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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白露采采 28714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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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闻言,不由得?都掩唇笑了。

瞧着面前貌美的郑柔,女使方才待她有些疏远的态度,不由得?也因着此?时的心生好感,而亲近了些许。

另一个女使笑道:“姨小?姐说笑了,这件衣衫自姑娘做了,也便只穿了一两次,便再?未穿过。”

不然,也不会?拿来给你穿。

郑柔自是不晓得?两个女使都心知肚明的心中所想,听到?她们这般说,她不禁诧异困惑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身上衫裙,道:“这……这……”

磕绊了半晌,美人语塞,亦教?人瞧着觉得?娇憨可爱。

在两个女使含笑不语,相对方才友善许多的目光中,郑柔有些赧然地望着她们,难以启齿问?道:“那这般好的衣衫与绸缎,岂不是浪费了?”

听到?郑柔这般说,女使摇头笑着反问?道:“姨小?姐看我们姑娘,是缺好衣衫的人吗?”

另一个女使在郑柔有些怔愣的神色中,也笑着夸赞道:“真是想不到?,姨小?姐打?扮一下,竟有如此?过人之资。”

郑柔闻言,不再?言语。

她抿了下唇,被两个女使笑吟吟簇拥着,走出了谢蕖放衣衫的房间。

原本正坐在案前喝茶,等待着的谢蕖,在听到?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的声音,循声望去时,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对有些拘谨的郑柔笑道:“平日里小?姨怎那般简朴,尽穿些灰扑扑的衣服,似这般打?扮一下,悦人悦己,多漂亮啊。”

说着,谢蕖上前,为郑柔抚了抚衣角许久未穿,难以避免有的一丝褶皱,心中方才等待的那点子强忍着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望着面前的郑柔,谢蕖不由得?想到?,到?底是她的小?姨,她们谢家与外家郑家,都没有生得?鄙陋之人。

看着虽还有些拘谨,但?比之方才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好多了的郑柔,谢蕖对她态度好转了许多。

她平素最?瞧不上两种人,一种是巧舌如簧,喜欢奉承巴结旁人,或明褒暗贬,拔高自己的人,一种,便是如之前的郑柔一般,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跟朵毒蘑菇似的教?人见而生厌。

瞧见谢蕖待自己这般和颜悦色,郑柔微顿一下,似觉察到?什么,学着落落大方,有些硬着头皮也对她盈盈一笑,摇首道:“蕖娘过誉了。”

果不其然,在瞧见郑柔这副算得?上端庄矜持的模样,谢蕖唇畔笑意愈深。

她抬手,挽起这位有着血脉联系的小?姨的手臂,微弯眉眼笑道:“小?姨,我们快去玉衡院,向母亲请安罢。”

郑柔闻言,笑着点了下头,柔和的模样,未再?言语。

而面上含着柔和笑意,望着身旁挽着自己手臂,面色微有些苍白,却难掩一身华美矜贵气质的少女,郑柔的眼底,却涌上一抹与她面上轻柔笑意所不符的,有些复杂阴沉的情绪。

想到?方才谢蕖让自己不要总穿灰扑扑的衣服,又想到?她生得?貌美,是受家中宠爱的高门嫡女,有那般多好看的绸缎衫裙,还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寒冬腊月,依旧温暖如春的大院子,不晓得?为何,郑柔忽然想到?了,书中那句何不食肉糜的话?。

她读书少,晓得?的大道理也少,所以她想不明白凭什么,谢蕖这种尽说些傻话?的二愣子,能过着这般她下辈子或许也过不上的日子?悠悠苍天,真是何薄于她!

郑柔正在心中这般腹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正在问?身旁谢蕖:“三姑娘,您身旁这位大美人,是打?哪里来的?”

第066章有缘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道轻笑声,谢蕖与身旁郑柔都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在?瞧见?向她们走过来的是孙姨娘后,见?她面上带着和煦笑意,伸手不打?笑脸人,谢蕖转过身去,也笑了笑,对孙姨娘道:“原来是姨娘。”

孙姨娘走近两个?女子,见?谢蕖身旁亭亭玉立的郑柔从未见?过,眼波流转,不禁以帕掩口?,轻笑着复问:“三姑娘,不晓得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闻言,谢蕖瞧了一眼身旁有些拘谨的郑柔,答道:“这是我郑家的小姨,从前未来过府中,所以姨娘不曾见?过。”

笑着点了下头,孙姨娘眼波流转,望向一旁一直有些茫然?,手足无措地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的郑柔,笑道:“原是如此,这会子三姑娘是要带姨小姐过去给太太请安吗?”

谢蕖“嗯”了一声,未再言语。

其实,方才,孙姨娘一眼便?瞧出了郑柔的强作?镇定,心中一下子便?猜出了,这位从未见?过的郑家姨小姐,怕不是一直呆在?后宅,不曾怎么?出过府的庶女。

望着谢蕖身旁明?艳柔美的女子,似想到了什么?,孙姨娘眸中有兴味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年过节的,郑家教府中不曾出阁的姑娘,到嫡姐已经过世,如今又有了新的主母的前姐夫府中,是要做什么??

更何况,如今谁不晓得,谢府年轻貌美,专房独宠的长房夫人,已身怀有孕。

郑家此举,实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瞧了谢蕖一眼,想到她平素与卢宛关?系尚可,又见?此时此刻,她面上神色一派坦然?平静,孙姨娘知?晓,这个?不知?事的,怕还不曾反应过来,自己外?家在?利用自己。

目光不过落在?谢蕖身上一瞬,便?又看向她身旁的郑柔,孙姨娘走近她们,笑着自发髻上取下一支玲珑簪来,为郑柔戴在?发髻上。

见?郑柔面上流露出有些受宠若惊的,惊诧的神情来,抬手要将发簪取下来,还给自己,孙姨娘笑着端详着面前女郎,制止住她,笑道:“姨小姐生?得貌美,只是打?扮得朴素了些,这支发簪,姨小姐戴着更加好看。”

顿了顿,瞧着郑柔有些动容的模样,孙姨娘抬手,自然?而然?地亲近挽住她的手,笑吟吟望着她道:“我一见?姨小姐,便?觉得合眼

缘,有缘分,姨小姐日?后若是有空,到文翠院来找我顽。”

听到言笑晏晏的孙姨娘这般说?,面上神色与话中似有些意味深长,郑柔心中一动,也笑了笑,对孙姨娘温婉点了下头。

……

玉衡院。

坐在?上首圈椅上,卢宛瞧着站在?花厅中,正向自己行礼的两个?女郎,颔首浅浅一笑,对她们道:“不必多礼,坐罢。”

闻言,谢蕖与郑柔都起身,坐在?一旁圈椅上。

侍立在?旁边的女使上前给她们二人上了茶,卢宛的目光落在?谢蕖身上,听她向自己温声解释道,因她再过几个?月便?要出阁,所以外?家太外?祖母,教小姨来看望陪伴她,帮她料理些嫁妆的事。

听到果不其然?是这个?理由,卢宛未曾说?话,只是望了一眼坐在?谢蕖身旁,低眉顺眼,瞧着温顺柔和的郑柔,目光中带着浅淡的笑意。

因卢宛如今身怀有孕,尚还在?养胎,所以谢蕖与郑柔并不曾在?玉衡院过多打?搅卢宛。

坐了一会子,二人便?告辞离开了。

谢蕖与郑柔离开后,卢宛却并不曾离开花厅,而是仍旧坐在?圈椅上,手中拿着一杯蜜水,慢慢呷着。

想到方才三姑娘所说?的话,还有那位郑家的姨小姐,女使迟疑片刻,还是不禁问卢宛道:“太太,您说?,郑家那位老太君,为何会教一个?未出阁的孙女来帮三姑娘?帮的还是嫁妆的事,真?是闻所未闻……”

闻言,卢宛只是不知?可否地笑了一下,问女使道:“璟儿醒了吗?若醒了,准备早膳罢。”

见?太太面上不咸不淡的神色,女使虽心中仍旧有些茫然?不解,却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恭敬地笑着答道:“小公子早已醒了,方才来前,奴婢已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准备早膳,这会子想已备好了。”

卢宛未曾言语,只是浅淡笑着,颔了下首。

走出玉衡院有一会子,走在?回廊上,郑柔想到方才自玉衡院花厅所见?到的,谢府的那位大夫人,忍不住有些怔愣出神地喃喃自语:“那位太太生?得可真?好看……”

自小到大,郑柔便?在?比自己年岁长了几岁的几个?姐姐的欺负中,与女使仆妇们暗地里的议论中,晓得自己随了生?母的好容貌,生?得格外?貌美出众。

可是,饶是郑柔晓得自己生?得好看,却也从未见?过,如今谢府太太生得这般国姿天香,仙姿玉色的美人……

尤其想到这位太太出身名门,从前又有第一美人之称,郑柔心中,莫名涌上些不知?所起的低落与黯沉的情绪来。

她晓得,这回祖母是为她好,方才会力排众议,教她到谢府来。

可是,到了谢府,这样教她心生?失落,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从前日子与旁人天差地别的生?活,实在?让她有些怅惘痛苦。

郑柔不禁在?心中想,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从前被关在自己,姨娘与弟弟所住的那个荒芜的破院子里要好,坐井观天的青蛙很?可笑,但至少?不会痛苦失落,感觉不甘不平。

而丝毫不曾觉察到身旁郑柔有些烦躁的思绪,谢蕖听到方才身旁小姨所说?的话,轻笑了一下。

顿了顿脚步,望向身旁的郑柔,谢蕖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太太未出阁前,便?早已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她性子又好,京中哪个见过她的闺阁小姐不喜欢她?”

听到谢蕖这般说?,郑柔轻点了下头,沉默片刻,方才道:“这些从前在?郑府我也有所耳闻的,只是,从前我听闻卢家三姑娘与谢府二房的二公子早有婚约,是一对金童玉女,却不曾料到,最后卢家会悔婚,这位生?得貌美,才情性子都最好的三姑娘,会从蕖娘你二哥哥家的堂嫂,变成你父亲的妻子……”

郑柔承认,她是心中有些不痛快,所以下意识的,说?这些明?褒暗贬,有些暗暗阴阳怪气的话。

而听到郑柔的这一番话,谢蕖仿佛听出她话中带着的一缕若有似无的讥嘲之意,不禁微皱了下眉。

她瞧了一眼郑柔面上神色,却见?自己这位并不怎么?熟悉的小姨,正一脸平静茫然?,也望着自己。

想到郑柔到底是婢子生?养的,或许便?是这般,嘴笨舌艰,说?话不晓得轻重,谢蕖看着面前女子,眼中到底又浮现出一抹鄙夷与无可奈何来。

想到过会子,自己便?要带她去寿安院,到时候郑柔或许又会说?错话,引得现在?卧病在?床,本便?脾气有些不好的祖母恼火。

谢蕖无奈扶额片刻,有些头痛对郑柔道:“等到了寿安院,小姨向我祖母问个?安,便?不要再开口?了。”

听谢蕖这般说?,心中越发觉得不平的郑柔,按捺着不痛快,对她笑了笑,佯作?不曾觉察到什么?一般,道:“嗯,晓得了。”

寿安院。

听到自己的孙女谢蕖带她外?家小姨,来看望拜访自己,谢老夫人顿了顿手中拿着的茶盏,面上神色流露出几分思索来。

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嬷嬷,谢老夫人问道:“郑家的哪个?姨小姐?他们家的嫡女,不都早嫁出去了吗?平白无故来府中做什么?。”

侍立在?一旁的嬷嬷听到谢老夫人这般问,想了一下,笑着解释道:“听说?是郑家的十三姑娘,是长房中的庶女,也是郑大人老来得女的幺女。”

闻言,谢老夫人不禁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冷淡地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不过又是个?来打?秋风的。”

听出谢老夫人话中的轻蔑不屑来,嬷嬷虽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想到谢老夫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于是便?什么?都不曾说?。

面上恭敬的笑意愈深,嬷嬷看着谢老夫人,问道:“老夫人,三姑娘与姨小姐还在?前厅中等着呢,可要她们过来?”

谢老夫人闻言,有些无奈烦躁地点了下头,反问道:“人都来了,还是蕖儿亲自带来的,还能赶出去不成?”

微顿了一下,谢老夫人摆了下手,道:“去叫她们进来罢。”

走进谢老夫人的寝间,谢蕖向祖母曲膝礼了礼,沉静地温声行礼道:“蕖娘见?过祖母。”

谢老夫人倚在?软枕上,见?谢蕖知?礼知?节的模样,笑着颔了下首,让她起身。

跟在?谢蕖身后,自走进这位谢老夫人寝间,便?因一室的浓重苦涩药味,萦绕鼻端甚是明?显的檀香味,以及所见?之处,古朴典雅,又处处彰显富贵的装潢,而有些头脑发蒙的郑柔,不禁有些动作?迟缓。

觉察到因着自己久久不曾上前行礼,谢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沉冷不愉的目光,郑柔回过神来,忙低头,也对倚坐在?床上的谢老夫人曲膝道:“见?过老夫人。”

第067章吃药

谢老夫人本来便对?郑柔心生不喜,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此时见?到她?局促拘谨的模样,眉心锁得越发厉害。

到底顾念着郑柔是谢蕖带过来的,又是谢蕖外?家的小姨,谢老夫人心中虽有些不快,但面上?却?不显。

不冷不热颔了下首,谢老夫人对?曲膝行礼的郑柔道:“起来罢。”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郑柔心中方才松了口?气?。

望了一眼谢蕖与郑柔,谢老夫人道:“在我?这里不必多礼,你?们两个都坐罢。”

谢蕖与郑柔坐在一旁绣墩上?,原本,谢老夫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坐在谢蕖身旁的那个女子。

只是,在看清她?的样貌之后,谢老夫人不由得怔了怔。

因着方才郑柔畏畏缩缩地低着头,所?以谢老夫人不曾瞧见

?她?的容貌。

却?不曾料到,郑柔眉眼之间,竟有些像从前的大媳妇郑氏。

不同的是,谢老夫人记忆中的郑氏总是面色憔悴苍白,一副病怏怏的瘦弱模样,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则更加温柔清丽,虽有些清瘦,但却?丝毫不见?病容。

一见?到面前这个郑柔的模样,又想到郑家教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到自家来借住,谢老夫人心中不禁冷嗤一声。

这郑家也真是不要脸的够可以了。

她?原本还以为是个在家中不受宠,想要来打秋风,要些东西回去的,尚还只是有些轻蔑冷淡。

却?未曾想到,郑家比她?想得还要不知?羞耻。

谢老夫人面上?神?色越发冷淡,望着郑柔的目光更是漠然,连有些后知?后觉的谢蕖都有所?察觉。

茫然了一瞬,不晓得祖母为何会这般讨厌小姨,连虚与委蛇地装一下都不肯。

启唇,想要缓解这份尴尬,谢蕖转移话题地笑?道:“方才孙女走进祖母房中时,嗅到房间里有檀香的味道,祖母方才可是又焚香念经了?”

听到谢蕖笑?盈盈地这般问,谢老夫人将目光望向她?,也点头笑?了一下,对?她?答道:“正是,你?这丫头的鼻子倒是灵。”

望见?谢老夫人面上?慈和的笑?意,谢蕖微微侧首,双手合十地莞尔笑?道:“祖母日日都这般虔诚,佛祖菩萨会保佑您身体快些好起来的。”

这一番话说进了谢老夫人的心坎里,她?面上?慈眉善目的笑?意愈深。

原本谢蕖是想要缓和方才窘迫尴尬的氛围,因为她?晓得,以祖母现在阴晴不定的性情,小姨教她?心生不快,恐怕她?会给小姨一个下马威。

只是,这会子谢老夫人与谢蕖相谈甚欢的模样,反倒叫被晾在一旁的郑柔心中越发觉得尴尬困窘,甚至有些恼怒。

郑柔忍不住在心里想,谢蕖真是虚伪,讨厌透顶!

谢老夫人与郑柔并无血缘关系,而且身上?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所?以,郑柔不敢对?谢老夫人心生怒意,只能将这会子被冷落的愤怒与不平,迁怒在此时此刻,不肯帮她?说话的谢蕖身上?。

不过郑柔也不是一个蠢货,她?晓得靠山山倒,靠海海枯,凡事只能靠自己的道理,这会子心里恼火了一阵之后,也不再指望坐在身旁的谢蕖。

想到来之前,祖母叮嘱的谢老夫人的喜好,以及方才走进房间扑鼻而来的药味与檀香味,郑柔心中有了思量。

明艳柔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盈盈笑?意来,郑柔望向谢老夫人,柔声笑?道:“老夫人也信奉神?佛吗?奴家在家中,也常年礼佛的。”

微顿了顿,郑柔望着谢老夫人,笑?着继续道:“柔儿字写得还可以,若老夫人不嫌弃,柔儿愿意帮老夫人抄写经书,诵经祈福。”

早不晓得被多少人投其所?好的谢老夫人,一眼便看穿了郑柔这点子自作聪明,讨好谄媚的伎俩。

眼中鄙夷的冷色更甚,谢老夫人神?色淡淡地平静道:“你?祖母不是叫你?来帮蕖娘的吗?怎么想着把算盘打到我?这个老婆子的身上?来了。”

谢老夫人这话说得甚是不客气?,郑柔闻言,一张绯面不由得有些发白。

觉察到祖母毫不加遮掩的厌恶跟冷待,与小姨的拘谨与窘迫,郑柔心中不禁有些头疼地哀叹了一声。

她?早该料到祖母会不怎么喜欢在陌生场合有些放不开?,瞧着小家子气?的小姨。

谢蕖自心中腹诽,早知?如此,今日在去玉衡院向太太请安之后,她?便不管那劳什子规矩礼仪,不带小姨来寿安院了。

真是自讨苦吃。

……

玉衡院。

夜色乌浓如墨,已是掌灯时分。

这几日天气?寒冷,谢璟昨日在外?面玩了不过一会子雪,今晨开?始便有些轻微风寒,因为发烧白皙幼嫩的面容微红,时不时还会咳嗽起来。

望着坐在自己怀中,模样有些恹恹的谢璟,卢宛心疼摸了摸他的面颊,问道:“小璟,你?可要吃些东西?”

听到母亲这般问,谢璟抬起黑白分明的乌润眸子,瞧了一眼面前抱着自己,神?色有些忧心忡忡的母亲,摇了下脑袋,声音因着总是咳嗽,有些沙哑道:“娘亲,我?不饿。”

虽然听到谢璟这般说,但,卢宛眉心轻皱地想了想,却?还是命女使将小厨房做好的鸡汤馄饨,用漆案端了过来。

抬手,纤白指节试了试谢璟额上的温度,觉察到怀中孩子还是有些发烧,卢宛眉心皱得愈发厉害,目光中的担忧之色愈重。

自桌案上?的瓷碗中,用小勺舀了一个馄饨,放在唇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喂给靠在自己身上?的谢璟,卢宛垂眸,耐心对?怀中孩子道:“这个可好吃了,小璟尝尝罢,多用膳才会快些好起来。”

听到母亲温声细语,带着担心的劝告,虽然发着烧的谢璟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最终,他却?还是张口?,吃下了卢宛喂到唇畔的馄饨。

见?有些病恹恹的谢璟终于开?始用膳,卢宛担忧的心中,方才松快些许。

复又用小勺舀了一个馄饨,递到谢璟唇畔,谢璟张口?,又吃了下去……

平日里,谢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在他能自己用膳之后,卢宛还是头一回这般喂他。

其实谢璟这会子的确胃口?欠佳,只是,被卢宛这样喂养着,他心里有些别扭不肯说出来,有些傲娇的雀跃,所?以渐渐的,竟也吃得开?开?心心起来。

待到谢璟将瓷碗中的几个馄饨都吃完,还喝了些鸡汤,瞧着他变得好看了些的面色,卢宛不敢掉以轻心。

便这般坐在窗畔软榻上?,卢宛抱着谢璟安静坐了一会子,等时间差不多了,卢宛命女使上?前,端过煎好的汤药来。

一闻到苦涩的药味,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谢璟,立时将面颊埋进卢宛怀中,不肯抬起头来。

他选择装睡,希望母亲能不教自己喝药。

只是现实很骨感,卢宛有些忍俊不禁地抬手,将怀中会躲藏的小土拨鼠,给抬起头来。

垂首,轻轻自谢璟柔软的,有些委屈失落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卢宛望着面前孩子,浅浅笑?道:“璟儿乖,待你?用完药,娘带你?去休息。”

听到卢宛笑?着这般说,谢璟皱着眉心认真想了想,这才点了下头。

纤白指尖摸了摸面前孩子的面容,卢宛望着他笑?了一下,方才微微侧身,去端放在漆案上?的药汁。

因为汤药实在苦涩,谢璟又许久不曾生过病,所?以,好不容易将碗中药汁喝完,卢宛怀中的小包子,眉心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乳白的奶牙咬了下红润柔软的唇,谢璟澄澈潋滟的眼眸中有晶莹的泪影盈眶,眼瞧着是要被些苦药给苦哭了。

在谢璟张口?,要哭起来的前一瞬,卢宛眼疾手快抬手,将放在桌案上?,瓷罐中的一枚蜜果子,喂到谢璟口?中。

这招卢宛百试不厌,只是,今日谢璟也学得聪明了。

抬起小猫爪子来,将放在案上?,盛着一罐子蜜饯的瓷罐拿起来,放在自己怀中,谢璟泪眼朦胧地望着卢宛,委屈可怜地看着她?,虽不曾说话,但意思却?甚是明显。

见?他得寸进尺的模样,卢宛唇畔含着一抹笑?意,有些无奈地垂眸,望着这个古灵精怪,贪吃的孩子。

这会子他眼泪涟涟,自己不同意,他便要哭给自己看的模样,卢宛哪还敢拒绝。

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着颔了下首,卢宛答应谢璟道:“小璟,可以将这罐蜜果子都给你?。”

说着,抬手摸了摸谢璟的耳朵,卢宛自软榻的一旁拿过自己的斗篷来,为坐在怀中,靠着自己,有些恹恹的谢璟裹上?。

她?微垂眼睫,望着怀中孩子继续道:“不过,也不能一下子都吃完的,晚上?吃那般多甜食,对?牙不好。”

谢璟哪还管这么多。

在瞧见?母亲点头的时候,他便笑?得眼眉弯弯,模样瞧着有些神?气?与得意。

此时此刻,他将瓷罐拿在手中,乖乖被卢宛抱着,因着身体不舒服,药劲又上?来,慢慢地沉沉入眠。

一只手抱着谢璟,一只手放在他的脊背后,轻轻地拍着,觉察到不过一会子,怀中被自己裹着厚实衣服的谢璟,便出了一身汗,卢宛方才放了些心。

抬手,为谢璟将耳畔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挽到耳后,卢宛垂首,轻轻亲了下怀中面容泛着有些异样红晕的谢璟的侧颊,然后轻手轻脚将他抱起来,准备带他上?榻休息……

第068章克制(修)

方才将怀中的谢璟抱起来,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卢宛抬眸望去,在瞧见来人是?谢行之后,她?眼眉弯弯地笑了一下,看着他不曾言语。

正待将谢璟放到床榻上去,然后向谢行之行礼,谢行之却已行至她?的面前,将她?怀中抱着的孩子接了过去。

微一思忖,谢行之正要将怀里的谢璟交给一旁的侍从,却不料睡着了的谢璟,忽地朦朦胧胧睁开眼眸,神色有些迷糊,有些纳罕地看着面前的父亲。

白?嫩的手指攥住谢行之的衣襟,谢璟用柔软的面颊在父亲胸口绸料上蹭了蹭,睁着蒙眬懵懂的眼眸,问道:“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本心中另有打算的谢行之,望着忽然醒过来的孩子,在卢宛望着他们?二人,有些忍俊不禁的目光中,微顿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抬手,揉了揉谢璟的耳垂,温声淡道:“方才过来的,小?璟,快睡罢。”

谢璟侧了侧脑袋,瞧了一眼站在父亲身旁的侍从,想了想,有些警惕对谢行之道:“爹爹,今日娘亲说了会跟我一同?睡,您不能将我抱走。”

抱着怀中谢璟,走到床榻边上,将他放在床榻上,解衣盖好被子,谢行之对躺在床上,神色懵懂但认真的谢璟道:“放心睡罢,不会抱你走的。”

说罢,谢行之抬手,捏了捏谢璟的一侧面颊。

听到谢行之这般说,被父亲捏着面颊的谢璟,轻轻摇了下头,躲开父亲的大掌,眼眉微弯,喜笑颜开地点了下头。

抬手,两只小?小?的手臂抱住谢行之劲瘦的胳膊,困意沉沉的谢璟笑得见牙不见眼,模样稚气道:“嗯!”

待谢行之将谢璟哄睡了,方才一直坐在窗畔软榻上,静静望着这一切的卢宛,看着仍旧坐在床榻边上,正抬手,学着自己从前那般,轻轻拍着榻上睡着的孩子的男人,柔和的目光微有些出神。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正准备起身去沐浴,却见谢行之也已站起身来。

有些纳罕望了他一眼,在瞧见男人沉沉翻涌,有些灼热的目光,卢宛的面容忽地变得滚烫。

仿佛知晓卢宛是?要去做什么,谢行之行至她?的面前,展臂,将面前女郎打横抱在怀里。

卢宛抬手,愈发面红耳赤地在谢行之胸口拍了一下。

谢行之低沉沉笑了一声,嗓音喑哑自她?耳畔说了声什么。

闻言,卢宛的面容烫得更加厉害。

由面前近在咫尺,气息交。融的男人抱着,沉步走进浴间,卢宛眼波乌润潋滟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安静偎在他怀中……

整个人都?有些发烫,仿佛被煮熟了的大虾的卢宛,娇容绯红,寝衣凌乱地被谢行之自浴间抱了出来。

坐在软榻上,同?样只着寝衣的谢行之取过一旁漆案上放着的柔软厚实的帕子,为卢宛擦拭着仍旧有些湿润的长发。

卢宛气息起伏地偎在谢行之怀中,阖眸汗湿涔涔地小?憩着,直到觉察到男人帮自己擦拭完头发,长指又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揉。弄,摩挲着。

羞赧睁开眼眸,卢宛微颤着手按住谢行之的大掌,潋滟水眸羞怯望着他,微有些警惕与无奈道:“小?璟还在呢!”

说着,卢宛有些担心望了睡在落下的帐幔后,床榻上的谢璟一眼。

放低了声音,卢宛瞧着面前的谢行之,轻轻皱眉,眼波流转地嗔怪道:“您以为小?璟还是?从前懵懂,什么都?不晓得的孩子吗?他那般聪明,若过会子吵醒了他,便麻烦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行之握住她?的手,放在炙热的蓄势待发处,垂首自她?红透了的如玉耳垂上亲了一下,嗓音愈发喑哑低沉道:“宛娘帮一下为夫罢……”

卢宛目光愈发羞怯望了他一眼,不曾言语,但态度却缓和下来。

谢行之眸底蕴起些许清浅的笑,为她?理了理滑落肩头的寝衣,将她?打横抱起,带出寝间。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卢宛的身体已有所好转。

但因着这回?她?怀的是?双生子,还有之前教人有些后怕的小?产之兆,所以,这些日子,卢宛仍旧还服着温补的药。

想到方才谢行之将自己抱至浴间前,在她?耳畔轻声所说的那句话,卢宛垂眸,面容绯红地思忖了一会子。

想到方才被男人引导着,所触摸到的炙热温度,卢宛面红耳赤地想了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被放到了另外一间房间的床榻上。

躺在床榻上,微侧身体,瞧了瞧正抬手打落帐幔的高?大男人,许久不曾与他欢好过的卢宛,潋滟眼眸赧然羞怯。

被躺在身侧的谢行之拥入怀中,卢宛抬手,一面轻轻解开面前男人腰间的衣带,一面问道:“郎中是说,只要有度些,便不会有事吗?”

垂首,在卢宛嫣红馥郁的唇瓣上啄了一下,谢行之望着她?,颔首浅淡笑道:“正是?。”

瞧出卢宛似仍旧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将两人寝衣随手放在一旁,谢行之轻覆过去,吻着她?的嫣唇,有些含混道:“宛娘放心罢,本王会克制些……”

听到他说“克制”这两个字,卢宛眼眸中的嗔怪与怀疑之色愈浓。

见怀中软玉温香的小?妻子娇怯的模样,谢行之低沉沉笑了一声,厮磨她?的动作愈发温。存缱绻……

卢宛赧然阖上眼眸,抬起手臂来,勾抱住谢行之劲瘦结实的颈背……

轻轻摇曳的帐幔外,灯盏倏忽而灭,夜色乌浓如墨。

被轻柔厮磨得身体酥痒的卢宛,有些羞恼瞧了身上的夫婿一眼,抬手推了他一下,面容发烫地含糊道:“好了……”

她?晓得如今他们?要忍耐克制些,但是?,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装模作样了些。

这样不上不下,实在是?在折磨她?。

觉察到怀中女郎因着方才灯盏的骤灭,而缠紧了自己,仿佛有些难耐地呜咽了一声,谢行之气息亦愈发炙热起来,需要按捺,方才压下那直冲天灵盖的销魂滋味。

见卢宛咬唇,细碎地低声轻泣起来,谢行之垂首亲了亲她?被泪珠濡湿的纤浓眼睫,嗓音喑哑问道:“要快些吗?”

卢宛见他晓得自己这般难受,还在装模作样问她?,抬手便要将他推开,面红耳赤,声音微有些羞恼地哽咽道:“莫要碰我……”

听到她?带着些愠怒,却绵软柔弱的声音,谢行之不禁有些失笑……

被捉弄得不上不下的卢宛,方才紧皱的眉眼,方才舒展些许……

她?虽已没了气力,这会子只想歇息睡下,但抱着她?的谢行之,却仍旧未曾餍足一般,仍旧炙热烙人。

觉察到男人的不对劲,卢宛睁开眼眸,有些羞怯瞧了他一眼。

见卢宛眼波流转,望过来的嗔怪目光,顾念着孩子,到底只有一回?,并不曾尽兴的谢行之,低头,自她?通红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怕痒的卢宛下意识缩了缩身体。

垂眸望着怀中女郎,半晌后,谢行之嗓音喑哑低沉道:“没良心的,待孩子生下来……”

待孩子生下来会如何,谢行之并不曾说,但他落在身上的目光,却灼灼如火一般炙热。

卢宛晓得自己如今有护身符,他奈何自己不得,于是?轻轻“哼”了一声,抬手回?抱住谢行之劲腰,枕着他的手臂,沉沉入眠。

望着怀中眉目舒展,安然入睡的女子,谢行之唇畔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来。

垂首,自卢宛唇上吻了一下,谢行之轻轻将她?抱得更紧,也阖上眼眸。

……

翌日清晨。

守在门前的两个女使?向卢宛曲膝行礼后,为她?打起门口的暖帘来。

行至谢老夫人的寝间,对床榻上的谢老夫人礼了礼,卢宛垂首,温声道:“媳妇见过母亲。”

见卢宛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向自己行礼的模样,谢老夫人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微顿了一下,方才颔首,道:“起来罢,你如今有身子,不必多礼。”

卢宛闻言,对谢老夫人浅浅一笑,然后坐在一旁绣墩上。

寿安院的女使?为卢

宛奉上蜜水,卢宛拿起杯盏,微抿了一口,等坐一会子,便可以如寻常一般离开。

而过来人的谢老夫人,火眼金睛地一眼便瞧出了,此时此刻坐在绣墩上,貌美女子眉目含情?,妩媚的模样。

见自己这个媳妇眼角眉梢要溢出来的春意,又想到前些日子,因着她?自己的疏忽大意,腹中孩子险些小?产,谢老夫人心中便是?一阵不悦的冷意。

如今这才过去多久,她?尚还在养胎,便又勾着老大,做这种事,谢老夫人真是?越想越心中无名火起。

到全京城去瞧瞧,哪个世?家?里的男人府中正妻有了身孕,不会另纳妾室通房,偏生这个狐媚子头一回?怀璟儿?的时候便善妒,霸着老大不肯教他纳妾。

眼下她?胎象不稳,竟还如从前一般吃酸拈醋,真是?小?家?子气,没有半分气度。

这般想着,谢老夫人面上的神色愈发冷淡下去。

觉察到谢老夫人阴沉不快的面色,卢宛不禁有些茫然。

不过,想到谢老夫人自卧病在床,缠绵病榻以来,性子便总是?这般阴晴不定,卢宛也并不曾往心里去。

待卢宛在寿安院坐了一会子,起身告辞离开,谢老夫人见她?身姿袅娜的背影离开房间,方才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冷哼了一声。

瞧出谢老夫人心中的气恼来,嬷嬷劝道:“老夫人便是?不喜欢太太,可是?如今,太太腹中还有老夫人的两个孙儿?,太太前些时日又有些胎象不稳,老夫人该对太太好一些。”

听到嬷嬷拿卢宛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来劝解自己,谢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眉心皱得愈发厉害,谢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便是?为她?肚子里的那两个,这才看她?不顺眼。”

微顿了一下,谢老夫人冷嗤一声,有些鄙夷道:“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太太夫人能如她?一般,怀着孕,也要霸着男人,对腹中胎儿?有损,教外人晓得了,更是?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子。”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嬷嬷方才晓得这位主子是?在因什么而愠怒。

望了一眼谢老夫人愈发难看的面色,嬷嬷继续劝道:“旁人哪会晓得这种后宅的床帷之事呢?是?老夫人多虑了。且太太向来是?个聪慧,知进退的,想来是?郎中告诉太太这样无害,太太方才会……”

抬起眼帘,扫了一下侍立在身旁的嬷嬷,谢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也不晓得卢家?现在是?什么破落户,怎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从前郑氏在的时候,你也是?看到的,她?有身孕不方便,还有后来生病不能伺候老大时,哪会吃酸拈醋?”

顿了顿,想到卢宛嫁进来才几年,宅院里的人便没了许多,虽有些不是?她?做的,但……

但,真真假假,错综复杂,谁晓得其中有没有她?的手笔。

谢老夫人这般想着,一时心绞痛,一时又怒火中烧,越想,便越觉得看卢宛不顺眼。

她?从前的媳妇郑氏,是?个多好的女子。

只可惜……

嬷嬷偷眼瞧了瞧谢老夫人正在思忖什么,冷怒凝重的面色,见她?听到自己的劝告,态度却愈发冷淡与坚决,嬷嬷也不敢再劝,怕谢老夫人越听越厌烦。

心中有些无奈,嬷嬷不由得想到,这天底下,婆母看媳妇,总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会子老夫人复又念起先?太太的好来了,觉得她?宽容大度,可是?,从前家?主待先?太太更多分明是?对正妻,举案齐眉的感情?,且先?太太生三姑娘的时候,伤了身体,不宽容大度,更能如何呢?

而且,先?太太在的时候,谢老夫人性情?尚还算好,亦偶尔有时伤感嫌弃先?太太难再生下嫡子。

这位新?太太进门不到一年,便生下了五公子,如今又身怀有孕,嬷嬷心中叹息一声,老夫人待太太,的确有些太苛刻了。

玉衡院。

卢宛走进房中,瞧见谢璟坐在床榻上,正在生闷气,对两个要侍候他起床的女使?不闻不问。

见母亲走进房中,让两个女使?且先?退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往自己这边走。

小?小?的谢璟忽地躺下,用锦被将自己的面颊盖上。

昨日娘亲明明答应他,要陪他一起睡的,可是?醒来的时候,身旁却并未见到娘亲,几个女使?说,娘亲是?到寿安院给祖母请安去了,所以这会子见不到娘亲,可是?……他还是?有些失落,睁开眼睛不能第一眼看到娘亲。

第069章独宠

走到?床榻边上坐下,瞧着用?被子将?面颊盖起来的谢璟,卢宛抬手,掀开锦被一角。

便看到?了皱着眉心,伤心生?气?的谢璟。

唇畔浮起一抹温和?笑意来,卢宛微微俯身,将?躺在床上的谢璟捞了起来,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谢璟望着面前温柔的母亲,越发?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然后潋滟漂亮的眼眸微红,稚声稚气?地气?恼道:“娘亲言而无信!”

说着,想到?醒来不曾见到?母亲的失落,谢璟眼泪濡湿眼眶,张了张口?,眼瞧着便要哭出声来:“娘亲明明说了跟我一起睡的……”

见怀中的孩子要哭泣起来,又听到?他这一番话,想到?昨日晚上发?生?的事,卢宛的面颊忽地滚烫起来。

面红耳赤地顿了一会子,卢宛垂首,望着被自己抱在怀中,委屈可怜瞧着自己,眼泪要落不落的谢璟。

她心中心疼又有?些无奈愧疚,用?帕子为他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柔声道:“是娘不对?,小璟莫要生?气?了,今晚娘亲不会离开你,好吗?”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璟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可是爹爹……”

卢宛听到?谢璟这般说,又瞧见他怀疑的眼神,只觉面颊滚烫得愈发?厉害起来。

移了移落在谢璟面容上的目光,卢宛仿佛在找谢璟的衣服,要为他穿上,声音微有?些低地答应道:“你爹爹也会同意的,他若不同意,娘会劝他……”

……

卢宛离开寿安院之?后,谢老夫人?越想,便越觉得心中气?恼不顺。

想到?从前郑氏在的时候,是何等宽容大度,后宅被料理得如何井井有?条,现在又是怎样乌烟瘴气?,谢老夫人?心中,这些时日原本对?卢宛的那点子好印象,尽数烟消云散。

心气?不顺了一上午,用?罢晚膳,谢老夫人?对?身旁嬷嬷吩咐道:“去蕖娘院子里,将?她外家那个小姨叫过来,说我问问她,平日里都抄了些什么经书。”

听到?谢老夫人?神色淡淡地这般说,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嬷嬷有?些迟疑道:“老夫人?……”

郑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前两日,三姑娘方才带郑家那位姨小姐过来,当时老夫人?的态度,是不加遮掩的厌恶。

不过这一会子的功夫,为何老夫人?又好似转了心意,主动请那位姨小姐过来呢?

更何况……

更何况,老夫人?这般做,还是在太太走后,因?为心情?一直不快。

嬷嬷顿了顿,有?些想要劝谢老夫人?,只是想到?老夫人?现在的执拗,也只能在心中轻叹口?气?,不敢多言。

其?实,谢老夫人?晓得郑家送郑柔过来,明摆着的意思。

她虽有?些厌烦郑柔的小家子气?,与郑家的居心不良,但,想到?郑氏与郑柔相近的容貌,谢老夫人?心中微有?些动摇。

毕竟从前郑氏在的时候,老大跟她相敬如宾,有?多年感情?,却又进?退有?度。

丝毫不像现在这个狐媚子一般。

谢老夫人?想到?,郑家到?底是门风清正?,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嫡女那般端矜大方,庶女便是差些,也不会差得太离谱罢?

更何况,她又不是睁眼瞎,可以先叫来郑柔,考量一番她的心性与性情?,若她不合适,便罢了。

这般想着,谢老夫人?垂首,喝了一口?茶盏中的温茶。

两刻钟后。

郑柔走进?谢老夫人?的寝间,垂首敛目,比头一回见到?时更温

顺稳重地向谢老夫人?曲膝行礼道:“见过老夫人?。”

见郑柔不似上回所见那般拘谨,小家子气?,谢老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微有?些柔和?。

点了下头,谢老夫人?道:“嗯,起来罢。”

而此时此刻,在谢老夫人?目光的注视下,郑柔心中其?实七上八下,不安得很?。

想到?头一回见到?谢老夫人?,她对?自己明显的不喜与鄙夷,以及冷落的下马威,郑柔掌心微有?冷汗渗出。

她虽觉得今日谢老夫人?竟主动叫自己过来,想来应该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可以表现自己,达成目的的好事,但……

但,谁晓得真的是福是祸呢。

在心中为自己鼓了鼓勇气?,顶着谢老夫人?望过来的审视的目光,郑柔有?些背生?冷汗地抬头,佯作镇定地笑道:“听闻老夫人?问起柔儿平日里所抄的经书,来谢府的这几日,柔儿也有?所誊录,老夫人?若不嫌弃柔儿鄙陋,柔儿便在老夫人?面前献丑了。”

说罢,郑柔微微侧首,瞧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女使。

女使会意,心中一凛,循着郑柔来时交代过的,不紧不慢,举止从容地奉着手中漆案,送到?谢老夫人?面前。

看了一眼行至面前的女使,与她奉过来的漆案上,静静放着的一本抄好的佛经,谢老夫人?抬手拿起书卷来,慢慢翻看着。

想到?郑柔方才温柔贤淑,稳重有?礼的模样,谢老夫人?垂下的眼帘中,划过一抹思量。

她静静垂眸,望着手中被打开的书卷。

平日里,谢老夫人?喜欢略通文墨的规矩女子。

见郑柔此时的温顺,又瞧着她字写得的确尚可,并非自夸,谢老夫人心中的那点子芥蒂,已消散大半。

抬起眼睛,望了坐在一旁绣墩上的郑柔一眼,谢老夫人?态度稍有?缓和?,微一笑道:“你这一手小楷写得倒是工整娟秀,果然是字如其?人?。”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笑着,堪称和?颜悦色对?自己说话,又想到?上回见到?的,那个面上尽是憔悴病容,性情?更是阴晴不定,有?些阴沉的老虔婆,郑柔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清丽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莞尔笑意来,郑柔心下方才松了口?气?,对?谢老夫人?有?些羞怯笑道:“老夫人?过奖了。”

见郑柔含羞带怯,微垂螓首的温驯模样,谢老夫人?唇畔带着一抹笑意,心中想到?:似这样的女子,才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

傍晚时分,郑柔带着谢老夫人?送的几匹绫罗绸缎与一匣子首饰,离开寿安院。

一路上,想到?明明出手阔绰,但寿安院上下却都对?此反应平淡的谢老夫人?送的那些礼物,郑柔心中不禁得意又憧憬。

其?实,祖母这回顶着嫡母的不快,与其?他姨娘的羡慕嫉妒恨,送她到?谢府之?前,已对?她将?所有?事都说得明白。

她已经及笄,如今到?了该找人?家的年纪。

原本郑柔应该如其?他庶出姐妹一般,找些门当户对?的家族里的庶子,或者门第稍低郑家一些的嫡子定亲成亲,平淡地了此一生?。

可是,她偏偏生?了一张与嫡姐郑氏相似的容貌,有?了拥有?无尽尊荣富贵的机会。

心情?欢喜澎拜的郑柔,想到?从前姨娘正?得宠时,被府中其?他几个姨娘设计陷害。

明明那柳姨娘是个命薄福薄的,自己不小心落胎后血崩而亡,但偏偏她爹信了那些所谓的“证据”,也觉得是她姨娘害了柳姨娘。

郑柔想起这件事,心中便觉得愤愤不平。

这件事之?后,她姨娘受了杖责,被禁足关在破败荒芜的院子里,因?为姨娘受伤后不曾得到?及时医治,身体孱弱,容貌不复,又因?为他们被关起来,长年累月见不到?父亲,已年老色衰,疾病缠身的姨娘,自己,与弟弟,过得水深火热,还不如府中得脸的婆子。

想到?这里,郑柔不由得忽地笑了一下。

瞧谢老夫人?今日的态度,今后,她定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而郑柔离开寿安院后,谢老夫人?倚靠在床头软枕上,接过女使奉过来的一杯温热蜜水,慢慢喝着。

想到?谢老夫人?方才对?郑柔的态度,晓得自己猜测得并不曾出错的嬷嬷,不由得愈发?踌躇迟疑。

她想要劝谢老夫人?还是莫要插手这件事,若家主想要纳妾,太太怎能拦得住?同样的,家主直至今日,仍旧如上回五公子出生?前一般,心念不动,便是老夫人?有?意要将?郑家姨小姐送过去,恐怕也是无用?,只会教太太对?老夫人?这个婆母心生?芥蒂。

只是……

只是,想到?谢老夫人?固执的性格,嬷嬷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还是作罢了。

虽然谢老夫人?不喜太太这个媳妇,但,家主的话,她老人?家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家主若无意此事,但愿这件事不曾传到?太太耳朵里,不曾在府中掀起波澜,便被家主化解了罢。

此时此刻,自是不晓得嬷嬷心中在想什么,谢老夫人?喝了一口?杯盏中的蜜水,心情?畅快,温热清甜的甜饮入腹,愈发?惬意微眯眼眸。

谢老夫人?并非与卢宛有?深仇大恨,但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媳妇,那般受夫婿宠爱疼惜。

哪家的妻子不是温柔小意,宽宏大量,她是这么过来的,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瞧见不用?熬,日子便过得自在轻松的,自是心中不快。

当然,这些稍有?些阴暗的心思,谢老夫人?不会对?任何人?表露出来。

更何况,便是没有?这一条,如今卢宛身怀六甲,却一直霸着老大——这种事,她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之?前她怀着璟儿也是这般,如今胎象不稳,竟还敢旧态复萌,真是教人?不耻。

还有?,卢宛以为府中其?他人?都是睁眼瞎,可以被随意糊弄过去的傻子吗?

直至今日,对?卢宛,谢老夫人?心中仍旧常有?鄙夷翻涌,尤其?是在想到?今年年宴上,卢宛又与自己的二孙子谢弦接触,真是个招蜂引蝶,水性杨花的!

想到?因?为这件事,卢宛竟还险些小产,谢老夫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屑的同时,愈发?不喜卢宛的不守妇道。

而郑柔则大不相同,她的出身与背景,谢老夫人?已差眼线去打探,想来最?多十天半月后,便会传来详尽的消息。

不过,那般怯懦温顺,又尚算知书达理的女郎,定也是被好生?教养长大的,不是那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

……

翌日清晨。

见与大儿子一道来给自己请安的卢宛向自己规矩行礼后,已经告辞离开,谢老夫人?心中轻嗤一声:算她识趣。

见大儿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老夫人?收回看着媳妇离开背影的视线,对?谢行之?微微一笑。

其?实,谢老夫人?心中,对?这个冷肃冷凝的儿子,是有?些若有?似无畏惧的。

虽然大儿子待她尚算亲近尊敬,但,放在平日里,谢老夫人?鲜少插手谢行之?的事,更多的时间,反倒对?他的话听从有?加。

毕竟她已年老体弱,而大儿子如今手握重权,又春秋鼎盛,还是那么个冷得教人?不敢靠太近的性子。

只是,心中一肚子恼火与窝囊气?,谢老夫人?且先顾不得这个。

除了晨省昏定,她鲜有?机会见到?大儿子,而大儿子每回都与媳妇卢宛如胶似漆,如影随形似的。

方才她淡淡开口?,教卢宛先走一步,自己有?话要说,大儿子看着便要教卢宛留下。

所幸卢宛自己识趣,温柔笑着安抚住大儿子,自顾自先走了。

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这般想着,谢老夫人?觉得自己不能再犹疑不决。

想了想,谢老夫人?望着正?看向自己的谢行之?,微定心神,将?自己

与郑家,有?意将?郑柔送给他做妾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待到?说罢这件事,终觉松了一口?气?的谢老夫人?,面色与目光镇定从容望着谢行之?,其?实心中已七上八下,有?些忐忑不定。

前厅中毕竟还有?几个女使仆妇,若谢行之?收了郑柔,谢老夫人?觉得皆大欢喜。

若他不肯收……

谢老夫人?心中真是有?些怕儿子不给自己面子,拂袖而去,或说些带着冷意刺意的话,教自己被落面子,当众下不来台。

可是出乎意料的,谢老夫人?等了片刻,却始终不曾等到?谢行之?的答复。

大儿子从始至终,只是神色冷淡凛冽如常,望着自己。

心中越发?觉得心虚与忐忑不定的谢老夫人?,面上仍旧佯作镇定,但额上却微有?细汗渗出。

她等了片刻,方才听到?大儿子墨眸凝着自己,仿佛能将?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地看透,淡道:“宛娘如今胎象不稳,这种教她多思的事,还是罢了。”

听到?大儿子并不曾落自己的面子,谢老夫人?心中微松。

但旋即反应过来他话中是什么意思,谢老夫人?更觉心烦意乱。

自己真是越发?年老昏聩,瞧这一步,下了什么臭棋。

明明她早该晓得,自己早已不再料理府中事务多年,更管不住长房大儿子。

今日之?事若教卢宛那个丫头片子晓得了,还不知道背地里,要怎么讥嘲自己!

心绪愈发?沉郁不快,谢老夫人?觉得自己实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然谢行之?不同意,深觉自己管不了他,更晓得强扭的瓜不甜的谢老夫人?,只得暂且歇了心思。

离开寿安院,冬日清晨,天色尚还半明半昧,有?朦胧雾气?缭绕。

谢行之?沉步走着,脚步速度并不慢,但不晓得为何,任谁瞧见,都会觉得他此时的模样甚是沉稳。

跟随在他身旁的侍从,偷眼瞧了一下周身尽是凛冽气?息的摄政王,不由得想到?,摄政王待太太,可真是没得说。

都说男人?有?权或有?钱便会变坏,可是侍从并不相信,他所侍奉的,手握天下重权的摄政王与太太便是例外。

自太太进?府以来,摄政王便专房独宠太太一人?,不论何种情?况,都不再沾后宅其?他女子一根手指。

而太太年少貌美,从前有?第一美人?之?名,又精通琴棋书画,是位极有?才情?的女子,也确是值得摄政王如此珍而重之?对?待。

侍从这般想着,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真是一对?天作之?合,恩爱伉俪的眷侣。

……

在谢蕖的院子里,郑柔等了两日,自最?开始的暗自得意,到?后来寿安院一直没有?旁的消息,她渐渐有?些心烦意乱,心乱如麻。

这位谢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回她教自己过去的时候,待自己甚为满意的模样,可是,怎么将?要板上钉钉的事,又忽地杳无音讯?

郑柔逐渐开始担忧焦灼,因?着她的心中,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

又等了一日,还是不曾等来寿安院那边的消息,眼瞧着自己要被放鸽子,这件事要被冷处理冷却下去,郑柔心中有?些心急如焚,忧心忡忡。

翌日,三四天不曾等到?谢老夫人?口?信的郑柔,按捺着心中的忧虑与着急,去了寿安院一趟。

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郑柔低眉顺眼,伏小做低地为谢老夫人?细心按摩着,照顾着谢老夫人?。

而虽然被人?有?些讨好奉承地伺候着,被照料得细致妥帖,但谢老夫人?心中却仍旧有?些厌烦。

她并不缺人?伺候,更用?不着郑柔这个方才见过两三面,实在不熟的人?伺候。

此时此刻,见郑柔在自己面前温柔小意的一举一动,谢老夫人?想着她到?底是个性情?柔弱良善的好孩子,便是好聚好散,也应该委婉劝说一番。

微清了下喉咙,谢老夫人?虽言辞含蓄,但却明白地告诉郑柔,先前的那件事,是不成了。

而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深觉五雷轰顶的郑柔,不由得泪盈于?睫。

被关在偏僻荒芜的破旧院子里数年,如今到?了及笄家人?的年岁,方才能出门来的郑柔,仿佛溺水之?人?,抓住谢府这根可以带她逆风翻盘的救命稻草,岂肯轻易松手?

郑柔看着面前的谢老夫人?,不禁愣住了。

而谢老夫人?见郑柔眼泪涟涟,有?些失魂落魄默默垂泪的怯弱模样,心中厌烦的同时,也有?些无奈怜悯。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死缠烂打,于?是,在郑柔用?帕子微微擦拭面上泪痕,抬起眼睛有?些希冀哀求望着自己,开口?想要求情?之?前,谢老夫人?叹道:“回去罢,便当不曾有?过这件事。”

听谢老夫人?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郑柔眼泪滚落得越发?厉害。

面上一副柔柔弱弱,受到?了甚大伤害的模样,郑柔怯怯看着面前的谢老夫人?,却在心中骂道:这出尔反尔,老不死的老虔婆,可真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她而言,所失去的是什么,这位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老夫人?永远都不会晓得!

若她能够在谢府做姨娘,凭着这幅年轻貌美的好相貌,站稳了脚跟,受到?有?着重权的摄政王的宠爱,那么,她便可以给姨娘翻案,将?坟头草八尺高的柳姨娘踩在脚下,让郑家那些从前欺凌过她,瞧不起她的人?,对?她恭敬,甚至奴颜俾骨地讨好!

毕竟,这回祖母送自己到?谢府来之?前,对?谢蕖那疼爱又有?些奉承的态度,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郑家的人?都说她姨娘心狠手辣,心思歹毒,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手段,有?心计是什么坏事吗?

郑府里的人?,她亦不曾见到?他们有?多人?品贵重,清正?不阿。

想到?这里,深觉苍天不公,满腔愤恨委屈的郑柔,眼眶又有?些泛酸,眼泪不由得顺着面容,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她晓得经过今天这件事,谢老夫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却流露出几分不耐与厌倦来,显然是不会再帮她了。

甚至,谢老夫人?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心中对?她暗生?芥蒂,为了防止惹出什么风波来,会尽快将?她送出谢府。

虽然郑柔觉得自己要帮外侄女谢蕖料理嫁妆这件事甚能作为理由继续用?,但……

但,就怕谢蕖性情?乖顺,对?这件事又无可无不可,顺水推舟,便答应了谢老夫人?的要求。

觉得自己今日此举,是打草惊蛇的郑柔,眼泪滚落得更加厉害。

想到?自己的竹篮打水一场空,郑柔心中甚是觉得不甘心。

在离开谢府,灰溜溜回到?郑家之?前,她要在谢府暗暗拿点好处,收点利息。

否则,哭得伤心的郑柔,觉得自己实在冤大头。

……

柔和?的灯影下,卢宛侧身,拿起放在漆案上,已经凉好了的汤药,用?小勺轻舀了一勺药汁,放在面前手中拿着九连环,正?在垂首摆弄的谢璟唇畔。

嗅到?汤药浓重的苦涩味道,谢璟皱了皱鼻子,望着卢宛的面容,有?些可怜见的。

每回谢璟喝药,总是这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卢宛对?此早已有?些免疫。

只是,此时此刻见他如此,卢宛还是不禁有?些失笑。

拿了一枚蜜果子放在谢璟面前,谢璟下一刻便迅速接了过去,却对?卢宛小勺中的汤药佯作未见。

卢宛放在他唇畔的小勺不曾有?所移动,耐心地温声笑着劝道:“今日喝了药,明日便不用?再喝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璟抬起眼睛,眸子亮晶晶地问道:“真的吗?”

见他这般稚气?无邪的模样,卢宛眼眉弯弯地笑了笑,颔首答道:“当然。”

想到?平日里母亲答应自己的事情?,都会一一做到?,谢璟也笑了起来,因?为终于?可以解脱,不再那般抗拒饮药,开心雀跃的模样。

第070章柔意(修)

见谢璟笑?得眼眉弯弯,卢宛唇角的笑?意也不由得愈深。

待面前坐着的谢璟喝下第?一口汤药,卢宛温柔望着他,抬手,用小勺复又舀了?一勺汤药,放在他的唇畔。

……

坐在房间中,想到自己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及回到郑府所要面对的那些?熟悉的讥讽与冷落,郑柔忽然趴在桌案上,哭泣起来。

她愤怒哀恸地?

哭着,心中尽是对谢老夫人,对自己人生的怨恨,直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自己守在外面的女?使在行礼:“见过?三姑娘。”

晓得是谢蕖过?来了?,郑柔忙自袖中取出帕子来,胡乱潦草擦了?擦面上泪痕。

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瞧见走进房间中的谢蕖,郑柔心中有些?担忧,惴惴不安。

面容上勉强流露出几分笑?来,郑柔望着谢蕖,笑?道:“蕖娘,你过?来了?,快请坐。”

听到郑柔这?般说,谢蕖扫了?她一眼,却见这?位小姨面色微有些?发白,眉心微蹙,只眼眶红得厉害。

从前她未曾见过?这?位庶女?出身,又一直与生母偏居一隅的小姨,此?时此?刻,见她装扮一番,不复从前那样畏缩寒酸,而展露清丽袅娜风华,尤其身着这?一身蜜合色衫裙,竟……竟那般像她母亲。

望着面前容貌熟悉的郑柔,谢蕖不禁有些?失神。

觉察到谢蕖的异样,郑柔有些?困惑地?同样望着她。

在郑柔茫然不解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蕖回过?神来。

轻轻移开落在郑柔身上的视线,按捺心中的那抹伤感与怅惘,谢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问道:“小姨可是在府中住得不顺心?怎么方才蕖娘见你眼中有泪似的……”

说着,谢蕖抬步走到桌案前,寻了?绣墩坐下。

听到谢蕖这?般问,郑柔站在原处有些?僵硬地?顿了?一下,方才想到借口,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屋中熏香烟雾太浓,所以一时有些?熏了?眼睛,不妨事的。”

谢蕖闻言,不曾说话,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小心觑了?谢蕖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模样,郑柔心中愈发不安。

犹疑片刻,郑柔笑?着问坐在身旁的谢蕖,道:“不晓得蕖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抬手拿起女?使奉到手边的茶盏,谢蕖呷了?一口茶水,听到郑柔这?般问,她点了?下头。

侧首,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郑柔,见到她熟悉的容貌,本便心思敏感多思,多愁善感的谢蕖,自府中开始为她筹备嫁妆时,便更加心中觉得迷惘伤感,此?时此?刻,听到面前容貌熟悉,仿佛母亲回来了?一般的女?子的询问,她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垂下眼帘思忖片刻,谢蕖忽地?抬眸,望着面前的郑柔道:“小姨,若你今日?有空,便随我一同去库房打点我的嫁妆罢。”

听到谢蕖这?般说,原本心中忐忑地?以为谢蕖一直一言不发,是在犹豫如何?开口让自己离开谢府的郑柔,骤然松了?口气。

面上方才有些?勉强的笑?意更深,带着些?真情实意,郑柔望着谢蕖,甚是热络亲近地?点头道:“有空的,蕖娘你何?时过?去,我随你一道。”

看着面前音容相貌都有些?熟悉的郑柔,谢蕖“嗯”了?一声,心中怅然愈浓。

而瞧了?一眼在对自己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的谢蕖,以及她显而易见待自己有些?信任的模样,郑柔眼底有一抹喜色划过?。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本,她还?想着该如何?教谢蕖相信自己,将自己留下呢。

谢蕖院中的库房里。

十几个大箱子被?女?使仆妇依次用钥匙打开,里面所盛放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显露在谢蕖与郑柔面前。

从未见过?这?般多的奇珍异宝,郑柔不由得被?震住了?,微愣在原处。

片刻之后,觉察到身旁谢蕖看过?来的目光,郑柔面上的惊诧怔然之色,方才收敛起来。

谢蕖接过?嬷嬷奉过?来的一大串钥匙,微一思忖,吩咐道:“今日?便先整理这?些?,分类归好后登记在册罢。”

听到谢蕖这?般说,几个女?使仆妇都忙曲膝应了?。

而听到谢蕖的这?一番话,又想到面前这?般多的贵重的好东西,于?谢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郑柔低垂下眼帘,心中有妒忌气恼,也有贪婪思索。

对本便想着回去郑家之前,定要在谢府捞些?好处的郑柔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此?时的郑柔,仿佛被?放到尽是珍宝的山洞中的盗贼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在郑柔抬起眼睛,若无其事地平静望着面前的谢蕖的嫁妆,心中却在想该如何?将这?些?东西带出去一两样,卖到当铺时,却忽听身旁的谢蕖,侧首对她道:“小姨,我身体不好,有时难以顾及这?边,若你有时间的话,便偶尔来帮我料理一下此处的妆奁,监督一番下面人的登记罢。”

郑柔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自是喜不自胜,哪怕尽力按捺,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洋洋喜色。

忙点头应下此?事,见谢蕖将手中那串钥匙递给?自己,郑柔笑?着接了?过?去。

而此?时,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给了郑柔监守自盗,偷盗贪。污的机会的谢蕖,了?却一桩心事,心中虽仍旧有些怅然,但却好受了?许多。

……

几日?后,寿安院。

谢老夫人叫来谢蕖,谢蕖走进谢老夫人的寝间,心里尚还?有些?不明所以。

因着她常常生病,谢老夫人亦缠绵病榻,所以,平日?里除了?过?来寿安院请安,其实,谢蕖并不怎么常被?谢老夫人叫来。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向倚坐在软枕上的祖母曲膝行礼后,被?允许起身坐下的谢蕖,坐在一旁绣墩上。

望了?一眼有些?病殃殃的谢老夫人,谢蕖莞尔笑?着问道:“不晓得祖母今日?叫蕖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见面前三孙女?一无所知的模样,想到自己差人向郑府下人们探查,所打听来的那位郑家十三姑娘的底细,与他们母子三人从前所做的事,谢老夫人心中轻叹一声,望着谢蕖的目光有些?无奈。

蕖娘知进退,有礼节,但因自小体弱多病,与外界接触甚少?,所以难免有些?心性单纯,容易相信旁人。

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谢蕖微顿片刻,谢老夫人侧首,瞧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女?使,吩咐道:“将你们查出来的,都告诉三姑娘罢。”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谢蕖愈发有些?困惑不解。

而在女?使将在郑府下人那里得知的,郑柔的姨娘因从前在郑家后宅倾轧,害得另一个将要临盆的姨娘一尸两命之事,以及有关郑柔曾在郑家家宴设计构陷郑家旁的姑娘的其他事告诉谢蕖之后,谢蕖却表现得不曾有什么诧异讶然。

谢老夫人望着听到这?一番话,面色淡淡的谢蕖,不禁微皱了?下眉。

而谢蕖却抿了?抿唇,看了?自己面上微有担忧之色的祖母一眼,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谢蕖心中情绪,有些?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事,前几日?她将库房钥匙交给?郑柔时,郑柔便已经尽数全?盘托出,告诉了?她。

想到那日?苦笑?着将多年以来的遭遇告诉自己,在自己面前亲手揭开痛苦的伤痕的小姨,以及小姨神色尽是伤感地?说,她的名声已经被?妒恨她长得像母亲,所以不断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几个姨娘损毁殆尽了?,谢蕖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小姨所说的,都是真的。

连祖母,都因人言可畏,而质疑小姨的品行。

谢蕖沉默着,始终一语不发,想着无依无靠,明明住在自己的家里,却仿佛寄人篱下一般,在忍受旁人污蔑抹黑,与恶意的非议的同时,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可怜的小姨,不晓得为何?,又想到了?自己。

她与小姨,都是苦命的人。

但比起郑柔,谢蕖又甚是明白地?晓得,自己比她幸福了?许多倍。

所以,力所能及之中,谢蕖愿意多帮郑柔几分,让郑柔能以为自己料理打点嫁妆的名义,在谢府多住一段时间,不必回去继续受尽郑家人的折磨与欺凌。

而在谢蕖要出阁,郑柔也要回到郑家时,谢蕖已经想好,要备一份厚礼送给?郑柔,这?件事,谢蕖也同郑柔提起过?,郑柔感激涕零,知恩图报,教谢蕖对她愈发怜惜同情。

便这?般思索着,沉默

了?许久,在谢老夫人望过?来的探寻的目光中,谢蕖忽地?轻叹了?口气,虽笑?了?一下,但眉眼间却微有些?低落。

抬起眼帘看向谢老夫人,谢蕖点了?下头,道:“祖母,这?些?蕖娘都晓得的,小姨从前与蕖娘主动提起过?这?些?。”

听到谢蕖这?般说,谢老夫人的眉心便已微皱起来。

而谢蕖却并未觉察到谢老夫人的担忧,轻轻摇了?下头,继续道:“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小姨是位好女?子,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都是郑府中妒恨她的姨娘,还?有几个庶女?所污蔑,陷害小姨的,一切的来龙去脉,我都已晓得了?。”

谢老夫人听到谢蕖这?一番话,见她执迷不悟的模样,张了?张口,眉心紧锁,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她瞧出来了?,这?个郑柔确是聪明得很,晓得自己从前所做的那些?腌臜事,只要留在谢家,早晚会被?探查出来。

所以,在被?揭穿面目之前,她已将这?些?事歪曲,都告诉了?谢蕖。

当初人证物证俱全?,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如今郑柔竟用一张巧口,便在谢蕖面前为自己翻了?案。

好一个以退为进!

想到从前郑柔的姨娘尚还?得宠时,不过?七八岁的郑柔,便害得家中姐妹险些?容貌尽毁之事,谢老夫人实在不放心,教这?么个定时炸。弹,在心思单纯,容易被?哄骗的谢蕖身旁。

只是,又见谢蕖虽未言语,但态度却不曾动摇,明摆着甚是相信,依赖郑柔的模样,谢老夫人心中有些?无奈:看来,将郑柔赶出去,是不成了?。

既然谢蕖不同意,谢老夫人也不能强硬插手,干涉这?件事。

思忖片刻,谢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谢蕖,道:“既然如此?,便教你小姨到寿安院来住罢,她的经书抄得甚好,我很喜欢。”

谢老夫人心中想着,谢蕖对郑柔不会有所提防,相反的,还?对她信任有加,而自己则不同,会差人时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教她有机会生事。

而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不晓得祖母待小姨的态度为何?会发生这?般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谢蕖微微皱眉,困惑了?片刻。

见谢蕖有所犹豫,谢老夫人望着她,退让一步道:“你小姨仍旧可以打点你的妆奁,你们还?是有许多时候,可以见面的。”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谢蕖又思忖了?片刻,方才终于?盈盈笑?着颔了?下首,答应了?祖母的提议。

……

谢府后花园中。

自库房回来,走起路来亦觉得带风,面上神色流露出些?春风得意的郑柔,心情甚是愉悦。

正往回寿安院的路上走去,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陌生,却又有些?莫名熟悉的声音。

只听那人笑?道:“这?不是郑家的姨小姐吗?瞧你脚步匆匆的,这?是要到哪里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道询问声,郑柔转过?头去。

在瞧见来人的相貌有些?似曾相识,郑柔思索片刻,想起这?个正言笑?晏晏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面上不由得也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转过?身去,向孙姨娘曲膝礼了?礼,郑柔客气地?笑?道:“见过?姨娘。”

见郑柔对自己这?般恭敬有礼,心中颇觉受用的孙姨娘面上笑?意更深。

她走到郑柔面前,假惺惺拉住郑柔的手,教她起身,笑?吟吟道:“姨小姐这?般降尊纡贵,可真是折煞了?我。”

听到孙姨娘这?般与自己说话,已有许多年不曾被?人如此?奉承的郑柔,心中更觉得有些?沾沾自喜的飘飘然。

面上微有些?得意地?扬眉一笑?,郑柔笑?了?笑?,问面前的孙姨娘道:“方才我在蕖娘院中库房帮她料理嫁妆,这?会子方才能休息一番,正准备回寿安院呢,真是有些?乏累!姨娘这?又是打哪来?”

郑柔这?带着些?许抱怨,实际上甚是得意的话,教孙姨娘眼底有高深莫测的情绪一闪而过?。

对面前的郑柔笑?意更深地?笑?了?一下,孙姨娘眼波流转道:“原是如此?,不过?老夫人向来是个喜好清静的性子,姨小姐这?般年少?,回去也是无趣,不若到妾身的文翠院去坐坐?”

孙姨娘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郑柔见她对自己百般奉承,隐有讨好之意,得意的同时,又想到面前之人,是谢府的姨娘。

其实郑柔心知肚明,虽然谢蕖如今待自己信任爱戴有加,也说过?要在她出阁之时,送自己一份厚礼,作为这?段时间以来的报答。

但……

但到底,谢蕖出阁后,她便没了?继续留在谢府的借口,只能灰溜溜回到郑家去,继续过?那受人欺凌,缺衣少?食的苦日?子。

郑柔晓得自己也快要出阁了?,但这?段时日?以来,见识到了?谢府的门第?显赫,荣华富贵之后,她更加不甘心,在谢蕖嫁人之后,便回到郑家去,准备着父亲与嫡母的指婚之后,嫁一个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的人家,平常地?了?此?一生。

凭什么从前嫡姐能嫁到谢家长房来做主母,她却不曾有这?样的机会?

京城中,嫡小姐嫁人过?世后,她的庶妹嫁给?高门姐夫,明明数不胜数,实在有一箩筐。

想到谢府长房如今的那位主母,听闻从前曾是二房二公子的未婚妻子,郑柔心中阴沉嫉妒的同时,不由得怨恨地?想着,为何?家中父亲与祖母当时不为她筹划,竟教那起子心思多的率先退了?婚,捷足先登,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

郑柔心中有些?郁结于?心的气恼,却也晓得,如今木已成舟,便是要做什么对付如今的长房主母,也要自己先成了?长房的姨娘。

谢蕖一个将要出阁的黄毛丫头,对这?件事毫无助力,而谢老夫人,又若有似无,如今处处防着自己。

看了?一眼面前正对自己笑?吟吟的孙姨娘,郑柔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面上笑?意更深,郑柔点了?下头,对孙姨娘莞尔一笑?道:“若姨娘不嫌弃,那柔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玉衡院的院子里,卢宛坐在小亭中,望着正在同几个女?使,一道踢毽子的谢璟,目光慵懒柔和?。

因着前些?时日?,谢璟方才生了?一场病,所以,这?几日?以来,谢璟病愈,卢宛便有意教他用膳后休息一会子,出来活动一番。

虽然谢璟也很喜欢看书习字,但,卢宛却并不想她的孩子,因为只做这?一件事,而身体瘦弱,而不曾体验到其他的快乐,不曾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方才开始学踢毽子,谢璟有时候还?有些?摇摇晃晃,好似小不倒翁一般。

卢宛与小亭中的女?使仆妇,见谢璟这?般稚气可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谢璟可以勉强踢几下毽子,小亭的暖帘忽地?被?人自外面打了?起来,在瞧见来人是谁之后,谢璟的眼眸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再顾不得继续练习。

手中握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毽子,谢璟小碎步跑到谢行之面前,微微歪头,笑?得眼眉弯弯:“爹爹!”

这?两日?,谢行之政事繁多,每回回到玉衡院,谢璟早已睡下,所以此?时见到谢行之,谢璟待他格外亲近。

垂眸看着向自己跑过?来,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孩子,谢行之唇角微有几分清浅的笑?意。

他微一弯身,将面前仰着面颊,巴巴望着自己的谢璟单手抱了?起来,抱在怀中。

谢璟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童稚的笑?声,与眼眉弯弯的模样,教人心生柔软。

他是个很好看的孩子。

既像母亲卢宛一般,生得一双潋滟乌润的眼眸,眸子仿佛清泉洗涤过?的黑曜石一般明亮,眼睫纤浓如墨,瞧着稚气俊秀,又因如父亲一般的剑眉星目,漂亮像个小姑娘,却又不会教人误会觉得他真的是个小姑娘。

望着面前孩子的面容,在他甚好的相貌之中,瞧出了?自己与妻子的影子,谢行之心中生起许多柔意来。

唇畔微浮清浅的笑?,谢行之抱着谢璟行至正起身行礼的卢宛身

旁,握着卢宛的手,带她坐下。

谢璟坐在父亲怀中,看了?看父母,乖乖地?不曾说话,谢行之心中柔意更甚,垂首,自他侧颊上亲了?一下……

夜色深深,乌浓如墨。

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身着宽散中衣,已哄睡了?怀中谢璟。

听到浴间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卢宛抬眸,瞧了?一眼正走出浴间的谢行之。

纤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卢宛起身,轻轻将怀中孩子放到床榻上。

再转身时,却被?抱着,带回到窗畔软榻上,炙热濡湿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让卢宛有些?招架不住。

因着他的政事繁多,他们已有两日?不曾做过?什么。

谢行之拥着卢宛的力道太大,仿佛未曾有所克制,卢宛下颔被?他灼热指节捏住,有些?被?迫一般微仰面容,与他耳鬓厮磨,再难躲闪。

被?亲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卢宛,只得抬起两只藕臂,回抱住男人的脖颈,方才稳住身形。

“呜……”

因着气喘吁吁,卢宛眉心微皱,腾出的另一只手,有些?难捱难耐扶住身后桌案,在这?无所遁逃的汹涌亲吻中,她心跳如擂鼓。

脑海中,不由得有些?断了?片一般的迷糊空白。

身后的桌案上,杯盏被?卢宛有些?六神无主的手掌所碰倒,摔落于?地?,发出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卢宛睁开眼眸,有些?担忧望了?一眼帐幔之中,见床榻上的谢璟,并不曾被?吵醒,她方才松了?口气。

听到房间里传来明显的瓷器碎裂声,过?了?一会子,女?使困惑地?自外间往里瞧了?瞧,隔着珠帘,问道:“太太,可要奴婢进去清扫一下?”

原本不过?是匆匆一瞥,却看到珠帘掩映的内间中,窗畔的软榻上,正厮磨温。存,难舍难分的两人。

因着自己的疏忽大意,惯性行事,深觉闯了?祸的女?使心中倏地?一跳,面色有些?发白,忙急急探回头去,收回视线。

心中正忐忑不安,却忽听内间中,传来摄政王好似淡漠平静如常,但却带着些?低哑与喘息的声音。

只听摄政王吩咐道:“将五公子带下去。”

听到主子的吩咐,女?使忙低着头,走进房中。

从始至终,女?使始终低垂着眼帘,心中虽不安惶恐,又有些?隐秘的好奇,但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走到床榻边上,将帐幔掩映后,床榻上的五公子抱走,女?使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鞭子在赶似的往外去,唯恐再发觉什么。

只是,却仍旧不可避免的,在将要出门去的时候,听到太太轻软妩媚,教人听到便酥了?骨头的低泣轻吟。

“呜……够了?……”

女?使眼皮一跳,忙轻轻抱着沉沉睡着的五公子,小碎步跑了?出去。

听到房门被?轻阖上的声音,被?亲吻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卢宛抬手,有些?羞赧气恼地?自谢行之的身前打了?一下。

这?人真是不管不顾,无法无天!

而瞧见卢宛绯红的娇容上,流露出几分嗔怪与赧然的神色,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娇艳动人的女?郎,眸中笑?意愈深。

他展臂,将怀中女?子打横抱起,卢宛宽散的寝衣已甚是凌乱,随着谢行之阔步走向帐幔掩映的床榻的举动,零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