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第31章
起初舒白懒得理?会虞策之,有一下没一下用篦子穿过?乌发。
被?冷落的虞策之不满舒白明晃晃的无视。
他大着胆子接近,踩着随风而动的青草,站在舒白身侧的岸上,蹲下身,探着脑袋道:“夫人怎么不理?我。”
舒白几乎能察觉到他的鼻息,不由放下篦子,瞥他一眼:“我在做什么你看不见?离我远点。”
虞策之低低笑了一声?,“寸步不离守着夫人才有资格叫谋士。”
舒白讥讽道:“只有狂徒会寸步不离人。”
“我也可以是狂徒。”虞策之故作惊喜。
舒白险些气笑,她侧过?头,上下审视他半晌,问:“谁给你引的路,上山的小径有不少分?岔路,你又?让竹辞跟踪我?”
“当然?不是。”虞策之在舒白质疑的目光下,悄悄看向停在斜枝上的雕鸮。
雕鸮不知道虞策之在无声?中卖了自己,见舒白看向自己,连忙挺起胸脯,伸展翅膀,展示自己的风姿。
舒白在心中狠狠给雕鸮记了一笔,看着虞策之认真说:“你有最后一次下山的机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虞策之油盐不进?,伸手从水中舀起舒白一缕水蛇一样的发丝,志得意满地俯首轻吻。
“夫人说笑了,落子无悔。”
舒白完全转过?身,乳白色的温泉水下,舒白的躯体影影绰绰。
虞策之瞳孔晃动,爱不释手吻着舒白的发丝。
舒白靠近岸边,揪出他的衣领,倏然?用力,毫无顾忌地把他扯入泉水之中。
措不及防入水,虞策之冷不丁呛了一大口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下肚,他的眼尾顿时殷红一片。
双手胡乱地攀扯柔软的泉水,却只是徒劳。
舒白冷眼看着虞策之挣扎,直到他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舒白才慢慢上前,把他从不算很深的泉水里捞出来。
虞策之伏在舒白肩膀,用力呼吸,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舒白等了一会儿,说:“不会水还敢来招惹我。”
虞策之等呼吸平缓下来,沙哑着嗓音说:“我懂水性,刚才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呛水。”
舒白懒得探究他是嘴硬,还是确实没来得及准备,漫不经心提醒,“你衣服湿了。”
虞策之侧头,柔软的唇贴着舒白脖颈处的肌肤,语气中的野望昭然?若揭,“都怪夫人不好,弄湿我的衣衫,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待会儿要如何下山才好。”
“要么光着下,要么湿着下。”舒白扯起唇角。
“夫人要赔偿我。”虞策之从她怀里直起身,目光灼灼。
“怎么赔偿。”舒白转身把篦子放入水边布包里,语气自若。
虞策之满怀期待凑上去?,揽过?舒白的腰身,暧昧地和她左手十指相扣,“夫人神机妙算,定然?早猜到我心中所?想,夫人答应我好不好。”
舒白缓缓抬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答应你什么?”
虞策之动作顿住仅是一瞬,很快又?故作乖巧,试探性将头枕在舒白肩膀,轻声?说:“夫人就这?么喜欢看我吃瘪。”
舒白慢条斯理?道:“是你欲念太?甚,总有所?不足,第一次你不是很享受吗,我没有让你爽到?阴阳调转亦是乾坤,何必强求阳盛之道。”
舒白平静对上虞策之晦暗的双目,“我说过?,不愿意就滚。”
“夫人……”虞策之咬唇,扣着舒白的手越来越收紧,隐忍道:“我在意的分?明不是这?些,我不愿意也是因?为……”
他如果?真的不愿意,跨不过?认知上的门槛,在第一次的时候就会拼命反抗、挣扎,压上帝王的尊严和性命也不会让舒白得逞,而不会只是在欲拒还迎的事后落荒而逃。
在他的认知里,一味给予,任由舒白予取予求,只会让自己看上去?廉价可悲,只会像江音腻歪的玩物一样被?轻视践踏,不会得到预想中全心全意的怜惜和爱意。
他终究是帝王,有自己的心性和傲然?。
心里话千回百转,到嘴边时却需要细细润色。
虞策之还没有想出合适的解释,舒白空闲的手捏住他的下颌,猛地吻了上来。
虞策之瞳孔紧缩,霎时反映过?来,立即回应一个绵长且极具攻击性的吻。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竞争,最终的胜出者将有权利决定全局的走向。
温泉池泛起阵阵涟漪,甚至溢上岸边,浸湿随风摇曳的草木。
虞策之仗着体型优势妄图长驱直入,更令人惊喜的是怀里的人并没有过?多的抗拒和挣扎。
他用尽力气将舒白拥入怀里,嗓音比之前更加沙哑,仿佛含着砂砾一般。
“夫人……”
话到嘴边,反生犹豫。
就像舒白所?说,其实他也爽到了,如果?一场旖旎情事两个人都能满意,无论过?程是什么样的,都证明两个人的□□相互契合。
虞策之担心他一味强求会打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系。
况且,虽然?不后悔,但他时常也会觉得是自己从霍耀风手里偷走了舒白。
即便内心看不起霍耀风,但他还是忍不住和霍耀风相较。
他思考过?霍耀风遇到相同的情景会怎么做,天底下的夫君都应该是尊重妻子意愿的。
他也该尊重舒白。
大约是泉水温度太?高,热气蒸腾,虞策之觉得大脑晕晕的,胡思乱想许多,最终决定如果?舒白仍旧不愿意,他便再依她一次。就这?一次。
日久总能生情。印象中,在江音身边也不是所?有面首都被?她视如敝履。
这?样想着,虞策之慢慢下定决心。
他垂目吻舒白的额头,“夫人如果?……”
虞策之的话没有说完,他忽然?睁大眼睛,愕然?发现自己逐渐失去?了力气。
第一时间,虞策之死死看向舒白,“你……”
舒白在他怀中,睫毛缓动,慢慢抬起眼睛,双目明澈如初。
“要么做,要么滚,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她手掌摊开,露出被?捏碎的药粉。
虞策之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蒙汗药。
“你为什么没事?”他不解。
舒白洗掉手上浸湿的药粉,眉眼平静,“蒙汗药用多了会产生抗药性。”
虞策之咬牙,成?功被?舒白激起反抗之心,当下又?去?攫取她的唇舌,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
舒白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拉。
虞策之力气尽失,全身都轻飘飘的,他被?水流冲走,远离舒白后霎时没了支撑,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舒白在他窒息之前把他扯上来。
虞策之连头发根都湿透了,黏嗒嗒贴在身上,和落汤鸡没有任何区别。
他唇齿微张,眼眶泛红,执拗不甘地盯着舒白。
舒白嗤笑一声?,箍着他双臂的手虚虚松开,虞策之顷刻又?下沉的趋势。
望着舒白的眼神逐渐变成?对多次溺水的慌乱恐惧。
舒白对上他恐惧却强装镇定的神情,眉心微动,霎时又?将他从水中捞起。
出水的瞬间,虞策之用尽仅剩的力气,死死搂住舒白的胳膊,无尾熊一样抱在她身上,胸膛起起伏伏,时不时颤一下,像是在发抖。
舒白在他不稳定的配合下扯下他湿透的玄衣,衣物裹着腰带上环佩被?尽数扔上岸,至于他的玉冠早就落入水里,谁也没顾上去?捡。
他的唇擦过?舒白的耳垂,哑声?说:“你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还有力气放狠话。”舒白扬眉赞许。
她带着虞策之走向离岸近的地方,引导他转身正?趴在岸边。
有了支撑,虞策之脸色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在悄悄发抖。
他双手交叠,睫毛上沾着一滴温泉水。
他面无表情闭上双目,低声?说:“快点。”
舒白从岸边的布包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器具,显然?对虞策之的动向早有预料。
虞策之匆匆瞥了一眼,眉眼下压,“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你的心思很难猜吗?”舒白惊奇反问。
虞策之表情更加郁郁,他把整个脑袋埋入双臂之间,闷声?说:“你也只是这?次猜中而已。”
舒白笑了下,器具长驱直入,身前人发出急促的喘息和闷哼声?。
雕鸮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中闪着疑惑的光芒。
池中水花阵阵,一朵接着一朵冲上岸边,雕鸮被?勾起好奇心,扑腾翅膀从不算高的树枝上俯冲下去?,落在岸边巴掌大的鹅卵石上。
它慢慢低头,用喙去?啄鹅卵石,忽然?一阵又?急又?猛的热泉水扑上岸,水花包裹住雕鸮,霎时将它淋湿。
雕鸮发出刺耳的鸟鸣声?,扑腾的翅膀退后,不满地看向泉中两人。
水中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它,注意力仿佛都在彼此身上。
雕鸮怒骂一声?,扑着翅膀飞走了。
山的另一边,游左领着两个蒙面死士披荆斩棘,总算从人迹罕至的身上砍出一条路来。
两个蒙面死士累得不行,终于忍不住问:“头儿,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游左抬头仰望参天蔽日的大树,揪下身上的水蛭,含糊道:“快到了应该。”
“头儿,恕我直言,我们为什么不从大路走,不是已经摸清竹屋的位置了吗。”死士气喘呼呼问。
游左扯了扯唇角,“你懂什么,真当皇帝手里的暗部是死的吗,我们只有三个人,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从后山绕过?去?,不仅有机会攻其不备,还能增加我们的生还机会。”
“可是时间不够啊,江太?后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过?了今天就只剩下一天了,我们翻山越岭,无法确定方向是否正?确,一旦错误便是无功而返,我们无颜再见主?子,对不起主?子的托付是其一,按照规矩被?处死是其二。”死士茫然?。
游左望他一眼,懒得再同他掰扯。
暗卫死士这?一类大多遭受洗脑,眼里只有效忠主?上二字,好一点的可能是有脑子有判断的效忠,但都随时做好为主?上牺牲的打算。
游左和他们不一样,他加入死士队伍训练的时候年纪大了一些,虽然?认同忠心主?上,但他觉得可以弹性忠心一下。
毕竟他只有一条烂命,不想轻易断送。
所?以在上次刺杀虞策之时,眼见虞策之和他身边的女人逃入茂林,又?逢暴雨,眼看是抓不到人了。
见状,他当机立断,在暗部赶来时悄悄跑了。
任务无法完成?,回去?自然?要受罚,游左身上鞭痕累累,有些至今也没有愈合,从密林走了一路,水蛭也闻风而至,细密地折磨着他。
但游左觉得没关系,只要能活着,受点苦而已,他可以接受。
这?次任务的对象仍旧是皇帝,和上次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叫舒白的女人,听?楼涯的描述,舒白就是上次帮虞策之逃跑的那个。
是的,在上次的任务里,游左他没有上报舒白的存在。
绝对不是他自己不忠心。
游左义?正?言辞地想,顺手揪下新吸附上来的水蛭。
他没有上报,一是因?为他级别太?低,没资格直面江音,二是因?为上刑太?痛苦,他中途晕了过?去?,早忘了汇报的事情。
“头儿,这?样走什么时候才是头,主?子还等着我们交差呢。”
“是啊,我们本就是探听?情报,死了也无妨,只要不暴露主?子,把消息传递回去?便算是完成?任务了。”
游左拧眉,“我没有强求你们跟着我,不跟着我,你们也可以另谋方法。”
两个死士闻言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率先道:“我们必须给主?子和楼大哥一个满意的交代,告辞。”
“游左,告辞。”
走过?的路坦平无阻,身后很快响起离去?的杂乱脚步声?。
游左看了看逐渐向西的太?阳,挥起手中大刀,砍断挡路的荆棘。
下午,游左总算看见了小路,他心里一喜,知道自己大约没有走错路,当下剥掉身上的水蛭和毛刺,沿着小路向山下大步走。
他提着刀,背着昏黄的阳光一路走,忽然?耳尖微动,听?见了细微的响声?。
刺客与生俱来的敏锐感令他立即放轻脚步,借着茂密的灌木隐了身形。
轻轻拨开枝叶,游左琥珀色的瞳孔微缩。
枝影横斜,秋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在游左的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从水中上岸的男女。
舒白穿戴整齐,虞策之则不着寸缕浮在水里,眼窝下有些青黑,肉眼可见的疲惫。
舒白在他身边蹲下,道:“上来,都泡肿了。”
“没有衣服。”虞策之恹恹回答,宁可和厌恶的池水呆在一起,也不愿意什么也不穿上岸。
“这?里又?没人,谁会看你。”舒白说。
“那也不上去?。”虞策之恶狠狠说。
他显然?没有忘记半炷香之前的遭遇,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想明白舒白是哪里来的那些奇怪东西,改良过?的玉器捆绑着皮革,竟然?可以别在腰上。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驴一样,稍微有喘息的时机,看押驴的监工就会用武力督促。
虞策之越想越生气,咬牙道:“我哪里也不去?。”
舒白挑眉,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他,“我都帮你把身上洗干净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虞策之如某种会鼓起来的河鱼,咬牙切齿反问,“你差点杀了我。”
他的话引得舒白不由自主?牵了下唇角,望着他的目光稍稍和缓了一些。
舒白再次蹲下身,“好了,别闹了,快上来,我给你带了衣服。”
虞策之一愣,随着舒白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真的从布包里翻出一件合乎他身形的单衣,至少满足了蔽体的需求。
“今日你根本早有预谋。”他咬了咬牙。
“你不是早就知道?”舒白展开单衣,“上来,我只说最后一次。”
虞策之看她半晌,他身上蒙汗药的药效已经褪去?许多,他当下手臂用力,从池水中一跃而起。
笔直有力的双腿再次站在土地上,不由微微发颤,然?而腿的主?人是个倔强性子,并没有在舒白面前暴露自己的不适。
舒白把衣服扔给他,转身去?收拾两人留下的狼藉。
远处灌木之后,游左盯着两人动作,迟疑片刻,选择后退远离。
第032章第32章
游左不是愣头青,他清楚的认知到,皇帝刚刚和那个貌似叫舒白的女人结束了一场温存。
上头吩咐下来的命令有两条,一是探听舒白是否为皇帝情人,第二?条则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抓捕舒白见江音,后一条楼涯甚至叮嘱,若有机会,尽力而为即可,切不可强求坏事。
若是按照游左以往的行事风格,他绝对当做没有这一条命令。
但他身上还欠着?上次任务的变鞭刑,这次如果不能让楼涯满意,回去继续挨鞭子不说,楼涯很可能会让他晚吃一天每月都需要服用的药粒。
锥心刻骨的疼痛半炷香都难以忍受,何况一日?。
游左费力从?后山斩出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为的就是能顺利将舒白掳走。
遗憾的是刚才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虞策之在这里,游左也算江音手下的老人,他对虞策之这个新任掌权者的性格是有几分认知的,他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上次虞策之已经吃过一次暗卫不在身边的亏,之后他身边的暗卫调度会更精密稳妥,即便看似周围没人,一旦虞策之这边出现状况,潜伏在附近的暗卫会立即出现。
游左是个十分惜命的人,单体作战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根本不想尝试,而且他还有一天的时间,足够抓一个虞策之不在宫外的漏洞。
游左下定决心,把头上插满树杈枝叶,把自己的脸涂上泥土,确保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悄悄也沿着?小径向山下的方向走。
暮色西?沉。
虞策之落后舒白一步,双手拢着?单薄的衣衫,面色紧绷,每走一步腿都轻轻打颤。
下山时,他有过几次想叫住舒白,想让她扶自己一下,但碍于?尊严,他硬生生止住寻求帮助的冲动,只能委屈的自己忍受。
等到能望见葱茏树木后的竹屋,虞策之脚下踩空,一个不稳,即将栽倒时,一直快他一步的舒白忽然侧身,牢牢攥住他的手臂。
虞策之咬牙,睫毛颤了下,沉声?道:“多谢。”
舒白挑起眉梢,“难得?你这么?见外。”
虞策之的固执劲上来,唇角绷直,怎么?也不看舒白。
舒白笑?了一下,没有理?会生闷气的虞策之。
竹屋的篱笆旁,竹辞和宋祁在舒白面前齐齐现身,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虞策之看出两人的不同寻常,表情微顿,下意识看向舒白。
恰巧舒白也在看他,她双臂环胸,毫无兴致地说:“我还有事,失陪了。”
虞策之谈事涉及他的真实身份,必然要避讳舒白,但舒白真的走了,他又肉眼可见的阴郁,抿着?唇,一言不发。
舒白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好心提醒,“记得?给你家主子准备一件衣服。”
宋祁这才注意到虞策之身上仅有一件单衣,必须一只手拢着?衣衫才不至于?城门大开。
宋祁顿时急了,怎么?说也是皇帝,衣不蔽体算怎么?回事,若是让史官和起居郎知道了,陛下的名?声?危矣。
宋祁连忙看向竹辞,“快去马车上把备用衣物准备好。”
竹辞应是,心中却十分疑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和舒白有过男女之欢,陛下的脸色都格外疲惫,心情也不如平日?舒畅,更重要的是她仔细观察过,这两次陛下和舒白分开,腿都打着?颤,活像是吃瘪被欺负了一样。
但是让九五之尊吃亏受气,可能吗?
竹辞不敢细想,连忙离开了。
篱笆院外只剩宋祁和虞策之两人。
虞策之将目光从?竹屋紧闭的木门上收回,冷声?问:“什么?事。”
“陛下和夫人不在的时候,有两个贼人在附近鬼鬼祟祟,被属下发现了。”
“什么?贼人?”虞策之皱眉。
“两个蒙面青年,有些功夫,被抓住了便说自己是走投无路的贼匪,想要抢些银钱吃食。”
“审了吗。”
“在审了。”宋祁看了虞策之一眼,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两个人咬死自己是贼匪,身上却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所持有的兵器削铁如泥,属下怀疑——”
虞策之冷笑?一声?,立时明白宋祁的猜想,“江音消息倒灵通,几天功夫就把手伸到这里了。”
“眼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否属下加派人手保护夫人,以保完全。”宋祁问。
虞策之对温泉戏水一事耿耿于?怀,听宋祁提起舒白,唇角绷直,神色冷淡。
宋祁察言观色,就在他以为虞策之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时,他又看见虞策之微不可查颔首。
宋祁:“……”
宋祁小声道:“那属下今晚就去布置。”
虞策之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神色莫名?。
备好的马车缓缓驶来,虞策之明日?要和心腹大臣议事,不便在竹屋多留。
他垂首,眉峰微动。
他在江音手下汲汲营营多年,了解江音的为人,江音既然派了刺客来探听情报,就代表已经察觉到舒白的存在,那么?无论刺客有没有把情报传递回去,江音都会选择对舒白下死手,说不定她还在想把他也一网打尽。
世上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战战兢兢,时刻担心有人横插一脚,惊扰他的夫人,不如尽早将舒白完全拢入自己的羽翼。
眼下,唯有舒白住在宫里,才能让自己真的放心。
他要把自己的野心和攻击性藏得?好一点,尽早让夫人对自己生出好感,这样他才能暴露身份,顺理?成章带她回去。
打定主意,虞策之深深回望竹屋一眼,登上马车。
最后一抹昏黄消失在天边。
屋外虫鸣声?声?,舒白手持书卷躺在摇椅上,偶尔翻过书页。
带着?凉意的微风时不时从?窗棂钻入屋子,拂过舒白随意散开的发梢。
烛火燃至一半,忽地一阵邪风吹过,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舒白攥着?书卷的手微紧,慢慢坐起身。
室内静悄悄的,屋外的虫鸣声?仍旧清晰可见。
邪风仿佛只是偶然,舒白隔着?窗棂看向外面,满月之下,树梢的枝叶纹丝不动。
舒白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桌边去取火折子,打算将室内的灯重新点亮。
握着?火折子刚要转身,肩膀忽然被人抓住,同一时间,冰冷的铁器抵在舒白的脖颈。
“别动。”游左从?背后攥住舒白的双手,用凶狠的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要是挣扎,你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舒白咬牙,“你是谁。”
“你是他的情人,难道不知道他的仇家遍布天下,想要他死的人大有人在。”游左冷声?说。
舒白不用深想都知道游左口中的‘他’是谁,她在心中唾骂虞策之一声?,却还要应付身后的刺客,不得?不放轻声?音温声?说:“那你抓他去啊,抓我做什么?。”
“抓到你,迟早也能杀了他。”游左说。
“谁派你来的,若你单纯是收人钱财,我可以出双倍。”舒白缓声?劝导。
“我是死士,不是拿钱办事的杀手,抱歉,你今天注定要和我走一趟。”
舒白神色不变,“寻常死士不像你这样好交流。”
“真的?”游左眨了下眼,耸肩道,“我也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自己的灵魂。”
舒白正要说话,抵在脖颈的短刃却往她这边压了压,舒白顿时屏气凝神。
“好了,别废话了,我要带你走,你配合一点,路上也少吃苦头。”
“你的主子是谁。”舒白问。
“无可奉告。”游左攥紧她的手腕,“我可是死士,至死也不会供出主子。”
“但你的主子只派你来,就代表已经放弃了你的性命,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效忠吗?”舒白轻轻反问。
“胡言乱语。”游左皱眉,想说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争辩。
“难道不是,方圆百里都是谢拾的暗卫,你能摸黑溜进竹屋,却不代表能带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这里。”舒白十分冷静的分析。
谢拾是谁?游左有些茫然,但他没有问的打算。
他已经觉察出来了,舒白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他再?顺着?舒白的思路走下去,早晚会被她找到机会逃脱,亦或者把屋外那些人引进来。
游左冷下脸,正要警告她。忽地鼻翼翕动,他明锐地闻见古怪的味道。
死士的训练涵盖许多内容,游左很快根据从?前训练的记忆,分辨出空气中是什么?味道,是顶级蒙汗药!
原来是舒白走到桌子边不只是拿火折子,她真正的目的是踩碎藏在桌角的蒙汗药特制药丸。
游左脸色骤变,正要趁身体还有力气把舒白解决掉。
然而只是瞬息,舒白一个肘击,重重打在他的下腹,同时矮身躲掉他手里的短刃,顺势挣脱。
游左后退两步,正要忍着?疼痛和舒白殊死一搏。
舒白却不知从?哪里抽出长剑,剑刃映着?月色的寒光,霎时抵在游左的脖颈。
几息之间,胜负已分。
游左脸色变幻莫测,终究抵挡不住药效,倒在地上。
他大睁着?双眼,忍不住问:“你要杀了我吗?”
舒白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上前踹掉游左脱手的短刃,冷冷道:“把你身上的衣服脱掉。”
“!”游左愕然,慌张道:“你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舒白语气更加冷硬,剑尖离他的喉结近在咫尺,“脱!”
游左心情悲愤,倍感屈辱,然而舒白没有立即叫暗卫进来又让他看见一线生机。
终究求生欲占了上风,游左颤抖着?手,因为没有力气,加上慌乱,只能胡乱去扯身上的衣衫,脸色涨得?通红,扒了半天才脱得?只剩一件白色单衣。
“够了。”舒白确认他身上没有藏别的暗器,大发慈悲叫停。
她一边盯着?游左,一边点燃离他最近的烛火,道:“我再?问一次,你的主子是谁。”
游左抿唇,犹豫一瞬还是闭上眼,视死如归道:“死士不能暴露主子的身份,你杀了我吧,看在我对你没有多少杀心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舒白始终注意着?游左的表情变化,慢条斯理?道:“我可以饶你一命。”
“什么??”游左一惊,很快了然,“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是所有刑罚都受一遍,还是出卖自己的主子,我虽然不喜欢我的主子,但我不会出卖她。”
舒白双目微敛,长剑始终指着?游左的要害,她走到一侧,从?箱底翻出三?只粗的铁圈扔给他。
“自己带到脖子上。”
游左看清铁圈的样子愣了下,但他的小命被牢牢握在舒白手里,自己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听从?吩咐扣在自己的脖子上。
铁环发出咔哒一声?,完全闭合,只有钥匙才能解开,而铁环又紧连铁链,铁链末端握在舒白手里,除非游左天生神力,否则绝无逃离舒白掌控的可能。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游左问。
“原本是固定外面那颗歪脖子树,防止树倾倒的,不过树长大了,铁环自然闲置下来。”舒白借着?烛火打量他,“给你用正好。”
游左咬唇,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
第033章第33章
正是秋狩的?好时节,舒白放置在角落的?捕兽器抓住了三只肥兔子,加上清溪的?鱼笼里也?有不少收获,舒白当即在院子里架上火盆,决定晚上吃烤肉。
动作熟练地清理?完食材,将它们挨个放到铁片网上。
肥肉滋滋冒烟,诱人的?香味四散在院子各处。
舒白对竹辞的?态度一向还行,她也?是附近唯一被允准一同享用野味的?暗卫。
“好香。”竹辞惊叹道。
舒白笑了下,又放了调料上去,烤肉登时十里飘香。
她随手?分竹辞一只兔子,自己则慢慢咀嚼着烤鱼。
“太好吃了。”竹辞再次感叹,“夫人手?艺出众,听闻我那?些同伴出任务时做的?都?可难吃了,不像夫人做的?,肉香四溢。”
舒白笑了下,“香就太好了,说明我做得很成功。”
竹辞不知道舒白有话外之意,只是满眼崇拜望着舒白。
一墙之隔,游左被锁在屏风后的?角落里,捂着唇鼻,艰难抵抗从外面飘进?来,称得上无?孔不入的?香气。
好饿。
好饿!!!
游左表情痛苦。
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那?女人甚至不愿意喂他喝一些水,只有昨天晚上让他喝了一口。
再这样下去他还是会?死在这里吧。
游左开始后悔了,后悔他为什么?在被抓住的?第一天情绪上头,大义凛然地拒绝了舒白的?投喂。
挨饿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何况他身上的?伤根本没有结痂,因为营养不够,他隐隐能感觉到背后渗血了。
游左颤巍巍蜷缩着,脸色惨白。
游左奋力抵挡饥饿,偏偏那?些香气和他作对一般,争先恐后钻入鼻腔,他忍不住了就开始啃咬锁链,心中时不时祈祷,如果真的?要死,他不想饿死。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
一道光钻进?屋子,通过屏风的?缝隙刺得游左眯起眼睛。
舒白很快关上屋门,随手?插上门栓,缓步绕过屏风站在游左面前。
游左和初见并无?不同,仍旧穿着那?身夜行衣,只是尚显稚嫩的?面容微有憔悴,下颌有些胡茬。
游左圆润的?眼睛疲惫地望过来,破天荒没有说话。
要知道这三日里,每次对上舒白,他都?会?倔强不屈地请求舒白杀了他,或者唾弃舒白妄想策反他,不过都?是他单方面的?说话,舒白从把他关起来开始,就再没有和他说过只言片语。
舒白居高?临下站着,游左瘫坐在地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舒白在距离他一臂远的?地方蹲下身,嗓音和缓,率先说:“已经第三日了,你?一定饿了吧。”
游左咬唇,低垂着头没有理?舒白。
舒白得不到回应,以为他仍旧是一身硬骨头,目光转冷,站起身便要利落离开。
只是脚才踏出去一步,便听见锁链晃动的?声音。
起初舒白以为是他贼心不死,想要偷袭,本想给他个教训,结果下一刻裙摆被他攥住,舒白神色微动,转身看向他。
“再不吃饭我会?死的?。”他小声说。
舒白挑起眉梢,双手?环胸,“那?又如何,一个锯嘴葫芦的?死活,对我来说本也?无?关痛痒。”
游左愣了下,脸上露出绝望,他又松开抓着舒白衣角的?手?,道:“我不能出卖主子。”
“我想要知道的?,不一定是关于你?主子的?。”舒白紧盯着游左,见他眉宇间?有所动摇,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游左睁大眼睛,茫然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舒白牵了下唇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向屏风外走。
游左一急,以为舒白还是要饿死自己,不由露出绝望。
但?很快舒白就折返回来,同时,一直萦绕在鼻尖的?烤肉香气也?瞬间?浓厚起来。
舒白把烤兔扔给游左,慢条斯理?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游左捧着烤兔,手?上和衣服上沾染油污,他却如获至宝,他警惕地看舒白一眼,再不犹豫,狼吞虎咽开始往嘴里塞。
烤肉外皮上的?调味料不知为何有些苦涩,游左起初没在意,直到如蛆附骨的?饥饿感逐渐消散,他才终于从烤肉上觉察出熟悉的?苦涩味道,愕然抬脸,不可置信看向舒白。
舒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了?”
“你?放了什么?在烤兔表面。”游左忍着战栗问。
舒白看向他啃食大半的?烤肉,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梢,“你?吃出来了?我放了点控制人的?独门秘药,需要每月一服用,否则会?身体溃烂而死,我知道你的主子一定也喂你吃了相似的?药来控制你?,多吃我这一个也无妨。”
舒白平静地说:“谁也?没规定你?不能同时效忠两个人对吗。”
游左咬牙,“死士不侍二主,你?太过分了。”
“就算我在你?吃之前提醒你?,肉上撒了药,你?也?一样会?吃。”舒白慢条斯理?说,“只要利益没有冲突,何必纠结自己一共为多少人做事,药只是一层保险,我们仍旧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游左知道舒白说得全是事实,他看着手?里的?烤兔,心情沮丧地接受了悲惨的现状。
然而想到以后要给两?个人卖命,他真成了烂命一条,便痛心疾首,当下恶狠狠啃了一口手?里的?兔肉,眼眶泛红。
舒白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你?吃饱了就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游左垮着脸,小声说:“能不能先让我喝点水。”
舒白把水壶扔给他。
一壶水下肚,游左总算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你?就能放我走吗?”他无?意识攥着铁链,满是希冀地望着舒白。
舒白牵起唇角保证,“当然。”
“那?你?尽管问我,除了主子的?事情,剩余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游左积极说。
舒白很欣赏识时务的?人,无?形中省去她许多麻烦,“在问话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游左。”他连忙回答。
“上次刺杀谢拾的?那?波刺客,也?是你?们对吗?”舒白又问。
游左已经知道谢拾就是虞策之,他诚实地说:“是,那?次我也?在。”
走到游左面前蹲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睛看向自己,“很好,最后一个问题,谢拾,你?应该意识到了这是他在我这里的?假名字,我想知道他的?真实名字是什么?,当然,如果你?知道他的?身份,也?要一并告诉我。”
游左怔住,他舔了舔嘴巴,犹豫了一下说:“原来你?真的?不知道,谢拾是——”
话刚出口,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舒白拧眉,冷着语气问:“谁?”
屋外那?人静了一下,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是我,夫人。”
舒白站起身,她即将得知谢拾的?真实身份,关键时刻被打?断,脸上不由闪过不耐。
她看了一眼有些惊慌的?游左,思虑一瞬,还是决定应付了谢拾再审问游左。
她把凳子搬到游左身边,是以他可以坐在上面休息,又把屏风摆正,确认从屋外无?法探知游左的?存在后,才走过去开门。
虞策之今日穿着称得上隆重精致,身上玄衣暗纹比寻常繁复不说,头上玉冠和腰间?环佩精雕细琢,栩栩如生,而他本就出众的?眉眼更是经过雕琢粉饰,颇有夺目之感。
虞策之见舒白出来,顿时全身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自温泉之后,他已经三日没有见舒白了,今日一见,心中除了微不可查的?别扭之外,还有跃跃欲试的?喜悦。
这三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比之第一次简直天壤之别,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传宫里的?老嬷嬷旁敲侧击地询问。
他自然没有透露他和舒白之间?是如何行房事的?,老嬷嬷没有多想,便用一种欣慰的?语气说:“陛下这是有经验了,知道疼人了,这行房事的?时候,给与的?那?一方如果温柔些,对另一方身体的?危害便也?小了许多。”
老嬷嬷的?话无?疑让虞策之精神大振。
舒白比第一次温柔,这是不是意味着舒白心里其实也?有他了。
他和霍耀风相比,胜过霍耀风太多,舒白曾经喜欢霍耀风,以后也?会?喜欢他的?。
虞策之忽略了第二次两?人是在泉水中进?行的?,泉水润物无?声,本身就有缓冲和润滑的?作用。
虞策之仿佛含着蜜糖,丝丝缕缕甜到心里,他心中郁气消解,只在宫里休息了三天,就又马不停蹄来见舒白。
他的?视线从舒白身后昏暗的?室内扫过,没有多想,温和地说:“是我来得不巧,惊扰了夫人午睡吗?”
舒白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道:“自你?频频打?扰后,我就没有午睡的?习惯了。”
虞策之全然无?视舒白语气的?不耐和指责,又道:“听竹辞说,夫人今天烤了三只兔子,不知道谢某有没有运气,一尝夫人的?手?艺。”
“今日不巧,兔子都?吃完了,你?要是饿了,就用些院子里的?鱼。”舒白道。
“吃完了?”虞策之一愣,他没有多想了,只以为是舒白今日有些饿,吃了两?只。
他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很快又跃跃欲试道:“改日我请夫人去我家中,我家里的?庖丁厨艺出众,夫人一定会?喜欢。”
舒白眉梢扬起,“你?跑到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虞策之摇头,神情郑重了一些,他压低声线,缓缓开口,“今日是花灯节,晚上有灯会?,我想和夫人共赏花灯。”
“花灯节?”舒白来了些兴致,“大梁许多年没有办过了。”
“百废待兴,什么?都?要慢慢来。”虞策之目光灼灼,“夫人这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舒白侧头,眼角余光从画有草木虫鱼的?屏风上扫过,最后又落在虞策之满怀期待的?俊美面孔上,“行啊,出去看看也?无?妨。”
游左就在这里,而谢拾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事情有轻重先后,她回来再听游左揭露谢拾的?真实身份也?不迟
虞策之喜上眉梢,眉眼罕见地弯起,“夫人可要去换一件衣服。”
“不用,现在就走吧。”
舒白刚跨出屋门,耳边忽然想起细微的?声响,像是链锁晃动的?声音。
虞策之脸色骤然冷凝,想也?不想猛地将舒白拢入自己怀里,“谁在屋子里?”
第034章第34章
虞策之表情冷厉凶狠,宛如护崽子?的野狼。舒白从他怀里退开些,扭头看向静悄悄的屋子?。
她内心有些遗憾,如果?游左贼心不改,还想着逃跑,甚至惊动谢拾,那她也只能遗憾地?任由游左去死了。
不过死之前还是得想办法让游左说出谢拾的真正身份。
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虞策之的话?。
虞策之眉眼冷沉,认定是江音的刺客在作乱,就在他打算抽出腰间佩剑,命令暗卫一拥而?上的时候。
屋子?内又发出窸窣声响,很轻,不仔细听?就会错过。
舒白和虞策之两人?神情各异,但注意力皆落在屋子?里。
昏暗的室内忽然窜出一只滚圆的小鸟。
两人?同?时一愣。
雕鸮叼着一截兔腿,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聚精会神和不会动的兔腿做抗争。
它不知道吃了多少,肚子?看上去十分圆润,腹部的绒毛险些撑出蒜瓣状。
虞策之表情有些不好看。
“乱跑的蠢东西。”
在钟情的人?面前因为一只鸟而?草木皆兵,虞策之不自在地?抿唇,低头对上舒白看过来的目光,不由赧然,“方才我?没有吓到夫人?吧。”
“没有。”舒白抬眼,慢条斯理,“你刚才那个?样子?,我?会以为你是以正室夫人?的身份来抓奸的。”
虞策之一怔,面颊迅速弥漫绯色,他悄悄攥紧舒白的手,恨不得和她十指相扣,“夫人?误会我?了,只是今日?这片区域匪患盛行,我?一时心急……”
“匪患盛行?怎么我?不知道,”舒白审视着他,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不由牵了下唇角,“无论如何,不许再自作主张,既然是装乖,就装得像一点。”
虞策之长眉蹙了下,他自觉自己在舒白面前,向来以顺从伪装自己,舒白这话?令他感到冤枉,但此时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舒白上一句话?上,便没有为自己辩解。
“过来。”舒白伸手示意雕鸮飞入自己怀里,雕鸮受宠若惊,喜悦顿时冲昏它的小脑袋,当下它便羁鸟归林一样冲了过去。
舒白抱好雕鸮,确认这蠢鸟不会留在竹屋给自己惹事后,冲虞策之道:“走吧,不是要看灯会吗,晚了就没意思了。”
夕阳西斜,两人?顶着昏黄暖阳,沿着小道逐渐远去。
竹屋里,游左瑟瑟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着因为雕鸮作乱,不小心发出声响的锁链,脸上表情颇有大难不死之态。
花灯节在大梁是象征团圆和开放的节日?,在花灯节这日?,未婚男女?会送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表明?心意,一家人?共同?制作出的花灯挂在门?前,则代表祈愿秋收时能五谷丰登,来年一帆风顺。
夜幕降临,京城大小街市张灯结彩,热闹异常。
马车缓缓停靠在水岸边,虞策之先一步跳下马车,伸手欲接舒白。
舒白瞥了眼他满怀盛情的拥抱,没有理会,而?是一手抱着睡眼惺忪的雕鸮,一手借着他结实有力的胳膊跳下马车。
河边凉风习习,舒白正觉发冷,虞策之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件厚实的披风,小心翼翼披在舒白的肩膀上。
借着披风遮掩,他又悄悄攥紧舒白的手,怀揣着某种小心思和她十指相扣。
舒白只是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落在前方热闹的街市上。
多年不曾见过花灯节,舒白不由露出些怀念的神色。
她提起裙摆缓步上前,一双明?眸里似乎映着点点花灯汇集成的璀璨星河。
虞策之落后半步,紧紧护着舒白,防止街市上疯跑的孩童撞上舒白。
“夫人?。”虞策之见舒白心情上佳,大着胆子?叫住她。
舒白停在一家卖花灯的摊子?前,随口道:“怎么?”
虞策之目光灼灼盯着舒白认真挑选花灯的侧脸,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夫人?说我?今日?有正室夫人?的架势,夫人?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做夫人?的夫君。”
舒白面无表情转头,毫无意外地?对上虞策之满怀期待和野心的注视。
舒白莫名笑了一下,“一个?浑身谎言和欺骗的情人?,怎么能和正宫夫君相提并论。”
虞策之的表情霎时凝固,漆黑的瞳孔在万千灯火的映衬下显出几分难得的明?澈,加上因为心中受创,瞳孔微微晃动,便会给人?凄楚的错觉。
“我?对夫人?的感情都是真的。”
“要我?对你改观也很容易。”舒白又说。
“什?么?”虞策之重燃希望。
“我要见到安锦。”
虞策之唇角逐渐绷直,眸子?低垂,道:“安大人?办差去了,我?也没办法违背皇帝的圣命——”
尾音未落,下颌骤然被捏住。
虞策之顺着舒白的力道倾身,和舒白平视,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中打落阴影。
舒白紧紧盯着眼前这张可憎却也实在漂亮的面孔,淡声说:“你就那么喜欢拿皇帝的命令来压我??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好骗?”
虞策之抿唇,他始终攥着舒白的手,不仅没有松开的意图,甚至越攥越紧。
四下人?群涌动,耳边是有些噪杂的叫卖吆喝声。
他又凑近舒白几分,在她耳边悄悄说:“夫人?如果?生气,我?随夫人?处置,夫人?再等等好不好,总有一天夫人?会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舒白眯起眼,轻嗤:“随我?处置?怎么,这两次让你爽到了?”
虞策之耳垂泛红,低声说:“我?只是想让你消气。”
“消气?”舒白拇指指腹抚过他的眉眼,语气淡淡,“我?可没有生气,在你对我?坦诚相见前,我?们只会是露水情缘的关?系。”
“我?告诉夫人?,夫人?便会接受我??”虞策之问。
舒白凝视他,慢慢牵了下唇,“如果?你真的清清白白,我?怎么会不接受你。”
虞策之身体微僵,沉沉望着她,精致的眉眼中似乎夹杂着寸步难行的怨气。
舒白毫无动容,扯开他死死拽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等舒白走出几步,身影很快被拥挤的人?群淹没,虞策之才骤然惊醒。
“夫人?!”
他拨开挡路的人?群,快步追上,这次他不敢再抓手,便习惯性去抓她的衣角。
“夫人?。”
“做什?么?”舒白拧眉。
虞策之望着她隐含冷意的俏丽眉眼,低声说:“能不能陪我?用一些吃食,我?饿了。”
“这个?时候饿了?”舒白看了眼天色,夜空黑沉,早过了大梁人?用晚膳的时间。
“我?怕耽误花灯节,今天忙完了事情就来找夫人?,一直没有用膳。”虞策之轻声解释。
虞策之身上有许多寻常高位者没有的特制,比如,尽管他本质上是蛰伏的凶兽,但他很擅长在适当的时候示弱,哪怕他所有的示弱都有必要达成的目的。
舒白静了一瞬,问:“想吃什?么。”
“想喝粥。”他低声说,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粥?”舒白愣了下,看虞策之的目光有些奇怪。
她踮起脚向四周张望,在拐角处看见一家粥铺。
街道上人?群熙攘,好在眼下不是吃饭的时候,还有空位可以坐。
两人?在粥铺落座,粥铺老板立即笑着吆喝:“二位客官要什?么。”
“一碗白粥即可。”虞策之说。
“小店可以在粥里加肉丁或者其余谷物,客官不试一试?”
虞策之摇头,“白粥就好。”
“好嘞,三个?铜板,客官稍等。”
舒白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摊铺老板为了节约成本,如果?只要寻常的白粥,定然稀汤寡水,无法达到充饥的目的,且民间的粥食是掺了劣米的,你可能会喝不惯。”
虞策之缓缓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想喝粥了。”
老板很快把粥端来,粥水热气腾腾,老板还送了一碟小菜。
虞策之执起汤勺,姿势端庄,动作专注,像是在品尝山珍海味。
一碗粥水很快下肚,虞策之放下碗,用帕子?擦拭唇角的水渍。
舒白揉着雕鸮的脑袋,随口道:“一碗粥就够了,你倒是很好养活。”
虞策之抿唇看向她,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夫人?是不是忘记我?留在夫人?身边的原因了?”
舒白懒散地?看着远处灯火,“什?么?”
虞策之目光微沉,语气下压,“夫人?。”
舒白回神,对上他幽怨的目光,眉梢扬起,“因为一粥之恩?当年为了防止难民喝不上粥,加上世族施粥也多是做样子?,施粥用的米不足不说,且掺杂砂砾难以下咽,只有饿极的人?才喝得下去。”
她看向空空如也的瓷碗,“丰年的粥铺胜过难民营的粥棚太多,没想到你当真是天灾的受难者。”
“在夫人?眼里,我?说的话?就没有半句能信的吗。”虞策之唇角绷直,失落和不悦溢于言表。
然而?虞策之的心情根本影响不到舒白,她只是含笑抬眼,慢条斯理说:“当年灾民数以万计,我?没有印象不是正常?”
“但我?……”虞策之想说他和寻常灾民不一样,整整一个?月他都悄悄守在舒白身边,那年因为是大荒之年,花灯节没有如期举办,十分寥落,但他还在那日?亲手做了花灯送给舒白。
舒白分明?笑着接过了。
她一开始没有印象便算了,然而?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怎么仍然不记得他呢。
虞策之自觉受到委屈,沉沉望着已?经没有粥的碗,一言不发。
雕鸮察觉到有些凝重冷寂的氛围,圆润的眼睛转了转,扑腾着翅膀溜了。
不知过了多久,唇角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虞策之讶然侧头,却见舒白用指腹擦掉了他唇角残余的米粒。
低沉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月。
“夫人??”他有些不自在叫她。
“怎么?”舒白目光扫过他称得上猩红的眼眶,眼中笑意加深。
如果?忽略这人?的谎言和不服输的野性,她时不时也会感到有趣和喜欢,当然,这是要在他没有触及自己利益和底线的前提下。
舒白正漫不经心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
“舒白?”
舒白回目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霍耀风那张熟悉的脸。
第035章第35章
霍家家主之位仍然虚位以待,空位高悬,霍耀风却仅有?五成把握,加上?父母不睦,家宅之事便让他焦头?烂额,几月未见,他眼下显露乌青,唇边有?青色胡茬,明显憔悴不少。
今日花灯节他无心欣赏万家灯火,而?是重金拉拢几个霍家远房,许以重利,希望他们?能站在自己这边,而?非族叔。
他父亲以尚书之职稳坐霍家家主之位时,族中眼热眼红者众多?,他自己更是养尊处优,享受众星捧月多?年,一朝有?了败落的?趋势,哪怕低头?哈腰亦免不了遭受为难。
霍耀风眼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越是不好过,他便越怀念从前的?日子,从前虽然他活在霍如山的?阴影下,总是在孝义间左右为难,但至少舒白还在,有?舒白在的?日子,比现在要好太多?。
如果现在舒白还在他身边,看?见他跌落谷底,她只会温婉地?摸他的?脸,用无论?怎样?她都喜欢他的?眼神看?他。
他知道自己把舒白弄丢了,但没关系,她很快就会被?自己找回来。
算算时间,她和虞策之也该结束了。
他了解舒白,舒白怎么会喜欢虞策之那样?的?天潢贵胄,舒家还在时的?舒白或许无所谓,但如今没有?后?盾,只靠自身立足的?舒白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能随便决定她生死的?皇帝。
便是这个时候,霍耀风不经意地?扭头?,不期然看?见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舒白!”
他看?见舒白温柔地?抚摸皇帝的?脸,看?见她温柔地?对皇帝笑。
霍耀风觉得自己本就不算坚固的?心理防线,被?这一幕瞬间打破了。
舒白侧头?对上?霍耀风通红的?目光,不由微微蹙眉。
两人已经断绝一切关系,任谁在这个时候,被?前夫用一种控诉指责的?目光看?,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霍耀风,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舒白道。
虞策之在霍耀风出声前,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起初他不以为意,毕竟约法三章在前,霍耀风和舒白全无关联,他甚至不可以承认舒白是他从前的?妻子。
但虞策之万万没想到,霍耀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住舒白,和舒白再起瓜葛,全然视他的?仁慈为无物。
虞策之的?脸色阴沉似水,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适时开口,“霍侍郎今日也来逛灯会,怎么身边也没个人陪同。”
舒白看?虞策之一眼,觉得他说话时的?语气夹枪带棒。
霍耀风冲动过后?,在虞策之暗含压迫的?提醒下,后?知后?觉想起了和虞策之的?利益交换。
他面部?抽动一瞬,隐忍地?握紧拳头?,他抿唇,以为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正要找补两句后?行礼告退,“是,今日出来有?些匆忙,眼下便要回去了,臣——”
“今日朝会,陈太傅倒是和我说过晚上?约了人赏月,原来是约了霍侍郎。”虞策之冷着脸打断霍耀风的?话,心里却已经咒骂霍耀风数万遍。
霍耀风这个该死的?蠢货,早知道他这么会坏事,他就应该打发他去边疆,再也别想回来。
而?霍耀风听了虞策之明显封口的?话语,双眼微微睁大,他忽然抬头?,视线不经意从舒白毫无所觉的?面孔划过。
他心中豁然开朗,犹如有?仙人点拨了迷津。
虞策之是皇帝又如何!还不是如鸡鸣狗盗之徒一般,几个月过去,他仍然连身份都不敢在舒白面前暴露。
谎言一日不除,他和舒白关系再密切又如何,舒白眼里从不容欺瞒背叛。
霍耀风心中狂喜,分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脸颊红热,有?了醉醺醺的?感觉。
他心中思绪纷飞,却在舒白和虞策之同时看?过来时,微微低头?,轻声道:“……对,陈太傅年迈,不敢让他久等,在下只是偶然经过这里,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霍耀风说完,又忍不住去偷看?舒白,却见舒白只是闲闲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理会他的?意图,不由攥紧手?,指尖几乎掐入掌心。
他抿唇,正要转身,忽然听见虞策之用冷沉的?语调说:“霍侍郎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和夫人也不便留你,霍家尘埃未定,你行事也该有?些分寸。”
一番话隐含威胁敲打,霍耀风神色微暗,拱了拱手?,顺着虞策之的?话说:“是,多?谢指教?,这便告辞。”
等霍耀风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虞策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侧头?,便对上?舒白带着打量的?视线。
虞策之怔了下,抿唇浅笑,“夫人这么看我做什么。”
“大梁有姓陈的太傅吗?”舒白若有?所思。
虞策之呼吸一窒,很快调整过来,温声笑答:“有?的?,陈太傅是新任命的?,资历尚浅,夫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陈太傅自然确有?其人,他根本不惧舒白去查,唯一担心的是舒白有此一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虞策之大着胆子问:“夫人这样?问,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舒白斜他一眼,慢条斯理,“你是觉得我是木头?,听不出你们?两个人话里有?话?”
虞策之瞳孔晃动,“夫人……”
“霍耀风为什么那么怕你?”舒白问。
虞策之垂目,缓缓拉上?舒白的?手?,像是只有?将舒白攥在手?里,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他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舒白忍不住冷笑一声,伸手?攥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眼,她微微倾身,鼻尖和他挺直的?鼻梁近在咫尺,她漫不经心开口,就好像情人间的?私语,“好阿拾,你现在是越来越敢了,拿这种话敷衍我。”
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人员众多?之处,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虞策之身体一僵,呼吸霎时急促许多?,他喉结滚动,双腿悄悄并直,想要离舒白远一些,“夫人……”
然而?舒白根本不允许他的?后?撤,她转而?包裹住他的?后?颈,“阿拾,我才?刚有?一点喜欢你。”
虞策之瞳孔闪烁,心脏砰砰狂跳,他悄悄将舒白的?手?攥得更紧,想好措辞说:“夫人也知道我掌管暗部?,时不时会和诏狱打交道,朝中认识我的?大臣,半数以上?都很怕我。”
“现在的?刑部?尚书是酷吏出身,霍耀风遇上?刑部?尚书,都没有?遇见你时那么瞻前顾后?。”舒白道。
虞策之抿唇,语调放沉,用赌气的?语气说:“我真的?不知道了夫人,霍耀风居心叵测,若是夫人不在,他单独面对我绝没有?今日这么毕恭毕敬,我看?他就是有?意挑拨,装作忌惮,让夫人觉得我是手?段残酷之人。”
舒白打量着虞策之脸上?的?表情,见他信誓旦旦,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扯了下唇角,收回对他的?桎梏,“最好是这样?。”
月影西垂,街上?的?人比几个时辰前少了一大半。
舒白和虞策之在街道上?随意逛着,舒白始终惦记着竹屋里的?游左,闲逛的?兴趣不大,加上?天色渐晚,脸上?露出几分困倦。
虞策之则十分珍惜和舒白在一起的?时光,始终不愿意让花灯之约轻易落下帷幕。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提起舒白兴趣的?时候,舒白忽然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
虞策之寻着舒白的?视线看?去,愣了下,“是家卖皮革的?,夫人是想要给竹屋增添陈设吗。”
他本想说再过一阵子他会带舒白搬离竹屋,那里已经被?江音盯上?,不宜久居,且舒白早晚是要和他住在紫辰殿的?,就算是想要布置陈设,也可以等入宫后?布置他的?紫辰殿。
但是舒白的?性子太过敏锐,他怕被?舒白提前察觉,话到嘴边又轻轻放下。
舒白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进入铺子。
称得上?狭窄的?铺子里除了掌柜空无一人,铺子掌柜正托着腮假寐,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很快惊醒睁眼,捂着脸懒散道:“二位客人想要什么。”
虞策之翻看?着一摞凳子垫,正觉得铺子里的?货平平无奇,正要说话,倏然听舒白在他耳边道:“让他做副手?环送给你好不好。”
虞策之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理解舒白口中的?手?环是什么,他的?耳垂迅速弥漫上?一层绯色,“不行……”
“你不喜欢吗?”舒白打量着他称得上?慌张的?面色。
虞策之咬牙。
这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皇帝,屈居人下已经是颜面尽失,还带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那成何体统。
若是让史官知道,恐怕他那个便宜爹就要从帝陵里钻出来大义灭亲了。
虞策之面色阴沉如水,暗暗告诫自己要立即拒绝舒白。
他是喜欢她,但不能总由着她的?心意被?糟践。
然而?真的?对上?舒白平静似水的?目光,虞策之的?心却瑟缩一下。
这是他朝思暮想,用尽手?段才?得到的?人,他不想从她的?脸上?看?见失望和厌弃。
或者说,他接受不了她的?失望和厌弃。
舒白是他在绝境时遇见的?一线生机,如果舒白厌弃他——
只是想想,虞策之便觉得心中郁气难舒。
“怎么了?”舒白见他表情阴晴不定,不由眉梢扬起,“就那么不愿意?”
虞策之眨了下眼睛,从阴郁的?情绪里脱离,他凝视舒白,沉闷地?回答:“不是。”
“那是什么?”舒白追问。
虞策之看?舒白半晌,垂首轻轻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低声说:“我只戴给夫人看?。”
舒白忍不住会心一笑,“你这个视死如归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项圈或者耳环。”
“夫人。”虞策之皱眉,仗着身高的?优势,没有?让舒白看?见自己不自在的?神情。
同时,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今日将宋祁等人打发远了些,没有?让他们?贴身跟着,否则自己当真是颜面无存。
店铺掌柜地?视线从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显得有?些贼眉鼠眼。
他只以为只是寻常感情正浓的?璧人,内心小?算盘打得飞起,暗自琢磨自己一单能赚多?少。
舒白转头?看?向掌柜,道:“皮革手?环能做吗,要贴合皮肤,不能轻易掉落。”
“能做。”掌柜搓手?,“小?店还能做带锁的?那种,不知这位客人是否需要。”
“带锁?”舒白挑眉,“你说得这么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卖了,不过你只是一家皮革店,锁器能做好吗,不会不结实吧。”
“客人这便是轻视我了,小?人卖皮革之前,是铁匠出身,母亲则是做裁缝的?,您若是在皮革上?加入锁器,外面再缠绕锁链,只要不是天生神力,绝对没办法挣脱。”掌柜搓着手?,谄媚道。
虞策之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好在舒白的?话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普通手?环即可,长度可以调节的?那种。”
“皮革勒久了容易伤人皮肤,您可以选择在里层加软毛,也可保证这位公子的?肌肤不受损伤。”掌柜又说。
舒白看?了眼身侧面色阴沉,仿佛要滴水的?青年,“加吧,皮革做软一点。”
“喔,好嘞,定制商品,夫人付下定金,三日后?便可来取。”掌柜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进账,精神大振。
从皮革铺子里出来,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连道路两边挂着的?花灯也暗淡下来,昭示花灯节即将结束。
暮色昏沉,雕鸮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虞策之步下店铺前的?台阶,低声问:“夫人还有?哪里想去吗?”
舒白看?了眼昏暗下来的?街道,“该回去了。”
“回去之前,望夫人等我一下。”虞策之目光灼灼,语含期待。
舒白对上?他堪称明亮的?视线,点了下头?,“行。”
“那夫人请等半炷香再去河边的?马车,我在那里等夫人。”
得到舒白允诺,虞策之怀揣喜悦,留下几个暗卫远远跟着舒白,自己先一步向久候的?马车走。
他的?确给舒白准备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