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做了一盏花灯给舒白,恰如当年以灾民之身送给舒白的?那盏。
然而?当年那盏的?命运便如他一般,消散在舒白的?记忆里,半点不曾留下。
但没关系,这一盏,他想舒白不会再忘记了。
负责拉马车的?两匹枣红马等候多?时,其中一只见虞策之过来,有?些不耐烦地?呼出鼻息。
虞策之蹬上?马车,小?心翼翼将藏在暗格里的?花灯取下,跟上?来的?宋祁极有?眼色地?递上?火折子。
荷花形状的?花灯被?点燃,细微的?火光如夜空中的?黄色流萤。
粘上?去的?荷花瓣有?些歪,虞策之便轻轻将它摆正。
他护着花灯转身,想要静等舒白的?到来。
甫一抬眼,却又看?见那个钉子一般碍他眼的?人。
“霍耀风,你又来做什么。”
第036章第36章
霍耀风站在阴影里,听见帝王的话,方从阴影里缓步而出,微有曳地的襦袍和石板摩擦,发出难以察觉的声响。
月影晃动,悄然?藏进树梢,霍耀风大半的脸仍然?隐藏在阴影里,显得神鬼莫测。
直到?距离虞策之三步之遥,霍耀风才停住脚步,他抬起脸,许是夜色昏沉的缘故,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却有些扭曲。
霍耀风直视虞策之的脸,压下心中的恨意,拱手作揖,“陛下。”
虞策之眉目一沉,脸上闪过不耐,“出门在外称朕‘谢拾’即可,也不必以君臣相待。”
霍耀风扯了下唇角,恭顺的说:“是,臣谨遵陛下之命。”
虞策之懒得和霍耀风这种蠢人?交流,他护着花灯,正想挥手把他打发走,却又听他纠缠不休地说:“在下今日来叨扰谢公子,是想问问日前?呈递给?谢公子的那?张图纸,公子是否觉得可行?。”
“国库没有闲钱去修建道观,于百姓无益的图纸提议,不准再呈上来浪费时?间。”虞策之面无表情道。
“是工部考虑不周,公子恕罪。”霍耀风立即赔罪,他不给?虞策之说话的时?间,很快又说,“工部还造出一张改良南方水利,防止洪水轻易决堤的图纸,您可要一观。”
“这些事情你大可在朝会上说,诸位臣工看过后认为没问题,朕自会考虑。”虞策之拧眉。
“是,工部员外郎调任——”
“霍耀风。”虞策之逆着月光,缓缓抬首,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冷然?,带有强烈的不耐和厌恶,“你有完没完,朕今日不议政,你那?些琐碎的事情朕在奏折上都有批示,何必跑到?朕跟前?再问一遍。”
霍耀风佯装失察圣心,立即跪地请罪。
寒风徐徐,不停刮过河畔。
虞策之用宽阔的玄色袖袍遮住冷风,避免花灯熄灭。
“请罪就不必了,霍耀风,你今日在朕面前?装模作样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拖住朕吗?”虞策之厉声责问。
霍耀风跪在地上,始终垂首,听见虞策之有此一问,他瞳孔晃动一瞬,露出诡计被戳穿的慌乱。
他当然?是故意的。
自今晚看见虞策之同舒白坐在一起,月光草棚下,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他便心有不甘,郁气难消。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甘心不了吧。
即便他曾向虞策之保证,和舒白再无瓜葛,甚至见面也不能承认舒白曾是自己的妻子,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笃定舒白不会喜欢虞策之的基础上。
然?而今日他所?见到?的一切却打碎了他所?有幻想,他再也没办法镇定了。
他亲眼所?见,舒白偶尔看向虞策之的神情,温和中夹杂着点?不容易察觉的纵容,舒白冷情寡性,从前?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舒白对自己多了些许偏爱,如今虞策之也有了,凭什么?
凭他用假身份面对舒白,凭他至今为止没有和舒白做过吗?
霍耀风被浓烈的不甘裹挟着,理智尽失。
他跟在舒白和虞策之身后,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贪婪地窥视。
他要戳破虞策之的谎言,让舒白知道她身边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是卑鄙小人?,没有区别。
如果舒白要厌恶,就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呃!”
阴暗的思绪被霎时?打破。
霍耀风倒在地上,下意识蜷缩身体?痛苦呻吟。
虞策之冲着他的肩膀狠狠踩上去,逐渐加重力道。
“霍耀风,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如何向朕保证,又拿什么和朕交换的,在朕面前?耍小心思,朕看你是活腻了。”虞策之上前?,狠狠踩在他的腹部。
“陛、陛下……”霍耀风衣衫头发凌乱不堪,忍痛想要求饶,便是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挺直的月白色身影。
霍耀风睁大双眼,或许是幻觉作祟,分明他和舒白离了很远,连虞策之的暗卫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对上了舒白明澈的目光。
霍耀风咬紧牙关?。
来都来了,既然?已经?惹了虞策之的不喜,无毒不丈夫,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机会只?有一次,既然?上苍眷顾他,他为什么要犹豫。
想到?这里,霍耀风趁着虞策之脚上力道微松,艰难从地上爬起。
他深深叩首,微微提高声音,佯装惶恐至极,“陛下,臣鬼迷心窍,只?是想多看舒白一眼,求陛下饶恕臣这一次,臣再也不敢了。”
虞策之始终护着花灯,表情阴沉,看向霍耀风时?带着憎恶,“不许再出现在朕和她的面前?,否则之前?朕应允你的都作废了,明白了吗。”
“是、是,谢陛下宽恕。”霍耀风行叩头大礼,高声谢恩,再用余光去看那?抹熟悉的身影,却见舒白已经消失在原地。
霍耀风高悬的心这才放下,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舒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情绪面对,她只?是顺着来时?的路漫无目的的走。
甚至叼着硕鼠捕食归来的雕鸮落在她的面前?,张开翅膀寻求她的怀抱都被她全然?无视。
河畔凉风习习,虫鸣声在深秋里格外寂寥。
尽管舒白离虞策之和霍耀风尚有一段距离,但她耳力一向不错,加上她恰好站在顺风处,虽然?霍耀风的声音传来时?,已经?微不可查,但她还是捕捉到?了被刻意加强的关?键词。
她那个好前夫竟然叫谢拾陛下。
曾在她身下旖旎莺啼的男人?原来是大梁的皇帝。
原本说不通的一下子就通畅了,天?底下统率暗部,能随意调动禁军、囚禁无辜官员、调任官员的,原本也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但谁又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隐忍藏匿在臣妇身畔,甚至婉转求欢。
答案过于天?方夜谭,所?以舒白才无法猜透。
舒白漫无目的地走着,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响起的犬吠声回响在大街小巷。
舒白慢慢靠在一处屋檐下,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如果谢拾是皇帝,那?他都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一切从头推断,答案呼之欲出。
谢拾对自己早有觊觎,从一开始他便处心积虑,趁着她心灰意冷蓄意接近。但他从何得知她和霍耀风感情上的事情,又凭什么能在她初次得知霍耀风续娶平妻时?便和她偶遇?
舒白反复自问,心一点?点?下沉。
纵然?他是皇帝,眼线遍布天?下,也难以知道她和霍耀风感情私事,但他根本不用知道,他可以利用霍家贪婪的本性,轻而易举制造波折,阮家,原本就是帝王心腹。
阮月秋护驾有功人?尽皆知,阮家大公子简在帝心,一切都有迹可循。
如若霍阮两家联姻是与?皇帝无关?的巧合,阮家便不能在霍如山被清算前?全身而退。
好一个虞策之,真是把她算计得明明白白。
她想尽办法和离,到?头来全在虞策之的算计里,只?是这样还不够,她明知道虞策之性情绝非良善,却仍旧被他伪装出的假象迷惑,相信他只?是个行?为些许过激的追求者。
被上位者玩弄鼓掌,舒白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雕鸮再次落在舒白面前?,悄然?凑近她,试图去蹭她的裙角。
舒白垂目看了半晌,慢慢避过雕鸮明显的示好,向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皮革店中,掌柜坐在躺椅上,哼着小调欣赏手中花纹精致的窄口瓷瓶。
见舒白去而复返,掌柜愣了下,放置好瓷瓶,伸着脖子问道:“这位客人?是落了东西在小店吗?”
舒白抬脚步入店门,掌柜见她独自一人?,不由更加奇怪。
舒白环视店铺,冲掌柜牵了下唇,道:“我?忽然?想起最近要用到?一个物件,不知掌柜这里能不能做。”
“不知是什么物件?”
“项圈,越牢固坚硬越好。”舒白说。
掌柜一愣,想起舒白定制的手环,不由小心翼翼地说:“小店是能做项圈的,包客人?满意,只?是不知客人?是要给?谁用,项圈内侧是否还要加软绒。”
舒白漫不经?心道:“是给?一条狗用的,不用软绒那?么金贵的东西。”
“狗?”掌柜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有些茫然?。
“对,狗。”舒白点?了点?头,唇角笑意冷冽,笑容根本不达眼底,“一条野狗,它惦记我?手里的肉,冲上来不由分说咬我?一口,我?定要抓住了好好教训才行?。”
掌柜不由打了个寒颤,陪着笑嗫嚅道:“听客人?描述,这不仅是条野狗,还是个养不熟的性子,实在不行?,打死算完便是。”
“打死?”舒白像模像样思虑半晌,含笑道,“总归是个生灵,我?自有思虑,不劳掌柜和我?一同烦忧,就是不知道这项圈多久能做好。”
“三日就行?,您若着急,我?可以加急,后日就能连同手环一起赶制出来。”掌柜拍着胸脯说。
舒白把荷包放在柜台,“这是定金,我?有时?间就会来取。”
“诶、诶,好,客人?放心,一定包客人?满意,到?时?候我?再送客人?一根细链,客人?用得好定要常来。”掌柜忙说。
从皮革店出来,时?间已经?很晚,大约是虞策之等急了,甚至遣了宋祁来寻。
舒白没有看宋祁,径直向前?走。
宋祁见舒白神色不善,正觉心惊,发现舒白所?走的方向是回河边马车的方向,才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久寻不到?,好不容寻见,又是脸色难看的模样,但舒白的情绪自有陛下安抚,他只?要事不关?己装作不知便可。
宋祁望着舒白离去的背影,揉了揉酸痛的腰身,正想着抽个时?间修养身体?。
一个暗卫从暗处跃出,快步冲他走过来。
宋祁眼睛眯起,很快认出那?是暗中保护并监视舒白的暗卫。
暗卫贴在他耳边,低声禀告几句。
宋祁轻松惬意的表情消失了。
河畔边。
霍耀风不知什么时?候被虞策之打发走,马车旁只?剩虞策之和暗卫两人?。
虞策之仍然?护着怀里的花灯,举目四顾。
因为等待太久,他长眉蹙起,露出几分阴沉的表情。
灯芯的蜡烛即将燃尽,散发出的光亮越发微弱,似乎只?要一阵冷风就能将烛光熄灭。
虞策之垂目掩饰眉宇间泄露的焦急,对身后的暗卫说:“你也去找夫人?。”
暗卫下意识犹豫:“夜深了,陛下身边不能没人?看顾——”
话才说到?一半,虞策之凌厉的眼风已经?扫来。
暗卫自知多嘴,立即道:“属下这就去。”
暗卫冲阴暗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余暗卫过来接替他的位置,抬脚正要离去,远处出现久违的人?影。
虞策之终于等到?舒白,眸光浮现亮色。
他一改方才的焦虑不安,抬脚便要向舒白奔去。
荷花灯里光就要熄灭了,他想要在灯光熄灭前?送给?舒白。
然?而他穿在身上的衣摆太长,脚步一旦凌乱便容易踩到?衣摆。
虞策之短时?间来不及防备,竟然?直接摔在地上。
荷花灯掉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本就脆弱的烛火霎时?熄灭了。
虞策之睁大眼睛,双目有些猩红,“不。”
他想要去捡碎裂的花灯,繁复的衣衫和垂落的长发却成了最大的束缚。
虞策之攥紧双手,脸色阴晴不定,心情跌落至谷底。
舒白冷眼看着虞策之狼狈摔在地上,看见荷花灯被摔碎,他想要去捡却又无可奈何。
她把他的狼狈不堪尽收眼底,慢慢垂下眼睫,抬步走过去。
伴君如伴虎,皇帝是天?底下最难相处的角色,虞策之虽然?掌权不久,但细枝末节出也已经?流露出了超越寻常人?的自我?和偏执。
如果可以选择,舒白绝没有兴趣去招惹一个帝王。
但命运从不给?人?选择的机会。
舒白在虞策之面前?站定,缓缓垂眸俯视他狼狈的模样。
直到?他手臂蜷缩,试图从地上趴起,舒白才缓缓倾身,按住他一边肩膀。
虞策之怔了下,“夫人?。”
舒白矮下身体?,和他平视片刻,伸手擦去他脸颊蹭上的脏污。
虞策之瞳孔晃动,只?觉得双眼酸涩异常。
他忽然?用尽力气直起腰身伸出双臂,将舒白牢牢拥在怀里,脑袋搭在她的肩膀,宛如抓到?猎物绝不撒手的凶兽。
“我?亲手做的荷花灯碎了,那?是我?要送给?夫人?的。”虞策之声音沙哑,即便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了委屈和难过。
舒白有一下没一下顺着他背后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回应,“我?已经?看见了,碎了就碎了,没关?系。”
虞策之咬牙,“可是——”
“好阿拾,只?是一盏灯而已,何必强求。”舒白扯住他一大把墨发,强行?将他的脑袋拽离自己的肩膀。
舒白对上虞策之赤红如血的眼眶,语气温和散漫,“强求而来的东西,难道就会一直属于你吗。”
她话里有话,虞策之隐约听明白了,眉眼微沉,固执道:“不去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永远不属于我?。”
舒白唇角绷直,攥着他头发的手慢慢松开,不置可否,“强求来的东西未必如你意。”
“但我?总归得到?了不是吗?”虞策之执拗地望着她。
舒白对上他的目光,扯了下唇角。
冥顽不灵的狗皇帝。
第037章第37章
虞策之最后还是没有放弃他?的?花灯。
他?固执地去捡碎裂四散的?花瓣,低身弯腰,背影看上去执拗异常。
舒白站在他?身后,平静地凝视他?的?动作,直到他?双手捧着花灯转身,她寂静无波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少许波澜。
虞策之想要如常把花灯送给?舒白,但看见脱落的?花瓣和燃烬的?红烛,他?又有些迟疑,捧着花灯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眉目紧锁,看上去进退两难。
舒白静静打量了虞策之很久,虞策之不说话?,她便也不出声。
直到河岸边寒风阵阵,乌云蔽月,眼前这位在传闻中狠绝独断的?皇帝也没有送出他?的?花灯。
舒白转过身,语气淡淡:“起风了,该上车了。”
虞策之慢慢攥紧捧着花灯的?手,手背上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脉络,他?抿唇沉默一瞬,抬脚跟上舒白。
登上马车,他?和舒白分坐马车两侧,虞策之低垂着头,认真将花灯粘好,经过数次缝缝补补的?荷花灯几乎看不出荷花的?形状。
虞策之把稳固好的?花灯塞到舒白怀里。
舒白原本侧头盯着窗外景色出神?,察觉到怀里的?异样?,她便看向虞策之。
虞策之表情认真,“明年花灯节,我会送给?夫人一盏更好的?。”
“那这一盏是?”舒白扬起眉梢。
“这一盏也是送给?夫人的?。”虞策之道。
舒白漫不经心,“可?是花灯在送给?我之前就碎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收下它。”
虞策之愣住,似是没有想到舒白的?话?半分情面都不留给?他?。
“花灯虽然碎了,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舒白不为所动,把玩着花灯摇摇欲坠的?布制花瓣,正想再说点打击虞策之的?话?,他?却先一步回过味来,表情失去伪装,露出凶狠的?真面。
他?眉眼压低,忽然倾身,狠狠撞入舒白怀里。
“嘶——”
舒白被?撞得猝不及防,后背碰在车壁上,一时火辣辣的?疼,她甚至觉得连车厢都跟着虞策之的?动作晃了晃。
虞策之整个人都压在她的?怀里,腿上的?花灯估计已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压瘪了。
这人撞入他?怀里还不算,更可?恨的?是,他?还一口咬在了她肩膀上,咬住便不松口。
舒白冷下脸,毫不犹豫揪住他?大把头发,扯着他?头发道:“你疯了是不是。”
虞策之咬得更狠,似乎感觉不到头皮传来的?疼痛。
“松嘴。”舒白语气冷沉,“我说最后一次。”
虞策之没有立时松嘴,两人僵持半晌,他?才慢慢放轻嘴上的?力道,将脑袋埋在她的?肩颈里,哑声道:“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冷淡,是我让你等太久了吗。”
舒白面无表情:“发疯发够了就从我身上滚下去。”
虞策之紧紧搂着舒白的?腰身,咬牙,“休想,你休想抛弃我。”
“这时候你又不担心你的?花灯了?”舒白语含讥讽。
虞策之身体?僵了一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因为他?一时冲动,他?精心制作的?花灯已经被?他?彻底压扁了。
虞策之睫羽轻颤,顾左右而?言他?,“我会做一盏更好的?给?夫人。”
舒白冷笑一声,“不必了,带着你的?花灯有多远滚多远。”
虞策之咬牙,眉目阴狠,他?当即张嘴,目标直冲舒白的?脖颈。
舒白早有准备,向后避开的?同时狠狠拽他?的?头发,“你真属狗的?是吧。”
虞策之咬不到人,对疼痛的?感知就没有那么迟钝了,当然,不排除是他?意识到,再让舒白这样?揪下去,他?可?能会面临秃头的?风险。
虞策之双手捂着脑袋,“别揪头发,轻点,夫人我的?头发要掉光了。”
“你还咬不咬我。”舒白冷着脸问?。
虞策之抿唇,沉默片刻,察觉到舒白揪着他?头发的?手逐渐用力,他?才气馁道:“不咬了。”
舒白得到保证,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
马车缓缓停驻,车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到竹屋了。”
虞策之置若罔闻,他?认真凝视舒白,柔软的?唇贴着她有些发凉的?肌肤,悄悄舔了一口。
舒白拧起眉头,“干什?么。”
虞策之凑在她的?耳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明日早上无事。”
舒白立时懂了他?想做什?么,不由冷笑,“上瘾了是吧。”
虞策之在她怀中抬起头,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分明夫人也有爽到,不是吗。”
虞策之的身形个头几乎是两个舒白那么大,他?强行依偎着舒白时,总是难以分清谁才是被?拥抱的?那一个。
舒白凝视虞策之半晌,扯了下唇,“你想在马车里?”
虞策之脸色微变。
马车车壁既轻薄又不隔音,稍微有些动作整个车厢都会跟着震荡,真在马车里发生点什?么,岂不是让所有暗卫都知道他?在舒白身下的?样?子。
堂堂皇帝却被?肆意凌辱,即便他?不要脸面,虞家的列祖列宗还要脸呢。
虞策之从舒白怀里起身,反手把她捞入自己怀里。
他?横腰抱着舒白,稳稳将她带下马车。
竹屋里没有燃蜡烛,昏暗无光。
虞策之凭着记忆,轻车熟路抱着舒白一同躺在床上。
两次灵体?交融,虞策之已经摸清舒白大半的?喜好,他?平躺在床上,让舒白能横跨在自己身上,他?在全?然的?黑暗中目光灼灼望着舒白,温声道:“今天轻一点好吗。”
舒白如拆礼物一般解开他?衣裳上的?腰带,动作行云流水。
即便身下之人是皇帝又如何,主动张开腿的?是他?,她也只是顺应而?为。
反正已经上了两次,难道还差这一次吗。
假如日后时运不济,遇见皇帝翻脸无情的?那一日,死在权力的?倾轧下,那还不如一次做回本,给?身下凶兽一个终身难忘的?回忆。
这些念头只在舒白的?心中一闪而?过,她想得更多的?还是泄愤。
她厌恶极了被?掌权者操控的?感觉,因此,每一次报复的?机会都不想错过。
虞策之看着自己即将被?剥皮拆骨,呼吸凝滞,眼角眉梢露出几分紧张。
眼看自己只剩一件蔽体?的?里衣,舒白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夫人?”虞策之有些疑惑,轻轻推她以示催促。
舒白没有继续动作,她慢慢拢住他?的?衣衫,缓缓从他?身上起身。
方才她眼角余光瞥见房间?另一侧的?屏风,屏风后面原本摆着浴桶,现下却还藏着一人。
舒白没有让人听墙角的?习惯,何况屏风后那人尚是一条没有养熟的?狗,变数太多,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
身下之人见她没有深入的?动作,不由蹙眉,干脆搂住舒白的?脖颈,倾身上来亲吻她。
舒白由着他?吻了半晌,最终不为所动地把从他?身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给?他?披了回去。
虽然当着旁人的?面折腾虞策之,对虞策之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她也更能达到泄愤的?目的?,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风险收益严重不对等,实无必要。
她把他?的?衣服胡乱系在一起,道:“我累了,下次再说。”
虞策之微微睁大双眼,似是不相信舒白如此无情。
舒白却已经翻身下床,双手推开紧闭的?屋门,做出送客的?姿态,“回你该回的?地方。”
虞策之不可?置信道:“你就这样?让我走?”
这样?的?事情做到一半被?拒绝,虞策之感到遭受羞辱,但很快他?又生一‘计’,“夫人要是累了,我也可?以辛劳一些。”
舒白双手环胸冷笑一声,“想得美。”
尚且没有穿戴整齐的?虞策之被?舒白强硬地推出竹屋的?门。
冷风袭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虞策之缓缓打了个寒战。
他?眨了眨眼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难看,显然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被?赶出了屋门。
舒白关上屋门,在门后站了许久,直到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才转身快步走向屏风。
猛地将屏风拉到一边,露出悄悄摩挲脖颈铁环,试图逃跑的?游左。
两人对视片刻,游左僵硬地放下手,开玩笑缓解尴尬的?气氛,“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听一晚上你们两个的?夜间?呢喃。”
舒白表情冷肃,她一寸寸大梁游左,直到游左被?她看得忍不住瑟缩,她才问?:“你很想离开这里?”
游左被?戳破心事,起初有些心虚,但很快反应过来,鼓起勇气道:“谁也不想被?关着啊,而?且你也答应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会放我走,你不会反悔了吧。”
“我从不反悔。”舒白说。
不等游左松一口气,舒白又慢条斯理接上下文,“但是我已经提前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没有问?题需要问?你了。”
游走的?表情瞬间?空白,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什?么意思,只是半个晚上你就知道谢拾是谁了吗。”
他?无法相信,仅过去半个晚上,他?就失去了自身的?利用价值。
舒白遗憾地耸肩,“很可?惜,我现在没有放走你的?理由了。”
“不!”游左露出惊慌神?色,一双有些圆润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再过几天就是我领药的?日子,见不到首领拿不到药我会死的?。”
舒白平静地同他?对视,笑了下,“人都是会死的?。”
游左咬牙,“可?是我活着还能帮你做别的?事情,我死在这里,你还要给?我收尸。”
“你能帮我做什?么?”舒白挑眉。
游左绞尽脑汁,“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我还可?以保证不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主子,你如果有仇人,我也可?以帮你杀了他?……”
“听上去有些意思,”舒白见他?眼中露出希冀,又漫不经心地说,“但如果江音要派人来杀我,你站哪一边。”
舒白的?问?题对游左而?言简直就是送命题,他?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眼神?游离,正思索如何回答时,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主子是江太后。”
第038章第38章
游左说完,又惊觉自己莽撞失言,双手捂住嘴,控诉地?看着舒白。
“怎么?”舒白不明白他丰富的?内心戏。
游左恶声恶气地?说:“你怎么可以套我的?话?”
“我套你的?话?”舒白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这很难猜吗?我已经知道谢拾就是皇帝,这世界上想杀皇帝的?人很多,但真正敢把九族绑在裤腰带上付诸实践的?人可没几个,敢接二连三安排刺杀和试探的?更屈指可数,只要江后一日不死,皇帝出了什么事情,她都是首要该被怀疑的?对?象。”
游左睁大眼睛,露出茫然?的?神情,“是这样吗……”
舒白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连接铁环的?锁链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别忘了,你吃了那种褐色的?药,你的?生命一半归江音,一半归我,我给你调整心态的?时间,但我的?耐心有限。”舒白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摸上他脖子上的?铁环,“以后对?我说话,要和面?对?江音时一模一样,懂吗?”
游左对?上舒白的?双眼,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他隐约开始明白,为什么小皇帝会对?舒白那样痴迷了。
虽然?一般人难以消受,但确实很带劲。
“想回到江太后那里去吗?”舒白又问。
游左下意识点头,但又担心招惹舒白的?不快,马上摇头。
舒白忍不住笑了下,松开他,让他自己站直,“不回去,你的?小命怎么办。”
“你同意我回去吗?”游左鼓起勇气问。
“我今天就能放你走。”
“真的??!”游左目露惊喜。
舒白慢条斯理道:“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帮我办一件事。”
游左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眨了眨眼睛说:“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去刑部?尚书府,找萧挽。”
游左脸色微白,显然?听过萧挽大名?,“萧挽酷吏出身,是大梁最擅审讯死士的?官吏之一,你是想把我交到他手里,被他碎尸万段吗。”
舒白:“……”
舒白再?次认真审视起游左来,这个被她半路控制的?死士,似乎脑子不是很好使。
但正是用人之际,哪怕游左真是头脑简单之辈,她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虽然?如此,舒白还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话那么多,江太后的?死士都是像你一样贪生怕死的?吗。”
游左摸了摸头,小声说:“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怕。”
“去找萧挽,你只用告诉她竹屋的?位置,以及我被监视的?现况,其?余什么也不用管。”舒白说。
“放心,一定?完成任务。”游左道。
“不要掉以轻心。”舒白瞥他一眼,转身打开虚掩着的?窗户,“很快竹屋附近就会遍布虞策之的?眼线,你要快点离开,拖得越久,你越有被虞策之的?暗部?抓住的?可能。”
游左咽了口口水,无意识搓着手,表情有些紧张,“走之前?能不能让我换身衣服,我身上的?伤口裂开了,粘着衣服,不太方便行动。”
舒白看见他身上便于夜行的?衣着,心思微转,道:“我这里没有夜行衣,我床上正好有件里衣,你只把里面?那身换了就行,外面?的?不要变。”
她担心的?是虞策之已经通过暗卫的?禀报,得知她看见了河岸边霍耀风高呼陛下的?一幕,她习惯性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竹屋外已经加强防守,游左穿着一身特制面?料的?夜行衣,即便被抓住了,暗部?也不会往她身上想。
游左只以为是舒白为他着想,乖乖点头,双眼中含着些许难以辨别的?依赖。
舒白拿着钥匙上前?,亲手解开游左脖子间的?锁链,叮嘱道:“如果被抓住了,不准供出关?于我的?一切,只要你能守口如瓶,我会想办法救你。”
“你放心,我是专业的?死士,绝不会暴露自己的?主子。”他连忙保证。
虽然?游左的?表现十分?上道,但舒白没有掉以轻心,为了保证游左在江音那里不做二五仔,舒白又问了几个问题。
等从游左身上得到满意的?回答。舒白这才让出直冲竹屋后门?的?窗棂,“走吧,别让我失望。”
离日出还有半个时辰,昏暗的?天空已经泛起几缕亮色。
宽敞低调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虞策之阴沉着脸靠着车壁,他身上凌乱的?衣衫还没有整理过,最外面?的?袍服几乎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头发披垂,有几缕遮住半张脸,显得他愈发阴晴不定?。
虞策之冷着脸坐了半晌,才慢慢看向怀里破碎的?花灯,纤长的?手指笨拙而缓慢的摆弄花灯的零件。
荷花灯的花瓣是布料制成,坠饰则采用名?贵的?宝石,花瓣歪斜便重新缝补,宝石碎裂就用更稀有的?顶替,舒白早晚会再次接受他的花灯的。
车帘外传来车夫勒马的声音。
马车缓缓停驻,车窗外宋祁急切地禀报,“陛下,属下有要事奏报。”
虞策之长眉轻蹙,伸手掀开遮光用的?竹帘,“什么事。”
宋祁得到虞策之默许,快步登上马车,单膝跪在虞策之面?前?,“属下怀疑,夫人已经猜到了陛下的?身份。”
握着花瓣的?手骤然?攥紧。
虞策之表情微变,冷声道:“从何判断,仔细说。”
“是跟着夫人的?那些暗卫不懂规矩,没有及时阻拦夫人回马车,反让夫人远远看见了霍侍郎和陛下的?交谈,根据暗卫的?描述,属下怀疑夫人听见了霍侍郎对?陛下的?称呼。”宋祁额头上露出冷汗,“但这些尚无证据,只是属下的?猜测推断,也有可能是属下多心。”
虞策之垂目,表情隐在阴影里,谁也无法窥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祁呼吸凝滞,汗如雨下,才终于听见虞策之开口,“好一个霍耀风,连朕也敢算计。”
“是否属下去霍府拿人。”宋祁立即问。
“霍耀风活着还有些用处,”虞策之黑沉的?双目蕴藏阴霾,“他踩着朕的?底线挑衅,依仗的?无非是霍家家主之位未定?,朕此时杀他,霍家内斗提前?平息,像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稍给一点喘息的?余地?便会蠢蠢欲动。”
“他胆敢算计陛下,怎能就这样算了。”宋祁问。
虞策之脊背向后靠,和柔软的?靠垫贴合,表情冷沉狠绝,“惩治霍耀风这样的?人,诛心比杀身更有用。”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图,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转而道:“加派人手看着夫人,如有异动,事无巨细立即来报。”
“属下明白,定?不会再?让陛下失望。”宋祁说。
“再?有下次,你那暗部?统领的?位置便换旁人去当。”虞策之面?无表情。
宋祁深深低下头,始终不敢偷看虞策之的?表情,“是。”
“朕累了,下去。”
听了这话,宋祁终于敢站起身,他弯着腰正想从马车上褪下,眼角余光却看见虞策之几乎皱在一起的?衣衫乌发,不由怔了下。
他迟疑半晌,明智地?选择装作不知,垂首退下。
回想起来,每次陛下从舒夫人处出来,几乎都是这样有些狼狈的?模样,大约是夫人和陛下年轻,干柴勾地?火导致的?吧。
这是宋祁离开马车前?最后一个念头。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
接连两日,舒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表现得和平常并无两样。
直到第三日清晨,舒白穿戴好方便出门?的?衣衫,背着行囊走出竹屋,沿着小径向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走。
舒白穿过茂林转至官道,步履轻顿。
“你们?打算在我身后跟多久?”她平视前?方空旷的?官道,语气漫不经心。
少?倾,竹辞悄然?出现在舒白身后,她暗中瞪一眼几个不敢出面?的?同僚,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扬着笑容问:“夫人是要去哪里,夫人住的?地?方多少?有些偏僻,独自出门?担心有不长眼的?贼人拦路,不如允许竹辞同行。”
舒白似笑非笑重复她的?话,“拦路的?贼人?”
竹辞笑容变得僵硬,隐约觉得,或许在舒白眼里,她们?整个暗部?都是拦路的?贼人。
“竹辞也是为夫人的?安全考量。”竹辞硬着头皮说。
舒白目光悠悠看向远方,忽然?问:“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夫人?”竹辞被问住。
“谢拾的?外室?亦或是囚犯?”舒白自顾自地?说。
竹辞脸色煞白,顿时单膝跪地?,语气急促,“您莫要如此猜测,主子十分?重视您,绝无轻视之心。”
“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我的?处境和囚犯有什么区别,还是有区别的?,囚徒至少?知道自己因?何罪名?失去自由,我只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舒白冷静地?说。
竹辞无言,冷汗几乎浸湿劲衣。
所幸舒白没有继续谈论的?意思,她抬脚向前?走,留下一句,“不要跟着我。”
竹辞不可能真的?让舒白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再?次隐于暗处,同时差遣暗卫去通知虞策之。
舒白入城后直奔皮革店,一路上她仍然?能感觉到那些令她如鲠在喉的?窥视,但比起刚出竹屋时,已经有所收敛。
暗卫仅是听命行事,受人差遣,舒白无意为难,没有再?给竹辞找什么麻烦。
舒白惦记着已经琢磨两日的?计策,从皮革店出来后也没有京城,而是在京城随意选了家客栈休憩。
舒白睡了一个时辰,攒足力气才再?次踏上归途。
守在客栈外的?暗卫见她出来,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了蔡掌柜那次的?教训,天知道看见舒白进入客栈他们?有多紧张。
他们?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回禀给虞策之,几个暗卫死死守着舒白所在的?房门?,每一息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好在舒白终于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一众暗卫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恨不得喜极而泣。
舒白不关?心暗卫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她睡眠充足,有足够的?精力和力气去应对?虞策之。
她拍了拍身侧的?包袱,坐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向竹屋前?进。
秋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快一些,回到竹屋时天色已经基本暗沉下来,最后一缕斜阳即将坠入深渊。
舒白跳下牛车,抬眼便看见篱笆院外伫立的?颀长身影。
她走过去,平静地?抬眼,对?上虞策之木雕一样的?神情。
虞策之缓慢地?眨了下眼,过了半晌才将幽深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他微微垂首,格外反常地?一言不发。
“为什么站在这里。”舒白明知故问。
虞策之轻轻抿唇,忽然?伸手将舒白牢牢拥入怀里。
他贴在她耳边轻声回答:“我在等夫人回来。”
他下了早朝便接到暗部?的?消息,得知舒白离开竹屋,他甚至是在马车里换下的?朝服。
一整日他就在竹屋,等舒白回来。
他一直在赌,悬着的?心起起落落,一度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赌舒白其?实还不知道他是皇帝,赌舒白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猜到和离的?背后有他的?手笔,赌舒白喜欢他,就算猜到他背地?里干的?腌臜事也愿意原谅。
他赌的?东西太多,却没办法接受任何一个赌输的?可能。
这是不对?的?,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是皇帝,不是赌徒了,就算赌局满盘皆输,他也有无数个后手,他本不必过分?忧虑。
这些告诫显然?没有用,虞策之一整日都在做拉锯战,得知舒白去了皮革店时,他感到喜悦,然?而当暗卫禀报舒白进入客栈休息,他的?内心跌落谷底,险些扭曲失态。
直到舒白回到竹屋前?,虞策之的?内心都在天人交战。
他在劝自己大度一点,即便是宫里的?鸟儿也是需要放风高飞的?,他可以让舒白出去待一阵子,等她累了就带她回宫。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才尝到拥有舒白的?甜头,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如果舒白真的?离开,他想,依照舒白宁折不弯的?性子,两人一定?会闹得很惨烈。
所幸,舒白回来了。
虞策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语调轻得可怕,“夫人去哪里了,我等夫人好久。”
第039章第39章
隔着衣物,舒白仍旧清晰地感受到虞策之身上轻微的颤抖。
她垂目,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像虞策之这样疑心深重,又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任何言语上的慰藉都没办法消除他的疑虑。
舒白也根本不?在意虞策之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然而虞策之久久得不?到回应,便有些急了,他轻轻从舒白怀里直起身,一双有些猩红的眸子紧紧凝视她,“夫人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舒白平静地对上他近乎质问的双眼,漫不?经心地反问,“回答什么?”
“夫人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夫人再也不?回来了。”虞策之唇角绷直,重复道。
舒白扯了下唇角,抚摸着他背后的长发,不?答反问,“竹屋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来,是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担心我一气之下离开?吗?”
“夫人。”虞策之微怔,瞳孔轻轻晃动,忍不?住揣测舒白的话是试探还是玩笑?,“是不?是我哪里惹夫人生气了,怎么忽然这么说?。”
舒白看他一眼,道:“你活着本身就?很惹人生气了。”
虞策之怔了下,目光逐渐阴沉下来,锢着舒白腰身的手慢慢握紧,内心挣扎,犹如?困兽。
他以为,舒白这样说?话,一定是知道他的身份了,结果下一刻,舒白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有些冷淡的语气说?:“就?这么喜欢明知故问?你让竹辞他们?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监视我,我去了哪里你不?知道?”
舒白捏着他的脸颊,逐渐用力,根本不?在乎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暗情绪。
“夫人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虞策之蹙眉问。
“你监视我监视了三个月,正?常人有几个能受这样的屈辱?”舒白反问。
虞策之一直悄悄观察着舒白神色,见她的表现不?像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样子,沉闷死寂的心犹如?被春风拂过,终于有了活过来的迹象。
“这件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虞策之的语气异常柔和,他悄悄去捉舒白垂落的手,认真道,“外面恨我的人太多了,我担心你的安危,等这阵风头过去,或者夫人和我回府上,我就?撤走?夫人身边的人。”
虞策之表情异常真挚,若是舒白稍微天真一些,就?信了他的鬼话。
舒白微凉的手掌倏然贴合虞策之的脖颈,虞策之没有防备,下意识一颤,他调整呼吸,装作温和乖顺的样子。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身边所?有的危险都是你带来的,甚至你本身对我而言就?是危险。”她面无表情陈述。
虞策之的睫毛轻轻颤动,抬眼对上舒白冷淡审视的视线,心脏瑟缩,忍不?住内心不?甘,辩驳道:“我分明不?会做对夫人不?利的事情,夫人却总视我如?蛇蝎,这对我好不?公平。”
“公平?”舒白不?由扯了下唇角,眼睛眯起,“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公平可?言。”
舒白不?给虞策之说?话的时间,按着他的脖颈缓缓用力,引着他贴近自己。
虞策之被她压着俯身,颀长高大?的身形缓缓前?倾,几乎将舒白完全笼罩。
“夫人?”虞策之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舒白身上,如?同饥饿的狼在黑暗中锁定觊觎许久的猎物。
舒白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这张脸阴郁与绮丽并存,轮廓锋锐冷厉,鼻梁挺括笔直,加上两人在身体上无比契合,舒白很难说?自己不?喜欢。
但一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人,害得自己如?囚徒一样坐困围城,舒白便觉得厌烦。
她没有一刻忘记,仅因为虞策之的私欲,和离至今三个月,安锦音讯全无。
无法容忍这样无形的压迫。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离开?虞策之,等他自己冷静下来,帝王心性转瞬即逝;要么将面前?的帝王踩在脚下,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对现在的她来说?,前?者更容易,可?以达到她拥抱自由的初衷。
可?惜了,如?果虞策之不?是皇帝,如?果他没有算计她,他该是她理想中优越的情人。
舒白敛去眼中的复杂和漠然,忽然踮起脚尖,柔软的唇轻轻碰上他的脸颊。
脸颊传来温柔的触感,虞策之浑身猛地一僵,不?可?置信睁大?双眼。
这是在房事之外,舒白第一次主动吻他!遑论是以这样温柔的姿态,前?所?未有。
虞策之瞳孔晃动,在月色的映射下霎时少了几分阴霾和暗沉。
他的喉结不?着痕迹滚动一瞬,虚虚拥着舒白的双手缓缓收紧。
“为什么忽然吻我。”他沙哑着嗓音问。
舒白抬眼,捕捉到他眼中明显涌动的欲望,拇指指腹摸过他的眉骨,“我想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虞策之轻轻咬牙,觉得牙尖痒痒的,想要狠狠咬舒白,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从腹腔直达喉咙。
他偷偷磨了磨牙,但还记得舒白很讨厌他有攻击性的样子,加上他不?想破坏眼下旖旎的氛围,于是他垂下眼帘,凑近舒白,万分乖巧地回应了一个同样柔软的吻。
“你不?喜欢我问,我就?不?问了,再亲我一下。”虞策之目光灼灼。
舒白对上他的目光,凝视他动情的模样,缓缓牵了下唇角。
一轮满月悄然隐于山峦之后。
原本立在篱笆院前?的一对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失,静立的竹屋里烛火闪动,罩子中的红烛偶尔发出一声爆鸣。
竹辞草草咽下随身携带的酥饼,凑到环胸抱臂,闭目养神的宋祁身边,“统领,我在这里守着,您去车上休息吧。”
竹辞指了指远处的竹屋,“陛下和夫人好着呢,想必是我们?多心了,夫人应当没有听见那晚上的谈话,照着夫人和陛下眼下的情形,想必再过不?久陛下就?会接夫人入宫,统领放宽心,您已经焦虑得几夜未合眼了。”
宋祁睁眼,眼眶中遍布血丝,他深深看了一眼平安无事的竹屋,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剑眉蹙起,再次闭目,摇头拒绝了竹辞的好意,“谨慎为上,我在这守着便是。”
“雕鸮呢?”宋祁忽然问。
“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它年岁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偷跑出去,但好在还有分寸,如?果发现可?疑之处会立即回来送信。”竹辞说?。
宋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夜色渐深,雕鸮展翅飞过葳蕤密林,圆溜溜的眼睛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硕鼠悄然冒出头,在树冠枝叶的掩衬下快速钻入草丛。
雕鸮眼睛快速转动,向下飞速俯冲,直冲硕鼠而去。
硕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锋利粗壮的爪子抓破身体,瞬间失去生命。
雕鸮死死抓着老鼠肥大?的身体,弯钩一样的鸟嘴利落叼下一块肉来。
它伸着脖子正?要吞下。
电光火石之间,冷箭从附近灌木飞出。
雕鸮察觉危险时已经晚了,它只来得及展翅,利箭便已经贯穿它的羽翼。
雕鸮哀鸣一声,坠落在地。
隐藏在暗处的人快速跑上前?,利落地将无法行?动的雕鸮抱入怀里,冲着从灌木后步出的瘦削身影道:“大?人,抓住了。”
不?同于外面的暗潮汹涌,竹屋内芙蓉帐暖,旖旎生香。
舒白将神情沉醉的虞策之抵在门框上,轻车熟路剥掉他层层叠叠的衣衫。
腰带绫罗,环佩玉冠散落一地。
舒白赤脚踩在他的外衫上,摩挲着他凸起的喉结,漫不?经心地笑?:“你最近乖得不?像话。”
“什么?”虞策之呼吸急促,微微睁开?眼睛,催促舒白继续。
“你第一次的时候凶得不?像话,”舒白的拇指缓缓用力,“但你现在的模样,却胜过青楼里的花魁。”
虞策之眉眼微沉,表情逐渐凶狠,他扯了扯唇角,“夫人喜欢我哪个样子,我都能做给夫人看。”
舒白没有回答,双手下移,攥住虞策之愈发不?安分的手腕。
哪怕装得再像,野兽也不?可?能是绵羊,从进屋开?始,他就?在尝试勾下她的衣衫。
为免夜长梦多,舒白空出一只手去拿一旁包袱里手环和项圈。
虞策之不?知道舒白想做什么,他倾身低头,想要索取一个绵长的吻。
下一刻,屋内响起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
虞策之眨了下眼,尝试挣脱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却无济于事。
他锋锐的眉峰微动,慢慢低声笑?起来,“夫人用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舒白眼波流转,毫不?在乎地说?:“你需要准备什么。”
虞策之一双眼几乎粘在舒白身上。
“我不?喜欢被绑着。”他直白地说?。
“世上有几人喜欢束缚的感觉。”舒白挑眉问他。
虞策之唇角绷直,忽然倾身,狠狠咬在舒白的唇上,舒白吃痛,毫不?犹豫地去揪他的头发。
两人不?断争斗,狠狠撞在门框上,木门霎时发出咯吱的声响。
虞策之双手被皮革缚在身后,只是顷刻间,便因为过渡挣扎,手腕浮现红痕。
他喘着粗气,嗓音沙哑低沉,“我只陪夫人这一次,权当是让夫人消气。”
舒白冷笑?一声,并不?领情,“有没有下次,各凭本事。”
虞策之不?知道舒白的一语双关,他很喜欢听舒白说?两人的以后,哪怕是用恶狠狠的语气。
他敛下心中喜意,扬着眉梢挑衅,“好啊,若是下次夫人败于我手,也请夫人能‘乖乖配合’。”
舒白眉眼冷淡,“我说?了,各凭本事。”
虞策之一笑?,再次俯身去吻舒白。
这一次,舒白按住虞策之的后脑勺,暗暗加深这个吻。
屋内温度渐升,银丝相?互缠绵,顺着他的下颌蜿蜒而下,犹如?一条山间溪流。
装着玉器陈设的盒子悄然打开?,盒子内空空如?也。
虞策之面对着墙壁,脸颊坨红,他呼吸紊乱,忽然侧过脸咬着舒白垂落的发丝,用力一扯,阻碍了舒白进一步的动作。
舒白捏住他的下颌,“这么喜欢咬,不?怕我把你的牙敲下来。”
虞策之半晌才松口,性子上来,愣是不?让舒白有下一步的动作,“夫人好狠的心,我们?朝夕相?伴这么久,我不?信夫人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感情,恨吗?”舒白道。
虞策之咬牙,脸色阴沉下来,“面对霍耀风的时候,夫人也这么吝啬将爱意宣之于口吗。”
“霍侍郎那么清高的人,会因为爱任由夫人玩弄吗,我分明样样胜过霍耀风,为什么夫人会爱他,却不?能爱我。”
“霍耀风?”舒白眯起眼睛,踮起脚吻了下他的唇畔,“至少我爱上霍耀风的时候,他是坦诚真挚的,不?知道陛下是认为自己足够坦诚,还是足够真挚。”
第040章第40章
旖旎的氛围骤然凝滞。
分明屋内春光盎然,虞策之?却?觉得?如坠冰窖。
他睁大双眼,僵硬半晌想要去看舒白的脸色,他想要证明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整个人都被舒白按在墙上,他只用眼角的余光根本看不清舒白的表情。
虞策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急,他开始奋力挣扎,坚硬的皮革上即便?垫了柔软的绒布,手腕仍然被勒得?生疼。
他急得?满头大汗,腔调里甚至带了些渴求,“夫人,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舒白冷眼看着虞策之?脸色乍变,由?着他奋力挣扎,然而他的手腕使不上力气,只要她一直压着他,他很难挣脱。
两人僵持许久,舒白垂下眼帘,手下力道一松,由?着他转身和她面对面。
“夫人。”虞策之?面色苍白,他粉饰太平般笑起来,温声说,“夫人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陛下是哪句话没有听?清楚?”舒白轻飘飘地说。
虞策之?本就勉强的笑容霎时有了破碎的迹象,他咬紧牙关,双目死死凝视舒白。
怀着侥幸的心里,虞策之?佯装坦诚,“夫人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知道夫人怪我?隐瞒身份,但当初身份有别,我?担心败坏夫人名声,也担心夫人会刻意避嫌,故而欺瞒夫人,我?现在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目光柔软,不带一丝侵略,像是摊开肚皮的狸奴。
但舒白十分清楚,这人所有的示弱都怀有目的,一旦愚蠢地相信了帝王的谎言,等?待她的只有万劫不复。
舒白搂着他的脖颈,引他倾身,她眼睛明澈,纤长的手指缓缓刮过他的喉结。
虞策之?目光灼灼,眼中隐瞒爱意,“我?和夫人坦诚相见,我?对你的爱慕,你早看到了对吗。”
“陛下只是因为喜欢,便?可以?不择手段,陛下所谓的爱,我?怎么会看不到。”舒白笑容敷衍,不达眼底。
她按着他的喉结,漫不经?心施加力道,感受手下温热的肌肤。
虞策之?脸色一变再变。
舒白毫不留余地的话无意打破了他所有的侥幸。
虞策之?知道假装温柔无害已?经?失去作用,弧形优越的双眼缓缓眯起,显露几分天家?与生俱来的冷酷和狠厉。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需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你只是为了满足私欲,便?算计我?,害我?在霍家?举步维艰,阮月秋是你安排的吧,你早就打算令霍耀风和我?和离,却?冷眼看着我?为了脱离霍家?机关算尽。”舒白语气轻描淡写,却?每一点?都直戳虞策之?的要害。
虞策之?抿唇,沉声道:“我?绝没有冷眼旁观的意思,霍耀风所有选择都是他的自己意愿,我?没有逼迫他,他那样的人留在你身边,早晚会害了你。”
“陛下巧舌如簧,舒白拜服。”舒白嗤笑一声。
虞策之?目光冷寂,“你不相信我??我?连身体都交由?你随意糟践,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他越说,眼眶便?越红,胸膛微微起伏着,委屈和不甘溢于言表。
偏偏舒白仍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一只手始终贴着他的脖颈,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策之?不着寸缕,双手还被牢牢锁在身后,他咬牙,帝王之?尊,哪怕江太后掌权时,也没人敢给他这么大的羞辱。
他甘愿在舒白面前低头俯首,却?受到舒白的冷眼,这样的冷待他如何受得?住。
虞策之?咬紧牙关,再也忍受不住舒白给与的难堪和内心的恐惧,他倾身不管不顾地去啃咬她的唇,宽肩窄腰如小?山般将舒白笼罩住。
舒白由?着他动作,目光始终冷淡。
虞策之?看见她不带情欲的神情,内心酸涩,当即闭上眼睛,试探性伸出柔软的舌头,试图引她动情。
不知过了多久,舒白令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终于给与些许回?应。
虞策之?受到鼓舞,更加卖力舔舐,试图讨好舒白。
舒白揽着腰,引他躺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他的腰身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虞策之?目光朦胧,低声问:“夫人是不是原谅我?了。”
舒白保持着吻他的动作,并没有回?应。
然而身下的人并不满意她的沉默,拽着她的衣袖反复地说:“原谅我?。”
舒白扯了扯唇角,“你在威胁我??”
“不原谅,便?别想动我?。”他加重语气,仗着两人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明目张胆地威胁。
舒白轻嗤,“这么厉害?要是没锁着你,是不是你还想翻身做主人?”
舒白的话自然正中虞策之下怀,他聪明地选择避开舒白的问题,“夫人分明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虞策之望着舒白的双眸,看见她眉眼微弯,露出莫名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脖颈猛地一紧。
明显小?一号的项圈和他的肌肤完全贴合,散发冰凉得?到冷意。
虞策之?一愣,被情爱支配的大脑稍稍清晰了许多。
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因为呼吸受阻,眼中渗出些许泪来。
“夫、夫人?”
舒白笑了下,倾身吻住他的唇,汲取他口腔中剩余的空气。
直到虞策之?眼角溢出的泪越来越多,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轻,舒白才放过了他。
凝视虞策之?脆弱的面孔,见他仍倔强地想要挣脱,舒白款款而笑,终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当然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动弹,张*任*的模样漂亮极了。”
虞策之?因为舒白的话,面色骤红,然而他声带受到抑制,只能用微乎其微的声音抗争,“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
“反正都是做,有什么区别?”舒白扯了扯唇角,“轻易招惹别人,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对不对,我?的好阿拾。”
更深露重,稀疏的星子隐在天边若有若无,屋子里的烛火即将熄灭,仅剩下微弱的余光。
舒白关紧虚掩着的窗棂,一件件穿好身上的衣衫。
她坐在妆奁前,简单地把头发绾起簪好,又把锋利的匕首别在腰间。
等?一切事情做完,她才有心情去看乱糟糟的床铺。
今日两人都发了狠,虽然虞策之?战力受限,但下午休息半日的舒□□力旺盛,加上心中有气,存心刁难,不过半个多时辰,木床结构受损,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发出咯吱的声响。
虞策之?蜷缩在褶皱的床褥间,露在外面的肌肤青紫痕迹遍布,那些皮革还戴在身上,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更是惨不忍睹,看上去凄凄惨惨。
察觉到舒白走?近,虞策之?艰难的睁开眼睛,嗓音沙哑微弱,“好渴、水……”
舒白顺手倒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清水,坐在床边,将没有任何力气的青年皇帝揽入怀中。
浓密的发丝在舒白手臂披散下来,扎得?她有些痒。
她动了动手臂,打算换个姿势,怀里的人却?会错了意,习惯性凑上来亲她。
虞策之?的意识尚且朦胧,但在他的认知里,方才在床上他已?经?给舒白‘赔礼道歉’了,两人已?经?和好如初。
于是他开始不自觉地抱怨,“不要再来了,好难受,好疼。”
舒白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一下下帮他捋着有打结即将的长发,漫不经?心道:“能有多疼。”
虞策之?睁开眼,唇角绷直,不满地望着她,“是不是流血了。”
舒白看了一眼旁边皱皱巴巴的布料,没说话。
虞策之?咬牙,挣扎着起身要去看,半路又被舒白抓回?怀里。
“不是要喝水吗?快喝了。”舒白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虞策之?大脑混沌,潜意识却?抗拒舒白递来的水,他身体后倾,将脑袋埋入舒白怀里,“有毒,不喝。”
舒白挑眉,揪着他脖子上的皮革往后拽,“我?可没兴趣毒死一个皇帝,现在不喝水,难道明天让宋祁他们?都知道,你晚上叫了一夜?”
虞策之?身体僵了僵,当舒白的水再次碰到他的唇时,他犹豫了一瞬,张口喝下。
一杯水下肚,他立即咬住舒白的衣襟。
舒白拍了拍他鼓起的脸颊,“松嘴。”
虞策之?置若罔闻。
舒白也不惯着他,放下杯子,强行将没什么力气的人从怀里拽开。
虞策之?只觉得?喝了舒白给的水后,他的神智越发昏沉,他一时想不明白原因,却?还记得?一个时辰以?前两人的争执。
于是他把脑袋放在舒白肩膀,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原谅我?了没有,舒白。”
舒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感受着肩膀的重量越来越沉,她把失去意识的皇帝平放在床上,凝视他沉睡的面容,方才开口,“我?从不原谅。”
舒白从屏风后把早就准备好的凉水泼洒到虞策之?周围,又给他备了一桶水放在床边以?防万一。
确定?皇帝不会被烧死在竹屋后,舒白在屋子的另一侧铺满干燥的衣物和木柴,又泼了一小?罐油上去。
等?一切准备妥当,舒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神色平静。
半个时辰过去,屋外隐约听?见喧闹的声音,紧接着是便?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无论外面来的是哪波人,舒白等?待的时机都到了。
她背上早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点?燃屋子趁乱离开。
打开火折子时,舒白动作一顿,她蹙起眉,后知后觉看向双手扔被捆着的皇帝。
她本不指望皇帝可以?自救,竹屋起火,宋祁一定?会第一时间调人来救驾,而她则会在暗部无暇自顾时借机离开虞策之?。
但若是暗卫闯进屋子,看见皇帝毫无尊严地昏睡在床,和南风馆**无异,帝王颜面扫地始终不妥。
舒白咬了咬牙,大步走?到床前,捡了一件单衣裹住帝王青紫一片的躯体,又快速解开他背后的皮革。
舒白的时间不多,好在项圈自己也能解开,她匆匆看了眼沉睡的皇帝,确认不会出现问题后,利落地拔出火折子。
火折子被扔进衣物堆里,熊熊火光照亮整个屋子。
舒白不再浪费时间,推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避开竹屋不远处发生的混战,以?荆棘丛生的灌木为掩体,快步向四通八达的官道走?。
腿上的衣料很快被荆棘勾破,小?腿上不断出现血痕,舒白恍若未觉,甚至加快了脚程。
经?过打斗的暗卫时,她听?见一声高?呼,“快去报告统领,竹屋走?水了。”
“统领,出事了!”
“往后撤!第一队和我?去救火,以?陛下为重。”宋祁急声高?呼。
舒白垂目,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借着草木遮掩,在昏沉的月色下快速离开。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竹屋冲天的火光很快消失,舒白也顺利抵达一条偏僻官道。
官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停住,仿佛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