛下隐瞒身份来此本就冒了风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偏偏今日——唉!”护国公满面愁容,“陛下便是不?看重自己,也可怜可怜老臣这一把身子骨吧,今日老夫差点便成大梁的?罪人了。”

崔溟捂着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小声道:“护国公,陛下是为了救我?性命,若无陛下,崔溟定然命丧当场,您若有气,冲着我?来吧。”

“冲着你来?老夫还没说?你呢,骄傲自大,开战前我?便叮嘱过你,若有不?对立即撤回来,结果你呢!偏要和那个什么陆逢年缠斗,这下好了,连累陛下,后面出现的?那女人差点就杀了陛下,真出什么事?,你万死难辞其咎!”

崔溟面色一僵,忙向护国公使眼色,“国公,慎言。”

护国公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蹙眉问:“怎么,那女人有来历?”

崔溟疯狂使眼色。

护国公沉默下来,迟疑了一下,小幅度扭头看向?上首的?皇帝。

虞策之?入帐后便摘下面具,卸下银甲,露出深红色的?窄袖内衬,眼下他似是被戳到心?中?痛处,脸上阴云遍布,低垂着眼睛,浑身紧绷着,呼吸急促,处于暴躁动怒的?边缘。

护国公瑟缩了一下,没忍住又看一眼,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后知后觉想起,虞策之?执意亲往南境的?缘由,是为了寻人。

不?会那么巧吧。

不?是,闹得那么崩,人家都动杀心?了,还在这念念不忘呢?

护国公十分不?理解小辈的?想法?,更不?理解帝王莫测的?心?思。

他的?余光一直小心?注视着虞策之?,越看越觉得此时皇帝配上那身显眼的绛衣,像极了遭受背叛的?忧郁鳏夫。

主帐内的?气氛空前凝滞。

护国公不?由看向?崔溟,使眼色问他有没有对策。

崔溟:……

崔溟摇头。

开玩笑,他也是受宋祁器重,才从宋祁口中?得到三?言两语关于帝王心?事?的?点拨,事?实上他亦不?解内情?,如何敢冒然劝解燥郁的?皇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瑟瑟无言时,帝王缓缓起身,用分外平静的?语气说?:“朕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护国公下意识想要反对,崔溟握拳挡住嘴,重重咳嗽一声,“咳、咳!”

护国公:“……”

虞策之?冷冷睨了两人一眼,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没说?什么,戴上面具,掀帘离开。

最后一缕黄昏的?光芒消失在天际,满月隐匿在巍峨的?城楼上。

今日南境击退敌军,太?守府摆席庆贺,黄昏开始,入夜时分仍旧歌舞不?断。

舒白在主位上坐了片刻,因为厌烦不?断向?她庆贺试探的?南境旧臣,饮尽杯中?酒后,起身离席。

陆逢年身为今日最大的?功臣,想走?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舒白离开。

筵席间,坐在最末的?霍如山见状,立即推了推霍耀风,催促道:“舒白走?了,愣着做什么,快去。”

“去哪?”霍耀风茫然。

霍如山注视舒白离开的?方向?,眸色阴沉,闻言恨恨道:“这也要我?教你,你不?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眼下虽不?知是什么原因,舒白不?仅来了南境,还令南境诸人信服,做到了一郡之?首的?位置,但?这些可以以后再论。”

“你不?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完吗。”

“是……”

霍如山扬起下巴,胸有成竹道:“眼下不?就是个时机,你们二人再结连理,我?们父子水涨船高,也能好过许多。”

霍耀风顿时起身,“父亲!你在说?什么?”

“这么激动干什么?”霍如山目露不?悦,拉着他再次坐下,“我?说?的?哪里不?对,现在南境在她手里,你们二人和好,那南境不?就是你说?了算,也解她燃眉之?急,省得她费尽心?思,让那个什么陆逢年掌管三?军,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现在不?去,她将权力都让给?别?人你就老实了。”

霍耀风忍无可忍,“她不?会再回头的?。”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霍如山横眉,“你们自幼相识,保不?准她从京城跑到南境,就是为了找你的?。”

霍耀风欲言又止,胸腔中?溢满苦涩的?汁液。

他和舒白的?情?分早就在和离的?时候消耗殆尽,舒白不?会原谅他的?过往,何况舒白见过了对她百依百顺的?虞策之?,怎会再愿意回头。

他又怎么争得过皇帝。

心?中?如此想着,霍耀风还是艰难地从席间站起身,神情?恍惚地奔着舒白离席的?方向?而去。

隐隐约约地,他意识到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他想起去岁舒白的?生辰宴,她独自离席,他站在阶上远远看着,纵然心?中?愧疚不?忍,却没有追过去。

如今再追去,难道就能弥补当初的?错事?吗?

霍耀风心?中?茫然。

他穿过梅花苑,冬去春来,梅花已有凋零之?态。

舒白站在一处抄手游廊下,手中?握着一杯温酒,她侧着身,没有发现掩在梅花林中?的?霍耀风。

四下无人,霍耀风死寂多时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整理了衣衫,正要体面地走?出去时,眼角余光看见大步从游廊尽头走?来的?游左。

霍耀风自觉做贼心?虚,下意识缩了回去。

只见游左低头在舒白耳边低语两句,舒白长眉扬起,似乎对游左所说?之?事?颇有兴趣。

她将手中?温酒塞给?游左,快步离去。

等梅花苑只剩下霍耀风一人,霍耀风回过神,再想去追时,已经?不?见舒白踪影。

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怅然若失。

另一边,舒白从死士手里取了佩剑,匆匆换上一身便于骑马的?浅色劲装,翻身上马。

整个南境皆在舒白把持之?下,守门的?士兵提前得到舒白的?命令,悄无声息打开城门。

舒白骑马而出。

满月隐在黑压压的?云层中?,雕鸮在城楼上方盘旋。

护城河的?尽头,白日见过的?银面青年高坐马上,周身气势十分冰冷,即便看见舒白也没有缓和的?趋势。

舒白扬了扬眉梢,只觉得许久不?见,皇帝不?仅疯起来还是不?管不?顾的?模样,气性也变大了。

朝夕相处,坦诚相见,舒白极为熟悉皇帝的?音容身段,何况死士呈上的?密函写得清清楚楚,此次大梁随行的?人员名单中?不?仅有安锦,还有静缘寺住持太?慧的?名字。这两人早在她离开那日就被虞策之?控制起来,这是他仅有的?两张底牌,他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他的?监视。

总而言之?,白日里虞策之?骑马冲出来的?瞬间,她便隔着面具认出了他。

皇帝御驾亲征是大事?,群臣反对在意料之?中?。

饶是如此,舒白也没有料到虞策之?会乔装成寻常将军瞒天过海。

实在太?乱来了。

舒白驾马在离他十步之?外停住。

许久不?见,既是怀着逗弄的?心?思,也为试探。

利剑出鞘,满月光辉映于其上。

“好大的?胆子,敢单枪匹马过来。是白日里吃了败仗不?甘心?,还是主帅因此问罪你,你害怕责罚,投诚来了?”舒白饶有兴致地说?。

舒白每说?半句话,虞策之?攥着剑柄的?手就紧两分,从见到舒白开始,他似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如果不?用力攥紧剑柄,不?让指尖嵌入掌心?,他害怕剑会脱手,害怕脑海中?紧绷着的?琴弦会猝然断开。

月色昏暗,舒白察觉不?到他颤抖的?身体,也看不?见他面具之?下赤红到几欲落泪的?双目。

虞策之?思绪很乱。

分明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可能,也想好了与之?匹配的?对策。

他要先服软,还得把面具揭了,毕竟他不?算是御驾亲征,舒白没有想到他会来也是常事?。他得让舒白先认出他,唤起他和她之?间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然而真正见了舒白,他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凭什么不?要他了,他分明没做错什么,安锦那样气他,他最后都没对安锦做什么,有她在,他哪里敢真的?杀了安锦,他只是在气头上做做样子。

舒白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一次又一次要杀了他。

虞策之?眼眶越发酸涩,他甚至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夺眶而出,幸好有面具遮掩,才没让他在舒白面前太?过难堪狼狈。

虞策之?执剑,用淬着冰渣的?声音说?:“白日里不?算,我?自是要和你重新再来一次。”

舒白扬眉,见他倔强不?屈,倒也不?恼,轻点了下头,“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水准——看剑。”

满月钻出云层,天际明亮了一些。

主人之?间的?交锋影响座下马匹,两匹毛色鲜亮的?枣红马纠缠在一起,发出微不?可查的?低鸣。

无论白日还是现在,舒白都没有放水的?意思。

没有人是全能的?,她对剑艺不?算精通,都是年少时在府邸里偷学的?,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师父指点,只是自保有余的?水平,真论起来,应当不?是师从帝师的?虞策之?的?对手。

她很重视每一次的?交锋,想要从中?积累经?验。

却没有想到他会方寸大乱,出招没有任何章法?,交起手来毫无意义。

舒白失了兴趣,决定草草结束这场情?绪十足的?打斗。

南境城中?人多眼杂,虞策之?身份特殊,冒然引他进去恐怕会招来祸事?。

虽然目力所及没有任何异样,但?护国公身为主帅,又是虞策之?的?舅舅,断然不?会放虞策之?独自跑出来。

暗部?大概率在远处窥视着。

舒白不?喜欢被窥视的?感觉,当下有了决定。

她挽了个剑花,剑刃扫过他的?衣衫,当下留下一处破口。

打量着情?绪不?稳的?小皇帝,舒白慢条斯理道:“在这里打没意思,要继续下去就随我?来。”

说?着,她看也不?看虞策之?一眼,驾马直奔离城池最近的?一处茂密树林。

她不?担心?隐匿在黑影里的?暗部?会跟上去,趁她不?备抓住她。

毕竟随身跟着她的?死士不?是吃素的?,见她策马奔入树林,自然会为她截住坠在后面的?无关人员。

想到这里,舒白加快策马的?动作。

虞策之?咬牙,想也不?想,扬鞭向?舒白的?方向?追去。

他落在面具外的?泪痕仍然湿润,策马时呼啸而来的?风使他的?脸备感刺痛。

然而这根本比不?上他如鲠在喉的?委屈。

驾马时,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全然没有注意到舒白隐秘的?动作。

进入树林,他才反应过来要放缓马速,正要勒住缰绳,却没有料到舒白会忽然回身发难。

泛着银芒的?剑尖精准挑住他的?衣襟。

虞策之?瞳孔放大,失去对马匹的?掌控,下一刻便在舒白剑刃的?带动下,从马背上重重栽了下去。

“呃——”

虞策之?发出隐忍的?痛呼,眼眶中?湿意浓重。

不?等他适应落马的?痛楚,舒白翻身下马,站在他面前,剑尖直指着他,“陛下输了哦。”

第102章第102章

虞策之早就失了分寸,手慌忙地撑在地上,试图直起?身,却不想按在一处尖锐上面,尖端刺破掌心,深深嵌入血肉。

虞策之大睁着双眼,彻底僵住,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天生身体感知迟钝,这泪不是为身体的疼痛落下。

——他的平安扣落在地上碎了,而他竟然浑然不觉,直到手掌按上去,刺破血肉才发现。

玉碎似乎是某种对未来的预示,无疑成了压死帝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虞策之扬着脖子,呼吸急促,泪水模糊视线。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攫取他最后的力气,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舒白?早就认出他来了,近一年?形影不离,就算他穿着铠甲,她认不出他的身形,只凭声音,她也足以认出他。

舒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南境郡,却视他如陌路,甚至还要杀他。

她果然不要他了。

虞策之咬紧牙关,几乎泣下血泪,他恨恨地看着她,凄厉地说:“朕杀了你。”

“陛下好厉害。”舒白?扬着眉梢,根本不怕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她尚有心情挽个?剑花出来,剑刃蹭着他深红色的锦衣缓缓向上。

最后,舒白?轻轻一挑,帝王用来遮面的银制面具脱落,带下一缕发丝。

脸上的面具犹如一块遮羞布,失去面具,虞策之只觉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身体不可抑制地发颤,呼吸近乎哽咽。

他生性要强,又在气头上,哪里愿意让舒白?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当下便?要别?过脸去。

然而舒白?怎么会?让他如意。

削铁如泥的爱剑直直插入他背后的枯树,和?帝王天鹅一般的颈部近在咫尺。

紧接着,舒白?的手掌攥住他的下颌,逼着他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

帝王双眸含泪,偏偏长眉紧紧蹙着,唇也抿着,强装凶狠冷厉。

舒白?的指腹能清楚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脸颊,他连牙齿都在颤抖碰撞。

她知道他早就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暴怒和?悲恸拉扯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暴怒逐渐占据上风,偏偏他已经无法再撼动她分毫。

舒白?爱极了这样的感觉。

她缓缓俯身,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陛下想怎么杀死我?说来听听。”她漫不经心问。

虞策之再度被她的态度刺伤,他恨不得找个?龟壳钻进?去,躲避令他委屈尴尬的境遇。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胸膛起?起?伏伏,始终无法回答舒白?的问题。

他想要说点狠话,企图用冷厉决绝的态度获得安全?感,然而话到嘴边,对上舒白?平静的双目,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虞策之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成声的回答,“我一定会?杀了你。”

答非所问。

“说来说去陛下只会?这一句话吗。”舒白?挑眉,“杀了我之后你怎么办?”

她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虞策之的痛处,虞策之忽地发出一声微不可查地呜咽,整个?人丧失神采,眼帘低垂,半晌没?有声音。

“说话。”舒白?拍了拍他的脸。

虞策之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舒白?失去耐心,捏着他下颚的手缓缓用力,强硬地撬开他贝壳似紧闭的唇舌,随后她的手指钻了进?去,防止他挣脱或者再度闭合。

“这么犟,不如我把陛下的舌头割下来,陛下以后都不要说话了好不好。”舒白?慢条斯理。

湿润的脸颊又有泪水滑下,虞策之死死睁大双眼,仿佛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满月穿过树林,月光披在两人身上。

舒白?夜视能力极好,她欣赏着帝王满含倔强委屈的面容,只觉得他漂亮得令她动容,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她定然要将他锁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只有她能看见?。

当然,也不能关太久,关太久明珠也会?蒙尘,失去原有的光泽。

不如打一座金笼送给他?

舒白?抹去帝王眼角的泪水,漫不经心地想。

“放开朕。”

舒白?回过神来,帝王不堪受辱,正凶恶地望着她。

“放开?”舒白?笑?了一下,竟当真如他所愿,直起?身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舒白?抚上剑柄,拔剑,动作?一气呵成。

虞策之睁大双眼,以为她真的要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抓住她的裤脚。

然而她离他太远,他靠着树桩如何也碰不到,情急之下他不管不顾,被平安扣刺破的手掌猛地按在地上,想要挣扎着起?身。

但很快他又止住了动作。

舒白随意地擦了擦剑身,执剑指他。

她眼帘低垂,漫不经心扫视虞策之上下,目光拂过帝王劲瘦的腰身,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上。

剑尖灵动地挑开他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

肌肤骤然裸露在空气里,虞策之打了个?寒颤,长眉蹙起?,“你……”

“别?说话。”舒白?语气淡淡。

虞策之下意识闭嘴。

没?等他懊恼自己过于?听话的反应,他的身体猛然一颤,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呃——”

她的剑如游龙一般,冰凉的剑身贴在他温热的肌肤上,身上的细小汗毛顿时跟着竖起?,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舒白?望着他的模样,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清浅的笑?,饶有兴致地抬了抬下巴,“真漂亮。”

“什……什么。”虞策之一时之间没?有听清。

舒白?凝视他逐渐动情的躯体,好心情地又赞赏一遍。

“真是我漂亮的俘虏。”

这一次虞策之听清楚了,他的身体再度一抖,后退着想要逃离,偏偏身后是近乎两人粗的树桩,他退无可退。

“放肆,我不是你的俘虏,你是反贼,朕早晚会?杀了你。”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如果此时在舒白?面前的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舒白?仍然无权无势,这样满含恨意的言语自然会?让舒白?忌惮。

可惜,今非昔比。

眼下的皇帝在舒白?眼中,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无论?怎么抉择都可以随着她的心意来。

舒白?笑?了一下,好心提醒:“当初江音没?有教过你吗?”

“什么?”虞策之不解。

舒白?睨着他,像是打量一件心爱的物件,“屈居人下的时候,要乖巧一点,别?说那么多狠话,否则会?被教训得更惨。”

虞策之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负心人。

舒白?唇角始终噙着笑?意,她没?给虞策之太多反应的时间,扯过他的衣衫,强硬地将他背过身去,按在墙上。

“你做什么?”虞策之语气慌乱。

下一刻,不用舒白?开口,他也明白?了舒白?的意图。

紧贴身体的衣衫被扯下来,光滑白?皙的背脊在满月的光辉下,像是一道弯曲的桥梁。

虞策之慌乱地想要挣扎,“放肆!你放开,你放开!”

“嘘。”舒白?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揪住他的高马尾,用力向后拽,“别?说话。”

舒白?缓缓俯身,吻了吻帝王敏感的耳垂,“陛下也不想吧。”

“不想什么?”虞策之声音发哑。

“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舒白?饶有兴致地说,“虽然我的人会?去清场,替陛下拦下您那些不知死活的属下,但万一拦不住呢?”

“万一没?有拦住,陛下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舒白?温声提醒。

虞策之僵硬一瞬,猛地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朕,朕没?同意,你不能这么做。”

“别?动了。”舒白?拍了拍柔软的桃子,眯起?眼睛警告,“我出门?的时候匆忙,东西都是让死士备下的,未必合你的身体,要是伤到了,回营的时候被陛下的好舅舅看出来了,陛下要如何自处。”

虞策之仗着舒白?此时看不见?自己的脸,眼眶中涌出泪来,从喉咙中挤出沙哑凶狠的低语,“逆贼。”

“这个?时候,陛下想怎么骂都行。”舒白?哼笑?一声,缓缓压上去。

虞策之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他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被宰割的结局。

隐忍的闷哼声夹带哭腔,在静谧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舒白?的警告让他心生忌惮,他害怕他的属下们真的闯进?来,偶尔溢出的呻吟令他身体一抖,巨大的担忧犹如虬结的藤蔓,将他整个?人裹挟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虞策之不得不咬住胳膊,堵住那些不受控制的怪异声调。

他失去了小声哀求的权力,只能咽下委屈,眼中落下的泪不知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恍惚间,他听见?舒白?说:“好干净啊,陛下,偷偷清理了跑出来的啊。”

“……”

虞策之没?说话,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却‘啪’地一声断了。

泪水决堤。

巨大的委屈将他淹没?。

等舒白?发现不对的时候,事情都结束得快差不多了。

她沉默了一瞬,在继续和?停下之间选择了停下。

意犹未尽。

将抖得不能自已的皇帝揽入怀里,顺势帮他把衣服披回身上。

“结束了。”

虞策之没?说话,仍旧抖个?不停,整个?人恨不得缩在舒白?怀里。

舒白?帮他拢了拢衣衫,亲着他头顶凌乱的发丝哄劝:“又不是第一次了,怎的怕成这样,谁家俘虏同你这样难伺候,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要杀了我吗,现在不杀了?”

虞策之深吸一口气,忽地抬起?头,恶狠狠咬上她颈下的锁骨。

两人方才动作?激烈,扯乱了舒白?原本整齐的衣衫,衣领松垮,露出了大片肌肤。

舒白?长眉轻蹙,容忍了他的动作?。

皇帝这次用了全?力,直到她的锁骨处流下鲜血,沾染轻微的血腥味,他才罢休。

虞策之垂目看了看她锁骨上冒血的清晰牙印,睫羽轻颤,再度凑上去,用舌头舔舐着她的伤口。

树林中静了许久,响起?虞策之低哑的声音,“是你先要杀我的。”

舒白?挑眉,没?说话。

虞策之缩在她怀里,用凶狠的语气质问:“你怎么忍心杀我的。”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今日。”虞策之冷冷吐出两个?字。

“白?日两方将士皆在,我不与你真打,难道要和?你抱在一起?认亲吗?”舒白?嗤笑?一声。

虞策之瞳孔晃动,猛地抬头,凄冷地看她,“那晚上呢,我去寻你,你却不留任何情面。”

“晚上是你先来挑衅的,有机会?捕获俘虏,何乐而不为。”舒白?慢条斯理。

不等虞策之说话,舒白?捏住他的下颌,垂眸睨着他几度崩溃的表情。

“好阿拾,你是不是忘记了,白?日是你先对陆逢年?起?杀心,故意挑衅我的。”她轻声提醒,语气徐徐,“先是安锦,然后是陆逢年?,要是我一个?不留神没?看住,我身边的人是不是就让你杀光了?”

第103章第103章

舒白的话并不是玩笑。

相反,她?话音才落,便紧紧揪住皇帝披散在身后的大把发丝,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为防止他挣扎,她?还顺势按住了才惨遭蹂躏的桃子。

月光下,帝王修长的脖颈猛然绷紧,他猛地喘息一声?,瞳孔不经意?对上满月的光晕,瞳仁几乎缩成细而狭窄的竖缝。

虞策之?咬了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

舒白戳中了他隐秘的心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紧绷,舌头抵着后槽牙,强撑着没有露出心虚或者其余的神色。

“朕没有要杀陆逢年。”他拧着眉,试图辩驳,“两军交战,哪里有功夫细细辨别他长什么样子,我都没有认出他,何况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掌握南境,哪里想得到他是你的人。”

“原来陛下想不到啊。”舒白似笑非笑。

虞策之?抿唇,试探地动了动,得到舒白的默许后,胆子便大了许多,凑过去亲吻她?因为奔波劳累变得瘦削的下颌,“江齐峦呢,夫人有没有杀了他。”

舒白缓慢地揉着他头顶浓密的发丝,也不瞒着他,“没有。”

“为什么。”虞策之?蹙了蹙眉,目露不满,顿时从舒白怀里翻身,直勾勾看着他,“一个?沽名钓誉的孬种,夫人为什么要留他,夫人不应该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吗?”

舒白再度揪住他的头发,令他离自己远了些?。

“留着他,自然有我的理由。”她?眯起眼睛,唇角笑意?浅淡,“陛下此?时有求于我,又?不说我是反贼了?”

虞策之?冷着声?音控诉,“你已经控制整个?南境,他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你留着他,分明是你还没有想好是否向大梁求和,想要留着他的性命待价而沽。”

“何必这样想我,舒家?满门‘忠烈’。”舒白拍了拍他的脸颊。

她?没有正面反驳,话语含糊其辞,反而证实了虞策之?的猜想。

虞策之?眸色冷暗下来,却没有继续纠结江齐峦的死活。

他轻轻蹭了下舒白覆在他脸颊上的手?,轻声?细语顺着她?道:“是,夫人是忠烈之?士,有自己的想法亦是情理之?中,我不再和夫人计较江齐峦便是。”

“但霍耀风父子背负叛国之?罪,骂名产生,夫人必定要献上他们二人的首级,朝臣面前,我也好做一些?。”虞策之?殷殷地望着她?,话语之?间杀机毕露。

舒白凝视他执着的神情,漫不经心抚了下鬓角,“说来说去,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只是两个?对南境无足轻重?的存在而已,夫人也不愿意?吗?”虞策之?急切地推了推她?,脸上表情有些?阴狠,大有舒白不同意?,今日便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舒白对虞策之?的反应并不意?外。

皇帝本就是得寸进尺的性子,给几分好脸色便会得意?忘形。

“既然是陛下要求,最迟后日,我会让人奉上霍如山的首级。”舒白淡淡道。

虞策之?拧眉,“只是霍如山?”

“霍如山三朝元老,曾经在朝中颇有威望,用他的首级,足以给你杀鸡儆猴。”舒白徐徐道。

虞策之?眉眼沉寂下来,“霍耀风呢,他有什么值得你留下的,难道你还惦记和他的旧情。”

“啧,不高兴了?”舒白掐了掐他的脸颊,缓缓道,“别得寸进尺,凭你现?在的表现?,还不值一颗霍家?家?主的人头。”

见虞策之?明显不服,舒白提醒他,“别忘了,刚才陛下只解释了陆逢年这回,上次你在树林里大张旗鼓要杀安锦的事情,我们还没有算账。”

虞策之?没想到舒白还会翻这笔旧账,心虚过后,浓重?的不甘涌上心头,“安锦为臣不忠,我便是杀了他又?能如何——”

虞策之?忽地呼吸凝滞,身体猛地抖动,在寒凉的夜晚,鬓角冒出冷汗。

“夫人……”他哑声?看她?,表情隐忍破碎。

舒白凝视他狼狈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叫我做什么。”

虞策之?胸膛起伏微弱,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半晌,艰难地落在舒白的手?背上。

她?的手?掌牢牢覆着他的手?,两人手?掌交叠在一起,舒白几乎是强按着他的手?心触地,被玉石刺穿的手?心还没有得到包扎,鲜血也没有止住便再度受伤。

剧烈的刺痛令他心神涣散,唇舌间仅是苦涩的味道。

方才两人旖旎纠缠,即便舒白在强行占有他的时候没有发现他手掌的异样,眼下她?触及他黏腻湿滑的伤口,她?不可能仍旧一无所觉。

她?分明是故意?的。

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的关心,只有不断加重?的力道。

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手?掌蔓延至全身。

虞策之?咬紧牙关,一时没忍住,失声?问道:“你这样惩罚我,就是为了安锦吗?”

舒白望着他,“安锦帮我是私事,陛下不该把自己的个人恩怨牵扯进来。”

“为了那个?安锦,那日在树林里你和死士向我射箭,难道这笔账还不算完吗!”虞策之?见舒白脸上毫无怜惜之?色,彻底失态,表情扭曲,嫉恨交加。

舒白眯起眼睛,按紧他的手?掌,冷冷道:“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什、什么?”虞策之?仓促地问,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湿润的水雾。

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滑下,偏偏他自己不觉得,兀自睁大双眼,冷着面色死死盯着舒白。

“我要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不会再对我身边的人动手?。”舒白一字一句道。

虞策之?咬牙,目光闪烁,自是不想答应舒白。

在不断的角逐中,他所能握住的越来越少,不愿意?再放过方寸之?地。

然而再如何不愿意?,此?时的帝王于舒白而言,也不过是案板上任她?宰割的鱼肉。

舒白打定主意?,不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她?的手?强硬地钻入他的掌下,和他的掌心十指交握。

帝王不愿意?松开那枚裂成两瓣的平安扣,一分为二的碎裂玉石一块刺入他的血肉,一块被他藏在受伤掌下,直到舒白到来,玉身才重?见天日。

闷哼声?从帝王干涩的喉咙中溢出,又?被舒白强硬地堵了回去。

亲吻浅尝辄止。

舒白垂眸看着他大汗淋漓,知?道他在强忍着疼痛。

难为他天生痛感迟钝,若是换了普通人,早就哀嚎出声?。

舒白静了半晌,给足他喘息的时机,“阿拾,我不希望有人因我出事,更不允许你手?上沾染我身边人的鲜血,如果真有那样一天……”

舒白加重?力道,几乎和他的掌心贴合在一起,玉石的尖端向着柔软的血肉缓缓推进。

“呃——”虞策之?神情痛苦,眉头也皱了起来。

舒白凝视他的样子,估量着他的忍耐程度已经达到顶峰,才松开了他。

余痛遍布虞策之?的全身,加上在寒冷的夜晚始终只披着单衣,虞策之?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连瞳孔都微微涣散。

舒白抱紧他,让他的脑袋埋入她?的肩颈,慢条斯理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和你争执,但从此?之?后,无论是我还是南境,和大梁都再无瓜葛,日后再相见,便是形同陌路。”

虞策之?猛地抬头看她?,眼中充斥不可置信的光泽。

和舒白对视良久,他始终无法从她?的神情中捕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忍。

他意?识到她?不是说说,并且她?的确有能力做到。

虞策之?惊颤一瞬,连忙拥紧她?,滚烫的泪水落入舒白的衣领里。

“不会有那一日的……你别吓我,我不会再动伤他们的念头,求你了,别这样惩罚我。”他的声?音近乎哽咽。

分明是高坐明堂,执掌生杀的高傲帝王,此?刻却像是个?讨不到糖吃的孩提。

舒白看着他方寸大乱,并没有心软,攥着他的后脖颈,平静道:“向我保证。”

“我保证……”他声?音微弱。

“保证什么。”

“我不会对你身边一切亲近的人动手?,不会杀他们……不会伤害他们。”虞策之?说得断断续续,眉眼耷拉着,看上去十分悲戚。

舒白凝视他,“这是陛下说的,如有违背,你知?道后果。”

“……帝王一言九鼎。”虞策之?垂着脑袋不看她?,神色恹恹。

得到满意?的答复,舒白奖励似地抚摸他的脸颊。

虞策之?紧紧搂着她?,呼吸始终紊乱,似是没从恐惧中回神,也像是没有接受被舒白威胁却无能为力的现?状。

满月西斜,夜色过半。

舒白再度覆上他受伤的手?,和缓着语气问:“手?伤成什么样了,给我看看。”

虞策之?微不可查地颤了下,僵硬地摊开掌心。

尖锐的石头几乎融入绽开的血肉,鲜血横流,看上去惨烈极了。

舒白神色不变,“嵌得很深,你倒是能忍。”

虞策之?轻轻吸了口气,涩声?道:“你会在乎我疼不疼吗。”

舒白眉梢微扬,缓缓抬眼望向他,“陛下的身体从头至尾都归我所有,不管我在不在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该有半分损伤。”

虞策之?神色黯然,低垂着头许久没有说话,看上去像是秋日里开败的花,从他身上看不见半点生机。

舒白见他心情郁郁,了无生气,蹙了蹙眉,抚摸他的脑袋,“那石头嵌入血肉,拿出来反而会加重?伤势,我先帮陛下包扎了,陛下回去后再让军医细细处置。”

啪嗒。

泪珠断线一般,不停滴落。

虞策之?为掩饰自己几欲破碎的心情,不管不顾将脑袋埋入舒白怀中,脊背发出轻微的颤抖。

“不是石头。”他咬着牙,颤声?纠正,“是你送朕的平安扣。”

“那日你向我射箭,出现?了裂纹,刚才碎开了。”他声?音沙哑干涩,听上去十分无助。

饶是舒白也不由怔了下,转瞬明白虞策之?为什么会任由一块石头嵌入血肉,却始终一言不发,没有在皮肉刚被刺穿的时候就把石头取出来。

怪不得一向对疼痛不敏感的帝王,会在她?碾压他伤口的时候,几欲崩溃。

帝王心理上的创伤恐怕要有一阵子才能修补好。

舒白叹了口气,抬起他的下颌,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安抚道:“一块石头而已,碎了便碎了,我再送你一个?不就好了。”

虞策之?睫毛轻颤,抬眼时,上面还沾了米粒大小的泪珠。

他紧抿着唇,眼皮耷拉着,显得双眼十分冷漠,昳丽的容貌在满月的光辉下如同要人性命的妖精。

“那是第一个?,不一样。”他语气低落。

舒白望着他的模样,心尖微软,凑过去亲了下他有些?冰凉的眼皮,温声?哄他,“陛下也不是第一个?和我有关系的男人,何必在意?第一第二之?分,都是我精心给陛下准备的,有什么分别。”

她?不劝还好,一开口便戳到虞策之?最隐秘的痛处。

他霍然抬头,浑身又?不可遏止地颤抖,偏偏面上不肯落了下风,咬着牙用阴冷的眼神看舒白。

舒白拍了拍他的脸颊,又?凑过去吻了下。

从前还在宫中无法脱身的时候,她?不喜欢帝王在床榻之?余表露阴狠的心性,眼下,她?却爱极了他凶狠的模样。

给龇牙咧嘴的狼王套上项圈,赶走对他忠心耿耿的狼群,辅以棍棒教养,随着时间推移,谁还能轻易说得清是狼是狗。

心情极好之?下,舒白安抚道:“比起第一个?,我更喜欢第二个?。”

一语双关。

帝王垂下眼,虽未说什么,呼吸却逐渐平稳。

舒白拿走被他握在掌心的半枚平安扣,从袖口撕下一条布带,撒上随身携带的药粉,轻轻搭在虞策之?手?掌上,缠了几圈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虞策之?抿唇看她?,神色阴阴的,眼尾泛着一抹红晕。

“乖一点,尽快取下嵌入手?里的那半枚玉身,下一次我会检查。”舒白淡声?说。

虞策之?瞳孔微闪,艰难地回神,语气不可置信,“下一次?你不带我走?”

舒白忍不住笑了下,“我的好陛下,两军开战,我怎么敢抢掳皇帝到我的阵营里。”

虞策之?顿时揪住舒白的衣袖,咬牙说:“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我是你的……”

“什么?”舒白饶有兴致地问。

未尽的话语似是让他觉得难以启齿,他支支吾吾半晌,从口中挤出细若蚊蚋的代词,“那个?。”

“那个?是什么?”舒白扬起眉梢,凑在他耳边,故意?放轻声?音,“俘虏吗?”

虞策之?呼吸凝滞,阴冷地望着她?,不说话了。

舒白凝视帝王苍白的面容,摸着他的脸,忽地取下自己发丝间的玉簪,缓缓插入帝王的发冠中。

帝王原先的发簪早就在争夺中脱落,不知?去向。舒白的这枚玉簪简洁利落,末尾簪着一枚鸽子血一般的红宝石,不逊江齐峦的满园花卉。

舒白帮他把衣服拢好,笑了声?,“时间差不多了,陛下的暗卫还在外面等?你。”

虞策之?双手?慌张攥紧舒白的衣袖,冷着眉眼看她?,眼神有些?破碎,“我是你的俘虏……我是你的俘虏,你真的要丢下我?过了这次,你再也别想朕落在你手?里!朕会让梁军踏破南境,你会后悔的!”

舒白根本不会把他威胁的话放在眼里,她?站起身整理好衣衫,居高临下看他,“走吧。”

第104章第104章

天色仍然?昏暗,只有远眺东方城池时,能看见一抹鱼肚白。

宋祁带着?一众暗卫和?舒白的死士僵持许久,即便内心焦灼,也不敢冒然?缠斗,直到?舒白的死士撤走,他们才着?急忙慌进?入树林搜寻帝王踪迹。

找寻的路上,宋祁满头?大汗,甚至生出立地出家皈依佛门的念头?,恨不得跪地祈求神佛,千万不要让舒白带走皇帝。

南境态度不明,倘若此时舒白将?帝王带入城中,帝王的处境岂不是和?俘虏一般。这可是奇耻大辱!

若让帝王受此大辱,他情?愿以死谢罪,否则往后哪有颜面再见众暗卫和?逝去的祖辈。

宋祁内心急得像个无头?苍蝇,偏偏他是一众暗卫的主心骨,面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分?寸。

找到?虞策之时,宋祁几乎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舒白没有带走皇帝!

宋祁没有高兴太久,便见虞策之拢着?衣衫,在树桩下席地而坐,附近还有坠马留下的痕迹。

宋祁顿时慌了,直冲到?虞策之面前,扑通一下跪下去,紧张询问:“主子,你可有哪里受伤。”

虞策之动了动僵冷的身体,淡声说:“无妨,一点小伤,一会儿让军医去帐中候着?便是。”

不等?宋祁松口气,他便借着?天边的亮色看清了虞策之包着?布条的手。

原本骨节分?明的手肉眼可见肿起来,布条上血迹斑斑,看上去十分?骇人?。

宋祁心神俱裂,紧张道:“离营帐还有距离,不若属下先?简单为主子处理一下。”

慌乱之下,他失去分?寸,伸手就想解开虞策之手掌上不怎么干净的布带,被虞策之躲开。

“不必。”虞策之语气沉了许多,无声警告。

于是宋祁眼巴巴收回手,“主子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不如属下去拿件斗篷给主子披上吧。”

这次他说话?明显委婉许多。

毕竟虞策之身上松垮的衣服并不能用单薄来形容,用破烂更合适。

原本规整的锦衣破了几个口子,又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已经完全变形,像是一块破布,配上帝王松松散散铺下来的墨发,好好一个皇帝,看上去却像是遭受过?凄惨的对待。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便也罢了,若是让军中将?士再看见这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宋祁生怕虞策之拒绝,小声补充,“军营中人?多眼杂,您的身份不宜太过?惹眼,今日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也不好。”

虞策之长眉蹙起,“去拿斗篷吧,还有面具,一并拿过?来。”

宋祁连忙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下属将?准备好的斗篷拿上来,宋祁尽职尽责为虞策之披上后,又为他戴上面具。

虞策之在宋祁的搀扶下起身,宋祁道:“马车停在树林外,很快就到?了。”

虞策之神色淡淡,走了两步,忽地说:“过?两个时辰,让国公去主帐等?朕。”

“是。”

舒白驾马回到?太守府时,已经是天光微亮,隐隐约约能看见云层后的太阳。

霍耀风在太守府门口等?了一晚上,吹了整夜的寒风,他的神情?显得憔悴,远远看见舒白驾马而来的身影,立即迎上去。

“舒白。”他轻声叫住她?,语气有些不自在,面颊也跟着?泛红。

舒白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身后的死士。

看见霍耀风,不由讶异地挑起眉梢,“你找我?什么事情?。”

舒白的容貌和?一年前并无分?别,气质和?性情?却变了许多,少了一些温和?柔婉,多了些上位者独有的冷淡和?审度。

不对。

其实舒白没有变,从始至终她?就是个冷淡寡情?的人?,之前没有发现?,只是因为舒白对他还有几分?情?意。是他过?于自负,分?明和?舒白认识多年,却盲目地觉得她?嫁入霍家后,会逐渐向他妥协,做一个世俗认可的贤妻良母。

霍耀风抿唇,强压下心中的酸涩,走上前关切地问,“眼下空气还很寒凉,怎么穿这么单薄。”

他说着?便要脱下挡风的外衫,“太冷了,先?穿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霍耀风的目光直愣愣落在舒白松垮领间。

白皙的肌肤上,那道泛着?血色的牙印即便有一半被布料覆盖,也仍然?显得清晰可见。

霍耀风藏在心里多时,思忖了一晚上的剖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冷风吹散大半。

情?急之下,他顿时失了分?寸,尖锐的话语想也不想破口而出,“你刚才去哪里了。”

舒白刚享用过丰盛的大餐,心情?尚佳,闻言只是扬了扬眉梢,“霍家主,我去哪里,并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霍耀风的脸色变了又变,起初他以为舒白招惹了南境楚馆里的野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南境主城中秦楼楚馆并不在舒白驾马回来的那个方向,相反,那是直通城门的方向。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忽然?盘踞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舒白有多在意虞策之,却知道虞策之对舒白痴迷至极,以皇帝狠绝独断的性子,未必不会从京城追至此地。

霍耀风很快又联想到?昨日梁军迎战的蒙面将?军,无论是年岁还是身形都对得上。

霍耀风的心狂跳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铺天盖地的酸涩和?不甘如恶毒的药汁,弥漫在舌尖。

霍耀风深吸一口气,在舒白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变得狰狞。

他仿佛看见一根麻绳粗的红线连在舒白和?虞策之身上。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舒白,更失去了尝试的勇气。

手无力垂下,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盯着?舒白背影的眼神有多么嫉恨不甘。

昨晚的筵席早就结束,霍耀风失魂落魄回到?临时居住的小屋。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摆着?两个木板做成?的窄床,分?别置于屋子的两端。

霍耀风回去的时候,霍如山正躺在其中一张窄床上,手中不停把玩着?他爱若珍宝的骰子。

见霍耀风回来,霍如山顿时起身迎上来,期待地问:“回来了,怎么样,舒白的态度如何,一时不软化也没关系,天长地久,她?总会回心转意,我的儿子才高八斗,她?不可能不会回头?。”

霍耀风避开霍如山,低声说:“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舒白和?我已经没有可能了。”

“废物!”霍如山顿时拉下脸来,破口大骂,“孬种,送上门来的荣华富贵你也抓不住!”

霍耀风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静了半晌,喃喃道:“我争不过?他。”

“争不过?谁?”霍如山不耐烦地问。

霍耀风忍无可忍,终于吐露出心中难以启齿的秘密,“虞策之。”

“谁?”霍如山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重复,“皇帝?皇帝和?舒白怎会有牵扯?”

“舒白同我和?离后,大半时间都和?虞策之在一起。”霍耀风冷冷说。

“此事当真?为什么不早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虞策之和?我有言在先?,甚至和?离一事便是他逼得我,我有苦说不出。”霍耀风声音凄厉。

霍如山拧着?眉头?,脸色扭曲,艰难接受从霍耀风口中得到?的消息,“眼下南境和?大梁已经开战,皇帝远在天边,不更是你接近她?的好时候。”

“有虞策之在,她?怎会回头?。”

霍如山忽地抓住他的手腕,“既然?皇帝对舒白有意,你更应该接近舒白,寻个机会将?舒白献出去,我们父子二人?背叛皇帝一事便可一笔勾销……”

“够了!”霍耀风甩开他的手,额角青筋凸起,忍耐到?了极点,“皇帝就在梁军军营,昨晚舒白便是出城去见他,舒白既已经和?我和?离,便同霍家再无干系,你能不能别再惦记那些有的没的了。”

霍如山顿时怔在原地。

霍耀风心烦意乱,加上一夜未眠,此刻只想一个人?倒在床上静静,偏偏霍如山总不能令他如愿。

手腕再次被攥住。

霍耀风对上霍如山阴鸷狠绝的眼神,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怎么了?”

“的确是我想错了,说到?底,我们父子二人?是叛臣,昔年鼎盛的霍氏家族也不复存在。”

“什么意思?”霍耀风拧眉问。

“你我父子被江齐峦许以高官厚禄,骗到?南境后便被不冷不热地晾在一边,这样的待遇难道你就甘心?”霍如山问。

霍耀风面上露出不甘,沉沉道:“父亲究竟要说什么。”

“眼下江齐峦被舒白关在地牢里,都说患难见真情?,此时此刻才是我们父子二人?投诚的好机会,既然?舒白和?你再无可能,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联络江齐峦旧部救出江齐峦,再将?舒白和?虞策之的关系公之于众,到?时候南境人?心大乱,定会摇摆是否再听命于舒白,我们便借此时机推翻,或是夺下兵符,成?为南境新主,或是取得江齐峦信任,站稳脚跟。”

“整个南境已经在舒白的掌控之下,父亲说得容易,实际却难如登天。”

“南境守将?和?世家皆把舒白当做击退梁军的救命稻草,若知道舒白是皇帝派来,我们再加以鼓动,你觉得他们还会再信任她?吗?机会从来不等?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霍如山蠢蠢欲动,眯着?眼睛看他,“你难道不想打翻身仗吗?还是说你就甘于任人?欺凌践踏。”

霍耀风怔了一下,神色犹豫,下意识拒绝,沉着?声音说:“这太冒险了。”

霍如山十分?了解霍耀风的性格,见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有所动心,正要再劝,忽听小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霍如山被打断思路,有些不耐烦。

霍耀风已经坐在冷硬的床上,霍如山耐着?性子走过?去开门,看清来人?,下意识后退一步,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怎的来了?”

霍耀风脱下外衫,见外面久久没有动静,正要问霍如山外面的人?是谁,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变了脸色,“父亲!?”

太守府。

舒白坐在妆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篦头?发。

死士游十五悄无声息出现?在舒白身后,单膝跪下。

“霍铎去见霍如山了。”

舒白梳头?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他动手了?”

“是,按照您的吩咐,我等?没再拦他,只是他在霍如山身上砍了数十下,尸身怕是无法保存完整。”

“无碍,砍下霍如山的人?头?,装箱子里送去梁军军营,两军停战总需要给个台阶。”用叛臣的首级做台阶再合适不过?。

“奴明白。”游十五应声,又道,“霍如山被杀前,曾向霍耀风提及一事,奴有些担心。”

“什么?”舒白侧头?看他。

游十五得到?允准,起身凑到?舒白耳边低语几句。

舒白轻蹙眉头?,转而露出一抹兴味的笑。

第105章第105章

梁军的营帐如同?棋子,密密麻麻落满棋盘,坐落在绵绵不绝的河水畔。

帝王的营帐被安排在主营的侧后方,无论内外?都十分低调和普通营帐并无不同?。

营帐帐门紧紧闭合,守在外?面?的军士出自禁军,不会泄露从帐内传出来的只言片语。

“什么!谈判!我不同?意。”护国公猛地站起身,脸上五官几乎纠结在一次,“才夺回玄荼城,两军初次交锋,连热身都不算,此时?谈判求和,我大梁成什么了?”

虞策之坐在主位,柔顺浓密的墨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铺在身后,尾尖还沾染着几分湿意。

军医跪在虞策之身侧,小心翼翼处理虞策之手掌上几乎深入骨髓的伤口。

虞策之见护国公反应激烈,像是早就料到?一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道:“南境不再?是江齐峦当家,大梁也不是求和,而是谈判,如果能不动?干戈就平息此事,对大梁百姓有益无害。”

“那也不行,战事已起,主动?谈判定然会损大梁和陛下的威严,此举不可为,陛下想化干戈为玉帛也至少要我等再?拿下一城。”护国公说。

“朕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量。”虞策之向椅背靠着,语气冷沉。

“陛下!”护国公气得眉毛竖起,绕着自己的位置走了两步,气不过却又不敢和虞策之硬碰硬,便看向一旁的崔溟,寻求外?援,“崔将军,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崔溟下意识一抖,小心翼翼瞥了眼?上首神色冷沉,一看便不可忤逆的皇帝,又看了看吹胡子瞪眼?,显然正在气头上的天?子国舅。

崔溟:“……”

崔溟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国公,我还受着伤,不便参与。”

“你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脑子受伤,也不是嘴受伤,怎么,还没混出名堂便学起朝中装傻充愣那套风气了?”护国公横眉冷道。

崔溟:“……”

崔溟只觉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皇帝和护国公的双双注视下,只得小声道:“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南境,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的问?题是谈判也不一定能收复南境,探子递来情报,南境新上任的掌权者正是那日出城迎战的女人,那日崔将军你也看见了,她出手狠辣,根本不留情面?,这样的人,未必会比江齐峦好对付。”

崔溟迟疑:“不会吧,好歹是……比起江齐峦,那位定然是向着大梁的。”

护国公痛心疾首,“战局是攀关系就能左右的吗?难道你也鬼迷心窍了不成!”

崔溟忍了一下,没忍住,“……什么叫也啊。”

上首的虞策之眯了眯眼?睛,表情微冷,“国公,莫要失了分寸。”

护国公咬牙,若非虞策之是皇帝,天?子威严不可侵犯,否则他此时?真想冲虞策之翻个白眼?,拿个镜子让虞策之看看自己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一年?过去还笼络不了那女人的心,现在人家另起门户,他倒是好,上赶着贴上去,安危尊严全然不要,哪里还有皇帝的样子。

还有皇帝那个手,他都不想说!

护国公满怀不忿坐回位置上,“臣失言,陛下恕罪。”

气氛凝滞间,营帐外?忽然响起守门将士洪亮的声音,“报,南境送来一锦匣,匣中装有叛臣霍如山的首级。”

虞策之冷硬的表情顿时?舒缓许多,露出一抹清浅却掩饰不住的喜色。

“呈进来。”

锦匣被将士放到?营帐正中间,匣子打开,帐内所有人都能看见那颗骇人的头颅。

护国公看见霍如山的首级,脸上隐忍的怒色消退许多。

身为皇帝的心腹,又是国舅,他对舒白的来历可谓一清二楚,正因如此,他才能看出匣子中那颗人头的深层含义。

此时?舒白送来这颗人头,不仅是给了大梁一个台阶,更是表明了舒白对皇帝的重视,毕竟她送来的项上人头不是别人的,正是她前夫亲父的。

总算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倒贴了。

护国公气稍微顺了点,喝了口茶润喉,没再?说话。

在场的天?子近臣除却护国公和崔溟,还有两个资历较浅的年?轻将军,这两个将军武艺虽不及崔溟出类拔萃,但文武兼修,也算是难得的后起之秀。

虞策之视线扫过两人,象征性询问?,“谈判一事,你们?两个以为如何。”

两个年?轻将军对视一眼?,忙不迭地说:“末将唯陛下马首是瞻。”

护国公见状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便劳烦舅舅准备谈判事宜,遣可靠的大臣出使南境面?见舒白,一切事宜无论巨细都要向朕禀报。”虞策之道。

护国公抿唇,“是。”

“事情便这样定了,朕乏了,没别的事情你们?就跪安吧。”虞策之靠着椅背,懒懒道。

三个将军对视一眼,起身告退。

营帐中除了虞策之和护国公,只剩下默不作声的医官。

虞策之见护国公没有离开的意思,眉梢扬起,“舅舅还有事?”

四?下没有外?人,护国公深吸一口气,问?:“陛下昨晚去哪了,臣让宋祁跟着陛下,不成想陛下一夜未归,眼?下局势混乱,为安危考虑,陛下不可离营太久。”

“朕有分寸,舅舅不必担心。”虞策之淡声说。

护国公目光落在虞策之颈肩还没有消退的红痕上,自觉没眼?看,沉着面?色道:“在自己的营帐里便罢了,出帐的时?候,烦请陛下把衣服穿严实了。”

虞策之挑了眉,没说话。

“为表公平,谈判开始之前,请陛下莫要再?和那女人见面?。”护国公语气匆匆,生怕虞策之反驳自己,站起身,生硬地拱手躬身,“臣告退。”

帐门打开又匆匆闭合。

虞策之面?色微沉,轻嗤一声后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医官,“怕什么,把东西取下来别扔,朕要留着。”

“……是。”

五日转瞬即逝。

在虞策之的催促下,负责谈判的使者坐着马车进入南境郡。

作为开战以来双方的第一次谈判,无论南境那些被江齐峦拉上贼船的守将文官内心有多希望战事平息,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在气势上输人一等。

舒白没有出席这次谈判。

第一次谈判不可能会成功,双方都打着试探的心思,去也无用,更重要的是,作为南境当下的掌权者,一个普通的谈判使者还不值得她出面?。

负责和使者接洽的是陆逢年?和萧挽,双方早有约定,和谈判无关的人员不能旁听?。

偌大的室内只有三人。

萧挽坐在主位,陆逢年?则坐于她的左手,使者坐在她右手。

“二位阁下既然能代表舒大人,在下便开门见山,此次招安,陛下愿意再?度接纳南境上下,不动?兵戈,南境仍然是大梁属地,百姓仍然是大梁臣民?,一切如旧。”

在舒白的要求下,萧挽少见地换回女装,朱钗罗裙衬得她光彩熠熠,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一贯阴郁的眉眼?。

萧挽盯着使者,双手环胸,“条件。”

“舒大人回京城面?见陛下受封,此后无诏不得回南境,交出江齐峦和霍耀风的首级,压江太后入京。”顿了下,使者道,“至于太守印和兵符的归属,国公说了,舒大人可选其?一留下。”

陆逢年?表情微沉,没说话。

萧挽冷笑一声,靠着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你们?倒是狮子大开口。”

使者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低眉顺目,“阁下说笑了,大梁给出的条件已经是开了先河,皇恩浩荡。”

“想让南境归顺,我等亦有条件。”萧挽道。

“请讲。”

“一,皇帝迁都南境,此后定居于南境,舒白自不必再?回京中;二,封舒白为镇国大将军,总领南境二十万大军;三,给舒白特赦之权,即舒白有权力决定是否越权赦免一干和南境有牵扯的臣子,陛下不得有二话;四?,释放安锦和静缘寺住持太慧法师。”

“……”

使者表情逐渐裂开了。

良好的教养令他仍然端坐在椅子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