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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白露采采 21154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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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韦念意唇畔的笑意不由得愈深。

点了下头,韦念意不再言语。

谢府门前,很

快便不远不近地聚集了许多人,路过的百姓,望着谢府门前,正被几?个女使拉着,却仍旧哭嚷着要撞柱子的年轻女郎,不由得好奇地围在?一旁。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谢府这等门第里的事,若能知晓,也让人想要探寻。

在?好奇心正旺盛的时候,只见在?这个年轻女郎身旁的,一个衣着富丽的夫人,正在?声音中?尽是哭腔,阻拦劝告着她什么。

面前的这一切,教路过的人,心里的好奇心不由得愈重。

好在?这位夫人声音不算小,所以,所有人都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她话里所说?的。

只听衣着华丽的夫人,正在?声音中?尽是哭腔地哽咽劝道:“老夫人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太太却不同?意,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丽娘你?何必强求呢?真是个苦命的姑娘,明明老夫人已经?允了,让你?入府为妾的,如?今已经?过了明面,今后你?该怎么办呀……”

听到这位夫人的话,围观之人方才恍然大悟,晓得了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已经?进了谢府的妾室,被府中?的夫人给赶了出来。

真是可怜,听着也没有犯下什么错,却被府中?善妒的太太给赶了出来。

看?着正在?闹自?尽的崔丽,围观的人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韦念意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这一切,都是韦念意想要得到的结果。

长房府门外,传来越来越多的议论纷纷,韦念意心里也越来越得意。

想要继续煽风点火的韦念意,扬高了声音,复又在?这流言蜚语,议论纷纷中?添了一把柴。

她声音中?尽是悲伤,叹息道:“只是可怜了你?,如?今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恐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为崔丽扮可怜的一番话,引得议论纷纷愈发厉害起来。

但是从始至终,一直到了晌午,虽然谢府门外围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之声也越来越多,不绝于耳,只是谢府之中?却一直不曾出来人,摆明了要冷处理这件事的模样。

不曾料到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竟会如?此软硬不吃,晓得今日怎么做,是彻底与长房撕破脸了,只是却不曾达到自?己的目的,韦念意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阴沉之色。

今日这件事,她一定要办成。

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一直以来,卢宛却始终不曾露面,甚至连个仆从都不曾派出来,请她们?进去再商谈,仿佛对自?己的名声是否会变成妒妇丝毫不在?意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韦念意心中也不由得涌上一抹焦虑。

若是卢宛不接招,那么她们?也拿她无可奈何,那么,就只能让崔丽来真的了。

这样在?心中?想着,韦念意心中?正狠了一下,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二夫人!”

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声音有些熟悉,韦念意不由得下意识转过头去。

在?看到来人是是崔家长房的四?姑娘崔玉之后,韦念意的面色,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她不曾料到,崔玉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忽然之间,不晓得为什么,韦念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望着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想到她与自?己那个自?作聪明,实际上又蠢又坏的五婶母一起狼狈为奸,撺掇着自?己那个懦弱的六妹妹做了什么之后,崔玉眼睛中?闪过一抹怒意。

这位谢二夫人,不晓得与谢府长房的那位大太太有什么恩怨,她也不关心别人府中?的事。

但是,她竟然想着在?这个时候,拖他们?崔家?下水,这怎么能不让崔玉心中?恼怒,觉得这是个蠢货。

今日若不是她出门去兴国寺,崔家?被故意地瞒天过海,还?不晓得,竟发生了这样的一场闹剧。

她的那位好五婶母,不仅喜欢自?作聪明,谁晓得心眼也这么恶毒。

竟让六妹妹到舅舅家?做妾,亏她想得出来,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想到唯唯诺诺的五叔叔,还?有恶毒浅薄的五婶母,崔玉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来。

而看?到来人是崔家?四?姑娘,那位叫崔玉娘的,书画双绝的女郎,韦念意这才想起来,为何方才听到她的声音,会觉得熟悉。

从前在?宴会上,她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亭亭玉立的女郎。

心中?不祥的预感愈重,韦念意能糊弄得了从小到大一直困在?宅院里不能出去,见识浅薄,怯懦单纯的崔丽,却晓得自?己是轻易糊弄不了面前的这个崔玉的。

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但面上却仍旧带着笑意,韦念意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面前的女郎已经?笑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谢二夫人,崔玉仿佛有些诧异不解地笑着问道:“这不是二夫人吗?您怎么会与六妹妹在?一处,是发生了什么吗?”

瞧见面前的崔玉眼中?有一抹冰冷的怒意,显然已经?晓得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是什么,却明知故问地这般问,韦念意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真是个小贱人。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骂着,但却晓得大势已去,今日恐怕要功亏一篑,韦念意面上虽还?带着笑,只是那抹笑,却怎么看?,怎么甚是勉强。

张了下口,看?着面前的崔玉,韦念意道:“并不曾有什么,这是谢家?与崔家?五房的事,便不劳烦四?姑娘操心了。”

虽然晓得崔玉过来,显而易见是要插手这件事,但韦念意与她说?起话来,却仍旧有心要刺她几?句。

而听到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的这一番话,崔玉却不由得笑得更加厉害。

眉眼间尽是冷意,想到方才所听到的,女使打听来的这位谢二夫人与崔丽在?谢家?长房门口,所闹的是什么,崔玉虽笑着,但却目光冰冷。

随意地点了下头,崔玉“哦”了一声,方才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若没有什么旁的事,那便让六妹妹回去罢,省得家?中?叔叔婶母为她担心。我家?的六妹妹,我向来晓得是个好姑娘,只是怕被用心险恶之人撺掇着利用了什么。”

听出崔玉话中?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韦念意眼中?的愠怒之色不由的愈重。

不待长房府门前的人做些什么,以及围观之人有所反应,崔玉已经?让身旁的女使,上前将眼泪涟涟,不知所措的崔丽给“请”到了马车上。

想到今日这位谢二夫人,为了不晓得为什么的一己之私,竟然险些让谢府长房与他们?家?就此撕破脸,从此因?为这件事,很大可能谢府长房的那位受宠的大夫人会记恨他们?,崔玉心里便对家?里那个看?着有几?分?小聪明,实际上却蠢得要命的五婶母来气?。

让女使将崔丽带到了马车上,让几?个仆妇先送崔丽回去,崔玉晓得,这件事,还?要先禀了她的父亲,崔家?的家?主,再让父亲处置这个默认顺从的死丫头,还?有见利眼开的五叔叔五婶母,等今日晚些时候才能处置。

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谢二夫人,崔玉不想再同?她说?一句话,侧首吩咐身旁的女使,让她上前,去同?谢府长房门前的守卫说?,想去拜访谢府中?的大夫人。

今日,是他们?家?里的人做了蠢事,但她也同?样帮了那位大夫人一把,带走了崔丽,解决了麻烦,这两个出于哪一方面,崔玉都不想就此离开。

第097章长大

而看到正要往谢府中去的崔玉,韦念意眼?眸中的阴沉之?色愈重?。

就这样善罢甘休,韦念意心中实在?觉得憋闷得慌。

抬手拦住将要到谢府中去的崔玉,韦念意犹不肯放弃地说道:“既然六姑娘已经被接进了谢家,那么我们谢家,便?理应为她?负责,四姑娘觉得呢?”

听到韦念意这般说,晓得她?连装都不装了,崔玉心里,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望了一眼?身旁的这位谢二夫人,崔玉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流露出几分敷衍来。

想?到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所?做的蠢事,崔玉也?懒得再同她?装不知情,卖关子,不由得笑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二夫人还是省省罢,说出去都教人笑掉牙。”

听到崔玉这样说,毫不客气的一番话,韦念意眼?中的冰冷之?色不禁愈发厉害。

只要一想?到方才被崔玉指使人,所?带走?的懦弱的崔丽,韦念意心里便?腾腾来气。

笑意不达眼?底地笑了一下?,韦念意道:“四姑娘真是狠心,竟要让自己?的堂妹走?上一条不归路吗?这样的事被旁人晓得了,四姑娘岂不是死路一条。”

崔玉听到韦念意这一番暗含威胁的话,心里不由得觉得愈发好笑。

顿了一下?方才要抬步的动作,望着身旁的韦念意,崔玉语气中带着讥讽,笑容明媚道:“我们崔家还是养得起一个姑娘的,大不了,让六妹妹自道观中住一辈子便?罢了,谢二夫人这般巧舌如簧,不晓得如此操心崔家的事,意欲何为?”

被崔玉这笑着,语气中带着讥讽,却又滴水不漏的话给说得半晌不曾言语,韦念意只觉自己?掩于袖中的手指,都因为太过气恼而有些?发颤。

冷漠看了面前的韦念意一眼?,崔玉看了看已经在?谢府门前打点好了的女使,抬步,往谢府门前走?去。

而望着崔玉的背影,韦念意眼?中的阴沉狠戾愈重?,却又实在?哑口无言。

一路顺利无阻地走?进玉衡院,面前的房门被推开,崔玉走?进房间中去。

听到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卢宛抬起眼?帘,闻声望去,在?见到来人是崔玉之?后,想?到方才女使前来禀报的,崔玉在?谢府门口做了什么,卢宛眼?眸中的情绪,不由得多?了几分思量。

只是心中虽有所?思绪,但面上却不显,卢宛对?着娉娉婷婷走?到自己?面前的,正在?向自己?行礼的崔玉笑着颔了下?首,示意让她?起身。

从前,卢宛曾经在?宴会上见过许多?回崔玉,她?主动到谢府府上来,却还是头一回。

对?面前的崔玉笑了笑,卢宛神色平静含笑道:“请坐罢。”

见面前的这位从前相识的女郎,方才在?府外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会子却好整以暇,波澜不惊的模样,崔玉的眼?眸中不由的闪过一抹诧异。

她?倒不曾料到,如今这个卢宛,变得越发荣辱不惊起来。

只是不晓得,她?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在?故作淡然。

想?到这里,崔玉眼?眸中不由得划过一抹的饶有兴致来。

坐在?卢宛的面前,望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崔玉忽地盈盈一笑。

望着面前的卢宛,崔玉仿佛有些?感慨道:“玉娘与太太,真是好久未曾见过。”

听到崔玉这般说,卢宛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纳罕来,明明不久前宫宴,她?还自宫中见过面前的这位四姑娘。

仿佛不曾瞧出卢宛的诧异来,崔玉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只是许久未见,却不曾料到,太太还是如从前一般天姿国色,同玉娘记忆中的模样,毫不相差。”

卢宛未曾料到,崔玉所?要说的,竟然是这些?。

此时此刻听到崔玉这一番不动声色,有意无意的话,卢宛复又抿唇笑了笑,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崔玉,道:“四姑娘过奖了。”

而看着面前正垂头喝茶的卢宛,想?到她?方才和气含笑的模样,并不像是生气了,崔玉心里的心神方才定了定。

其实,记忆力并没有十分差的崔玉,岂会不晓得不过一个月前,自己?便?与卢宛在?宫中见过面。

方才她?是故意那般问的,就是想?看看卢宛面上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可避□□露出心中原本压抑着的不耐烦与怒气。

她?想?要试探一番面前的卢宛,究竟有没有因为今天的事而生气,事实证明,卢宛的确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愠怒。

望着面前垂首喝茶,神色安静,有些?漫不经心的卢宛,崔玉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了地。

无缘无故的,她?可不想?得罪这位摄政王的夫人。

看着面前的卢宛,眼?眸中的笑意愈深,这回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崔玉不再像方才一般说那些?装傻充愣的,试探的傻话,见卢宛神色沉静散漫,她?也?拿起放在?手边的茶盏来,轻呷了一口,笑着随口话家常似的,有意无意地奉承道:“太太这里的茶可真好,真是唇齿留香。”

听到坐在身旁的崔玉这般说,卢宛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一下?,手中拿着茶盏,望着她颔首道:“你喜欢喝就好。”

借着喝茶的由头,崔玉言笑晏晏,笑盈盈地继续与卢宛攀谈着。

今日她?到谢府后宅来拜访,求见谢府长房如今的这位大夫人,为的便?是挽回损失,顺便?想?讨个好。

所?以言辞之?间,崔玉的话里话外带了些隐隐约约,含而不露的讨好与奉承。

而看到这样的崔玉,面上含笑地望着她?,卢宛心中虽然有些?轻哂,但面上却不显。

崔玉这样的人她?见过不知凡几,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必要因为有些?不看好,心里有些?腹诽,便?对?别人横眉冷对?。

……

夜色深深,暮色四合。

坐在?窗畔软榻上,身旁靠着瞧着神色有些?犯困,但却过了半晌都不曾睡着的谢璟,卢宛心中不由得有些?无奈。

唇畔微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来,卢宛抬手摸了摸身旁谢璟的小脑袋,这会子不晓得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卢宛都有些?困意翻涌。

望着坐在?身旁的谢璟,卢宛问道:“小璟,我们去休息罢?”

方才他们已经沐浴洗漱过了,这会子谢璟身着白色寝衣,长发仿佛墨色的绸缎一般,铺展在?身后,在?柔和的灯影之?下?,他的模样瞧着也?一样的柔和漂亮。

此时此刻,听到身旁的母亲这样问,谢璟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却又摇了摇头。

抬手,握了握身旁靠着的母亲的手掌,谢璟牵着卢宛的手,复又想?了一会子,方才抬起眼?帘来,澄澈潋滟的眼?眸望了一眼?卢宛,开口道:“娘亲,您再为我讲一个故事罢,我还想?听。”

听到谢璟这样说,一派乖巧安静的模样,卢宛的心中忽然变得甚是柔软,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笑着点了下?头,卢宛将方才放到一旁桌案上的书卷拿了起来,然后将方才讲过故事的那页翻开,继续温声细语地在?谢璟身旁念着书卷。

听着听着卢宛并不高声的,温和的声音,渐渐的,谢璟开始有些?犯困。

在?不晓得第多?少回,瞧见靠着自己?的小小的孩子,困得有些?七倒八歪的模样,卢宛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抬手,轻轻揉了揉谢璟的面颊,小孩子面容柔软的肌肤,让卢宛心中的柔意更甚。

望着面前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却一直努力强打精神的谢璟,卢宛真是越看越有些?不解,这个孩子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了。

唇畔带着的柔和的笑意中的无奈愈深,卢宛不晓得为什么谢璟已经这么困了,却还是不肯去睡觉。

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谢璟的耳朵,卢宛复又放柔了声音,问道:“璟儿,你究竟怎么了?”

想?到自己?方才思索之?后,在?心中浮现的那个猜测,卢宛望着面前依偎在?自己?怀中,犯困的同时还不忘撒娇,与自己?格外亲近的谢璟,问道:“璟儿,你同娘亲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除了这个原因,卢宛想?不出来为什么谢璟会这样抗拒睡觉。

而听到卢宛的这一番话,过了好一会,一直垂着头,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却强打精神的谢璟终于仰

起面颊来,望着面前的母亲,睁着的乌润的眼?眸之?中,仿佛有一些?犹豫,有一些?踌躇。

不晓得是否该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母亲,怕母亲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伤心,此时此刻,小小的谢璟心中被纠结所?充斥着。

见面前的孩子面上流露出甚是纠结严肃的神色来,看着十分认真,正在?思索的模样,平生头一回,卢宛心中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面前这种她?所?生的孩子,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真的已经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心中被一种奇异的,柔软的滋味所?充盈着,卢宛垂眸望着面前嫩生生的白皙面容,皱得像个小包子,神色看着越来越认真的谢璟,不由得浅浅笑着垂首,自他秀致漂亮的眉眼?之?间,轻轻亲了一下?。

第098章谋逆(微修)

被自己的母亲这样?亲了一下,谢璟面上的神色,却仍旧有些担心似的。

望着?面前的卢宛,谢璟想了片刻,方?才?摇头,对她道:“没有做噩梦。”

说着?,复又犹豫了一会子,谢璟方?才?抬手抱住卢宛,对她道:“我想等爹爹醒过来,爹爹已经睡了那般久,今日或许便?会醒过来。”

听?到怀中孩子的这嗓音轻轻的一番话,不晓得为什么,卢宛的心中忽然涌上许多酸涩来。

垂首,在怀里安静乖巧依偎着?的谢璟额上亲了亲,卢宛便?这样?静静地抱着?他,一时半刻,卢宛与谢璟母子二人都不曾再?言语。

……

翌日早晨。

坐在梳妆台前,卢宛正由几个女使侍候着?梳发,已经洗漱完的谢璟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小小的脊背挺直,坐得端正。

侧眸,浅浅笑着?望了一眼正坐着?打?盹的谢璟,卢宛已经梳好了发髻,准备站起身来。

只是她方?才?起身,却觉得眼前,涌上一片眩晕之感来。

卢宛下意识顿了顿脚步,抬手扶住一旁的桌角,想要稳住身形。

但?更加强烈的眩晕的感觉袭来,卢宛控制不住自己,脚下仿佛踩了一团棉花,身体更是绵软软的,气力全无。

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卢宛听?到坐在凳子上的谢璟惊慌悲伤的声音,她想要安慰这个孩子,只是此时此刻的身体却不允许……

待到卢宛再?度醒来的时候,房间中已经亮起了灯盏,柔和的灯光透过朦胧隐约的帐幔洒落进来,愈发显得温柔。

口中有苦涩的药味,想来是她昏睡过去之后?,有女使为她喂了药。

微微皱眉,轻咳了一声,卢宛撑着?一只手臂,缓缓坐起身来。

觉察到落下的帐幔之中,卢宛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子已经是深夜,提心吊胆了一整日还要多的女使,忙抬手撩开掩映着?床榻的重重纱罗。

瞧了一眼在床榻上坐着?的卢宛,见她的面色仿佛仍旧有些苍白,女使不由得担忧地望着?她,问道:“太太,您觉得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女使这样?问,卢宛抬起眼帘,望着?她,轻轻摇了下头,道:“我无事。”

女使听?到卢宛的这一番话,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眼眶竟忽然有些泛红。

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卢宛,女使道:“今日真是吓死小公子还有奴婢们了,如今家主尚还昏迷着?,若您……若您也有什么事,府中该如何是好……”

卢宛闻言,温和地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女使,不曾言语。

过了片刻之后?,卢宛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我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女使忙压了压眼中的酸意,对她道:“郎中说,您是这段时日以来操持过度,又太多思虑,夜间休息不好,方?才?会昏睡过去的。郎中已经为您开了方?子,说用了药,放宽心些,好生休息,便?没什么大?碍了,太太不必担心肚子里的两位小主子。”

闻言,想到都现在这种状况,还不让她省心的谢老夫人,以及二房难缠的韦念意,还有至今仍昏迷不醒的谢行之,卢宛心里不由得有些无奈。

她也想好好休息,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哪有那么容易呢?

不过,女使的这一番话,倒教卢宛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这才?放心了些许。

毕竟昏过去之前,那种眩晕的感觉,仿佛还历历在目,卢宛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所担心的,唯有惊惶伤心的谢璟,还有肚子里已经胎像不稳过一回的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又想到女使所说的郎中所说的话,卢宛点了下头,按捺下心中思绪,没再?言语。

悄悄望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卢宛,女使想了想,问道:“太太,您已经一天都没有用膳了,可?要吃些东西?小厨房那边,灶上有一直温着?的虾仁山药粥,您可?要用些?”

卢宛听?到女使的这一番话,笑着?颔了下首,道:“就按你说的去做罢。”

得了卢宛的准许,女使笑着?应了声“是”,然后?去吩咐下面的人。

待用了些温热的咸粥,又去洗漱完,卢宛看向床榻的一侧,已经睡着?了的谢璟,望着?他恬静的睡颜,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微皱的小小眉心。

仿佛睡得并不安稳,不过片刻之后?,谢璟便?睁开了眼睛,乌润带着?水汽蒙蒙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卢宛,眼眶有些红红的,瞧着?让人心里生出带着?怜意的柔软。

瞧见母亲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此刻,在温柔的灯影之下,正在同样?温柔地望着?自己,谢璟抬手,抱住卢宛方才正在抚着他眉眼的手掌,眼眶不知不觉又有些发酸。

抱着?卢宛的手坐起身来,谢璟有些忧心地眼巴巴看着?她,问道:“娘亲,您身体好些了吗?还觉得不舒服吗?”

听?到谢璟这样?问,卢宛温柔笑着?摇了下头,安慰道:“娘已经没事了,时辰不早了,璟儿也快休息罢。”

谢璟听到卢宛这般说,点头“嗯”了一下。

他想了想,抱着?盖在身上的被子,靠近卢宛的身旁,有些没安全感似的,要亲近自己的母亲。

见到谢璟这般模样?,卢宛浅浅笑了笑,展臂,将面前的孩子揽入怀中,带他躺下,为他掖了掖被角。

垂首,在已经阖上眼睛的谢璟的眉目之间亲了一下,卢宛温声道:“小璟,晚安。”

握紧了身旁的母亲的手,谢璟阖着?眼睛,往她身畔更靠近了几分,点头道:“娘亲也晚安。”

……

第二日清晨,卢宛好不容易方?才?叫起昨晚睡得太晚,所以今天早上一直赖床不肯起来的谢璟,让他起床。

待到教犯困的谢璟用完早膳,卢宛正思索着?,是否要让谢璟去后?花园玩一会,再?回来习字,房门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

望着?走?进房中的女使,得知是韦凝带袁灏言前来拜访,方?才?还正在打?哈欠,瞧着?没甚精神的谢璟,乌润的眼眸忽然变得亮晶晶的。

谢璟期待地望向坐在身旁的卢宛,等待着?自己母亲的同意,只是神情之中,却又有些苦恼纠结的模样?。

抬手揉了一下谢璟柔软的面颊,卢宛笑着?对女使点头道:“让他们过来罢。”

昨日母亲昏迷过去一回,郎中说,要母亲好生静养,所以,谢璟有些期待,但?也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

此时此刻,听?到卢宛这般说,谢璟雀跃地笑了起来,然后?展开小小的手臂,抱住卢宛。

将近半刻钟之后?,韦凝带袁灏言,来到了玉衡院的暖阁里。

看着?走?进房中的袁灏言,谢璟这些时日以来,难得笑得这般眼眉弯弯,瞧着?开心雀跃的模样?。

女使已经为两位小主子摆放好了许多玩的东西,彼此见礼之后?,谢璟与袁灏言坐在铺着?柔软厚实的绒毯的屏风旁,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在一起玩。

望了一眼眉目舒展,这会子复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无忧虑的孩子,卢宛唇畔也不由得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来。

收回落在谢璟与袁灏言身上的视线,卢宛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饮茶的韦凝,笑着?问道:“凝娘,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韦凝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愈深。

抬起眼帘来,看了面前的卢宛一眼,韦凝故意有些嗔怪地笑着?问道:“侄女怎么便?不能过来了?难不成,太太不欢迎凝娘?”

卢宛闻言,望着?面前韦凝笑得眼眉弯弯的模样?,有些无奈笑着?摇了下头,不曾言语。

其?实,今日决意要过来之前

,韦凝心中也曾犹豫了一时半刻,毕竟,姑祖母谢老夫人,与面前的这位太太,如今僵持得厉害,她也隐隐有所耳闻。

只是……

只是,想到自己冒着?被姑祖母厌恶的风险,带孩子来谢府看望面前的这位太太,为的是什么,很?快,韦凝便?将那一丝有些犹疑的犹豫抛之脑后?了。

眼下姑祖母病入膏肓,是一看便?能得知的事情,如今,以至将来,谢家后?宅里掌家的,会是面前的长房太太卢宛,所以,哪怕被姑祖母讨厌不喜,那她也无可?奈何,听?之任之了。

毕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借着?喝茶的由头,韦凝垂下眼帘,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思绪。

自然无从?知晓此时此刻,韦凝心里的百转千回,卢宛虽不曾问,却也知晓,韦凝这回过来,是为了什么。

虽然面前的女子并非是雪中送炭,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她带袁灏言过来给自己与谢璟解闷,排解了几分这些时日以来,笼罩在玉衡院上空的忧郁与沉闷,卢宛心里也是承她的情的。

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神色柔和平静,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那些事,并不曾让她心浮气躁,悲痛欲绝,变成一个终日以泪洗面的怨妇的卢宛,韦凝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

换位思考地试想一下,若是袁宣遇到这样?的事,她早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灼悲伤不已了,更莫提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安静地喝茶。

这样?想着?,韦凝望着?面前的卢宛,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想到前两日去袁家寻她,眼泪涟涟,甚是难过,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得厉害的谢雅,说起自己的二婶母,谢雅自己的亲生母亲,谢家二夫人在谢府长房做了什么蠢不可?及的事,以至于今日,内敛怯懦的谢雅,都不敢到谢府长房来,看望她所忧心忡忡担忧着?的卢宛。

想到这里,韦凝望着?卢宛,忽然开口道:“婶母,其?实今日雅娘也想过来看您的。”

微顿了一下,想到谢雅柔弱良善的性子,以及她的母亲谢二夫人瞧着?同样?和善,但?实际上性子十分执拗,常常做些钻牛角尖,吃力不讨好的蠢事,韦凝忍不住叹息道:“只是……雅娘她晓得二夫人与谢老夫人所做的那些事,便?觉得见到您,实在甚是羞愧,她不敢过来看望您,所以,让我为您捎过来许多礼物,想要向您道歉。”

听?到面前一直言笑晏晏的韦凝,忽然叹息了一声,神色有些怅然为难地这般说,卢宛想到自己出阁前,所交好的谢雅,与她温柔善良,盈盈笑起来的模样?,一时之间,心里不晓得作何滋味。

一晃眼的时间,她们已经成了各有家庭的大?人了,虽然出阁前十五年?的时光,可?以算得上是卢宛人生中,最自在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但?,卢宛觉得现在的自己,虽然偶尔有阴雨霏霏的尘事烦扰,却也过得快乐惬意,不比从?前的日子差什么。

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韦凝,想到她方?才?提起的谢雅,卢宛浅浅笑了一下,面上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这让韦凝心里觉得,或许一切,都是谢雅思虑得太多了,回去之后?,她应该再?好生劝慰谢雅一番。

……

自上回卢宛见过韦凝之后?,得知卢宛如今在静养,外面想要到谢府看望拜访卢宛的人,便?络绎不绝。

卢宛一如寻常地见了几位夫人之后?,对她们表面上是来拜访自己,实际上,言语之间明里暗里带着?探寻,显然是被家中夫婿派来打?探谢行之消息打?搅得烦不胜烦,很?快便?以要安静休息的由头,闭门谢客了。

她关起房门来,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抚养教导着?正在一日日长大?的谢璟,等待着?谢行之的醒来。

谢璟是个聪颖,正在成长着?的孩子,他每天的进步与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但?,床榻上那个一直仿佛是在平静沉睡着?的男人,如今暂时脱离了性命之虞,却始终未曾醒来。

卢宛不晓得,谢行之是否在未来的年?年?月月里,都将是这样?了。

她心里,总是有些不相信,谢行之遇刺这件事,会是当初所查出来的那般简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对谢行之所颁布的政。策心生怨念,于是策划成功了这场刺。杀,而四品官员本人,则被车裂,家族泯灭。

与此同时,在让眼线们自府外所暗中探知来的消息中,卢宛知晓了缘于谢行之的昏迷,如今京中紧张的局势,这一切,又常常让她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忧心忡忡的不祥预感。

这日早晨,卢宛梳洗之后?,如平日里一般坐在前厅餐桌前,用罢早膳,正为仍在垂首用膳的谢璟夹了一块乳饼放在碗中,唇畔微弯起一抹柔和笑意来。

想让谢璟多用些早膳,卢宛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忽听?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抬起眼帘,望了一眼推门而入,面上尽是恐惧与焦急的女使,卢宛微微皱了下眉心,问道:“怎么了?”

女使行色匆匆行至卢宛面前,向她曲膝行礼之后?,看了看坐在一旁,此时此刻,正也抬首,有些好奇望着?自己的小公子。

唯恐这件事会让虽然年?幼早慧,但?却毕竟是个小孩子的小公子害怕得哭起来,女使犹豫片刻,上前悄悄在卢宛耳畔说了些什么。

待到听?清女使压低了声音,却有些发颤的一番话,卢宛目光微凛地望着?面前的女使,神色冷肃地问道:“此事可?当真?”

听?到卢宛这样?问,女使面上流露出几分要哭的畏惧与悲怆来,她点了下头,难掩深重的担忧与惧怕。

卢宛想到之前,京中便?暗暗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眼中划过一抹微沉的冷凝之色。

谢行之遇。刺不到半个月,朝中群龙无首,只有尚才?六岁多的小皇帝由张太后?垂帘听?政着?上朝,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小皇帝的二皇伯,封地上的鄢王,竟便?难以按捺,再?观望下去地起兵造。反,要“清君侧”了。

想到方?才?女使所说的,再?过几日,皇室宗族之中,兵力最为强盛的鄢王的兵马便?要兵临城下……卢宛望着?身旁已经用完早膳,此时此刻,正在好奇茫然望着?自己的孩子,心里那抹因为不知所措而有些迷惘担忧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为了谢家她所在意的人,为了卢家的人,此时此刻,她也应该尽可?能尽自己所能地做些什么,而不是退缩软弱地害怕,哭泣。

这样?想着?,卢宛望向面前的女使,对她摆了下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在女使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

夜色沉沉,乌浓如墨。

澄明的灯影之下,从?前养在深闺,不晓得外面发生过什么的卢宛,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一沓打?探来的,关于鄢王从?前以及现在的消息。

在今日之前,鄢王便?曾经造。反过一回,是在十年?前,已经驾崩了的先帝尚还不曾继位,还是五皇子时。

当年?,先帝异母的长兄,皇后?所生的长子太子因病去世,皇后?仅有先太子一个嫡子,其?他的几位皇子,都是妃嫔所出。

鄢王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先太子病逝后?,他认为自己是老二,在几个兄弟之中,理应承继太子之位。

但?他对太子位置的觊觎与野心,却被当时的孝恃皇帝所厌恶不喜,在屡屡被挫之后?,一介武夫的鄢王竟然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拥兵自重地在自己的封地准备武。器,被当地的官吏所揭发,不出所料,孝恃皇帝暴怒如雷,但?却顾念着?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曾真的砍了鄢王的头,而是下诏痛骂了鄢王一顿,然后?削去了他的三处封地。

在先太子不曾病逝之前,

孝恃皇帝并不曾对鄢王这个二儿子表现出过什么甚为明显的不喜,相反的,以兵马得天下的本朝,孝恃皇帝还多次在马场以及狩猎上,夸赞过鄢王的勇猛不凡,有当朝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当年?带兵打?天下的英雄气概。

或许是当时太子尚在,鄢王不会影响到朝堂与大?寅的天下,皇帝乐得见到自己的儿子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不凡之辈,所以对武夫的鄢王也夸赞有加。

或许是孝恃皇帝当年?那些大?加褒扬的话,以及后?来父皇却选了自己的幼弟五皇子继位,让鄢王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贼心不死,以至于如今竟又起兵造。反。

但?是平心而论,孝恃皇帝或许当年?选择先帝继位,并不曾料到后?来先帝荒淫无度,同样?不是好的继承人,但?他看不上鄢王,不肯将皇位留给鄢王,有更多的缘由,鄢王更加不适合做天下人的皇帝。

他头脑简单,一门心思在制造武。器上,但?寅朝自开国以来便?因战乱而积弱,几代皇帝休养生息方?才?渐渐恢复,孝恃皇帝时,又有谢家韦家崔家这些世家大?族虎视眈眈,孝恃皇帝要找的,是有智慧,会权术,能斗世家的开拓之君。

先帝自幼看书过目不忘,指物作诗立就,孝恃皇帝或许觉得先帝是几个皇子之中,应该可?以承继他皇帝之位与除掉世家遗愿的一个,但?他也看走?了眼——势单力薄又年?轻的先帝最终还是在权势滔天,行事强势,寸步不让的世家面前胆怯退缩了,他知难而退,从?此只顾着?花天酒地地风流麻痹自己,沉溺在酒色之中,让整个朝堂与国家更加被世家掌握在掌心。

在先帝自淫。靡的声色犬马中驾崩,三岁的当今小皇帝继位后?,鄢王心中自然愈发不服,他曾散播过小皇帝非先帝亲生子的谣言,因为先帝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体弱不堪,所留下的子嗣很?少;他也曾含沙射影地让手下幕僚书生捏造小皇帝是摄政王与张太后?所生,但?皆被谢行之雷霆铁血手段镇。压下去。

若不曾有刺。杀一事,或许,鄢王还是会造。反,因为毕竟他手中有比小皇帝与张太后?手里还壮大?的一批兵马;也或许,他会如被镇。压之后?,所表现出的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一般,老死在封地……

但?这世上,从?未有过“如果不曾”。

第099章兵变

望着走进房间中来的卢夫人,卢宛扶着肚子,笑着站起身来,对?面?前的卢夫人道:“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又瞧见此?时此?刻女儿面?上平静,带着温和笑意的面?色,卢夫人的眼眸中不由得划过一片忧心忡忡。

行至卢宛面?前,抬手扶着如今月份越来越大,身形愈发沉重明显的女儿坐下,卢夫人便这?般有些担忧与踌躇地瞧了卢宛半晌,方才道:“宛娘,你差人到家?中去,书信里所说的那些,可能当?真?”

未曾料到自己的母亲所要问的竟是这?个,虽然?卢宛知?晓,这?件事纸里包不住火,便是自己没?有提醒,卢家?的父亲与伯叔们如今应该也已经晓得了这?件事。

但,看着面?前的母亲甚是担忧的神色,卢宛虽想让卢夫人宽心,却也知?晓,事到如今,自己不能再说些无用的宽慰的话了。

望着坐在面?前,面?上尽是忧心忡忡之色的卢夫人,卢宛一语未发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看着母亲,摇了下头,道:“女儿倒也希望一切风平浪静,可是,线人传回?来的消息,是鄢王最多再有两三日,便会带兵讨伐到京城。”

听到卢宛语气平静的这?一番陈述的话,卢夫人不由得畏惧担忧地以帕掩口,望着面?前的女儿,半晌未再说话。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夫人心中因为强烈的恐惧与不可置信而波涛汹涌的心神,方才微定了下来。

目光中尽是忧虑地望着面?前的卢宛,卢夫人抬手,微有冷汗的掌心握住女儿的手指,忧心忡忡问道:“宛娘,摄政王他……他可曾醒过来了?”

卢宛听到卢夫人这?样?问,只是愈发有些沉默地摇了下头,片刻之后,方才轻声答道:“不曾。”

闻言,又望见面?前的女儿虽然?平静,但却难掩失落的秀致眉眼,卢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望着卢宛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卢宛差人送去的书信中,所说的鄢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摆明了是奔着摄政王谢行之去的,卢夫人心中便觉得心急如焚,担忧不已。

紧紧握着卢宛的手,不晓得便这?般过了多久,卢夫人终于想到了如今最好的保全卢宛的法子。

忧虑的目光看着卢宛,卢夫人开口劝道:“宛娘,趁这?件事方才发生不久,你还是快带璟儿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悄悄离开罢,那鄢王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娘实在怕他会对?你们谢府的人,尤其是你与璟儿不利……”

听到面?前的卢夫人的这?一番话,卢宛复又沉默了片刻,方才轻轻摇了下头,望着卢夫人苦笑道:“母亲,没?用的。”

微顿了一下,看着坐在面?前的卢夫人,卢宛唇畔笑意愈发带着苦意地说道:“原本让人去卢府传递消息,便是想要教家?里的人暂且出京去避避风头,只是……”

说到这?里,卢宛便觉得头疼,她抬手,用力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方才看着面?前的卢夫人继续道:“鄢王是武夫,但并不是傻子,会让京中的世家?权贵们有机会逃出京去,他还要拿我们这?些人当?人质。女儿派人去城门?口探查过,京城已经被士兵围了起来,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我们走不了的。恐怕,在鄢王甫一起兵时,便已经有人在京中暗中与他接应了。如今京城群龙无首,难免有动了心思的愿意押宝在鄢王身上,毕竟,那可是从龙之功。”

卢夫人听到卢宛的这?一番话,终于忍不住,望着面?前的女儿,眼泪涟涟道:“宛娘,难道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你与璟儿,该如何是好?”

见面?前的母亲担忧悲伤地望着自己,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卢宛心里不由得涌上许多心疼与愧疚来。

母亲向来是个旷达乐观,随遇而安的人,今日这?般一反常态地哭泣起来,是因为担心鄢王入京后,她将来的境遇。

抬手,用柔软干净的帕子为卢夫人拭去面?上的泪痕,卢宛反握了握卢夫人的手,安慰地对?她道:“母亲,便是鄢王不曾封城,我也不会离京避难的。”

想到至今还在昏迷的谢行之,卢宛心中始终不能相?信,那个运筹帷幄,天下所有事尽收股掌之间的男人,会真的长睡不醒,由着鄢王谋逆。

可是……

可是,已经过去快要半个月,谢行之又的确一直昏睡着,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

望着面?前的母亲,卢宛摇了下头,平静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坚定之色。

她对?面?前的卢夫人道:“如今摄政王还在昏迷,女儿不能便这?样?离开,女儿走了,谢府还有谁能支撑着呢?”

听到卢宛这语气坚定的一番话,想到女儿自小到大,便性子瞧着温柔随和,实际上却执着坚韧得很,卢夫人晓得她心意已决,便是有机会想办法出京,如今这?样?说,也是决计不会离开了。

复又想到来者不善的鄢王,与卢宛都心知?肚明,待鄢王入京,定不会放过谢府,卢夫人心里的忧虑愈发深重。

平素从容镇定,不会慌张的卢夫人,不禁因着担心又有些泪眼模糊,她抬起手来,抱住面?前的女儿,难过地默默垂泪。

……

一连几日,卢宛与谢璟安静地待在玉衡院中,闭门?不出。

虽然?卢宛并不曾在谢璟面?前表现出过什么惊慌失措的情绪,也不曾提起过关于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如果可以,卢宛希望未来,谢璟不要被掺进这?件事里,虽然?她也晓得,这?希望渺茫。

但,聪颖早慧的谢璟,却还是在细枝末节之中,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什么。

夜幕深深,暮色降临,柔和的灯影笼罩之下,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为谢璟擦拭着方才沐浴之后,还有些湿润的与长发。

谢璟看了看面?前神色温柔平静的母亲,半晌,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忽然?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些担心,踌躇着问道:“娘亲,我何时能长大呢?若我长大了,便能保护您与爹爹了。”

不曾料到谢璟会说这?样?一番话,卢宛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微顿了一

下。

片刻之后,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卢宛垂首,在谢璟柔软的侧颊上亲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孩子问道:“璟儿为什么这?样?说?”

握住卢宛的手指,谢璟秀致漂亮的眉心微皱,他抬眸看着面?前的母亲,想了片刻,方才道:“娘亲,璟儿有些害怕。”

听到眼前的谢璟这?样?说,又想到这?几日以来,他总是静静地瞧着自己,有时会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来,卢宛想到这?个孩子的敏锐聪慧,不由得自心中有些无奈,笑着叹了口气。

想要将迫在眉睫的,不好的事瞒过面?前的谢璟,其实不是一个好主意,卢宛不晓得这?样?鸵鸟一般保护谢璟的方法,究竟是对?是错。

让小小的谢璟提前提心吊胆,却注定做不了什么,卢宛实在于心不忍。

只是……

只是,心知?肚明鄢王很快便会兵临城下,不想再如前几日一般,对?谢璟说不会发生什么,卢宛展臂,将面?前的谢璟抱进怀里,将下颔放在他柔顺馥郁的发顶上,轻轻拍着怀中孩子小小的脊背,温柔安慰道:“不用怕,有娘在呢,璟儿还小,所以现在便由娘保护你与爹爹罢……”

听到母亲对?自己畏惧的默认,想到昏迷不醒的父亲,谢璟只觉得小小的心里,充斥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伤心与迷茫。

他不晓得,将来会发生什么……

……

翌日早晨,卢宛方才与谢璟用完早膳,便看到步履匆匆的女使,面?上难掩惊忧惧怕地走了进来。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面?前女使的神情,卢宛摆了下手,让她靠近自己的耳畔,附耳禀报。

待到听清女使声音发颤的一番话,卢宛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甚是冷冽清冷。

忽地抬手,握住面?前女使的腕子,卢宛眼眸一瞬不移望着面?前的女使,问道:“让你们准备的,可备好了?”

听到面?前的太太目光冰冷沉静地这?样?问,女使忙点了下头。

心中那一刻涌上的难以避免的慌乱,这?才被压下去了许多。

望着正好奇茫然?看着自己的谢璟,卢宛让自己尽可能如平日里一般弯眸对?他笑笑,问道:“璟儿,你用好了吗?”

听到母亲这?样?问,谢璟点了下头,侍候在一旁的女使上前,侍奉着他漱口。

待谢璟做完一切,卢宛走过去,抬手,将谢璟抱了起来,然?后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女使,让两个女使先带谢璟回?去。

让目光有些担忧的谢璟先行离开,想到方才所得知?的,京城中接应鄢王,与鄢王勾结谋反,昨日趁着丑时夜深,已将小皇帝与张太后软禁起来的,竟是平素只喜欢穷奢极欲地宴饮享乐,与张太后姑嫂关系甚佳的昭平长公主,卢宛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悚然?与担忧之色。

只要一想到昨晚兵变,鄢王与昭平长公主派兵趁夜色将小皇帝与张太后手里的羽林军与卫队,以及反抗的宫人,已经杀。戮殆尽,宫变之后,从前她所熟悉的禁庭之中,会是一片尸身横陈,血流成?河的惨。状,卢宛便觉得心惊肉跳,攥紧的掌心被掐得生疼。

鄢王与昭平长公主是两个疯子!为了一己私欲,他们竟然?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畜生不如的事来!

自心中这?样?想着,旋即又想到如今谢府的处境,卢宛一面?在心里骇然?地这?样?想着,一面?抬步加快速度,匆匆往院外奔去。

第100章虎符

行至府门前,望着行色匆匆忙碌着的?侍从女使们要向自己行礼,卢宛摆手示意他?们都起来,然后?望着面?前的?一切,问道:“怎么样了?”

听到?卢宛这般问,女使忙答道:“太太,府门已经堵好了,一时半刻外面?便是强攻,应也攻不?进来,您放心罢。”

虽然听到?女使这样说,但卢宛却晓得?,如今是断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点了下头,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深沉的?忧虑来,卢宛看着面?前的?下人,再?度吩咐道:“传我?的?口令,自此刻开始,府中进入戒严状态,若有要硬闯出去的?,拖下去打一百杖。”

侍从女使们闻言,心中一凛,忙曲膝行礼应“是”。

做完这一切,方才听到?昨晚鄢王与昭平长公主?所做的?那些事,心里的?强烈恐惧方才稍定了几分。

只是,想到?如今宫里的?惨状,在部署完谢府之后?,卢宛心中悬着的?忧心忡忡却仍旧未曾落下,不?受控制的?,她的?胃忽然痉挛起来。

快步走到?花坛旁,卢宛难以抑制地呕吐了起来,直到?将早膳时所用的?餐食都吐完,她却还?是忍不?住干呕着。

只要一想到?冷酷嗜。杀的?鄢王与昭平长公主?,还?有宫里此时的?光景,卢宛便觉得?胃部不?适的?痉挛之感?愈重,可是偏生,她的?脑海里却难以避免地想到?这些。

半晌,在女使担忧看着的?目光中,卢宛接过被递过来的?一杯温热盐水,慢慢地漱着口。

想到?还?在玉衡院等待着自己的?谢璟,脚下有些发软的?卢宛,抬手用帕子擦去因为方才剧烈的?呕吐,而被眼?泪沾湿的?面?容。

望了一眼?身旁面?上尽是担忧之色的?女使,卢宛道:“留两个人在府门随时看着,其他?人,随我?回?玉衡院罢。”

听到?卢宛的?吩咐,女使忙按下心中思绪,应了声“是”。

……

夜幕降临,仿佛化不?开的?浓墨,笼罩在天地之间。

灯火透明的?玉衡院中,卢宛怀中抱着正在默默地,难过地哭泣的?谢璟,望着面?前正在为谢行之施针的?郎中,虽尽力镇定,但手脚却冰凉发颤。

不?晓得?便这般过了多久,待面?前的?郎中为谢行之施完针,卢宛定了定心神,立刻一叠声追问道:“摄政王怎么样了?过会子要煎新的?药方吗?”

施针后?,复又为谢行之诊过脉,此时此刻,郎中听到?卢宛这样追问,抬首望去的?时候,面?上不?由得?尽是为难之色。

便这样望着面?前的?这位太太,以及被她抱在怀中泪眼?模糊的?小公子,想到?如今床榻上昏迷着的?摄政王的?状况,他?不?禁甚是为难,实在甚为欲言又止。

可是知晓便是再?犹豫,这件事也要告知面?前的?这位夫人,郎中为难地踌躇许久,方才笼着袍袖跪下,对卢宛声音中带着哭腔道:“太太,是仆医术不?精,摄政王病情突转急下,许是……许是那弓。箭上的?剧。毒扩散毒。发了……仆也找不?到?为摄政王继续解毒的?法子了……”

听到?面?前的?郎中这样说,卢宛只觉心中一片刺骨的?寒冷。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让面?前的?郎中再?尽力开些药来,然后?命郎中下去。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了起来,听到?怀里谢璟骤然哭出声来,卢宛想到?方才,她为怀里的?孩子擦拭完沐浴之后?,尚还?有些湿润的?长发,准备将他?抱到?床榻上去,却看到?,床榻上一直静静躺着的?男人,唇畔溢出许多殷红鲜血来。

想着想着,听到?怀里的?谢璟越发大的?哭声,卢宛垂首,望了一眼?也正抬眸看着她的?孩子,只见怀里的?谢璟睁着眼?眸,眼?眶红得?厉害,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白皙柔软的?面?容滑落下来。

她的?孩子,如今才这么小。

只要一想到?,方才郎中所说的?对谢行之病情的?药石无?医,无?力回?天,卢宛便觉得?心里隐隐有被撕开一般的?疼痛。

抬手,用力地抱着怀中哭泣着的?孩子,卢宛将面?容放在谢璟小小的?肩头,搂紧了怀里稚嫩柔软的?孩子,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失去最后?一丝勇气?与力量。

房间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房间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如鹅毛一般纷飞,很快便天地一白……

凌晨丑时的?时候,谢府长房传来噩耗,当朝的?摄政王,如今的?谢家家主?谢行之,在子时末的?大雪中病逝。

这个消

息,让本便因为宫变,而一片人心惶惶的京城之中,形势愈发险峻紧张。

改朝换代的火。药。桶,仿佛一触即发。

……

禁庭之中。

坐在宣室殿里,望着面?前的?昭平长公主?,听到她面上带着笑所说的一番话,鄢王面?上的?神色,却仍旧有些淡淡的?。

见面?前的?这个二皇弟,并不?曾因为自己这一番喜悦激动的话,而有什么动容,仿佛想到?了什么,昭平长公主?不禁看着面前的鄢王,问道:“皇弟在想什么?”

听到?昭平长公主?这样问,目光似有所思紧盯在自己身上,鄢王不?由得?忽地笑了一下。

抬起沉沉眼?眸,鄢王冠玉一般的?面?容上虽在笑,只是那抹笑意,却愈看,愈带着几分教人发冷的?冷酷与嗜。杀。

不?晓得?为何,看着面?前仪态尊贵不?凡的?二皇弟这样笑起来的?模样,昭平长公主?却又想到?宫变那日,她曾向鄢王提议歼。灭羽林军与皇帝太后?的?卫队之后?,只杀反抗不?从的?宫人就好,但那日,鄢王手下的?人,却对遇到?的?宫人无?论?顺从还?是反抗,皆格杀勿论?。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的?鄢王,昭平长公主?不?禁不?寒而栗,打了个寒颤。

与虎谋皮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却也有可能驱虎吞狼之后?,被贪婪嗜。杀的?野兽反过来活吞。

忽然之间,本来还?在激动喜悦于谢行之的?死讯中的?昭平长公主?,心坠落到?了最低点。

不?能知晓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位沉默下去的?皇长姐正在想什么,但,只瞧她现在这副虽然尽力克制,但却仍旧有些难看,有些阴晴不?定的?面?色,鄢王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面?上笑意愈深,看着面?前讳莫如深地沉默着,神色似有些畏惧忌惮的?昭平长公主?,鄢王站起身来,走过身前的?桌案,来到?昭平长公主?面?前。

仿佛对昭平长公主?此刻在想什么一清二楚,似让她安心,又似在敲打,鄢王望着面?前神色有些僵硬的?昭平长公主?,笑容明朗地笑道:“长姐在怕什么?如今谢行之病逝,不?是更省了我?们的?事吗?过会长姐到?皇帝与太后?宫里去,让皇帝在拟好的?禅让诏书上签字印章,待本王做了皇帝,自然不?会少了长姐与丁家的?好处。”

听到?鄢王笑着这样说,语气?虽随和,但却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对自己与夫家的?威胁之意来,昭平长公主?掩于袖中的?手指,不?由得?紧攥成拳,心中生出又惧又怒的?怒火来。

真是个贱。种生的?狗崽子!若她是男儿,便是父皇的?嫡次子,何须再?借面?前的?这个恶毒的?皇弟的?势,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心里对鄢王的?不?满与畏惧愈深,昭平长公主?望着面?前的?鄢王,不?晓得?过了多久,方才渐渐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愤怒。

望着面?前的?鄢王,想到?方才他?对自己所说的?,要自己到?张太后?的?宫里去,找自己的?皇侄去签禅让诏书,昭平长公主?定了定心神,有些质疑地望着他?,问道:“什么都让本宫去做,皇弟你能做些什么?”

听出昭平长公主?话里的?质问与不?愿来,鄢王却不?怒反笑,能蛊惑人心的?面?容上,明媚的?笑容愈深。

抬手,摩挲了一下昭平长公主?的?下颔,鄢王在昭平长公主?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的?冰冷目光中,笑道:“本王自然有本王要去做的?事,长姐的?手别伸太长,否则,本王也不?晓得?自己会做些什么。”

说罢,在昭平长公主?愈发战栗惊恐的?目光中,鄢王施施然拂袖而去。

……

谢府大门紧闭,府中上下,却是一片缟素。

跪在灵前,卢宛望着跪在身旁,哭得?厉害,小脸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憋闷得?通红的?谢璟,已经有些麻木的?心中,却忽然涌上难以控制的?痛意来。

抬手,用帕子为谢璟拭了拭面?容上的?眼?泪,卢宛吩咐女使,将谢璟暂且带下去。

谢璟听到?母亲要让自己回?去,抱着卢宛的?手臂不?肯离开,卢宛垂首,摸了摸面?前孩子的?面?颊,劝道:“小璟,你的?嗓子哑了,去喝些水再?回?来罢,娘不?会让你不?回?来的?。”

听到?卢宛这样说,喉咙早已疼痛不?已的?谢璟,想了想,这才泪眼?模糊地沉默着,点了下头。

让女使带谢璟离开,卢宛独自一人跪在灵前,眼?帘低垂,不?晓得?便这般过了多久,两行冰凉的?眼?泪,忽然顺着面?颊砸落在面?前的?地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近身侍候的?女使脚步匆匆地走上前来,在卢宛身旁跪下。

卢宛侧眸望去,只见面?前的?女使面?上尽是惊忧惶恐,却不?曾说什么。

看着面?前的?女使,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她附耳过来。

在听清身旁的?女使所说的?一番话是什么之后?,卢宛的?目光,忽然变得?甚是寒戾冷冽。

眼?眸一瞬不?移地望着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女使,卢宛冷声开口,问道:“可看清了,只有两队士兵?”

听到?卢宛这样追问,女使抬手擦了擦因为悲伤恐惧,滚滚而落的?眼?泪,用力点了下头,声音发颤道:“看清楚了,只跟着两队士兵,那逆贼还?让人递了门帖,说……说是想来府中拜访,祭奠摄政王……”

卢宛听罢面?前女使的?一番话,愈发沉默了下去。

若鄢王带兵攻打谢府,那么,她会举全府之力反抗,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可是……

可是,却不?曾料到?,这个从前没甚头脑的?武夫鄢王,被打压,在封地待了多年之后?,竟不?再?如从前一般,只会一昧地用兵。

他?今日遵规守矩地前来拜谒祭奠,若卢宛不?肯见他?,反倒让鄢王有了谢家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借口。

卢宛晓得?,如今,她只能答应鄢王要来祭奠谢行之的?要求,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谢府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在谢府下人畏惧不?已的?缄默行礼中,鄢王顺利走进谢府。

想到?之前所探知到?的?,在谢府那位大夫人的?命令下,谢府上下戒严,不?允任何人进出的?消息,鄢王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饶有兴致的?兴味来。

十年未见,从前那位柔弱的?,病恹恹的?大夫人,倒不?似十年前一般,总是一副弱柳扶风,哭哭啼啼的?病弱模样,反而有了几分魄力与胆色,之前及时戒严谢府是,如今敢在谢府群龙无?首时,让他?进谢府亦是。

他?还?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却未曾料到?,会这样轻而易举,便走进了谢府之中。

今日鄢王前来,有两个目的?,一则是来看他?的?宿敌谢行之是否真的?死了,二来,则是想要试探,谢行之手里的?虎符,如今下落何在。

在得?知谢行之死讯的?那一刻,鄢王便在忌惮怀疑,记忆中那个狠厉狡诈的?男人,怎么会这般容易,便被自己搞死了。

鄢王迫切地想知晓,如今的?这一切,是否是谢行之所布下的?双簧计,他?一面?怕自己再?度跌进对手狠辣的?陷阱之中,被一招毙命,一面?又不?想再?痛下杀。手,因为鄢王始终垂涎着谢行之手里的?那支军。队。

不?同于他?那个小皇侄还?有皇长嫂手中的?羽林军与卫队,谢行之手下的?士兵太多,遍布京城与边关,鄢王深深知晓,将这些人全杀了,既不?现实,也不?可能。

若能得?到?谢行之手中的?虎符,收服他?的?手下,为己所用

,何愁朝中不?服,天下不?臣。

鄢王晓得?,当务之急,是得?到?那块不?知所踪的?虎符,他?怀疑,谢行之当初遇刺突然,那虎符,十有八。九如今还?在谢府里,或许在谢行之那个弱不?禁风的?妻子那里,能恐吓,胁迫出些许有价值的?线索来。

这般想着,收回?心中有些出神的?思绪,鄢王抬步,走进谢府搭起来的?灵堂之中。

在听到?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之后?,觉察到?灵堂里的?其他?人,皆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恐惧来,卢宛用力攥紧掩于袖中的?手指,直到?柔软的?掌心,快要被掐破,强烈的?疼痛,让她自同样的?恐惧中,终于回?过神来。

卢宛定了下心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目光平静地望去。

走进灵堂之中,看到?跪在灵前,谢府的?几个家眷,从前只在盛大的?宴会上见过几回?谢行之的?妻女,如今已过了十年,早已没甚太多印象的?鄢王,不?由得?微挑了下眉。

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曾料到?,跪在灵堂正中的?一个身影娉婷纤细的?女郎,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冷漠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地望向自己。

在看到?一身缟素孝服,正转头回?眸看着自己的?女子之后?,鄢王不?由得?愣了一下。

旋即,想到?谢行之那个从前便素有才名,自小便长得?花容月貌的?大女儿谢芙,鄢王只顿了顿,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心中微动,不?由得?愈发饶有兴味地想到?,真是女大十八变,从前宫宴上所见到?的?,被谢府大夫人带着的?那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如今竟出落得?这般仙姿玉貌,容色倾国,如今只着一身缟素,不?着粉黛,反倒正应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的?话。

有些心浮意动地这样想着,鄢王面?上流露出几分和气?的?笑意来,望着回?眸看了自己一眼?之后?,起身向自己行礼的?女子,鄢王笑着问道:“你便是芙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