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眼?圈泛红,面上?尽是委屈之色,被?苦哭了的谢璟,卢宛不由得有些心疼无奈地笑了起来。
见面前的母亲望着自己,不曾言语,竟还?笑了起来,谢璟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不由得哭得愈发厉害。
听?到?谢璟越来越大的哭声?,卢宛不敢再笑,忙接过侍候在一旁的女使手中端着的漆案上?的蜜饯来,放在谢璟手中。
垂下眼?帘,看了看卢宛放在手中的蜜饯罐子?,谢璟渐渐止住了哭声?。
他靠在卢宛怀中,打开蜜饯罐子?的盖子?,拿出一枚蜜果子?来,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望着怀里哭的时候,给甜食就不哭了的谢璟,卢宛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柔软。
璟儿这样乖巧,又展现出来天资聪颖,想来将来,会是个能支撑起谢家门楣来的孩子?罢?
垂眸望着面前的谢璟,卢宛想到?,这个她已经倾注了许多心血的孩子?,是今后余生,她唯一有些指望的人了。
除了自己,便只有怀中的孩子?,可以算得上?靠得住了。
毕竟,她那?么疼爱璟儿。
不知不觉,望着面前的谢璟,慢慢想到?谢行之还?有卢家,卢宛有些出神。
觉察到?面前抱着自己的母亲,有些怔愣的模样,谢璟想了想,自手中拿着的蜜饯罐子?中,拿出一枚蜜果子?来,递到?卢宛的唇畔。
因为谢璟的这个举动,卢宛不由得回?过神来。
望着面前正瞧着自己,模样可爱的谢璟,卢宛用指腹摸了下他的面颊,唇畔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
临近谢蕖将要出阁的日子?,虽然卢宛如今身子?一日沉过一日,但却也不能一丝一毫也不过问。
用过早膳,卢宛将谢璟留在玉衡院,自己带了几个女使,到?谢蕖的院子?里去。
到?了谢蕖的院子?,谢蕖正在房间中看书,见到?过来的卢宛,她有些惊讶困惑,不由得站起身来,向卢宛曲膝行礼。
望着面前的谢蕖,卢宛笑着让她起身,自己也坐在一旁。
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卢宛,与她隆起的肚子?,谢蕖不晓得她如今月份这样大了,今日为何还?会到?自己这里来。
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蕖笑着问道:“不晓得太太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谢蕖这样问,卢宛看着她,点了下头。
侍候在一旁的女使上?前,为卢宛与谢蕖倒了茶水,待到?没有旁的事要做,卢宛出声?,让房间中的女使们都退下。
谢蕖见到?卢宛这样做,
不由得愈发有些诧异不解。
面上?带着笑意?,谢蕖正想要开口询问,卢宛要做什么,却见坐在面前的卢宛,自一旁带来的匣子?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有些不解地望去,在看到?卢宛手中所?拿的,是一本书卷后,谢蕖不禁愈发茫然起来。
看了看面前的卢宛,谢蕖纳罕问道:“太太,这是什么?”
望着面前一直有些困惑不解的谢蕖,卢宛将手中的书卷,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待谢蕖有些好奇翻开书卷看了一眼?,一瞬间,面容变得甚是滚烫起来。
面容红透,羞赧望着卢宛,谢蕖有些磕绊地问道:“太太,这……这是什么?”
谢蕖将要出阁,身旁却没有亲娘,所?以,卢宛今日才会过来,送书给她。
望着面前垂着头,羞窘不已的谢蕖,卢宛柔和笑着对她道:“蕖娘,这是延绵子?嗣要做的事,不必这样害羞。”
微顿了一下,想到?谢蕖因为守孝,十七岁方才出阁,卢宛心中,其实觉得这个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合适婚嫁的年龄。
便这样望着面前的谢蕖,直到?谢蕖红着脸,翻看了一会子?放在桌案上?的书卷,忽然抬起眼?帘,愈发羞赧地看了看卢宛,声?音有些低地问道:“太太,我听?嬷嬷提起过只言片语,会不会很疼?”
听?到?面前的谢蕖忽然这样问,卢宛想了想,望着面前的谢蕖,轻声?答道:“洞房花烛时会疼,但蕖娘你出阁的时候年纪大些,或许会没那?么疼,会略好一些。”
微顿了一下,温和笑着望着面前的谢蕖,卢宛想了想,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在听?罢卢宛温和的一番轻声?耳语之后,谢蕖的面容,不由得红得愈发厉害。
她面红耳赤地望着面前的卢宛,想到?方才面前的女子?,在自己耳畔所?说的话之后,羞赧得有些不好意?思抬首。
方才……方才,卢宛竟对她说,若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可以真的或者假装哭着请求,让夫婿待自己怜惜一些。
谢蕖的嬷嬷也曾有些含糊其辞地告诉过她一些床帷之事,但再多的,却都是对她说,“将来姑娘成亲后,便都晓得了”。
哪里有人,同面前的卢宛这样实诚过。
越想,谢蕖便越觉得羞窘。
但她也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晓得卢宛提醒她,也是为她好,谢蕖垂首看着手中的书卷,半晌方才抬起眼?帘。
她面容绯红地望着卢宛,羞赧地对卢宛轻声?道:“谢谢太太。”
卢宛听?到?谢蕖这样说,笑着摇了下头,垂首继续喝茶,并不曾言语。
望着面前的卢宛,想到?方才她所?说的话,谢蕖复又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书卷。
想到?卢宛所?说的,这是延绵子?嗣须要做的事,不晓得为什么,谢蕖忽然想到?了面前的卢宛——她不过进谢府几年,便与父亲有了五弟弟,还?有如今的两个孩子?……
这样想着,谢蕖不由得愈发别扭羞窘起来。
卢宛自然不能知晓此?时此?刻,谢蕖心中正在想什么。
望着面前面颊通红的谢蕖,卢宛见她垂首翻看着书卷,只是唇畔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望着她,未曾再言语。
……
夜幕降临,暮色四合。
卢宛坐在床榻上?,正在梳着方才擦干的长发,忽然听?到?谢行之开口,所?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有些诧异。
见坐在一旁的谢行之起身,行至自己面前坐下,卢宛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话,想了想,问道:“摄政王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听?到?卢宛这样问,面上?似有忧心忡忡之色,谢行之坐在她的面前,抬手,摩挲着面前女郎的面容。
垂眸望着她,谢行之沉吟片刻,方才答道:“宛娘,这些本王也说不准,本王只能告诉你,或许只有一个月,或许更久。”
卢宛听?到?谢行之这样说,忽然抬手,抱住面前的谢行之劲瘦的腰,将面容靠在他的怀中,便这样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如今边境有外敌侵扰,来势汹汹,身为魏王与大将军的谢行之,要到?边境带兵打仗,的确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虽然想到?谢璟方才那?么小,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谢行之不慎有什么事,她与谢璟所?面临的将是重重危机,但,卢宛也无奈地知晓,她阻挡不住面前的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去施展他的宏图。
两人便这样安静地依偎着,半晌,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面前的谢行之,轻声?问道:“摄政王什么时候出征?”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担心,谢行之笑了一下,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行之沉吟片刻,答道:“便在这几日了。”
未曾料到?会这样火急,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想来,也的确是如此?。
卢宛依偎在谢行之怀中,听?到?他这样说,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垂下眼?眸,将环住谢行之劲腰的手用力?地愈紧。
垂眸静静望着怀中的卢宛,谢行之心中划过一抹怜惜的柔意?。
宛娘这样忧心忡忡,黯然失落,是太担忧他了。
心中一片柔软,谢行之静静地抱紧了怀中的妻子?。
而?对谢行之这回?带兵出征,隐隐约约似有预感与猜测的卢宛,垂着眼?帘,掩下眼?中的一抹思索。
此?时此?刻,她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筹谋,哪里还?有方才深重的怅然哀伤?
第115章消息
几日后。
卢宛坐在窗畔,身旁的?案上亮着一盏灯影柔和的?灯,手中拿着一册书卷,正在垂眸看着。
这会子夜色已经深了?,将近一个时辰以前,犯困的?谢璟被女?使抱到了?外?面的?房间去睡觉。
虽然也?有些无所?事事,困意翻涌,但?卢宛却始终坐在窗畔,等待着谢行之回来。
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时间静静流逝,卢宛一直垂着首,脖颈也?有些发酸。
方才抬起头来,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轻微的?推门声,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她要等的?谢行之后,卢宛不?由得眼眉弯弯地笑了?一下。
笑着望着走进房间中,瞧见自己还没有休息,眼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之色的?谢行之,卢宛笑道:“妾与摄政王真是心有灵犀。”
听到卢宛这样说,想到她方才恰好抬首的?动作,谢行之点漆墨眸中也?浮出?清浅的?笑意来。
行至站起身来的?卢宛身旁,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坐下,谢行之在卢宛手中拿过她方才看的?那本书,放在一旁案上,眼眸中带了?几分无奈与怜意。
垂眸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行之问道:“这样晚了?,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卢宛闻言,望着坐在身旁的?男人,想了?想,唇畔微弯的?笑意不?禁愈深。
侧了?侧首,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道:“在等摄政王回来。”
听到面前的?妻子这样说,想到明日,自己便?要带兵离京,谢行之眼中的?怜意与疼惜更甚。
未曾说话,只是展臂,将身旁的?女?郎揽入怀中,谢行之灼热的?大掌放在卢宛的?肚子上,轻轻抚了?一下,自她耳畔叹息道:“宛娘,本王离开之后,府中要辛苦你了?。”
虽然谢府中的?下人有许多,但?,卢宛如今身怀六甲,谢行之离京之后,可以支撑谢府的?主人,便?只有卢宛一个了?。
毕竟谢老?夫人这几年来,一直久病缠身。
听到抱着自己的?谢行之这样说,觉察到他?方才的?一番话中,似带着浓重的?不?舍,卢宛低垂的?眼眸中,不?由得微闪了?一下。
便?这样静静地由谢行之抱了?片刻之后,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面前的?男人,浅浅笑道:“妾没有那样脆弱的?,摄政王不?必如此?担心妾。”
说着,卢宛伸手,握住面前的?谢行之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想到谢行之明日便?会带兵离京,沙场上,刀剑无眼,卢宛微仰面容望着面前的?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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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晓得,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地打仗,但?外?敌侵扰作乱,也?该让他?们知晓,我?们大寅并非是轻易可以招惹的?。这回,摄政王便?放心去罢,府中妾会掌管好,也?会照顾好自己与孩子们。”
听着面前的?卢宛这样说,谢行之虽未曾言语,但?眼眸深处,却隐隐翻涌着动容之色。
卢宛对闻言,一语未发的?谢行之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自衣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
将这几日,自己所?做的?平安符放到谢行之的?掌心,卢宛对谢行之笑道:“这是妾亲手所?做的?,里面有求来的?符咒,但?愿这个平安符,能保佑摄政王在战场上势如破竹,一切平安。”
谢行之望着面前柔和的?灯影之下,面容与笑容更加温柔沉静的?卢宛,见她虽这样说着,但?眼眸深处,却仿佛有着深深的?担忧与牵挂,心中的?动容之情不?禁愈深。
便?这样看着面前甚是在意自己的?卢宛,不?晓得过了?多久,谢行之垂眸,瞧了?一眼被卢宛放在手中的?平安符。
只见这个符咒的?绣工并不?怎么好,针脚有些歪斜,想到两人成亲几年,平日里从未见过卢宛做女?红,如今怀中的?妻子,却为了?自己,而穿针引线……
谢行之看了?看卢宛的?纤指,果?不?其然,卢宛白皙的?指腹上,有几处绣花针刺破的?轻微伤痕。
他?的?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疼惜来。
觉察到身旁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摇了?下头,笑着轻声道:“没什么的?,妾只是不?太喜欢,不?太擅长做这些,所?以方才会扎破了?手。只是些小伤,摄政王不?必担心。”
听到面前善解人意的?女?郎的?这一番话,谢行之只觉心中愈发柔软动容。
垂首,在卢宛秀致的?眉心珍而重之地亲了?一下,谢行之低沉沉道:“宛娘,等本王回来,本王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卢宛闻言,望着面前许诺的?男人,笑着颔了?下首,道:“妾等摄政王凯旋而归。”
望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郎笑起来,笑眼盈盈的?柔美模样,谢行之心中微动。
墨眸深处蕴起几分清浅的笑意来,谢行之忽地将怀中的?卢宛打横抱起,带她往内间的?帐幔中去。
……
一个月后。
时间仿佛白驹过隙,不?过一晃眼的?时间,方才抽芽的?花草树木渐渐变得枝繁叶茂,放眼望去,天地间都是一片浓郁清新的?翠色,让人心旷神怡。
天气晴朗,半个月前,谢璟已经开蒙,去了?私塾读书,所?以,今日早晨,在与谢璟一同用了?早膳,让谢璟离开之后,玉衡院只剩下卢宛一个人。
想到今日早晨,谢璟要去私塾前,望着自己,有些可怜巴巴,有些期待的?眼神,卢宛唇畔不?由得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这半个月以来,每每谢璟要离开玉衡院,到私塾去的?时候,总会期待看着卢宛,等卢宛在他?面容上亲一下。
在谢璟要去私塾的?头一日,卢宛并不?打算送他?到私塾门前,而是在玉衡院门口便?止住了?脚步。
一则如今卢宛有身孕,不?方便?外?出?,二来,她想让谢璟能自己独立起来,毕竟,卢宛觉得,开蒙以后,谢璟便?不?再是从前的?小娃娃,而变成了一个正式开始读书的大孩子了?。
只是,虽然平日里,谢璟总说自己是小男子汉,是大哥哥,但?第一日去上学,要离开从未离开过的?卢宛的?身旁的?时候,他?却还是眼眶有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虽然卢宛想让谢璟坚强一些,但?看着站在面前的?孩子有些泛红的?眼眶,她的?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有些心疼酸软。
所?以,在谢璟要去私塾的?头一日,卢宛在他?的?面容上亲了?亲,想着这样,可以让谢璟不?要哭。
只是不?曾料到,自那日以后,谢璟每回要到私塾之前,都要让她亲一下。虽然口头不?说,但?每回离开玉衡院之前,小小的?孩子都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目光中暗暗带着期待。
想到谢璟方才开始读书,卢宛自己也?觉得不?舍得他?,所?以,卢宛每天都会答应谢璟的?期待,让他?带着雀跃开心去上学。
如今方才立春,但?卢宛腹中孩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加之她这次所?怀的?是双生?子,所?以,她的?行动,现在显得格外?不?方便?。
但?,这些时日以来,闲来无聊的?卢宛看了?许多医书,晓得快要临产的?时候,多四处走走,也?对以后孩子要生?下来的?时候有益处。
所?以今日跟谢璟一起用完早膳,谢璟去私塾,卢宛在玉衡院坐了?一会子,喝了?会茶,准备到后花园里去走走。
春初的?后花园,草木萌发,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
坐在绣墩上,上午柔和的?日光落在身上,温暖的?阳光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女?使站在卢宛身旁,为她斟了?一盏茶水放在手边,然后望着面前的?太太,笑着说道:“待今日小公子回来,明日便?可以休息了?,太太便?不?会觉得这样无聊了?。”
听到身旁的?女?使这样说,卢宛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身旁的?女?使,问道:“这几日,可有边关送回来的?信?”
侍候在一旁的?女?使闻言,想了?想,答道:“若摄政王来了?信,下面的?人会第一时间将信送到玉衡院的?,太太不?用多虑。”
微顿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卢宛,女?使笑着继续道:“这一个月来,摄政王身为大将军,带着我?们大寅的?将士们所?向披靡,从未打过败仗,可是让那些本便?惧怕摄政王威名的?外?敌,愈发闻风丧胆。按如今的?战况,想来,很快便?能听到摄政王领兵凯旋的?好消息了?。”
听到女?使这一番奉承赞美的?话,卢宛只是弯唇笑了?一下,未曾说话。
不?晓得过了?多久,被温暖的?日光晒得有些困意翻涌的?卢宛,想要起身回去。
只是,她方才站起身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有些纳罕地侧首望去,在看到来人是一个面露惊忧畏惧的?小丫鬟之后,卢宛微皱了?下眉,问道:“这样着急,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匆匆赶过来忙着禀报的?女?使,畏惧得快要哭出?来一般。
望着面前的?卢宛,女?使声音中带着哭腔道:“太太,京城外?如今暗中议论纷纷,说摄政王几日前带兵打仗,在沙场上受伤失踪,如今……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听到面前的?女?使所?说的?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卢宛先是心神一晃,心头涌上同样的?惊骇来。
旋即,她用力揉了?下太阳穴,按捺住一阵头晕目眩——虽然之前她命下人们府外?若有风吹草动,便?及时向她禀报,但?,这个消息,很难不?让她怀疑是空穴来风。
望着面前畏惧惊忧的?女?使,卢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这件事,除了?传闻,便?没有别的?消息来源了?吗?”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面上有畏惧的?泪水的?女?使方才要说些什么,却忽见水榭外?面脚步匆匆走进来一个婆子,行色焦急对卢宛行礼之后,道:“太太,宫中的?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了?,说有事要告知您。”
第116章冷笑
听到面前面上尽是焦急之色的婆子这样说,不晓得为什么,卢宛的心里,忽然涌上许多不祥的预感来。
手?指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慢慢地攥紧成一团,卢宛望着?面前因为畏惧面上尽是泪痕的女使,以及焦急不已的婆子,稳了稳心神,颔首道:“让太后娘娘派来传话的人进来罢。”
得到卢宛的吩咐,婆子应了一声,出?去让张太后派来传话的内侍进来。
待得知张太后今日派人来,说要告诉谢府的消息之后,望着?面前的内侍面上好似有
担忧之色,实际上眼睛深处有幸灾乐祸的得意的模样,卢宛心中?一冷。
几日前,谢行之送回来的信中?,还说前线的战况势如破竹,一切顺利,再过半个月应该便能回来。
为何如今,他会忽然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卢宛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内侍的说辞,冷冷地看着?面前,张太后派来传话的内侍。
原本来传话的内侍,知晓这个消息,自然是为他的主子张太后扬眉吐气的。
可是此时此刻,发觉到面前的这位摄政王的夫人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如寒冰一般的凛冽模样,不晓得为什么,竟让他有一种?被看穿心思,无所遁形的感觉。
在这里站着?,被瞧得越来越有些头?皮发麻,内侍传完话之后,忙寻了个由?头?,想要匆忙溜之大吉。
而在冷眼让那个来传话的内侍滚之后,在水榭中?的女使们忧心忡忡的目光里,卢宛放在一旁桌案上的手?指,不由?得攥得愈紧。
想到下落不明的谢行之,虽然卢宛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他应该能平安回来,但……
但,抬手?复又?用力地揉了下太阳穴,卢宛却仍旧觉得甚是头?疼。
……
立春之后,天气渐暖,这日,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晴朗好天气。
走在回廊上,有灿烂柔和的日光披洒下来,照在经过的人身上,卢宛慢慢地走着?,日光下澈,同样落在她?的身上。
眼下韦念意被禁足,谢老?夫人的病情又?一直不曾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迹象,所以,卢宛不得不在有的时候,到寿安院去,看望缠绵病榻的谢老?夫人。
到了寿安院,陪着?病恹恹的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子,看到卢宛如今的身形,饶是平日里对她?有些刻薄严苛的谢老?夫人,也不由?得开口,让卢宛最近暂时不用过来了。
听到谢老?夫人鲜见如此善解人意,卢宛自然应了她?的这一番话。
在寿安院坐了两刻钟的功夫,卢宛便起身,离开了寿安院。
而走在回玉衡院的回廊中?,卢宛正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走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旋即,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向她?问?安。
只听那人正在向她?道:“见过大夫人。”
听到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卢宛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
在看到来人是谢弦之后,卢宛虽然心中?有些纳罕诧异,但面上却不显。
浅淡地笑了一下,卢宛颔首让面前正在向自己行礼的谢弦起身,问?道:“二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到卢宛这一番冷淡客气的询问?,谢弦掩于袖中?的手?指不由?得微攥了一下。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谢弦垂眸,掩下眼中?的思绪,一语不发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我是奉父亲之命,来看望祖母的。”
卢宛闻言,不咸不淡地颔了下首,应道:“嗯,原是如此。”
说罢,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卢宛望着?面前正在看着?自己的谢弦,笑着?淡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寿安院看望你的祖母罢,老?夫人定也是甚想你的。”
听着?面前的卢宛这样说,谢弦复又?沉默了一瞬,待看到卢宛话音落下,便转身要离开,他心中?忽然涌上许多难以言述的,怅然若失的情绪来。
张了张口,谢弦出?声,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卢宛,失声道:“大夫人!”
不晓得谢弦在自己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卢宛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淡的不耐与冷意来。
顿住脚步,望着?面前的谢弦,卢宛明显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问?道:“二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谢弦想到一个借口,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片刻,方才道:“伯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夫人不要太担忧,伯父那样神通广大,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夫人……夫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面前的谢弦对自己的称呼,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明明旁人这样唤她?,卢宛心里不会觉得这么明显的异样。
但,望着?面前低垂下眼帘,眼睫轻颤的谢弦,听罢他的这一番安慰的话,卢宛心中?,方才的厌恶不耐,慢慢消散了几分。
未曾料到谢弦要对自己说的,会是这些,卢宛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些我都晓得,有劳二公子挂心了。”
旁人的好意,卢宛能看出?是不是虚情假意来,但,她?也只是平淡如水地领情罢了。
再次浅淡地笑着?催促谢弦快去寿安院看望谢老夫人,卢宛扶着?肚子转身,继续往回玉衡院的路上走。
而看着?离去的女子的背影,想着?如今她?对自己的冷淡疏离,还有记忆深处,几年?前,所见到的她?青涩单纯的模样……半晌之后,眼中?怅然若失的谢弦,方才在身旁侍候的侍从有些忧虑的提醒中?,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谢弦掩下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颔首道:“嗯,走罢,去寿安院。”
……
翌日。
当王韵书在谢弦身旁侍从那里知晓,昨日谢弦到长房去看望谢老?夫人,路上遇到了卢宛之后,指甲都气得生生掐断了一只。
她?便晓得,谢弦那个混账,不会那么容易收敛起来!
想到自己今日有意让谢弦身旁的侍从过来,为的便是询问?这件事,此时此刻,听到果不其然的消息,王韵书悬了一晚上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的心,一时不晓得是该落下来,还是该继续愤恨。
只要一想到方才侍从所禀报的,谢弦如今对长房那个不要脸的,轻浮的狐媚子仍旧念念不忘,王韵书便觉得心中?恼火得厉害。
虽然面前这个有时会做她?的线人的侍从,并不是谢弦贴身侍候的,且有的时候,还会在她?面前给谢弦那个混账打掩护,说好话。
但,只要想到方才面前的这个侍从所避重就轻,却还是让她?愤恨不已地所说的那一番话,说什么谢弦是在安慰卢宛,因为摄政王在战场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韵书心里便邪火直冒,简直难以按捺。
这两个人从前有过婚约,如今又?年?龄相近,却隔着?辈分,难道便不晓得什么叫做避嫌吗?
王韵书越想,便越觉得恼恨,心中?汹涌的情绪难以克制。
挥手?让谢弦身旁的侍从下去之后,王韵书有些歇斯底里地,让房间中?的其他女使也都下去。
伏在桌案上,呜咽着?哭泣了许久,王韵书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用帕子擦干了面上的泪痕,面上的神色隐隐流露出?几分打定主意的决心来。
她?让战战兢兢候在外面的女使进来,让女使命人去套辆马车,在女使有些小心翼翼问?起马车是什么用途的时候,王韵书冷笑一声,答道:“还能做什么?我要回王家!”
听到王韵书这样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与怨恨,女使不敢再多问?,忙应了一声,然后退出?去准备马车。
正在王韵书命下人们去准备马车,她?要回娘家的时候,谢弦忽然自外面回来,仿佛有事要找王韵书商议。
走进王韵书的房间中?,在看到面前的女子泛红的眼眶望着?自己,还有那冷漠的目光,谢弦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看着?面前见自己走进房间,却缄默着?不为所动的王韵书,谢弦轻皱了下眉心,问?道:“你怎么了?”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这个薄情之人这样问?,只觉得心中?既疲累,又?尽是伤透了的寒凉。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不过是想要嫁给她?喜欢的人,如愿以偿之后,谁晓得,等待她?的,却是更沉更重的痛苦!
目光中?尽是恼恨地望着?面前的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王韵书一开口,便尽是火。药。味地呛道:“妾身怎么了?原来二公子也会在意吗?妾身还以为,除了那个轻浮的狐狸精,二公子不会将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呢!”
听到王韵书这明显是在找茬的,咄咄逼人的质问?,谢弦的眉心不禁皱得愈发厉害。
意识到王韵书是
在指桑骂槐什么,在她?话音方才落下,谢弦侧了侧眼眸,有些掩耳盗铃地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看着?面前的谢弦有些躲避的目光,心中?失望地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伪君子的王韵书,不由?得冷笑声愈重地笑了一下。
方才吩咐下去的女使已经回来,看着?房间中?的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以及他们二人之间有些僵持对峙的情形,女使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王韵书不想再理会这会子一语不发的谢弦,她?已经不晓得自己同他撒泼大吵过多少回了,而且,她?也明白,今日便是回了王家,可能很快她?又?会回来。
可是,这个谢家,如今她?是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要回王家,去见母亲,让母亲为她?出?主意!
对谢弦,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让谢弦与长房的那个好过!
而望着?王韵书离开的背影,谢弦想到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
听闻王韵书又?将自己身旁的侍从给叫了来,谢弦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无尽的愤怒与想要质问?的冲动。
他不晓得,王韵书究竟要做什么。
在经常歇斯底里的王韵书面前,他已经尽力保持自己温和平静的性格与修养,不与她?那样,在生气时口不择言。
只是,王韵书却一次又?一次地同他吵架,让他觉得身心俱疲。
原本是过来质问?王韵书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监视自己,却不曾料到被王韵书先发制人,反过来怒斥了一通,此时此刻,谢弦心中?有许多烦闷的怒火。
他拂袖转身离开,将这一切归结于王韵书的错,在有些畏惧的侍从上前,问?他要到哪里去的时候,谢弦冷声道:“去备几坛酒来,放到我的房间去。”
郁郁寡欢的谢弦,在受到打击时,总是有些一蹶不振,要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借酒消愁……
而在谢弦喝酒期冀排解苦闷时,王韵书的马车,已经回到了王家。
第117章算计
王家的后宅中,望着这几个月来已经是数次回娘家的王韵书,王夫人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无奈之色来。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然后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王韵书面上愤恨的神色,不用询问,也能?将这回女儿回来的来龙去脉,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抬手,摸了摸面前的王韵书因为?来的匆忙,而有些?散乱的耳畔鬓发,王夫人慈祥怜爱,又甚是拿她无可奈何道?:“书儿,你跟姑爷又因为?什么吵架了?”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神色柔和的模样,王韵书心中的恼恨,妒火,与委屈,在一瞬间被?点?燃。
按捺了一路子的眼泪终于忍无可忍,王韵书泪盈于睫,很快,大滴大滴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王韵书是王夫人老来得女的独女,也是她与王老爷的掌上明珠,此时此刻,见到面前的女儿这委屈哀怨的模样,王夫人心中也不由?得甚是酸涩。
拿出帕子来,为?王韵书擦拭着面容上的泪痕,王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书娘,你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一丁点?事这样难过呢?总归你手中有钱财与产业,是谢家二房的少?夫人,亦是我们?王家千宠万爱娇养出来的好?姑娘,想让自己过得好?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事。更不必说如今姑爷房中连个侍妾都没有,对那个女子,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糊里糊涂将就着也便过去了……”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话语中带着叹息之意,王韵书不禁哭着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声音有些?尖锐道?:“我偏不要将就!谢弦分明是我的夫婿,为?何心心念念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他不该有妄念的人?阿娘,女儿实在不甘也不服!”
被?打断了话的王夫人愈发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儿,见她闻言,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哪里还敢再这样劝?
担忧心疼地为?坐在面前的王韵书擦拭着眼泪,王夫人沉默片刻,忍不住复又叹息一声。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面上流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来,她看着面前的王韵书,因为?太过心疼,也有些?愤恨地含泪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书儿你嫁到谢家去,不然,也不会碰到这一家子!这谢家虽然尊贵体面,但?那谢弦却实在不是个良人!”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心里愈发妒恨委屈,她将面颊靠在王夫人的肩头,不由?得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抬手,轻轻地拍着身?旁的女儿的肩背,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忽然对已经抬起头来,仍旧在垂泪的王韵书问道?:“书娘,我问你,你这次回来,要在家中住多久?”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问,已经抬起头来的王韵书望着面前的母亲,不禁有些?悲怆茫然地摇头,眼泪簌簌直落道?:“阿娘,女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女儿也不晓得……”
王夫人想到之前女儿回娘家,女婿从来都是冷处理的态度,不由?得摸着面前的女儿的发髻,心中酸软气?愤地想到:她的女儿,真是个傻丫头,这般天真纯善,哪里是谢家长房那个水性杨花的小狐狸精的对手呢?
摸着面前的王韵书的鬓发,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摇首叹息道?:“书儿,照为?娘说,你每回与姑爷吵了架,便往王家跑,实在不应该。”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王韵书面上的气?恼与悲伤之色不由?得愈浓。
眼泪仿佛疾风骤雨,砸落得愈发厉害,王韵书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已经开口,望着面前的王韵书继续道?:“书儿,你且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你屡屡回王家,除了头一回的时候,姑爷来府中接你回去过,其他的时候,他可曾再来王家露过面?哪一次,不是你坚持不了两三天,便自己回去了?”
王韵书听罢面前的王夫人的这一番话,不禁有些?怔愣住了,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见女儿流露出这样失神落魄的神色来,王夫人便晓得,女儿这是终于将自己的话,能?听进?去些?了。
想要趁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王夫人握住有些?失神的王韵书的手,继续劝道?:“书儿,姑爷本来便对你有些?不满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只会让他愈发觉得你无理取闹,愈发觉得自己可以轻贱你的一颗真心。”
王韵书听到王夫人这样说,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痛苦地摇了下头,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有些?语无伦次道?:“可是阿娘,我要如何是好?我……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让自己的心里更加好?受一些?……”
握紧了手中握着的女儿的手,见面前的女儿茫然怔愣,被?痛苦折磨的神色,王夫人望着王韵书,道?:“书儿,母亲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心里方寸大乱,面上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原本便对你不在意的人,更会因此轻视,想要践踏你的体面尊严。”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半知半解的困惑来,她一面哭,一面不解地,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摇头道?:“阿娘,您说的这些?,女儿觉得自己理解不了,更做不到。”
平日里,王韵书一帆风顺,是在蜜罐里长着的,她性格要强倔强,我行?我素,王夫人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她当然听不到心里去。
王夫人无奈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复杂地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方才继续道?:“如今理解
不了便罢了,母亲也不想看到书儿委曲求全,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心中忽然一动。
抬手,拉住王夫人的一片袖角,王韵书含着泪花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阿娘,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眼中尽是期冀的王韵书,王夫人忽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
握着面前的王韵书的手,王夫人思?忖片刻,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对神色焦灼的女儿道?:“书儿,母亲晓得你是受了大委屈,可是眼下,待母亲跟你交代完之后,你须得立时回谢府去。”
王韵书未曾料到王夫人会这样说,不由?得茫然困惑极了。
张了张口,王韵书方才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却已经心疼怜爱地摸着她的长发,继续道?:“谢府长房那个浮媚下贱的狐媚子,如今身?旁没有可以庇护她的人,正是你下手,除掉她的好?机会——若那个小贱人死了,何愁姑爷今后不对你一心一意?”
不曾料到王夫人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要除掉卢宛,在巨大的怔愣与惊诧冲击之后,王韵书心底,不知为?何,慢慢弥漫上蠢蠢欲动的赞同王夫人这一番话来。
只是,想到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卢宛,王韵书不禁有些?犹疑踌躇地摇首道?:“可是,阿娘,那个狐狸精如今闭门不出,女儿做不到您所说的那些?的……”
听到王韵书的迟疑,王夫人却不以为?然,她望着面前的女儿,笑了笑,怜爱地抚着她的鬓发,继续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个小贱人如今闭门不出,我们?可以想法子让她出门,再设计后面的计谋。而且,书儿,在谢家,你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有力的,同样厌恶那个小贱人的帮手。”
不晓得为?什么,听到王夫人这带着冷意的笑声中,所提到的那个“帮手”,几乎是同一时间,王韵书便想到了自己的婆母,二房的二夫人。
但?,旋即又想到如今韦念意已经被?处罚之后,被?禁足关了起来,在卢宛面前被?狠挫了威风与脸面,王韵书有些?犹疑地望着面前的王夫人,道?:“可是……女儿不晓得,该如何去寻婆母,该如何谋划计策对付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听到王韵书这样说,王夫人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附耳在王韵书的耳畔,同她低声说了些?什么……
待到听罢王夫人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的一番话,王韵书已经不再哭泣,她的眼中,闪烁着有些?欣喜若狂,蠢蠢欲动的激动狂喜。
伸手抱住面前的母亲,王韵书激动道?:“阿娘,谢谢你帮女儿出的主意!”
望着面前抱着自己,转悲为?喜的女儿,王夫人握着她的手,有些?胜券在握地慈祥笑道?:“你是母亲的老来幺女,母亲不疼你,还疼谁?”
当日傍晚,方才回了娘家的王韵书,反常地当日便自己回去了。
在回到谢家之后,王韵书下了马车,便以去被?禁足的二夫人院中看望她为?名,直奔韦念意的院子。
这一日,王韵书在二夫人韦念意的院中不晓得说了什么,待了许久,方才离开。
待到离开韦念意的院子时,王韵书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与疑神疑鬼,面上带着将要扬眉吐气?的得意。
第118章绑架
走在回廊中,想到方才在婆母韦念意?那里,两人所商议的主?意?,王韵书眼中,不?由得尽是欣喜癫狂之色。
虽然?婆母如今被禁足,出不?了门,并且这段时日以来,被气得卧病在床,但,王韵书不?曾料到,她?竟还这样有勇有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王韵书这样想着,眼中的得意?癫狂愈浓,她?脚步不?停,步履匆匆地走在回廊上,唤来下人吩咐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
几日后。
傍晚时分,暮色将要四合。
卢宛坐在窗畔,手中拿着一册书卷,眼瞧着快要到掌灯时分,但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回来了的谢璟,却?仍旧不?曾见到人。
手里的书卷迟迟不?曾再翻一页,卢宛望着窗外的天色,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女使上前来点灯,她?方才回过神来一般。
望向身旁的女使,卢宛微微皱了下眉,问道:“璟儿还不?曾回来吗?”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眼眸中似带着几分忧心忡忡,女使想了想,恭敬地笑着答道:“太太莫要担心,奴婢这便出去?让人去?问问,看是否是私塾的先?生今日多留了五公子一会子。”
往日里,私塾的先?生的确有拖堂的情况发生,只是,卢宛听罢女使的这一番话,不?晓得为什么,心中的那抹不?知所起的忧虑,却?仍旧不?曾消解。
眉心皱得愈紧,卢宛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为何?,心忽然?跳得有些厉害。
点了下头,望着面前侍候的女使,卢宛道:“嗯,快下去?问问罢。”
得到卢宛的吩咐,女使曲膝礼了礼,正要转身离开?房间。
只是,她?行礼之后,方才转过身去?,便见一个守在外面的女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的神色尽是畏惧焦急。
在卢宛一瞬不?移望着的目光中,方才走进房间的女使行色匆匆地走到卢宛的面前,顾不?得礼仪规矩,恐惧凄惶地将手中拿着的,一封薄薄的书信奉给面前的卢宛。
卢宛接过面前的女使奉过来的书信,书信上并不?曾写什么,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内容。
但,不?晓得,卢宛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浓重。
一面拆着手中的书信,卢宛一面问面前的女使道:“怎么回事?这封信哪里来的?”
被吓得这会子面如纸色的女使,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语无?伦次道:“太太,这封信是……是接送五公子上下私塾的车夫带回来的,五公子他……他如今被人绑架,现在下落不?明……”
听到面前的女使这样说,卢宛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僵住了。
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一般,卢宛拿起掉落在膝上的,那封薄薄的书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颤得厉害。
望着面前的女使,卢宛声音轻颤,但却?攥紧了手指,尽力保持平静与理智地问道:“车夫呢?将那个接送璟儿的车夫叫过来见我!”
女使闻言,缘于畏惧,眼泪大滴大滴地簌簌直落,她?望着面前的卢宛,摇头道:“太太,那……那个车夫,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这会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厥了过去?,府中的郎中如今还在尽力医治,想要从车夫那里知晓更多的消息,恐怕还要等他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面前被这个消息吓得抖若筛糠的女使这般说,卢宛不?再言语,她?尽力让自己?的双手不?要颤得那样厉害,垂眸,撕开?手中的信封。
信封之中,只有一张薄薄的字条,卢宛在看到字条上所写的那一行简短的段落之后,心中那一缕最?后的期望,也终于全部落了空。
此时此刻,卢宛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掉入了黑不?见光的冰窟之中,寒冷得让她?不?由得颤得愈发厉害。
璟儿在回来的路上,竟然?被绑架了。
一时之间,卢宛的脑海中有无?数的念头飞快转过,纷乱的思?绪几乎将要将她?的整个意?识埋没,她?不?晓得,究竟是谁做了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会做这件事的人,但最?终,卢宛却?还是什么思?绪都没有抓住。
她?垂眸,望着手中的那张字条,眼中忽然?有眼泪掉落下来,砸在手中的书信上。
字条上,绑匪让车夫带来的书信中说,要她?在一个时辰内,带万两黄金,孤身一人到他们所说的地方去?。
卢宛自然知晓若她如约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因为她?如今的身怀六甲,将要临产,也因为字条上所提的条件,严苛险恶至极。
但,除了去这场明知的鸿门宴,卢宛再没有其他的方法。
她?的孩子,是她?的逆鳞,也是她的软肋。
她?怎么可能?不?管璟儿?
望着手中的字条上,绑匪所说的,如果卢宛敢耍花招命人跟着,或者?不?去?,那么,一个时辰内,他们会立刻撕票,杀掉手中作为人质的谢璟,卢宛的心中,从最?开?始的凄惶迷茫,担忧畏惧,渐渐变得一片澄明。
如今她?除了去?字条上,绑匪所说的那个地址,还有第二条路吗?
卢宛知晓答案是否定的,所以,片刻之后,晓得如今情况紧急,她?要争分夺秒,于是,卢宛用帕子擦去?面上滑落的泪痕,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站起身来,望向身旁侍候的女使,卢宛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攥了起来,让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而是冷静下来,吩咐道:“备车,我要出府。”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吩咐,几个侍立在身旁的女使担忧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子,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五公子不?曾回来,接送他的车夫带回了一封书信,但却?身负重伤,至今还生死?未知。
平素平静温和的太太,在看到车夫所带回的那封书信后,又鲜见情绪有些失控,眼泪不?断滑落,面上流露出悲怆惊忧的神色。
这样的情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难预料到。
听到面前的太太冷静地吩咐,让人下去?备车,她?要出府,望着已经暗下去?的天色,想到这会子已经是掌灯时分,女使们都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的骇然?。
望着面前的卢宛,几个女使在她?话音落下,片刻不?曾有动?作。
心中的念头急转,几个女使在卢宛面前跪下,面上带着深重的担忧惶恐道:“太太,奴婢们知晓您担忧五公子的安危,可这会子天色已晚,您又怀着身孕,还是让奴婢们出府,为您去?寻五公子罢!”
说到最?后,缘于心中的焦急,几个女使都不?由得哭出声来。
望着面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几个女使,听着她?们劝说自己?不?要出府,卢宛何?尝不?晓得,如今她?的身体不?方便,同意?那群绑匪的要求,甚是不?理智。
可是她?没有旁的办法,一个时辰的时间,流逝起来,仿佛指尖不?可挽留的烟云一般,很快便会消失。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快些到字条上所说的那个地方去?!不?然?……不?然?,她?的璟儿要如何?是好?
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卢宛摇了下头,对面前的女使再度吩咐道:“我心意?已决,莫要再说了,快去?准备钱财,然?后备车,一刻钟后,我要出府!”
听着卢宛这一番不?容置喙的话,以及她?掷地有声的坚决语气,女使们虽然?心中的惊忧畏惧愈发厉害,但却?最?终,不?敢再忤逆劝阻。
一刻钟后,卢宛坐上了带着几箱黄金的马车,在谢府下人们心惊肉跳,胆战心惊,又尽是担忧惶恐的目光中,马车离开?谢府,驶入了已经全部黑透的夜色之中……
当卢宛来到字条上所约定的地方时,已经是快要半个时辰后。
面前是一座废弃已久,已经有些坍塌的荒庙,卢宛吩咐两个女使还有车夫驾驶马车离开?,到树林外去?候着,很快,这座荒庙前,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乌浓如墨的无?边夜色中提着一盏微弱的孤灯。
站在这座废弃荒芜的庙宇前,卢宛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庙门前,抬手,轻推开?寺庙虚掩着的门。
静寂无?声的夜色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吱呦”推门声,年久失修的庙门上,有灰尘沾染在卢宛方才推门的手上。
心中尽力让自己?不?要畏惧,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做,才能?将谢璟安全带回的同时,保全好自己?,卢宛提着手中的灯盏,抬步走进这座已经有些坍塌了的寺庙,正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这里是否有人,却?忽然?听到寺庙中传来轻微的动?静。
觉察到危险的降临,卢宛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抬首,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正上方,有一张网正在落下来的时候,一瞬间,卢宛头皮发麻。
她?抬步,想要避开?正在落下来的这张网,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今的她?,已经是避无?可避,没有退路,只能?在躲避无?效之后,被这张大网所笼罩……
第119章营救
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密不见光的黑布,卢宛的双手被捆着,被带到了?荒庙中的一个房间里。
待到面前?再度恢复光明时,卢宛睁开眼眸,第一眼所望见的,便是靠在不远处的墙角,正昏迷不醒的谢璟。
目光忧心忡忡地上下望着靠在墙角的谢璟,在并不曾自谢璟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之后,卢宛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方才渐渐落下。
但想到他?们?二人至今尚还不曾脱离危险,卢宛心中,却仍旧带着一抹浓重的忧虑。
觉察到卢宛虽未言语,但目光却悄无声息地安静环顾着四周,方才将她押过来的几个婆子,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面色尽是阴沉与警惕地望着正在被捆上双脚的卢宛,见她不曾挣扎,只?是沉默地望着这间房间中的布置,婆子语气中带着威胁道:“大夫人,奴婢劝您,莫要想着耍什么?小花招,乖乖地待在这里!否则,会发生什么?,奴婢们?也不敢保证!”
卢宛收回?落在不远处谢璟身上的目光,此时此刻,听到面前?的婆子这样说,不晓得意识到了?什么?,卢宛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夜色深深,房间中只?有一盏孤灯,愈发显得此时卢宛面上的那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冷意,这让站在她面前?的婆子,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笑?意微冷地笑?了?一下,卢宛抬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婆子,仿佛随口一提一般问道:“你们?是二房的人罢?”
忽然听到面前?的卢宛这样说,婆子面上的神情,不由得变得有些慌乱。
但这抹慌乱也仅仅维持了?一瞬,片刻之后,望着卢宛平静望着自己的,如古井一般清凌凌的眼眸,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只?是猜测,而并没有证据,婆子在心中恼恨卢宛的兵不厌诈,跟自己听到她的反问的自乱阵脚。
强作镇定了?片刻,婆子面色愈发阴沉地看着面前?鬓发有些散乱,一缕长发飘落在肩上,但神色与眸光却始终平静的女子,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胡说八道什么??”
卢宛并不曾提及她口中所说的“二房”,是哪家的二房,但她面前?站着的婆子,却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之后,面色明显大变。
望着面前?的这个婆子这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模样,卢宛晓得,过来之前?,自己心中的那抹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唇畔微弯起一抹冰冷的孤独来,卢宛望着面前?的婆子,未曾再言语。
觉得被这样漠然平静的卢宛蔑视了?的婆子愈发觉得头皮发麻,恼怒畏惧不已,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房间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说话声。
只?听其中的一个女声,正在问道:“两个人都抓来了??”
听到这个女子这样问,一旁的婆子忙答道:“正是,按姑娘的吩咐,两个人现在都在这个厢房中。”
女子闻言,不由得冷嗤一声,吩咐道:“过会子,将红。矾端进去,灌他?们?两个喝了?。”
听罢掌事的女子所吩咐的一番话,几个婆子唯唯诺诺地忙都应了?。
房间中,这会子手脚都已经被捆上了?的卢宛,在听到房间外的几人的对?话之后,心中不由得一凛。
她怎么?觉得,房间外那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她曾经无意见过的女使一般……
卢宛默默思忖着方才所听到的话,来之前?,她便晓得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却不曾料到,这些人竟会这样急不可待,她没有丝毫可以周旋的时间与机会。
望了?一眼靠在墙角上的谢璟,卢宛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而觉
察到此时此刻,卢宛的深深忧虑,在卢宛面前?的婆子,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看着面前?的卢宛,婆子耀武扬威地蛮横道:“大夫人,奴婢劝您,不该说的话,还是莫要再说,这样,过会子您将要赴死,奴婢们?也能让您跟五公?子去的痛快些!”
说罢,冷笑?着对?卢宛冷嗤了?一声,婆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这些人过会子要端红。矾过来,卢宛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如果这些人狗急跳墙,那么?,虽然来的时候,她留了?一手,让暗中跟来的人远远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却也是鞭长莫及。
望着不远处的谢璟,卢宛一面移动着身体,试图到他?的面前?去,一面轻声唤着此时此刻,这个正在昏迷的孩子,道:“璟儿!璟儿!”
只?是,她的呼唤声,却迟迟不曾将谢璟唤醒,反而守在门外的侍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面色阴晴不定道:“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侍从正在恐吓地说着话,一个婆子手中端着漆案,上面放着两碗浓黑的汤药,走进了?房间。
在看到婆子手中端着的那两碗汤药之后,卢宛心中不由得一凛。
她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却忽听房间外面传来瓦片破碎声,惊叫声,哭喊声。
端着汤药,来到卢宛面前的婆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在面上一瞬间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之后,婆子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加紧了?手上的动作,上前?,要用手中的红矾汤灌坐在地面上的卢宛。
只?是她的这一番举动,最终还是不曾达成,因为有箭。弩势如破竹一般,自远处射过来,直插她的后背。
因为箭。弩射过来的力道太重,婆子直直地向?前?栽去,背后中箭地倒在地上,口中溅出鲜血来,到处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卢宛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来之前?与到之后的担忧,以及此时此刻,心中难以遏制的恐惧,让卢宛只?觉肚子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不晓得来的人,是否是她吩咐的,暗中跟来的线人,但面前?端着红。矾汤的婆子已倒在地上,药碗被打碎,汤药四溅,她所面临最危急的危险,已经被打消。
心中庆幸与畏惧,各种滋味五味杂陈,卢宛肚子疼得厉害,不由得面色有些发白,额角有冷汗涔出。
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匆匆脚步声,似有所感,卢宛抬起因为疼痛而泪眼模糊,还有被冷汗打湿的眼眸,望向?来人。
在看到来人是谢行之后,不晓得这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卢宛尽力让自己睁大眼睛。
看着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脚都被麻绳捆起来的妻子与孩子,谢行之眼中尽是翻涌的杀。意沉怒,与怜意疼惜。
阔步上前?,解开捆着卢宛的麻绳,谢行之将面色苍白,因为剧烈的疼痛,此时此刻有些奄奄一息的卢宛抱起来,命侍从?将谢璟抱起来的同时,大步流星地匆匆带卢宛往外走去。
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谢行之,而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卢宛翕动了?一下唇,忍着肚子传来的剧烈阵痛,吃痛地皱着眉,轻声问道:“摄政王,您……您不是应该在塞外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眼前?的卢宛这样问,觉察到自己所抱着的这个女郎,衫裙之下有血。水正在汩汩流出,谢行之将她抱得更紧,沉声安慰道:“宛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等回?去,为夫会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回?去,为你请郎中来,你的身体如今是最要紧的。”
卢宛岂会意识不到,此时此刻自己身体的异样。
腹部传来剧烈的阵痛,已经生育过谢璟的卢宛,再熟悉不过这代表要发生什么?。
虽然离产期还有小半月的时间,但显然,因为方才受惊,她如今眼看着是要临产了?。
望着面前?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谢行之,卢宛不再问为何眼下他?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京城,按捺下心中的许多疑问与困惑,卢宛阖上眼眸。
她期望这样能缓解身体的剧痛,只?是心中,却因为这次遇到的情形与早产,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卢宛意识到,或许这一回?,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从?未遇到过的凶险……
……
东边的天空浮现出鱼肚白,香暖的房间中,此时此刻,侍候的女使仆妇脚步匆忙,灯火透明,房间中一片紧张焦灼的气氛。
躺在床榻上,卢宛的额角不断有大滴的汗水涔出,她疼得厉害,面色伴随着疼痛,愈发惨白起来。
咬紧了?牙关,只?是腹部却仍旧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卢宛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随着面颊上滑落下来的眼泪,打湿了?耳畔散乱的鬓发。
她的指尖虽然修剪得圆润,但却坚硬地掐着掌心,留下十指分明的血印子来。
因为太过剧烈的阵痛,卢宛想要阖上眼眸,缓解疼痛,只?是难以忍耐的疼痛,却如影随形。
卢宛一面抽泣,一面声音嘶哑地低声嘶叫起来,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痛苦过。
一旁的嬷嬷面上尽是心疼之色,她用柔软的棉绸帕子为卢宛擦拭着苍白面容上的汗水与眼泪,柔声安慰道:“太太这回?是两个孩子,且忍耐克制,保存着些力气。您不必忧心什么?,五公?子已经被接了?回?来,一切都好好的,摄政王也回?来了?,如今正在外面等候着,您只?管生下肚子里的小公?子与姑娘就是了?……”
卢宛闻言,未曾言语,只?是面色惨白地咬着唇,点了?下头。
大滴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卢宛觉察到腹部传来的阵痛愈发厉害起来。
侍候在卢宛身畔的嬷嬷正心疼担忧地望着面色苍白的卢宛,用帕子不断为她擦拭着面上的汗水与泪水,却忽然听到一旁的稳婆惊呼道:“天哪!太太这……这是要难产了?吗?!”
第120章婴孩
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一般,从白日到夜晚,从夜晚到白日,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几日,卢宛方才从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身体疲乏疼痛至极,觉察到两个孩子终于生下?来?,卢宛如释重负,旋即,便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困乏地昏睡了过去。
待到卢宛再度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乌浓如墨,房间?中却?亮着?灯盏,显得灯火透明。
在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卢宛缓缓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面色苍白,微微皱眉“嘶”了一声,坐在床畔的谢行之抬手,拿过一旁的软枕来?,让卢宛半倚半靠着?,软软地躺在床榻上。
温柔的灯影之下?,卢宛的面容显得愈发柔和。
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想到了什?么,卢宛张了张口?,眼中隐有期待地问道:“孩子呢?”
听到卢宛这样问,谢行之笑了一下?,让侍立在一旁的女使去将两个方才出生的孩子抱过来?。
片刻之后,望着?面前的两个新生的,阖着?眼眸的婴孩,卢宛只觉心中柔软成了一片。
垂首,亲了亲谢行之怀中抱着?的两个婴孩,卢宛想了一下?,伸手,自谢行之怀中接过一个孩子来?。
襁褓中的孩子尚还不曾睁开眼睛,半醒半睡的模样,卢宛便这样望着?面前的孩子,目光安静柔和地看了一会子,忽然想到什?么,抬起眼帘来?,望向?面前的谢行之。
卢宛眼中划过一抹疑问之色,她眼眉弯弯地笑着?问道:“摄政王,妾怀中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听到卢宛笑着?这样问,谢行之点漆般的墨眸中也浮出些许清浅的笑意来?。
望着?面前的妻子,谢行之唇角微扬地答道:“宛娘怀中的是妹妹,在本王这里的,是她的哥哥。”
想到自己?生下?孩子,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稳婆兴高采烈所说的,这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卢宛微垂下?眼帘,未再言语。
自神色渐渐变得愈发疲乏的卢宛怀中,将小?小?的婴孩接过来?,谢行之扫量着?面前的卢宛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道:“宛娘,用些粥罢。”
有些眼巴巴望着?被谢行之接过去,交给女使的两个孩子,卢宛昏睡了一整日,这会子早已经饥肠辘辘,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微有些别扭地由谢行之喂自己?用了粥,一室的静谧无声中,卢宛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有些纳罕问道:“摄政王不是在塞外吗?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京城呢?”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困惑之色,谢行之
想到在荒庙中见到卢宛的时候,她对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问题,知晓此时此刻,不应该瞒着?她这件事。
与卢宛清凌凌的目光对望了一眼,谢行之答道:“本王回京已经有几日了,原因之后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微顿了一下?,谢行之望着?面前的卢宛,见她闻言,面上的疑惑之色被打消,神色转而变得愈发平静柔和,谢行之不由得有些琢磨不透面前的这个女子。
思忖片刻,谢行之握了握卢宛的手,望着?她道:“宛娘,希望你能理解为夫。”
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在此时此刻,他?一瞬不移看着?自己?的眼眸中,瞧出了几分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幽深。
其?实,卢宛倒并不曾有谢行之所担忧的,那些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成见与不快。
恰恰相反,这会子,她心中还有些纳罕,这一回,面前的谢行之竟会这样坦率痛快地告诉她,这件事现在不能让她知晓,而非从前的觉得她不应该参与进来?,或者是假惺惺地敷衍过去。
想到谢行之方才所说的,之后会告诉她缘由,虽然卢宛并不晓得,等到拔云见雾后,谢行之是否真的会告诉她什?么,但,此时此刻,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她也没兴趣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曾再言语,卢宛按捺下?心中的那一缕轻嘲之意,神色柔和地笑着?颔了下?首,垂眸,用了谢行之放在唇畔的汤匙中的温粥。
在用罢一碗粥之后,卢宛让女使将两个孩子复又抱了过来?,放在她的身畔,望着?面前两个已经沉沉睡着?的孩子,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抬手,轻柔地摩挲了一下?面前的孩子的下?颔,忽然发现了什?么,卢宛抬起眼帘来?,望向?安静坐在床畔的谢行之,微微皱眉,有些担忧问道:“摄政王,为何这个孩子,会这样瘦弱?”
听到面前的卢宛忧心忡忡地这样问,谢行之微顿了下?,方才望着?卢宛答道:“是早产与难产,所以茉娘才会生来有些先天不足。”
望着面前的妻子听罢自己的这一番话,愈发皱紧的眉心,谢行之话音落下?,便继续安慰道:“郎中来为茉娘诊过脉,只要好生照料,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宛娘,放心罢。”
虽然听到谢行之这样说,但卢宛眼中,却?仍旧有深重的担忧与愧疚。
在这有些沉重的心情中沉默了片刻,卢宛方才反应过来?什?么。
抬眸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轻声问道:“茉娘?这是她的名字吗?是哪个字?”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之色,谢行之笑着?点了下?头,应道:“嗯。”
修长的指节轻柔地拂过眼前的婴孩柔嫩的面容,谢行之的眼中,尽是柔和之意。
望向?面前的卢宛,谢行之道:“是茉莉的茉,芳香馥郁,洁白无瑕。”
见卢宛听到自己?的这一番话,笑着?点了下?头,然后下?意识张了张口?,仿佛要继续追问什?么,谢行之望着?她,继续道:“她的哥哥叫晏儿,是晏闲的晏。”
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卢宛不晓得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着?颔了下?首,轻声道:“嗯,海晏河清,是个好名字。”
望着?面前低垂眉眼,瞧着?床榻上的两个新生的婴孩的卢宛,谢行之觉察到方才卢宛轻声细语中,一缕若有似无的情绪,有些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卢宛却?始终不曾再抬眸,最终,他?什?么都不曾再发现。
……
夜幕降临,无边的夜色,乌浓得仿佛墨汁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跪在祠堂中,想到今日,王家暗中穿插在谢家二房府中的线人,趁送午膳之际,悄无声息递给自己?的那一小?包毒。药,王韵书只觉得心中阵阵发冷。
她从未想到过,王家的人,竟会寒凉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知晓,恐怕自己?被罚跪祠堂,也不过是谢家暂时无暇处置自己?,这一回,恐怕自己?难得善终。
但,王韵书却?不曾料到,自己?从小?到大被疼爱长大的王家,也会这样狠心绝情!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失神的眼眸中流出,从面容上滑落,想到这一回,鲜见缄默不语,什?么消息都不曾传过来?的母亲,还有冷心冷肺让人送了毒。药来?,让她去死的父亲,王韵书只觉心中尽是怨恨。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死到临头,觉得这件事,当初母亲有撺掇自己?的意思,但,手上沾染了此事的,却?实打实是她王韵书,是谢家的媳妇,而非是王家。
眼泪簌簌直落,王韵书想着?想着?,不由得不寒而栗。
她想到了长房的那位夫家伯父,平素被暗暗议论冷面活阎王的名声,又想到卢宛那个贱人,平素是怎么被如珠似玉地宠爱。
越想,王韵书的身体,便抖若筛糠得越发厉害。
知晓这一小?包毒。药,或许便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待长房的夫家伯父有空来?收拾自己?,那么,自己?所要面临的将是更加险峻的情形。
王韵书凄惨一笑,垂下?眼眸,手指颤抖得厉害,撕开藏在袖中的纸包……
望着?面前手中拿着?白绫的谢献之,韦念意面目有些狰狞扭曲,歇斯底里地冷笑道:“谢献之!你这个伪君子,早该早死的病秧子!你还不死,凭什?么来?逼我自尽?我要见弦儿!不!我要见卢宛那个小?贱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听到面前的韦念意精神崩溃,恶毒的咒骂,谢献之望着?她,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
记忆中方才嫁到谢家的韦念意,因为在娘家是不受宠的庶女,所以性情内敛温怯,总是低眉顺眼,怯生生的,仿佛容易被人欺负的柔顺的垂耳兔一般,虽然容貌平平,但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与怜惜同情。
后来?,她常年吃斋,并坚持照料自己?衣食起居,处处妥帖安稳,虽然之后不久因为府中的妾室,他?们夫妇二人经常有争吵,但,谢献之从未见过韦念意这样情绪失控过。
只是,想到韦念意这次所做的事,谢献之虽然不可置信又失望透顶,但在如山铁证面前,还有什?么不能相信,是韦念意做不出来?的?
将手中的白绫扔给韦念意,谢献之最后失望绝望地看了她一眼,一语未发地转身离开。
推门离开房间?,听着?身后的韦念意仍旧近乎癫狂,自言自语的咒骂声,谢献之吩咐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去,处置了韦念意。
离开房间?时,不晓得是否是脚步匆匆,所以,尖利的咒骂声渐渐被甩开,或者是旁的什?么原因。
走在回廊,廊檐下?的灯影中,谢献之正在赶路的身形忽然摇晃了一下?。
想到这件事的伤痛与羞愧,这几日以来?,心中羞愤不已,无地自容的谢献之,终于支撑不住这具羸弱的身体。
口?中涌上腥甜得仿佛铁锈一般的血味,谢献之扶住身旁的墙壁,方才不至于让自己?直接摔倒下?去。
只是胸口?窒。息之感愈重,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在身旁跟随的几个侍从恐惧的惊呼声中,口?中忽然吐出许多?殷红鲜血来?。
从前,常年羸弱的谢献之也曾吐过血,但却?从未这样,吐出的鲜血几乎血流成河,让人看着?心中直觉情形不好,胆战心惊地忧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