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第81章
因为虞策之和霍铎造成的诸多因素,舒白比计划中提前一天回?到?宫里。
她忍了虞策之许久,多少顾及着在宫外风寒雪冻,不好和他?计较,一回?到?宫里却反而没什么顾忌。
舒白拽着虞策之的衣领,当着戚辨众人的面,一路将他?拽入紫辰殿。
虞策之猝不及防摔在紫辰殿柔软的地毯上,本就?歪斜的头冠咣当一声掉在石砖上,摔碎了一角璀璨的玉石。
“夫人?”虞策之缓慢地支起身,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舒白居高临下望着他?,表情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阿拾,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她平静地陈述。
虞策之瞳孔轻缩,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眼眶猛然泛红,即便舒白半个身子隐在暗处,他?仍旧透过黑暗精准地看向了她不带感情的眼睛。
虞策之不可抑制地颤了下,伴随着慌乱一同在心中升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毁灭欲。
想?要,拉着舒白共沉沦。
舒白几乎一下子就?知?道虞策之在想?什么。
她面无表情缓缓蹲下身,手指抹去他?眼角的湿意,“你在想?什么,在想?得不到?就?拉着我一起去死吗?”
她语气轻轻,却直击他?的心房。
虞策之被戳中心事,下意识想?要避开舒白的视线。
倏地头皮一紧,舒白扯着他?的头发根,逼得他?不得不从地上站起身。
虞策之咬牙,矢口否认,“我没有这样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不利,我是你的谋士,你忘了吗。”
舒白懒得听?他?狡辩,将他?扔在床边。
虞策之的后背碰在台阶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这具身体像是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只要被舒白粗。暴的对待,浑身就?会绵软无力,像是水一样任她揉捏,即便是疼痛也没办法令他?的双腿生出直立的力气。
他?红着眼眶,颤巍巍伸手想?要环住舒白的腰身,却被她半路截住。
舒白扯过他?两个手臂,将其高举过头部,利落地扯下他?和自己的腰带,不给他?挣扎的机会,快速系紧。
“夫人?”虞策之语气中带着些不安。
“我之前没有警告过你吗?别?总拿你那?谋士主公的措辞玩伪装的把戏。”舒白欺身上前,一只腿屈起压在他?的腹部,剥鸡蛋壳一样脱下他?层层叠叠繁复的衣衫。
肌肤裸露在外面,接触寒凉的空气,虞策之微微打颤,他?眨了下眼睛,克制着语调低声道:“我是心甘情愿做谋士的,夫人忘了,当初是夫人让我做幕僚,我们才因此结缘。”
“是吗?”舒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确认他?的双手没有办法自行挣脱后,她站起身,向殿内的檀木桌案走去。
虞策之见舒白撇下他?独自离开,眼神猛地一沉,原本不作挣扎的手腕倏地开始用力,奈何?舒白捆人的手法是和死士学的,只靠被缚人自己的挣脱根本没有挣开的可能。
虞策之的表情猛地可怖起来,像是凄厉垂死的兽,喉咙中也发出呜咽的声音。
舒白没有因为帝王的躁动而加快脚步,她不慌不忙从笔架上抽取了几支大小适宜的毛笔,随意沾了些水,转身走回?虞策之身边。
随着舒白的再度靠近,虞策之的情绪得到?无声的安抚。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舒白身上,轻声道:“我说的分明是事实,夫人为什么不信我。”
舒白压在他?身上,任由他?的后背抵着坚硬的阶梯。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古往今来,谋士背主而自立的例子数不胜数。”舒白垂下眼睫,慢条斯理。
虞策之上身用力,想?要去亲吻她,奈何?手臂不能用力,舒白又压着他?不给机会,他?只能无力地躺在床边冰冷的台阶上。
“我不会。”虞策之立即表忠心。
舒白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弹了弹笔尖,描摹山水画一般落下一笔。
虞策之猝然发出一声闷哼,耳尖微红,浑身紧绷起来。
原本高举过头顶的手不自觉开始挣扎,试图翻到?前面来,又被舒白死死按了回?去。
“今天是娘亲的忌日?,我不真的动你,但我们玩点不一样的。”舒白淡声说。
虞策之咬紧牙关,腮帮子紧绷起来。
舒白又落下一笔,笔尖如巨蛇一样游过起伏的山脉峰峦,缓缓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
虞策之几乎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哀鸣,眼角顿时渗出湿痕。
饶是如此,他?咬了咬下唇,倏地不屈地开口,“夫人这么对我,是因为我阻碍了夫人救霍铎,夫人便那?么重视他?吗。”
虞策之很早之前就?知?道,舒白有很多重视的人,包括安锦、萧挽,甚至还有他?恨不得啖其肉的江音。
他?一直以?为,他虽然不能排在她心中首要的位置,但至少也是靠前。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阿猫阿狗越过了他?,得到?了舒白特殊的照顾。
虞策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道心快碎了。
霍铎算是什么东西,替父担责的罪人,家族的弃子,和舒白没有半分关系,凭什么能让舒白出手相救。
他?只是阻拦一下,舒白便这样对他?。
虞策之觉得身体冷得厉害,想?要蜷缩起来,却被舒白强压着,不得不摊开绵软的身体,因为难耐,泛红的眼尾露出更多的湿意。
“你还没有明白吗?”舒白冷冷望着他?。
“今日?的惩罚不是因为你阻碍我救了谁,而是你私自跟踪我出宫,之后又违背我的命令。”
虞策之迷蒙睁眼,咬着下唇,倔强地和舒白对视。
舒白掐住他?的下颌,逼着他?张开嘴,随手拿起矮几上放着的葡萄酒,顺着他?的喉咙一点点倒进?去。
“咳、咳。”虞策之呛了酒,面颊顿时红润起来,朦胧的眼中溢出更多的泪珠,“别?,朕不喝……咳……”
舒白无视他?的抗拒,整整一壶酒灌入他?的腹腔。
紫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结一路向下,浸染平坦的腹部,身下柔软的衣衫。
他?分明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此刻看上去却格外糜艳动人,放在青楼里足以?让恩客为他?一掷千金。
虞策之酒量不算很好,若是宫中夜宴,都是戚辨将葡萄酒换成清水蒙混群臣。
他?迷蒙着眼睛,手慌乱地摩挲,倏地攥紧身下的衣衫,手背上青筋凸起,和手下布料上的褶皱如出一辙。
这场惩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舒白才因为身体不适放过了他?。
舒白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抬脚越过精疲力竭躺在阶梯上的帝王。
帝王的双手还被绑着,见舒白要将他?弃之不顾,立即用高举头顶的手拉住她。
“别?走,你去哪里。”他?哑着嗓音,固执地问。
舒白垂目看了他?一眼,思虑一瞬,弯身把他?从地上扯起,让他?躺在床上,自己则躺在他?身边,手臂环住他?的腰身,防止他?私自离开。
虞策之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声音,“能不能松开我,好疼。”
舒白双目闭合,想?也没想?拒绝道:“惩罚结束,自然会给陛下松开。”
虞策之抿唇,撇过头亲吻她的发丝,见她没有反应,大着胆子舔舐她的额头,又道:“朕好难受,喝得太多了,太冷了。”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舒白语气不变。
“对不起,朕错了,别?这样对朕。”大约是难受极了,他?的声音中带了哭腔。
舒白睁眼瞥他?一眼,伸手按压他?的腹部,顿时听?见他?满是克制的闷哼。
“别?装了,这才哪到?哪,陛下之前又不是没试过。”舒白面无表情道。
虞策之顿时噤声,身体微微蜷缩起来,低垂着眼帘,唇紧紧抿着,不说话了。
舒白见他?看上去实在可怜,摸了摸他?温热的喉结,淡声说:“明天让御医给你看看嗓子。”
虞策之身体微僵,咬紧牙关,憋着气故意没有理会舒白。
舒白懒得管他?这臭脾气,毕竟是皇帝,就?算挨罚,也总要在细枝末节上找回?场子。
于是舒白沉沉闭上双目,呼吸绵长?,很快熟睡过去,只留下满脸委屈倔强的皇帝。
翌日?,舒白难得在冬天还能比虞策之早起一些。
她看了眼在梦中仍旧不安稳的皇帝,穿戴好衣衫起身推开殿门。
戚辨作为虞策之的贴身内侍,一直守在殿外,见舒白出来,下意识要进?去伺候虞策之起身,被舒白拦住。
舒白知?道虞策之定然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此时凄惨的样子,但也没说什么,只说等虞策之传召再让宫人进?去。
戚辨心领神会,忍不住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
但是他?不敢完全信任舒白,毕竟舒白曾用类似的手段拖住虞策之,独自出宫。
于是戚辨谨慎地询问,“陛下午后约了几位大臣去御书房,若是到?了晌午陛下还未起身,奴才们是否要去叫醒陛下。”
“他?应当很快就?醒了,不会等到?晌午。”舒白道。
戚辨又问:“夫人这么早起身是要去哪里。”
舒白知?道戚辨在想?什么,也不为难,平静地说:“正要问问你,昨日?你们把霍铎安排在哪里了。”
“游左公子带着去荒宫了,不过外男不能擅入宫禁,荒宫地方偏僻,远离后宫和帝王寝宫,用作临时安置之所?最?合适。”
舒白道谢后,踩着积雪径直向荒宫的方向走。
刚一进?去,便遇上了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游左,游左看见舒白,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谢天谢地,你可算来了,那?男的是谁啊,脾气那?么大,挨着饿还能闹腾一晚上,要不是我一夜没睡,他?就?跑了。”游左道。
“那?要谢谢你帮我看住他?了。”舒白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游左抬了抬下巴,“谢什么,小事而已。”
舒白牵了牵唇角,吩咐游左在门外守着后,自己推门而入。
屋子里静悄悄的,因为是冬日?,光线不好,室内没有点灯,看上去昏暗极了。
舒白眯起眼睛,举目寻找霍铎的身影。
隐于暗处的人悄悄将目光落在舒白身上,如芒在背的视线很快引起了舒白的注意。
舒白眯着眼睛没有立时看过去,打算看看他?的反应。
霍铎倏地动了,像是一头迅猛的豹子,霎时窜出来,想?要偷袭舒白。
舒白早有准备,掐准时机躲开他?的偷袭。
霍铎没有收住脚步,一下子摔在地上,瘦弱的脊背微微颤抖。
舒白蹙眉,冷着声音道:“霍铎,你不认识我了吗?”
霍铎趴在地上没有回?应。
“你疯了傻了,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但昨天是我救了你,如果?你连这个也不知?道,那?我大可把你交给兵马司,甚至是刑部,任你自生自灭。”舒白睨着他?,语气冷漠。
霍铎身体始终颤抖着,从背后看像是在哭,他?倏然转过身来,跪伏在舒白身前,哽咽着说:“嫂嫂,别?把我交出去。”
他?爬行着到?舒白脚边,抓住她的裙角,哀声说:“你救救我,嫂嫂你救救我。”
舒白矮下身,抬起他?下巴,打量着他?过于瘦削憔悴的脸,问:“当初你既然愿意顶罪,为什么会忽然跑回?来,跑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回?霍家,祈求霍耀风和霍如山的庇护,而是在京城里四处流窜。”
提起霍家,霍铎眼中流露出恨意。
他?无意识攥紧舒白的裙角,抖着嗓音说:“霍如山为了给霍耀风谋取家主之位,杀了我娘,把我娘的死栽赃给族叔,我恨,他?分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他?担罪,他?便护我娘一生周全,他?是恶鬼,我要杀了他?。”
“你远在边境,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舒白问。
“霍家有仆人受过我的恩惠,他?冒死把消息递给我的。”霍铎解释,他?红肿着眼睛,倏地问,“你能不能帮我报仇。”
舒白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直起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帮你报仇,即便在霍府时你对我有诸多照拂,但我从兵马司手下救了你,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你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霍铎道。
“你有什么值得我答应的。”舒白有些好笑。
“我知?道一个秘密。”霍铎脱口而出。
舒白长?眉轻蹙,不着痕迹地说:“什么。”
霍铎抿唇,表情变得警惕,“你要帮我,我才能告诉你。”
“你是不是求错人了,我无权无势,没办法替你杀了霍如山。”
“不。”霍铎摇头,在脏乱头发的遮掩下,他?的眼睛出奇的诚恳,“我知?道你很厉害,在霍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安锦也是因为你,才屡次在朝堂上帮衬霍如山和霍耀风,这次也是你从兵马司手下救下的我。”
顿了下,霍铎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尽可能平静地问:“皇帝和你,是什么关系。”
舒白没有回?答霍铎的问题,双手环胸道:“交易是等价的,世家虽然不比从前,但也不是说杀前任家主就?能杀掉的,你想?拿什么来换。”
“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霍铎眼神犹疑,思虑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于是道:“霍如山,可能会谋反。”
舒白微微蹙眉,“你的依据是什么。”
“是给我报信的家仆说的,前几天我和他?见了一面,他?说霍如山在赌坊认识了一个商人,霍耀风见过那?商人一面,认为那?商人可能和南境太守有勾结,勒令霍如山不要再和商人往来,霍如山根本不听?,日?日?出入商人的住所?,两人无话不谈,恐怕霍如山已经生了异心。”
“南境?”舒白眯起眼睛,心头猛地一跳,忽地想?到?一个能令虞策之俯首称臣,且一劳永逸的办法。
第082章第82章
大雪消停,半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白茫茫的?宫殿屋檐上。
虞策之心情郁郁,什么事都照着自己的?心情来,干脆违背祖制宫规,把约见外臣的?地点选在了自己平日最爱停留的?凉亭水榭。
阮月桉站在帝王身侧,垂首躬身禀报完手头上的?任务。
虞策之一手托着下颌,狭长凌厉的?眼睛微微闭阖着。
他的?嗓子?似乎受了伤,毛领挡住喉结,声音沙哑轻浅,稍不留神?就会听不清楚,“这几件事你办得不错,朕让你身兼数职,马上就到?年关了,你难免会累一些。”
“陛下器重臣,是?臣的?福气,臣不觉得累。”阮月桉谨慎地说。
“是?人总会觉得累。”虞策之语气平静,端起药童送来的?汤羹,趁着热气抿了一口,“朝中年轻一辈有能者不算多,今年春闱又受了舞弊案的?影响,人才?凋零,能者难免多劳,过几年上面的?位置空出来,朕会给你安排个适合你的?职位。”
阮月桉表情温和,“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虞策之不置可否,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身上沾染的?葡萄酒还没有洗去,肌肤黏腻不适,令他微微蹙起眉,“下去吧,朕空暇时会去看望阮老先?生。”
“是?,谢陛下抬爱。”
阮月桉躬身后退,正要离开,忽听虞策之道:“今日你妹妹也来了?”
皇宫本?就是?暗部最大的?落脚点,他携阮月秋进宫自然瞒不住皇帝,只是?他没想到?这种小事皇帝也愿意垂询。
阮月桉道:“小妹一直跟着暗部训练拳脚功夫,今日是?考核日,臣和便和她一道进宫了。”
虞策之点点头,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态,“当初舒白的?事情朕还要谢谢她,朕等下让戚辨备一份薄礼,你走?时一同拿上。”
“陛下实在抬爱,小妹不敢收下。”阮月桉忙道。
“你只管拿上,和你妹妹早点出宫,别在宫里闲逛。”虞策之说,“退下吧。”
“是?。”
戚辨很快带了两个厚重的?礼盒交给阮月桉。
阮月秋结束得比预料中早许多,很快和引路的?宫人一同出现?在小径尽头。
她快步走?到?阮月桉身边,揽住他的?胳膊,笑?盈盈道:“让兄长久等。”
她的?视线很快被阮月桉身后宫人所端着的?锦盒吸引,奇道:“陛下赏了东西给兄长?”
“不是?给我的?,陛下赐给你的?。”
“赐给我?”阮月秋怔了下,更加新?奇,“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想起赏赐东西,离年关还有近一个月吧。”
阮月秋接过锦盒,当下打开看了看,不由瞪大眼睛,“这么丰厚,不会是?阮家做了什么事情引陛下不快,陛下用厚礼来敲打我们?吧。”
阮月桉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跟着的?宫侍退下。
阮家一门出三杰,从退隐的?阮老太爷到?阮家兄妹皆简在帝心,出入宫禁是?常事。虽然说外臣入宫不能无人跟着,但左右沿着廊下一直走?就是?离宫的?大道,宫人对视一眼,听从阮月桉的?吩咐,将?锦盒交给两人身后的?阮家侍从,躬身退下。
等宫人退下,兄妹两人牵着手沿着廊下向前走?,阮月桉道:“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陛下若真恼了阮家,何须厚礼提点,早就发落了。”
阮月秋茫然,“那?为什么忽地赏赐。”
“礼品是?给你的?,你帮陛下离间霍耀风和那?位的?谢礼。”
阮月秋这才?了然,“陛下忽地赏赐,是?一时兴起,还是?——”
她语调拉长,露出暧昧的?笑?容,“修成正果了?”
阮月桉拧起眉头,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陛下的?事情你也敢揣测,我看你是?活腻了。”
兄妹两人说笑?着转过拐角,迎面险些撞上一人。
那?人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只是?眼下有乌青,胡子?拉碴,看上去形容憔悴,不俗的?容貌大打折扣。
阮月桉一惊,一向温润得体的?完美表情几乎破裂。
他下意识将?阮月秋拉到?身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霍侍郎,方才?没看到?你,险些撞上,实在失礼了。”
虽然是?听从皇帝的?吩咐,但妹妹做的?事情在霍耀风的?视角里实在不算地道,阮月桉担心妹妹被忌恨,母鸡护崽一样挡住霍耀风。
霍耀风手持图纸卷轴,沉郁的?视线落在阮月桉身后,很快错开,淡声道:“无妨,我也没有注意到?你们?。”
皇帝做事不择手段,但食君禄,阮家不得不帮虞策之遮掩着。
阮月桉勉强笑?了下,问:“也是?不巧,方才我正与妹妹玩笑打闹,不知?道霍侍郎可有听见什么,宫中不得喧哗,我们竟疏漏了。”
霍耀风攥紧手中卷轴,面上却还能扯起唇角跟着笑?一下,“方才你们声音很大吗?我没有听见。”
阮月桉紧紧盯着霍耀风的脸,想要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片刻过后,他道:“无论如何,此事是?我们?疏忽,还请侍郎别见怪。”
“……不会。”
阮月桉没有继续寒暄的?心思,匆匆结束了尴尬的?交谈,拉着阮月秋快步离开。
霍耀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身后的?宫侍上前,躬身说:“霍侍郎,奴才?为您带路,请往这边来。”
霍耀风才?挪动有些僵冷的?步伐。
霍耀风的?大脑很乱,满脑子?都是?阮家兄妹的?交谈,时不时脑海里也会闪现?舒白少有的?温婉的?笑?容,足以成为整个少年时光的?惊鸿一瞥。
他说不清是?懊悔还是?仇恨,有几个瞬间,仿佛父亲又在他耳边叫嚷。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就算那?商人有问题又怎么样,他能给我钱,也能给你钱,皇帝昏庸,臣子?为何要忠诚,你我父子?二人进入南境,如鱼得水。”
“等有了权势地位,何必担心舒白不会回头。”
霍耀风满脸怔愣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向虞策之述职,如何介绍工部设计出来的?图纸。
直到?听见虞策之不耐烦地声音,“霍耀风,朕在问你话。”
霍耀风这才?回神?。
他掩住眼底的?复杂的?情绪,“若是?陛下着急,等过了年关就可以开工,若是?一切顺利,明年年底修造的?道路就可以使用。”
虞策之眯着眼睛看他半晌,“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霍耀风始终不敢抬头看虞策之,宽大朝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声回禀,“臣昨晚没有睡好,殿前失仪,陛下恕罪。”
虞策之打量着他,半晌后才?收回目光,他略过毛领,摸了摸肿痛的?喉咙,面无表情道:“行了,朕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是?,多谢陛下。”霍耀风木着脸谢恩。
虞策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靠着椅背,直到?霍耀风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拐角,他也没有说什么。
暗卫从阴暗处现?身,快步走?到?虞策之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虞策之神?色不变,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淡声道:“不要惊动他们?,抓到?切实的?证据后一网打尽,朕早晚要杀了江齐峦,暗部一定要确保拿到?南境谋反的?证据,才?能师出有名。”
“属下明白,但如果南境也打算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暗部是?否伪造证据。”暗卫询问。
虞策之沉吟片刻,“不急,兵马粮草都没有准备妥当,需要伪造的?时候,朕自会通知?你们?。”
“是?。”
霍耀风不知?道自己走?后凉亭水榭发生的?事情。
冬雪过后,宫人大约也想着躲懒,竟然无人为他领路。
霍耀风心事重重,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等他察觉的?时候,竟然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路,且不是?宫门的?方向。
他惊了下,外男不能擅自在宫中闲逛,真被发现?了定然受罚。
他立即转身,正要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倏地瞳孔一缩,怔在了当场。
舒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远远地望着他。
霍耀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
他快步走?上前,这一瞬间,无论是?家族荣耀,还是?前途未来都被他短暂地抛之脑后。
“舒白!”他想要去抓她的?手,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时一样。
然而却被舒白躲开了。
霍耀风怔在原地,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
舒白看他片刻,视线落在他手中图纸上,淡声问:“刚见过虞策之?”
听到?舒白直呼皇帝姓名,霍耀风心脏疼得厉害,一时间竟然觉得是?皇帝抢走?了他应该拥有的?一切,全然忘记了自己任由霍母杀死身怀六甲的?外室在前,为巩固族中地位同意娶阮月秋在后,纵然虞策之诸多算计,他又何尝不是?经不住考验,输了个彻底。
霍耀风咬了咬牙,道:“是?,我见过陛下了,陛下还是?老样子?,圣裁独断,让我回去改进图纸。”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陛下也总找各种理由让我不得不忙于公务,不能回去陪你——”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听说虞策之要绕过南境,在异疆族和太安郡之间修路。”舒白打断他的?话。
霍耀风抿唇,攥紧的?拳头中露出些不甘,却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是?。”
“难怪他催得紧。”舒白笑?了下,语气轻松,就像是?和多年不见的?故交闲聊,“他秘密处死了江音,南境那?些所谓的?江家旧人无人能牵制不说,能控制南境半数兵力的?兵符还一直下落不明,自然不愿意让异疆族私下和南境往来。”
她看向庭院中满园白雪,“倒是?难为你们?工部,一刻也不能停地干活。”
霍耀风心头猛地一跳,他紧紧盯着舒白,混沌的?大脑尚没有想明白,就先?一步问出了口,“江太后……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还被压在暗部,等开春后再审理吗?”
舒白看他一眼,见鱼儿上钩,半真半假道:“江太后逃跑未果,连带着她的?心腹楼涯一同被盛怒的?虞策之处死了,这事暗部一直瞒着,你不知?道也正常。”
霍耀风勉强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这事我也是?偷偷听见的?,别乱说,听说京城里有南境的?探子?。”舒白提醒,“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大梁不容有异心之人。”
霍耀风心慌得厉害,忙道:“你放心,我定然守口如瓶。”
“照这个势头下去,或许等不到?年关,虞策之就会让工部准备修葺城墙,你早晚也会知?道,我才?说给你听的?。”舒白再次叮嘱,“不要和任何人说。”
“你放心,我不会。”霍耀风镇定道。
“今日也是?碰巧遇见你,我不打扰你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霍耀风抿唇,盯着舒白姣好温和的?侧脸,莫名有些伤感,“我们?再也没可能了吗?”
舒白长眉蹙起,目光微冷,“我从不原谅。”
霍耀风面色一白,强笑?道:“那?你喜欢虞策之吗?”
“我方才?看见你进宫了。”舒白忽地说。
“什么?”霍耀风不明所以。
“阮月桉和阮月秋是?不是?说了什么,我见他们?两人走?后,你脸色很差。”舒白平静道。
“是?。”霍耀风抿唇,犹豫片刻还是?道:“你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舒白神?色微顿,立时明白霍耀风后知?后觉发现?了虞策之从前在二人婚姻上的?算计。
她堵住霍耀风欲言又止的?话,“无论敌人给你设下了什么样的?诱惑,路是?自己选的?,事情也是?自己做的?,我或许恨他,但对于你,我也切实地感到?恶心。”
霍耀风愣在当场。
“虞策之的?确不是?好东西,但客观上来说,在太平盛世忠于他,霍家全族才?有活路。”
舒白提点他一句,言尽于此,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舒白是?故意向霍耀风透露假消息的?,她不在意霍家是?否有谋反的?心思,把假消息带给霍耀风,只是?想借他的?口传递给南境的?探子?。
舒白知?道南境早晚会反,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反了,她希望是?在虞策之做好万全准备之前。
她要借着南境之乱,将?手中冷冰冰疙瘩一样的?兵符,转化为牢牢握在手上的?绝对权力,当然,最好能借此机会给宣政殿里那?条高卧的?真龙天子?再拴上一道牢固的?锁链。
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饶是?舒白也心中没底,她顶着冷风在御花园闲逛两圈,等到?太阳西沉,她才?回到?黑漆漆没有点灯的?紫辰殿。
放眼望去殿内空无一人,舒白走?向床榻,正打算睡一觉休息时,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倏地一紧。
帝王沉沉的?脑袋轻轻凑在舒白肩膀,因声带受损,格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中夹杂着些依赖,“夫人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第083章第83章
舒白侧头去看他,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顿时明白紫辰殿是故意不点灯的?,小皇帝不知道在屋子里等了多久,静悄悄守株待兔呢。
舒白摸了摸他的?脑袋,扯着他的?手走?到烛台边。
啪地一声打开火折子,点燃冷寂的?烛芯,温暖的?火光顿时照亮帝王经过修饰和伪装的?面容。
虞策之自然而然覆盖上舒白拿着火折子的?手,缓缓逼近她,看似温顺,但所有?动作的?目的?都只是为了狩猎。
“夫人去哪里了,我去荒宫找你,看守宫殿的?护卫说夫人用过午膳就离开了。”他的?嗓子显然还没有?好,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仍旧十分粗糙,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舒白抬眼,慢条斯理道:“宫里都是你的?眼线,我去哪里你不知道?”
虞策之顿了顿,表情有?些委屈,“夫人把他们赶走?了。”
虽然大部?分道路的?积雪已经清扫出来,但暗卫跟踪人基本是不走?正常路的?,专选灌木屋檐树干这些不易发觉的?地方藏身,眼下处处是积雪,他们走?正常路跟踪会被?发现,走?偏僻的?地方会在茫茫雪地中留下蛛丝马迹,一样瞒不过敏锐的?舒白。
舒白闻言,忍不住哼笑一声。
就算暗卫看见她和霍耀风见面,只要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她根本不怕虞策之知道。
但皇帝是个醋坛子,不知道的?话也?省去她一桩麻烦,她乐见其成。
她抓着他的?手,轻轻用力,调换两人的?位置,让虞策之的?腰腹贴着冷硬的?桌边。
虞策之顺从的?靠上去,微微低下头颅,想要依偎在舒白怀里,却?被?舒白按着肩膀远离。
“夫人?”他眨了下眼睛,看上去无害极了,半点不像一个攻于算计极具危险性的?帝王,“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去了哪里。”
“你不是自认整个皇宫都受你掌控吗,想要追我的?行?踪,还要亲自来问我?”舒白漫不经心敷衍。
虞策之抿唇,心有?不甘,不死心想要继续套舒白的?话。
舒白在他开口之前,掀开他脖子上厚实的?毛领,冰凉的?手指摸上他肿胀的?喉结。
她轻笑一声,“这么肿,没让御医给你看看?”
虞策之睫羽低垂,沉沉望着她,“没有?。”
虽然只要他不说,御医就不敢多问,但红肿的?喉结以及脖子上久久没有?消散的?手印无一不在昭示着他曾被?暧昧且屈辱的?方式对待,而他的?耐痛能力又一向?不错,两相取舍,他自然不愿意让御医看他的?脖子。
若非不喝药实在说不出话,他甚至不会让御医看他的?嗓子。
舒白对上他的?视线,眼中露出些早有?预料的?笑意,“张嘴。”
虞策之怔了,下意识攥紧身后的?桌角,桌子受到碰撞,发出轻微的?晃动,今日宫人新摆上去的?银制酒盏倒在桌面,紫红色的?美酒无法?避免涌出,液体顺着绣样繁复的?桌布一点点淌下。
舒白拿起洒了一半的?酒盏,正要放到桌子的?角落。
虞策之却?误会了舒白的?意图,瞳孔微微晃动,有?些紧张地说:“夫人,不能再灌酒了,我的?嗓子会坏掉。”
舒白动作一顿,放好酒盏,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颊,拇指指腹划过他柔软湿润的?唇。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张嘴。”舒白平静地说。
虞策之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张开嘴。
舒白的?拇指快速伸进?他的?唇齿间,防止他忽然闭合,“啊。”
虞策之:“……啊——”
虞策之的?身体说耐用是真耐用,怎么折腾都能恢复如初,说脆弱也?是真脆弱。
舒白只是往他喉咙里灌了点烈酒,就肿得惨不忍睹。
不知是不是烛火过于昏黄的?缘故,舒白觉得他的?喉咙甚至有?些发紫。
虞策之被?舒白看得十分不自在,长时间张嘴令他的?脸部?肌肉变得酸软不适。
他想要闭嘴,奈何舒白死死卡着他的?下巴和牙齿,不仅无法?如愿,口腔中还涌出了涎液。
虞策之觉得羞耻,睫羽颤个不停。
“松开我好不好。”因?为不能闭合唇齿,他说出的?话有?些模糊,但不影响分辨。
“别动。”舒白止住他的?动作,眉梢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陛下平日里让御医看病,不会也?只是吩咐御医把脉用药,而不准御医查看陛下的?身体吧。”
虞策之露出茫然,有?些不解舒白怎么会知道。
“要是御医看了你的?喉咙,定?然不会只给你开润肺止咳的汤水。”舒白平静地说。
在回紫辰殿前,她显然去见过为虞策之诊脉的御医。
那御医若遇上的?是别人,自然不敢脱口说出自己给皇帝开过什么药,但询问他的?人是舒白。
或许贴身伺候虞策之的?内侍摸不清虞策之和舒白是什么关系,每日都要为帝王请脉的?御医却?清楚极了。
御医们见识过两人事后帝王的?样子,那是帝王极力掩饰也?还是会被?御医察觉的?惨状,御医院上下俨然已经将舒白当做了第二个主子对待,面对舒白的?问询不敢隐瞒,舒白只问了两句,御医就和盘托出。
舒白拿出塞在兜里的?一小盒药膏,取了黄豆大小在指腹上。
“别动,我给你上药。”
舒白目光落在虞策之的?伤口上,烛火映衬下,眉宇间透出几?分认真和谨慎。
虞策之看见她的?神情,抗拒和不自在忽然不翼而飞了。
舒白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的?耐心总会先?用在自己身上,然后才能轮到旁人,这也?导致舒白几?乎不愿意给虞策之上药或者清洗,哪怕是在事后也?总要虞策之自己强忍着羞耻清理身体。
虞策之很少得到舒白主动释放的?温情,此刻乍然望入她充满耐心的?明亮双眼,他心跳加速,即便?在冰天雪地,身体也?难以抑制地滚烫起来。
一时间殿宇里寂静无声,虞策之感受着舒白的?存在,即便?涎液顺着脸颊淌湿衣衫,他也?不在乎了。
火烛燃至一半,舒白终于放开了虞策之的?脸颊,“好了。”
虞策之目光紧紧粘在舒白身上,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舒白叮嘱,“半个时辰内不要喝东西,少做吞咽的?动作。”
虞策之盯着舒白,沉醉于她在细枝末节间露出的?关切,恍惚间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冬日,舒白亲手端给他汤粥,嘱咐他快点喝,免得又被?躲在暗处的?混混抢走?。
虞策之难得露出乖巧的?模样,“我都听夫人的?。”
他不着痕迹攥住舒白的?衣袖,眼下的?氛围太美好,雪后,室内,暖烛,炭火,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夫人。
虞策之眯着眼睛,像是餍足的?凶兽,一时间得意忘形,随着自己的?心意轻声道:“好想把夫人锁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舒白神情一顿,眉宇间不见怒色,饶有?兴致地抬眼看他,并不惊讶他会说这样阴暗且富有?攻击性的?话。
“这时候又不装模作样说自己是我的?谋士了?”舒白讥讽道。
“谋士和主公本就该朝夕相对,不冲突。”虞策之强行?自圆其说。
“我可不想每天都看见你这张无趣的?脸。”她慢条斯理。
虞策之眸光微沉,脑袋轻轻凑过去蹭舒白的?脸,沙哑的?声音徒添几?分诱惑意味,“只有?我们两个人,夫人想怎么*我都可以。”
“夫人不是很享受我的?身体吗?”
舒白嗤笑一声,揪着他的?衣领转身,重重地把他按到不远处的?软榻上。
“陛下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样伤风败俗的?话也?能说出口。”
“夫人难道不喜欢我这么说?”虞策之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舒白压在他身上,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我喜欢陛下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对满朝文武说一遍,陛下也?会照做吗?”
虞策之表情微沉,抿唇看她。
舒白面对他的?不满和抗拒岿然不动,甚至掐紧了他的?脖子,“别这么看着我,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棋差一着被?你锁起来了,你最?好别靠近我。”
“为什么?”虞策之问。
“因?为我会杀了你。”舒白摩挲着他的?唇,直到柔软的?唇微微泛红才止了动作,“说不定?你会死在床上,百年过后,后世提起你,定?然会嘲笑你,说你是个荒*无道的?帝王。”
虞策之神色恹恹,知道舒白没有?跟他开玩笑,强求定?然会两败俱伤,他只能退一步,开始怀柔。
“前几?日礼部?和我说,年后的?第十九天是个上上吉日,全年中最?宜婚嫁。”
舒白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悄悄问了礼部?,礼部?尚书看了我和夫人的?八字,说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舒白忍不住嗤笑一声,“陛下便?是拿了猪的?八字去问礼部?,礼部?也?会说陛下和猪天作之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虞策之咬了咬牙,“夫人不信?”
舒白收敛脸上的?神情,“我凭什么要信。”
虞策之心有?不甘,却?知道不能与?舒白争论细枝末节,否则会离他想要的?结果越来越远。
于是他将话题扯了回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朝中那些老家伙总时不时拿立后的?事情催我,如果夫人答应,我就让礼部?准备了,顺利得话,明年一月十九日便?是我们的?婚期了。”
“可以。”舒白回答得格外爽快。
不等虞策之露出狂喜,舒白道:“我当皇帝,定?然立你当皇后。”
虞策之咬牙,“夫人!”
舒白平静和他对视,“怎么了?”
虞策之目露委屈,“我说过夫人做我的?皇后,我与?夫人平分权力,无论是玉玺还是私印都能交给夫人掌管,夫人为什么一直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舒白牵了下唇角,忍不住重复一遍他的?话。
虞策之其实是个小疯子,在她的?压制和时不时的?折辱下能维持人的?模样,但没有?权力的?所谓压制虚无缥缈,说到底还是基于你情我愿的?基础。
但如果有?朝一日,虞策之不愿意了呢?
她作为将帝王尊严甩在地上踩的?‘罪人’该如何自处。
无论是玉玺还是私印,就算虞策之拱手送给她又能怎么样。
满朝文武只会认虞策之这个大梁正统皇帝。
她既是‘牝鸡司晨’的?女人,又不是大梁皇室血脉,如果有?朝一日虞策之真发起疯来,趁她没有?防备把她关起来,随意找个名头处置她,她几?乎没有?反手之力。
驯养一头总不愿意听话的?凶兽就如同在悬崖上走?独木桥,每一步都冒了风险。
说到底,她要的?只是把虞策之身上无形的?锁链换成有?形的?权力,以此作为两人感情和她日后自由?的?保障。
如果南境太守能在年关过后立即起事,她想要的?权力,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到手。
“我可以答应你。”舒白忽然改口。
虞策之大喜,“真的??”
“当然。”舒白点头,不等虞策之说话,手指插入他的?发丝,“但我的?好阿拾,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历来册立皇后都要花费三个月准备,眼下只剩下一个多月,陛下现在让礼部?准备,怎么赶得及所谓上上吉日的?婚期。”
虞策之身体骤然僵硬,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喉结不自觉涌动一下。
“还是说……”舒白兴致盎然审视着他的?表情,尾调拖长,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脸,激起几?声脆响,“你背着我,提前准备了?”
第084章第84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霍府紧闭的高门悄然打开。
侍从?陈川慌忙地从?宅子里迎出来,小步跃下石阶,冲到霍耀风面前。
“哎呦!我的爷,您这是去哪里了,这老?主子夜不归宿,总不见?人影,怎的您也学起老?主子的做派了。”
霍耀风神色沉沉,不发?一语。
今日不曾下雪,天气却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许多,他身?上的官服结了一层细腻的白霜,连眼睫上也蒙了一层白雾。
霍耀风冷沉着俊朗的面容,缓慢地眨了下酸涩的眼睛,一言不发?跨上台阶。
“家主,您这是去哪里了?”陈川注意到霍耀风的态度,心中有些打鼓,又小声问了一遍,“您晌午时不是入宫去了吗,可是差事?太多绊住脚了,您久久未回,老?夫人担心极了,让人来问了很多次。”
霍耀风抬头望着霍家的匾额,注视许久,方才张口,嗓音沙哑干涩得厉害,“无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忙你的便是。”
“……是,小的不打扰您了。”陈川说。
陈川默默退到一边,眼神示意看门的小厮取来挡寒的披风,小厮正要为霍耀风披上,却被他平静地拒绝了。
“都下去吧,我不冷。”
陈川正要应声,忽地余光瞥见?远处人影,默了默,轻声说:“家主,老?主子回来了。”
霍耀风锐利的眉蹙起,脸上下意识流露不喜,官服下的手微微握紧,犹豫一瞬,还是转过身?,看向踏着积雪,离他越来越近的霍如?山。
霍如?山穿得十?分厚实,脸上泛着驼红,身?上弥漫着酒气。
他眯着眼睛,显然也看见?了霍耀风,“好端端的怎么在门口站着。”
霍耀风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又去和那个商人喝酒了是不是。”
“什么这个那个的,莫义是为父的好友,论辈分你也该称一声世伯。”霍如?山拧着眉头道。
“世伯?”霍耀风发?出一声讥笑,到底忌讳着隔墙有耳,压着脾气道,“他接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为官多年,不会察觉不到,你究竟想干什么!”
霍如?山表情阴郁,冷风袭来,酒劲跟着散去许多,他张望四处,不由分说扯过霍耀风的手腕,强行把他拽入宅子里。
进了空无一人的院落,霍耀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他,“够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霍如?山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陈川跟我说,自?从?你和离后,皇帝对你不如?从?前重视,虽然有让你接替工部尚书之位的意思,但态度言辞十?分冷淡,也不像从?前隔三差五往府里赏赐东西。”
霍如?山提起和离,霍耀风心中又是一痛,压着脾气冷然说:“雷霆雨露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何况陛下态度有变,多是因为恼了父亲的缘故,与和离又有什么关系,父亲这样的话莫要往外说了,也不要再和莫义那贼人往来,以免再度拖累霍家。”
“与你和离当然有关系。”霍如?山斩钉截铁。
“什么?”霍耀风拧眉,心中不耐到了极点。
“我的傻儿子。”霍如?山负手看他,表情中带了几?分同?情,“可怜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你究竟要说什么?”霍耀风咬牙。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怎么也放不下的好妻子已经攀上了高枝,保不齐已经和虞策之颠鸾倒凤不知道多少回了。”
霍耀风心头重重一跳,脸色有些扭曲,“这些事?情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霍如?山扬了扬下巴,冷笑一声,“我还知道,世家已经大不如?从?前,就算你夺得了家主之位又如?何,等着科举制度代代流传下去,朝中血液被不断清算,再过几?十?年哪里还有我们世家的容身?之地。”
屋檐上的积雪消融,冰冷的水滴顺着缝隙缓缓滴下,形成锐利的冰棱。
冰棱上的雪水落在霍耀风脖颈,霍耀风拢紧衣衫,只觉得浑身?都冰冷得厉害,仿佛感知不到温度。
“那又如?何,朝中局势早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你又错了。”霍如?山恨声说,“你以为我真的能让南境牵着鼻子走吗,南境太守江齐峦的反心众人皆知,江齐峦原本?就出身?世家,南境更是世家林立,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压迫世家,唯有江齐峦不可能。”
“你疯了,他优待与否关我们屁事?,霍家上下皆为大梁之臣,食君之禄,父亲为官多年,三朝元老?,难道想要造反吗。”霍耀风眉头拧得几?乎可以打结。
“虞策之说到底不过是个从阴沟里爬出来,江音那个女人养大且觊觎你妻子的贱种,这样的皇帝,凭什么得到霍家效忠。”霍如?山说得义正言辞。
霍耀风双手环胸,“正如?父亲所言,霍家早如?诸多世家一般大势已去,就算举族相投,江齐峦也未必看得上,如?今霍家是我当家,就算父亲不要名声,我也不会让你做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
“名声?我为了你,哪里还有名声,为了给你的家主之位筹谋,我连你姨娘,霍铎的生母都可以杀死,若非为了你,霍铎也不会从?边境跑回来,到现在都找不到踪迹。”霍如?山气急,粗声粗气的责问。
他早就忘了霍耀风会去和族叔争权,皆是因为他差事?没办好,丢了家主之位在先。
“莫义已经和我说了,江齐峦向来敬仰霍家为诗书簪缨之家,霍家想要投诚,只需要送上一块敲门砖。”
“什么?”霍耀风不耐。
霍如?山紧张兮兮四处张望片刻,确认四下无人,连屋檐上也不可能藏人偷听后,他凑到霍耀风耳边,“江齐峦要江太后的命。”
“不需要霍家动手,只需要我们替他们摸出江音的关押之所,他们的人自?会想办法动手,当然,如?果能激怒虞策之,让他在朝堂上赐死江音更好,不过听陈川那小子说,虞策之近来都没有在朝上提江音的事?情,偶有大臣提起也被他视若无睹,想从?虞策之那里下手怕是有些难。”
“江音?”霍耀风没心思去管自?己的贴身?侍从?向霍如?山递送消息的事?情,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江音死了。”
“什么!”霍如?山激动之下拽住霍耀风的手,“江音不是被关在暗部大牢,你为何如?此说?”
霍耀风愣怔的眨了下眼睛,“我不止知道江音死了,还知道江音手上那半枚兵符下落不明?,正因如?此,虞策之才对处置江音的事?情闭口不谈。”
“天大的好消息!”霍如?山大喜,声音也畅快起来,“为父将?这个消息告诉莫义,江齐峦定然对你我父子,刮目相看,倒是你我二人借着修路远离京城,遁入南境,真是如?鱼得水啊!”
“不行。”霍耀风心跳如?鼓,下意识厉声拒绝。
“什么不行?”霍如?山拧眉,“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局势在我不在虞策之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就算你不确定江音是否已死,把消息告诉莫义,南境的探子自?然会安排人去查,你我父子二人博的可是霍家百年兴盛,虞策之既然对舒白有意,舒白又那么痛恨霍家,你以为在虞策之手下,真有什么好果子吗?”
顿了顿,霍如?山道:“我知道你对舒白那女人念念不忘,等江齐峦大军攻入京城,再倔强不驯的女人也会对你俯首称臣。”
霍耀风已经听不进去霍如?山说得话了,他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舒白刚嫁入霍家的时候,两人相处和洽甜蜜,他有很多次都心头动摇,想要答应舒白随着舒白的性子行房事?,但每次都是才有那种念头,或者衣服脱到一半,就被差事?绊住脚,不得不离家。
一会儿是舒白望着他的眼睛,话里有话地提醒,一步错步步错,大梁不容异心之人。
一会儿又想到舒白对自?己冷言冷语,转头对虞策之又格外有耐心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受虞策之指使,哄得霍如?山和母亲开心,害得他不得不答应嫁娶的阮月秋,若非阮月秋,若非虞策之揪出他年少时犯过的蠢事?,他何至于?与舒白错过。
虞策之要什么有什么,得天独厚,现在虞策之还得到了舒白的偏爱,这世上凭什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就凭虞策之是天子,气运所在吗?何其?不公!
霍耀风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心,眸光晃动,内心已然动摇。
在霍如?山的眼神催促下,霍耀风深吸一口气,哑着嗓音说:“这事?,再让我想想。”
霍如?山不怎么满意霍耀风的决定,但也知道逼得紧了会适得其?反,于?是道:“那你要尽快想,莫义应当还笼络了别人,若是让旁人捷足先登,把江音已死的消息告诉莫义,那我们可就没什么优势了。”
“我知道了。”霍耀风有些不耐地说,“虞策之杀了江音的事?情是舒白告诉给我的,她不会骗我,眼下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少,等十?几?天也无妨,让我想想。”
“马上就是年关了,为避免落人口实,你少和莫义往来。”
接连十?日艳阳天,冰雪消融,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也繁多起来。
低调宽敞的马车停在山脚下,数十?名侍卫分列马车两旁,无声暴露了马车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虞策之落后半步紧紧跟在舒白身?后,他无心看冬景,视线始终落在身?上。
他显然不想答应舒白离宫,还是去京郊寺庙那样偏远的地方,即便这寺庙香火鼎盛,即便是大雪纷飞的时候,也有百姓沿着望不见?尽头的阶梯,一步一叩首,只求神佛庇佑岁岁康健。
为了不打扰香客,以及不惹怒对他本?就没什么耐心的舒白,虞策之不得不放弃提前通知住持清场的打算。
进入寺庙,香客来来往往,人声鼎沸,稍有不慎就会跟丢舒白,虞策之感到不适极了。
他抿着唇,和舒白十?指相扣,生怕下一刻就把人看丢。
“夫人,这庙宇实在没什么好逛的,天气太冷了,早些回去好不好。”虞策之趁着附近吵闹的人声小了些,连忙道。
他显然存了私心,毕竟寺庙远离京城,人员众多,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走散,他不敢想如?果舒白想在这里抛下他,他要怎么才能立即找回她,占有欲和不安感攫取他被刺激得近乎脆弱的心脏,他不自?在极了。
与此同?时,他也是真的担心舒白的身?体,她身?上的寒症久病不治,几?乎到了药石难医的地步,好不容易在宫里养回来了一些,却在冰雪消融这种冬日最冷的时候出门,就好像绷紧的琴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舒白瞥他一眼,兀自?随着人群向前走。
“夫人……”
舒白停住脚步,转身?看他,“你好烦,能不能闭嘴。”
虞策之脸色煞白,顿时闭嘴,幽怨阴郁地望着她。
“你要是冷了就回去,马车就在山下。”
“我怕夫人冷。”他咬牙解释。
舒白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拐入人少的小径,一路走入后院。
后院里没有设立供奉佛像的殿宇,院中仅有一棵粗壮的梅树,听说是从?异域移植来的,树冠格外硕大,站在树下颇有遮天盖地之感。
两人行至树下,横斜的枝干和覆了雪的梅花遮挡住圆日。
舒白道:“出个门而已,陛下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我没有紧张。”虞策之攥着舒白的手一紧,矢口否认。
舒白嗤笑,转瞬将?他按在梅树的树干上,语气徐缓,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不是紧张是什么,怕我跑了,再也不要你了?”
第085章第85章
舒白的话?无?疑戳到了虞策之?的痛楚。
他脸色微变,喉结上下涌动,瞳孔骤缩,像狼一样盯上猎物,做出?随时都会攻击的姿态。
但很快,紧绷的肩膀再次松懈,虞策之?转瞬又恢复了无?害的样子。
自从舒白允许礼部准备立后的事宜,虞策之?的伪装和演技也高?明许多。他暗暗担心舒白会反悔,所以不敢和舒白针锋相对,更不敢故意挑衅。
正是因为他有诸多顾虑,今天才会没怎么?挣扎就答应了舒白出?宫上香的要求。
虞策之?垂下眼?帘,纤长睫羽轻轻颤动,低声?道:“夫人不会不要我的,夫人喜欢阿拾。”
舒白嗤笑一声?,面对他的示弱并不买账,“谁说的,我可没说过喜欢你。”
手腕倏地一紧,舒白低头瞥了一眼?,望见皇帝骨节分明青筋毕露的大手,毫不犹豫打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颌,逼着他紧紧贴靠在湿凉的树干上。
“才说你一句,就原形毕露了?”舒白道。
虞策之?尽量卸掉身上的力道,掩藏心中的占有欲,却还是忍不住反问:“夫人不喜欢我喜欢谁,告诉我。”
“然后呢,你去杀了我喜欢的那?个人?”舒白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警告。
虞策之?缓慢地眨下了眼?睛,欲盖弥彰,“我只是看?看?我和夫人喜欢的人差在了哪里,奋起直追。”
“奋起直追还是奋起追杀?”舒白扯了扯唇角,手掌下移揪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
“夫人?”虞策之?观望舒白脸色,见她的怒气消散了一些,松口气之?余,胆子也大了起来?,“或许两者都有。”
“陛下倒是诚实。”
舒白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脊柱一路向下。
虞策之?面色逐渐发红,养了数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声?音再度沙哑起来?,“夫人,你做什么?,别动那?里,疼。”
“坐马车颠了一路,疼不是很正常?”舒白慢条斯理,“昨天晚上,我送给你的那?块玉呢?”
虞策之?吸了一口凉气,隐忍道:“走时放桌子上了。”
舒白又捏了一把?他的软肉,冷笑道:“谁允许你拿下来?的。”
虞策之?咬唇,呼吸有些急促,低声?解释,“你没说要一直戴着。”
“自作主张。”舒白评价道。
虞策之?耳尖微红,眼?角余光瞥见香客从小道穿过来?,因为怕院子里的泥土弄脏衣衫,只是绕着廊下走,只要不经意侧头看?过来?,就会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虞策之?倍感不自在,哑声?说:“夫人,有人过来?了,你快放开我。”
“怕什么??”舒白漫不经心凑到他唇边,安抚般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虞策之?呼吸微窒,浑身无?法?控制地紧绷起来?。
舒白对上他黑漆漆的瞳孔,了然地扬起眉梢,“静缘寺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中有不少达官贵族,若是有哪位诰命夫人亦或是陛下的臣子路过,将陛下认出?来?,那?陛下岂不是要‘声?名远扬’了?”
虞策之?咬了咬牙,喉结微动,“别在这里。”
他心中已经开始暗骂宋祁办事不力,明知道舒白和他不会无?故去僻静无?人的地方,宋祁那?家伙半点不懂变通,竟然就让香客们大喇喇走了过来?。
然而这事却不怪宋祁,自从礼部开始大张旗鼓张罗帝后大婚事宜,朝野动荡揭过不提,舒白手中握有的实际权力与日俱增,便是如宋祁一般的帝王心腹,也要对舒白敬畏三分,来?之?前舒白特意吩咐,既然帝王离宫只为微服,暗部就不要做出?任何扰民的举动。
“别在这里干什么??”舒白故意问他。
虞策之?喉咙中溢出?近乎委屈的哀鸣,呼吸粗重,却回答不了舒白的话?,“别……”
舒白饶有兴致望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知道他的接受阙值很高?,眼?下情难自已又满目羞愧的模样,有几分是装出?来?哄她的她心中有数,正因为知道他惯爱伪装,所以才总是想要撕开他的面具,逼得他露出?真?正的软肉。
舒白手上动作没有轻重,宣政殿冷傲无?情的帝王在她怀中欲拒还迎,不一会儿就弄乱了身上的玄色衣衫。
舒白忽地笑起来?,捋了捋他凌乱的发丝。
虞策之?见她笑得开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夫人在笑什么?。”
舒白笑得不可自已,干脆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肩膀轻轻抖动。
这是舒白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以前即便是她心情好的时候,笑起来?脸上也会藏着名为忌惮的阴翳。
虞策之?垂眸,自然不会放过舒白投怀送抱的机会,想也不想地将她拥入怀里,虚虚地锢住她的腰身。
梅花树影下,帝王悄无?声?息守护自己觊觎许久,好不容易近在咫尺的珍宝。
片刻过去,舒白慢慢止了笑意,抬起头饶有兴致地解释倏然发笑的原因,“陛下嘴上一直拒绝我的触碰,身体却比水还要软,心里不会也在期待被旁人看见自己被欺辱的模样。”
“朕没有那?么?想。”虞策之?矢口否认。
舒白早料到他会嘴硬,半点也不在意,接着说:“陛下是身体健全的成年男人,你不想做,难道我还能强迫你不成,陛下此举分明就是亵渎神?明居所。”
虞策之?抿唇,耳尖红得厉害,舒白干脆从地上捡了一朵凋零的殷红梅花别在他耳朵上,两者颜色相近,几乎融为一体。
舒白后退一步,兴味盎然地打量着他,靡丽的艳色梅花和帝王绝世无?双的俊美容颜十分相称,世上没有什么?能与之?匹敌。
虞策之?表情沉沉,视线始终跟随舒白,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神?佛不会与朕计较,何况,朕为皇帝,皇权应当远居神?明之?上,他们怎敢和朕计较。”
舒白笑意更深,没有和他争执,而是说:“陛下猜猜,京城附近大小寺庙、道观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静缘寺香火鼎盛。”
“为什么??”虞策之?随口问,对舒白的问题心不在焉,视线落在舒白的唇上,身上痒痒的,想要她的唇再次触碰他的身体。
“静缘寺里有棵百年大榕树,传闻中那?榕树受神?佛点化,孕育出?灵识,任何人许愿都能心想事成。”舒白慢条斯理。
虞策之?霎时回神?,目光灼灼,显然来?了兴趣,“心想事成?真?有那?么?神?,不是装神?弄鬼吧。”
“世上神?鬼,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静缘寺里的榕树只能应验一次心愿,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有一次许愿的机会。”舒白观望他的表情,不由笑意盈盈地问,“你不想试试?”
虞策之?一言不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动心。
他沉默半晌,不自在地问:“榕树在哪里。”
正如舒白所言,静缘寺香火鼎盛,有一多半的香客都是为榕树而来?,在廊下排了很长的队,好在队伍走得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舒白和虞策之?。
虞策之?从沙弥手里取过祈福用?的木牌,木牌上雕刻了精细的纹路,类似榕树虬结的枝干,尾部有穗子,头部则坠着红绳,听说要把?木牌挂在树上,挂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虞策之?摸着木牌,在树下站了半晌,神?色迟疑。
他偷偷瞥了眼?舒白的位置,见舒白在看?远处祈福的妇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刻刀歪歪扭扭在木牌上刻上了自己的愿望。
他向来?不信鬼神?,尽管先帝笃信道教?,崇道抑佛,每日都在追求飞升,但他却始终只信人为。
然而这次却有些不同,他想要的是和舒白长相厮守,为了和舒白在一起,他使过许多手段,走过不少弯路,现在,似乎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要心愿得偿。
但随着立后事宜逐渐准备完善,心中的惶恐也与日俱增。
舒白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他知道,舒白没有那?么?想要做他的皇后,甚至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担心留不住舒白,却又害怕因为做了多余的事情,反而招致她的厌恶,他进退维谷,被逼到最后,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他抿了抿唇,在许愿木牌上刻好最后一笔,忐忑地想,他求得不多,只是想要舒白做皇后,想要舒白爱着他,和他长相厮守,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虞策之?微微踮起脚,把?木牌挂在了高?出?的树枝上。
转瞬冷不丁看?见走近他的舒白,他身体一僵,连忙将刻刀藏入袖子里,“夫人怎么?忽然过来?了,吓我一跳。”
舒白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露出?了然的神?情,“陛下许了愿,许了什么??”
虞策之?耳尖泛红,因为耳朵上还卡着那?朵舒白送给他的梅花,所以格外?显眼?。
虞策之?轻咳一声?,镇定道:“帝王许愿,无?非便是国泰民安,基业永存,没什么?意思。”
“是吗,我看?看?。”舒白说着就要绕过他去找高?出?的木牌。
“夫人。”虞策之?抓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交,欲盖弥彰,“夫人看?见了木牌上的刻字就不灵了。”
“你还挺重视的。”舒白挑眉。
“一个人只能许一次愿望,所以格外?珍惜。”
虞策之?稳住怦怦跳的心脏,注意到舒白双手空空,不由蹙眉,“夫人没有愿望要许吗?”
舒白瞥了眼?遮天蔽日的榕树树冠,因为冰雪消融,树枝上挂着许多冰锥,静缘寺里的沙弥站在凳子上,拿着竹竿想要把?冰棱敲下来?。
然而没想到冰棱顽固得坠在枝干上,反而是树冠上覆盖的积雪被敲下来?不少,弄湿了香客的衣服,惹得他们抱怨着四?散开来?。
两人身上同样沾染了不少晶莹的水珠。
舒白抹去脸上的水渍,慢条斯理回答了虞策之?的问题,“很久之?前,我早就向榕树许过愿望了,所以没必要再求什么?。”
她在舒家谋反失败的前一晚上,在榕树和神?佛前长跪不起,直到天光大亮才扶着栏杆起身离开。
虞策之?先是一怔,很快猜到舒白曾经许下的愿望,不由攥紧她冰凉的手,哑声?说:“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会保护好你。”
“早点遇见?”舒白忍不住笑起来?,“傀儡皇帝怎么?保护我。”
虞策之?赧然,不由拧起眉毛,执拗地望着她,“就算我一无?所有,也会护住你。”
舒白眯起眼?睛,回味着他近似承诺一样的话?语,兴味盎然道:“一无?所有也要保护我?你这话?最好不是骗我的。”
如果虞策之?只是拿好听的话?来?搪塞她,那?他日后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恐怕会过得煎熬。
舒白漫不经心地想。
第086章第86章
霍耀风在小沙弥的引路下,沿着弯弯绕绕还结着冰块的近路,来到?静缘寺的百年榕树下。
榕树在寒冷的北方原本难以存活,但?这棵树却好似自有神?灵护佑,在大雪纷飞中也能?屹立不倒,仅仅是?树叶显得枯黄凋零。
小沙弥取过刻有纹路的木牌,双手交给霍耀风,“施主,请在上面刻字,刻过之后,贫僧自会替施主挂上。”
“有劳。”霍耀风接过木牌,温声说。
“施主客气?,您和住持相熟,这对?我们只是?举手之劳。”
霍耀风公务缠身,自从接手工部尚书的差事后,大小事宜接踵而至,家中还有个拎不清的父亲,母亲失了诰命头衔,娘家也不再?帮衬着,她自觉无脸,也很久不过问家中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