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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白露采采 27281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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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嫡子

田姨娘看着自女使怀中,将柳姐儿抱过去的谢轩,正有些心酸地暗暗欣慰。

下一瞬,却瞧见谢轩抱着怀中柳姐儿,也不忘抽出一只手来,狎昵地捏了下女使的一边脸。

女使遭遇此变,虽啐了大公子一下,但脸上笑容却是欲拒还?迎。

这?位大公子相貌生得?俊,又是位主子。

虽是个品行不端的混账纨绔,才干一塌糊涂,去登州做了几月县丞,便因?当街强抢民女被贬职下狱,放出来后又被摄政王家?法杖责,大半年下不得?榻。

但却意?外颇得?田姨娘院中女使喜欢。

见身旁女使当着自己的面,便这?般同自己儿子眉来眼去,田姨娘张了张口,虽最终不曾说话,但面色却有些难看。

她犹豫半晌,还?是什么皆不曾说,只是命房中女使仆妇都退下去。

望着正笑着逗弄怀中柳姐儿的谢轩,田姨娘抿唇半晌,方才开口道:“大公子,你也不小了,今后便是为了柳姐儿,也该上进些,莫再犯从前的那?些毛病……”

她一番话尚还?不曾说完,便被不耐的谢轩打断。

“姨娘又来这?套,听?得?我耳朵一层老茧。”

看了一眼柔弱怯懦,这?些年跟个窝囊废一般的生母,谢轩打心眼看不起她。

握着两岁柳姐儿肉嘟嘟的小手,谢轩不快道:“姨娘一个婢妾,还?是少?来教?训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自然?有数。”

田姨娘看着谢轩,张了张口,因?他?这?不客气的话,眼中隐有泪光。

从前太太郑氏生三姑娘谢蕖的时候伤了身体,缠绵病榻,便自她身旁要了五岁的谢轩去,说要将谢轩做长?房嫡长?子抚养。

为了谢轩的前程,田姨娘心中虽痛苦不愿,却还?是答应了。

但十多年过去,郑氏已?经病逝一年,谢轩却还?是不曾记在主母的名?下,仍旧是庶出。

因?着自小被太太郑氏抚养,谢轩如今对她这?个出身奴婢的生母常有嫌弃排斥的言语举止。

这?更教?田姨娘心中如吃了黄连一般,苦涩难言。

见跟田姨娘说不了几句话,她便露出这?副悲苦的,潸然?欲泣的神色,谢轩心下愈发觉得?这?个爱管他?闲事的生母小家?子气。

更何况,他?向来以被嫡母郑氏抚养长?大自傲,本便觉得?笔墨女使出身的田姨娘,是他?人?生莫大阻碍与耻辱。

若是生母早亡,父亲嫡母便不会有所顾忌,早将他?记为府中嫡长?子了。

虽然?如今长?房没有嫡子,嫡长?子之位早晚是他?的,谢家?亦是他?囊中之物。

但每每看到田姨娘,听?到她怯声怯气,窝囊废一般说话,谢轩还?是忍耐不住地嫌弃鄙夷,厌烦憎恶。

这?么一个除了生得?貌美,便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也不晓得?英明神武的父亲当初瞧上了她什么。

若是没有田姨娘,他?与太太那?般母子情深,会投。胎到太太腹中,也未可知。

越想越心烦,在田姨娘欲言又止,珠泪滚滚的模样中,谢轩抱着怀中柳姐儿,起身离开田姨娘院中。

……

后花园。

看到凉亭中一手握拳放在身后,一手拿着书卷默默苦读的谢辰,原本正欲离开的谢轩顿住脚步。

“辰儿还?是如从前一般用功,真是难得?。”

听?到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附掌声,略带阴阳怪气的夸赞声,谢辰转过身去,放下手中书卷,有些窘迫。

望了一眼来人?,谢辰低头唤道:“大哥哥。”

谢轩与抱着柳姐儿的侍从走进凉亭,柳姐儿胆小怕生,怯怯向谢辰唤了声“三叔叔”,便将脸颊扭了回去。

半是讥嘲半是敌意?望了谢辰一眼,谢轩话中带刺地笑了笑:“辰儿,父亲这?会子又不在府中,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我看着便替你累得?慌。”

谢辰低着头,一张白玉书生面红了红,解释道:“读书是给自己读的,并不是为了父亲读的,大哥哥莫要这?般说。”

他?的话音落下许久,皆不闻谢轩回应。

谢辰抬头,有些纳罕茫然?:“大哥哥?”

见谢轩望着自己身后,眼神直勾勾的,谢辰心中困惑愈重。

他?转过身去,在瞧见不远处,正打扇路过的女子时,忙笼着袍袖拱手行礼:“见过太太。”

卢宛原本并不曾发现凉亭中的谢辰。

此时听?到他?的行礼声,卢宛顿了顿脚步,循声望去,这?才望见站在凉亭里的几人?。

发觉到谢辰身旁,那?个面生的郎君,黏在自己身上从前她不胜其数遇到过的,色迷迷的目光,卢宛眉心皱了皱。

谢辰向卢宛介绍身旁的谢轩。

其实,方才卢宛已经大差不差猜到了谢辰身旁,那?个无?礼的郎君是谁。

看年岁,看举止,定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公子。

微敛心神,卢宛对行礼的谢辰颔了下首。

见貌美的嫡母面色不冷不热地对自己点头,略显冷淡的模样,谢辰不知为何,却愈发面红耳赤。

不敢再多瞧,被烫到了一般,谢辰仓仓皇皇,有些狼狈收回视线。

他?忙向身旁看呆了,失礼的谢轩道:“大哥哥,这?是咱们太太,你之前受伤下不了榻,休养大半年,还?不曾见过。”

被谢辰这?般提醒,又暗暗戳了一下,谢轩这?才回过神来。

但,中规中矩地向卢宛行礼之后,谢轩的目光,却仍旧色迷迷黏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

卢宛心中膈应厌恶得?紧。

初次见她容貌,或惊叹或心怀不轨的,自小到大,她遇过不知凡几。

但这?般不加掩盖,不知收敛,教?她心中生出恶心之感的,谢轩还?是头一个。

面上冷色愈重,卢宛转身欲走,谢轩却似是觉察到了她的愠怒厌恶,终收回了轻浮目

光。

他?自身旁侍从那?里接过柳姐儿,看了一眼正欲拂袖离去的卢宛,握着柳姐儿小手,逗弄小孩子道:“柳姐儿,快给太太作揖。”

胆小的柳姐儿怯怯地望着卢宛。

粉雕玉砌的女娃娃,教?人?很难生出厌恶来。

卢宛顾念同在府中,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撕毁脸面,于是驻足。

而看着年轻貌美的太太,柳姐儿不禁有些害羞认生。

她捧着手,乖巧向卢宛揖了揖:“姐姐……”

谢轩闻言,目光不由得?又落在卢宛面上。

凉亭中几人?哄然?笑起来,谢轩也笑向柳姐儿道:“傻柳儿,这?是你嫡祖母,咱们府中如今的太太,还?不快叫嫡祖母?”

柳姐儿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着大人?们。

小小的她,尚且不能理?解,漂亮年轻的姐姐,为何会是自己的祖母。

不厌其烦的谢轩却目光落在卢宛身上,又教?柳姐儿一遍。

卢宛知晓谢轩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下不耐,她懒得?再同他?们在这?里牵绊,淡淡道:“孩子既不愿意?叫,便罢了,何必逼迫。”

说罢,卢宛不再掩饰一身的厌恶冷淡,转身便走。

再与谢轩这?般待一会子,她忍不住胃中翻涌,要作呕起来。

而抱着柳姐儿,色迷迷望着卢宛离开背影,直到那?道纤细柔美身影消失在小径转角的花树后,谢轩这?才有些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摇了摇头,谢轩轻佻笑道:“我若是谢弦,失了这?般美人?,也要不活了。”

谢辰听?他?这?话说得?不中听?,微皱下眉,并不曾说什么。

谁料,下一刻,便听?他?笑着越发变本加厉道:“父亲真是艳福不浅,续娶了个这?么娇艳欲滴的妻子,也不晓得?这?样的美人?,玩起来会是怎样销魂滋味……”

听?谢轩越说越露骨,谢辰心中气愤,鼓起勇气,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大哥哥,慎言!”

谢辰敛了神情,眉目愠怒地对谢轩道:“大哥哥,你这?般污言秽语议论尊上,甚是不该,若下次再教?我听?到你这?般口出秽言,我会如实向父亲嫡母禀报,让他?们责罚于你!”

听?到谢辰正色这?般道,谢轩看了一眼他?生气的模样,不再言语。

目光中,却尽是对谢辰这?个愚朽书呆子的轻蔑不屑。

……

掌灯时分。

卢宛倚在软榻引枕上,阖眸休憩,只是面容微有些苍白。

女使以为她睡着了,上前将一块小毯盖在她身上,卢宛却缓缓睁开眼眸。

见卢宛醒来,女使笑道:“太太原来没有睡,奴婢还?担心这?会子天黑了,太太这?般会着凉。”

卢宛微微一笑,半坐起身来。

仔细打量她微有些发白的面色,女使不禁有些心疼:“太太晚膳的时候吐了好几回,不曾好好用膳,奴婢方才教?小厨房做了馄饨,如今还?在砂锅温着,太太可要起来用些?”

卢宛支起一只手臂,枕在侧颊,闻言,懒懒摇了下头。

自回来之后,整个下午,只要一想到谢轩那?教?人?恶心的,色迷迷的目光,卢宛便觉得?作呕。

加之这?几日天气炎热,卢宛本便觉得?自己不适应季节变换,仿佛有些中暑,身子骨懒洋洋的。

倚靠在引枕上,卢宛复又迷糊着沉沉睡去。

她想,这?会子困意?过去后,索性到榻上去睡……

夜幕深深,到了该歇息的时辰。

卢宛坐在床榻边上,半趿绣鞋,踩在脚踏上,手中拿着一罐酸梅子。

谢行之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翻书,瞧见她身着宽散中衣,腰挺背直地慵懒坐着,身姿优美,仿佛一枝舒展绽放的夜来香。

只是,在看到她苍白的面色后,谢行之不禁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走向她。

将神色恹恹,看上去难受极了的卢宛揽入怀中,谢行之垂眸望着她,问:“怎么了?”

卢宛吃酸梅子吃得?牙酸,口舌生津,但胃中的那?股子恶心,却还?是压不下去。

又恼又想吐,卢宛心中别提多烦了。

摇了摇头,她抬眸看了一眼谢行之,情绪有些不好地回答:“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恶心的人?。”

谢行之见卢宛蔫蔫的,气鼓鼓的模样,长?指摩挲着她白皙莹润的小脸,墨眸中微带几分若有所思的笑意?。

卢宛见谢行之上了床榻,纤白指尖揉了下太阳穴,也轻踢绣鞋,不再坐在床沿上。

她跪坐起身,落下帘钩挂着的帐幔,柔和灯影,被纱罗掩映,此时更是模糊不清。

方才落下帐幔,尚还?来不及转身,卢宛便被男人?自身后拥住,轻揽着覆在身下……

出了一身汗,整个人?湿浸浸的,卢宛偎在谢行之怀中,阖着眼眸平复着呼吸。

男人?灼热的气息烙在耳畔,带起一阵痒意?的颤栗,卢宛这?会子胃中的恶心之感虽缓了些,但却疲乏得?很。

抱着谢行之宽厚肩头,卢宛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眸中水雾蒙蒙地讨饶:“今日便到此为止罢,妾累极了。”

修长?指节揉。弄着她的下颔,谢行之墨眸中浮出几分浅淡笑意?:“真娇气。”

卢宛轻轻哼了一声,阖上眼眸歇息。

只是男人?修长?长?指,却不安分地四处抚。弄,教?卢宛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睁开眼眸,卢宛佯作愠怒,有些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谢行之却咬了下她泛绯的耳垂,嗓音愈发低沉喑哑:“宛娘自顾睡下便是。”

卢宛身子颤了颤,欲哭无?泪:“摄政王教?妾怎么睡?”

见卢宛想要旧计重施,用锦被将自己裹起来,谢行之轻巧抬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回怀中。

“宛娘真是翻脸无?情,薄幸得?很。”

谢行之指节揉着卢宛愈发嫣红的貌美面容,嗓音低沉沉在她耳畔响起:“近来宛娘丰腴甚多,皆是为夫辛苦灌溉的功劳,这?会子宛娘却不顾为夫难熬,只管自己轻松……”

卢宛听?他?这?调笑揶揄的话,身上又四处失守的是异样之感,浑身滚烫,羞赧极了。

“你……嗯……你不要脸……”

第032章身孕

转眼几日便到了七夕,乞巧节晚上,除了被?禁足的谢芙,其他几个姑娘都到了卢宛的玉衡院。

轻摇罗扇,卢宛坐在玉衡院小池塘的凉亭中,望了一眼正在月下穿针引线乞巧的三个继女。

已经定了亲的三姑娘谢蕖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四姑娘谢蕊性?子跳脱,无所谓轻松愉快。

唯有五姑娘谢芊,从前虽然羞怯内敛,但遇到这种场景,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如今却一副暗藏心事,心不在焉的阴沉模样?。

卢宛收回落在谢芊身上的目光,垂眸,呷了一口茶盏中的玫瑰青梅饮子。

却听谢蕊忽然兴奋嚷起来:“三姐姐,五妹妹,你们快瞧,我一口气?穿过了十个针鼻呢!是?不是?很厉害?”

谢芊有些出神地?捻着手中丝线,略显敷衍地?笑着“嗯”了一声。

倒是?谢蕖见了谢蕊这般欢喜雀跃,鲜见出言捧场,有些苦恼道:“是?呢,四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这些针线活我是?不成,从小没习过,如今更不成样?子。”

谢蕊见谢蕖接自己的话,这般和颜悦色。

虽听出她暗戳戳借着与自己搭话,明贬暗褒她自己,却也有些受宠若惊。

凑过去,谢蕊笑道:“三姐姐天资聪慧,只是?生疏罢了,掌握窍门很快便能?做好,妹妹来教你罢……”

谢蕖闻言,笑着靠近谢蕊,看她一双巧手拨弄针线……

凉亭外?廊檐下,摆放着几阶应景的,花团锦簇的菊英。

卢宛将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几盆开得绚丽的绿朝云上,口中含着一颗葡萄,慢慢吮着汁水咽下。

再转回头去的时候,却有些诧异地?发现,谢蕖坐在身旁绣墩上,纤纤葱指正在将剥好的葡萄,放在玉白?浅底瓷盘中。

卢宛微挑了下眉,向谢蕖笑道:“你不去同两个妹妹顽,怎么到这来了?”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蕖不禁莞尔一笑,回答道:“女儿见太太正在吃葡萄,忽然有些腹中犯馋虫,想过来为您效劳,好讨几颗葡萄吃。”

卢宛嫁进谢府前,曾在宴会见过谢蕖露面?寥寥几次,之前因着陈均之事,也同她说过几回话,知晓她素来有千金大小姐,冷淡缄默的架子。

此时见她待自己热络,又是?为自己剥葡萄,又是?言语间带着隐隐奉承,心中有些淡淡的纳罕,面?上却不显。

微微笑了一下,卢宛随口道:“蕖娘太生分了,只是?怕这葡萄不合你胃口。”

谢蕖对卢宛笑而不语,低头将葡萄送入口中。

丰沛多汁的果子酸津津的,教人倒牙,她微皱了下眉。

谢蕊也过来,瞧见谢蕖皱眉神色,她以帕掩口,望着卢宛笑道:“母亲喜欢吃葡萄,明日女儿教铺子里给?您送几筐来,准保颗颗又大又甜。”

她的话中带着几分自得。

也不怪谢蕊骄傲,如今她在京城暗中开了十几家铺子,首饰缎子茶饮吃食,样?样?俱全。

铺子交由下面?的人打理,谢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借着为谢老家主供奉长明灯的由头出府查看。

世家大族,未出阁的女儿手中沾染阿堵物到底不光彩,只是?谢蕊要?里子不要?面?子,浑然不在意这些,常常若无似有炫耀自己的财力物力。

听到谢蕊这般说,卢宛笑着摇了摇头,回绝道:“不必麻烦了,这些酸葡萄是?特意教人备的。”

谢蕊张了张口,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卢宛与坐在她身旁的谢蕖却已站起身来,对她身后曲膝行礼。

转过身去,瞧见走进凉亭的是?父亲,谢蕊也忙曲膝礼了礼。

谢行之行至桌案旁,握住正向自己行礼的卢宛的手,带她一同坐下,方才向几个姑娘道:“都起来罢。”

想到方才看到的卢宛与几个女儿其乐融融的场景,谢行之点漆墨眸中浮出几分浅淡的笑来。

他望向坐在身旁,宽大衣袖之下,正与自己十指交扣的卢宛,问:“方才见你笑得展颜,在说什么?”

卢宛浅浅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只是?说一些闺中女子的私房话,便不告诉您啦。”

谢行之见卢宛明眸善睐,眼波盈盈地?嫣然一笑,娇俏动人的模样?,眸色渐深。

只是?卢宛没有觉察到谢行之那一缕异样?。

他走进凉亭后,三个姑娘都不再说话,唯有片刻后,谢蕊大着胆子笑着继续向卢宛说今年庄园里物产丰饶,蜜桃甜橘龙眼荔枝滋味都甚好。

听到谢蕊复又同自己说话,卢宛微微侧首,看向谢蕊。

谢行之静静看着与谢蕊言笑晏晏的卢宛。

谢蕊如今正是?豆蔻年华,不复从前孩童稚气?,平添了几分少?女的清丽袅娜,算得上是?个美人。

可与柔和摇曳灯影下,不着粉黛,花容月色的卢宛相?比,却少?了许多仙姿玉貌的仙人之姿。

宛娘虽然与蕊娘她们几个年岁相?仿,但容貌却远盛她们……

谢行之目光安静专注地落在卢宛的身上,眸中情?绪似出神,似若有所思……

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个姑娘见父亲到玉衡院来,又坐了一会子,便有眼色地?都离开了。

卢宛揉了揉自己因着坐得太久,而有些酸乏的腰肢,望着谢行之笑道:“摄政王可要?用些果子?”

她将果盘端起来,放在谢行之面?前。

男人不曾言语,垂眸自果盘中拿起一颗剥好的荔枝来,放入口中。

卢宛身子骨乏力,正想站起来走走,不期然却被?男人抱了过去,揽在膝上。

身量娇小的卢宛坐在身形高大的男人怀中,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着,身上落下一片暗色的影子。

白?皙莹润的小脸被?男人修长指节轻轻摩挲着,卢宛觉得垂眸瞧着自己的谢行之有些不对劲。

她微启唇瓣,正待说些什么,趁虚而入的男人却忽地?低头,灼热汹涌的亲吻教她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晚上只吃了几颗酸涩葡萄的卢宛,面?红耳赤,面?颊滚烫地?搂抱住谢行之的脖颈与肩膀。

听着耳畔咂咂水渍声,卢宛阖着眼眸,气?。喘吁吁,难捱难耐地?想,谢蕊说得当真不错,今年的荔枝,滋味确是?比往年更甘甜醉人……

她与长驱直入,强势纠缠着她的男人唇舌之间,尽是?旖旎迷。醉,延绵悠长的甜香……

水面?上漂浮的馥郁花瓣,随波逐流,伴着波浪涟漪,时而激狂地?飞溅起伏,时而和缓如斜风细雨。

水汽氤氲,卢宛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肩头,羊脂白?玉般细腻温润的肌肤上,染着绯色与点点暧。昧红痕。

她微阖眼眸,羞赧得不愿睁开眸子,抬手想要?去摸索整齐叠放在漆案上的中衣,却忽地?被?打横抱起,带出了浮着馥郁花瓣的温水。

“妾……妾要?穿寝衣……”

卢宛又羞又恼,泛着绯色的纤指在抱着自己的谢行之身上拍了几下。

只是?却绵软无力得好似在同他调。情?一般。

果不其然,在她这两下猫儿挠人的动作后,男人落在她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的耳垂上的亲吻与气?息,愈发灼热起伏。

抵着自己那烙。人的东西,亦愈发炙热。

深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卢宛欲哭无泪。

一路落下黏腻淋漓水渍,卢宛欲取中衣无果,只能?阖着眼眸装死,身体愈发滚烫绯红地?被?抱出气?温高涨炙热的浴间。

到了床榻,男人放下怀中少?女,稍显急切地?打落帐幔。

卢宛撑着绵软的身体,拉过被?角盖在身上。

只是?下一刻,便被?同样?上榻来的谢行之夺走手中锦被?,翻了个身,捏住两只柔细藕臂钳在身后,覆了上去。

夜幕深深,离天明尚早,离一切偃旗息鼓,尚迟……

……

卢夫人的生辰在七夕后的两天。

卢宛与卢夫人感情?深厚,又甚久不曾回门,这天自然是?要?到卢府去一趟。

下了马车,看着卢府门前熟悉的石狮子,与门上高悬的熟悉的门匾,卢宛不禁有些眼热湿润。

掐指算来,她已经成亲,出阁了三个月了,时间当真白?驹过隙,流逝得飞快。

走进卢夫人的院子,女使见卢宛回来,欣喜地?向她礼了礼身后,忙小跑着进去向主子禀报:“夫人!夫人!姑娘回来了!”

卢夫人闻声走出花厅,瞧见花厅外?亭亭站着,眼眶通红的卢宛,又惊又喜。

她晓得今日卢宛会回卢府,却没料到女儿会回来得这般早。

方才卢夫人还在心中暗暗有些伤心忧虑,今日来往宾客虽都是?亲近之人,但到底人多,恐怕自己不能?与出阁三个月,她甚是?想念的女儿多说些体己话了……

却不料,卢宛会回来得这般早。

可见,女儿在谢家日子过得并不忙不抽身,也并不是?自己不能?决定出门的时间早晚。

卢夫人心中松了口气?,鼻腔有些酸涩地?上前挽住卢宛的手,按下眼角泪意,笑道:“好孩子,外?面?暑气?重?,快进来。”

原来这会子卢夫人正在用早膳。

卢宛清晨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后潦草用了几口餐饭,便来了卢府,一路上饥肠辘辘。

此时瞧见餐桌上简单熟悉的七八样?羹汤小菜,她不禁惊喜笑了起来:“母亲怎么这般与女儿心有灵犀,晓得女儿这段时日,最想吃的便是?母亲院中小厨房做的餐食了。”

卢夫人挽着卢宛的手,笑着带她落座,又命女使下去拿了新的碗筷来。

为卢宛盛了一碗羹汤,放在手边,卢夫人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不过是?些普通简单的家常小菜罢了,你吃了十五年,还不曾吃腻吗?”

卢宛低头喝了一勺碗中羹汤,抬眸,望着卢夫人盈盈一笑:“自然,还是?阿娘这里的丸子汤鲜美,我们府上的远不能?及。”

卢夫人闻言,望着女儿,笑得慈爱。

“你若是?喜欢,今日离开时将厨娘带走便是?,只怕你是?饿了,才觉得厨娘做得滋味好,小厨房里的厨娘,哪能?比得上谢家那种钟鸣鼎食的高门里的大厨。”

方才卢宛来之前,卢夫人便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此时,她教人收了自己的碗筷,坐

在绣墩上,目光温柔慈和地?望着正大快朵颐,吃相?却规规矩矩的女儿。

见卢宛屡屡抬手,往羹汤里添醋,与从前口味有些迥异。

卢夫人目光顿了顿,视线自卢宛略有些清减的面?容上,若有所思缓缓落在她身上打量。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用过早膳,女使为卢夫人奉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直冰镇着的茶果饮子。

卢宛放下碗筷,向女使浅浅笑道:“绛梅姐姐,我也要?冰饮子,多给?我放些薄荷与梅子碎罢。”

女使笑着应了,正待下去准备,却被?一旁一直沉默不语,望着卢宛的卢夫人拦住:“且先不急。”

抿了下唇,卢夫人命房中的女使仆妇皆退了出去。

卢宛看着卢夫人,茫然不解道:“母亲,怎么了?”

怕卢宛害羞,也怕自己猜测有误,卢夫人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认真问道:“宛娘,母亲问你,你这月可有来癸水?”

听到卢夫人这般问,卢宛只觉面?颊与耳朵有些发烫。

她赧然地?摇了摇头,答道:“女儿的月事向来是?不准的,从前喝了多少?汤药调理也并未见效,母亲又不是?不晓得。”

从前卢宛年纪轻,月事不调于?年少?女子,也并不是?什么鲜见的症状,所以卢夫人也并未太过忧心忡忡,严阵以待。

他们家虽不是?极显赫的门第,但在京城世家中也能?排得上号,还不至于?吝啬女儿的那点吃穿用度。

卢夫人原本?打算卢宛既已定好了人家,便在家中再多待一两年,身子调理好了,适合衍育子嗣了再出阁。

只是?当初骤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卢宛出门子出得仓促,身子骨还娇嫩羸弱,卢夫人一直担忧她过早嫁人,夫婿不懂得怜香惜玉,太过孟浪会害得娇弱的女儿子嗣艰难。

是?故在归宁那日,卢夫人才会给?卢宛补养的方子,叮嘱她定要?每日服用,想为她强身健体。

不过,看如今的光景……

卢夫人见卢宛年少?,面?子薄,问她些与夫婿的床笫之事,便面?红耳赤,有些支支吾吾的,善意慈和地?笑了笑。

微一思忖,卢夫人将卢宛的陪嫁婆子,陈嬷嬷叫了进来。

自小到大,卢宛简直不曾遇到比此时更困窘尴尬的情?形。

母亲笑着细细询问嬷嬷她上回来癸水是?何时,又问起她与谢行之的床帷房。事,卢宛窘得面?颊滚烫,默默垂首坐在一旁听着。

她一直低着头,是?故并不曾发现,在陈嬷嬷说起姑娘已有三个多月未来癸水时,卢夫人变得诧异凝重?的面?色。

卢宛好不容易等?到卢夫人听陈嬷嬷禀报完,正待开口言语,却忽听身旁母亲对陈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快些差人去请个可靠的郎中来。”

闻言,望着卢夫人凝重?难看的面?色,卢宛与陈嬷嬷皆有些纳罕。

郎中很快便被?请来,隔着落下的帐幔与搭放的丝帕,郎中为卢宛把脉后,向卢夫人贺喜道:“恭喜夫人,少?夫人这是?有身孕了。”

帐幔中,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卢宛心中有惊有喜。

但更多的,却是?忽然为人母亲,腹中这段时日竟孕育着一个婴孩的茫然新奇。

卢夫人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并不似卢宛与陈嬷嬷那般讶然。

顿了顿,心悬得愈发厉害,卢夫人却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请问郎中,是?有几个月身孕了呢?”

郎中笼着袍袖拱了拱手,笑道:“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少?夫人身体康健,胎象稳妥,并无什么大碍。”

卢夫人心中重?石终于?落下,她缓缓深吸口气?,教自己镇定。

旋即唤来女使,命女使带郎中下去领赏。

帐幔中,听到郎中回禀,卢宛双手环膝,将身体缩了起来,已经怔愣在原处。

掀开帐幔,将面?上神情?尽是?难过惶恐,茫然无措的卢宛抱在怀中。

卢夫人阖了阖眼眸,方才嗓音隐带沉怒,再度询问陈嬷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深知这次犯了疏忽大错的陈嬷嬷“扑通”跪下,悔恨内疚道:“姑娘嫁进谢府这三月里,摄政王夜夜便是?不做什么,也会去玉衡院陪伴姑娘,姑娘与摄政王床。事。欢。爱太过频繁,奴婢便疏忽了记录姑娘癸水,只以为姑娘仍如从前一般,是?因着年纪小,方才癸水混乱,不曾记挂心上,都是?奴婢疏忽之罪,请夫人姑娘罚奴婢罢……”

卢宛抿了抿唇,面?色苍白?,眸底微有泪珠蕴起。

这几个月,她一直努力忽略,遗忘四个月前发生的那场如同噩梦一般混乱无序的荒唐丑事。

之前谢芙旧事重?提,以这件事威胁她,卢宛面?上淡然平静,心中却羞恼,厌恶,憎恨,惶恐,几番情?绪一齐涌上心头,险些按捺不下对谢芙的浓烈杀心。

可是?……

可是?,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注定不会被?抹去。

卢宛垂眸,按下眸中泪意,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教陈嬷嬷起来。

是?她自己当初轻信于?人,酿下大错。

迁怒陈嬷嬷这个自小照顾自己的奶嬷嬷,发泄心中羞愤欲绝的恨意,这种事,卢宛做不出来。

教悔恨交加,老泪纵横的陈嬷嬷下去,卢宛靠在卢夫人怀中。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皆不曾言语,房中落针可闻。

卢夫人抬手,用帕子为面?颊埋在自己怀中,默默饮泣的女儿拭去面?上泪痕,开解劝慰道:“你年纪轻,又身形纤瘦,不显怀也是?有的,今后一直这般也能?遮掩一二。”

看着神色哀伤,又羞又恨的卢宛,想到当初那件丑事,卢夫人的面?色不禁惨白?。

握住卢宛的纤指,卢夫人声音微颤地?在她耳畔低声嘱咐:“宛娘,那件事定要?藏好,莫教旁人知晓。还有孩子的月份,也要?提早筹划,莫到了临盆时教人看出端倪。你的名声,卢家与卢家女儿的名声,这些事若有泄露,都会毁于?一旦,受人耻笑。”

卢夫人越想,便越恨当初的阴差阳错,不禁眼泪涟涟。

卢宛并不曾告诉卢夫人,当初设计构陷她的人是?谢芙。

是?故,卢夫人也只以为当初卢宛是?无心憩在玉衡院厢房,误打误撞,被?思念亡妻,酩酊大醉的谢行之当作亡妻强迫,所幸的是?当初谢行之愿意负责。

不然,他们卢家又能?奈那位手握兵权与朝廷重?权的摄政王如何?

叹了口气?,想到女儿腹中孩子的月份,卢夫人暗暗头疼。

明明已尘埃落定,却又骤生波澜。

她安慰轻拍卢宛脊背,半晌后,再度提醒道:“去你婆母那里晨省昏定时,也要?晓得遮挡一二,免得谢老夫人误以为你在混淆谢家血脉,若真的在她面?前遮挡不住,虽不会闹出什么来,但这种事,也难免会被?婆母唾弃不喜啊!”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卢宛听着卢夫人担忧难过的谆谆教诲,方才勉强按捺下去的泪水,又涌上眼眶。

是?她不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却还要?母亲为她悲伤忧虑。

……

自卢府参加完卢夫人的生辰宴,卢宛含泪依依不舍辞别了父母弟妹,上了马车。

回谢府之后,卢宛心中始终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心中难过滋味难言,酉时中,尚还不曾日落,便早早上榻睡下。

卢宛恨极了当初设计陷害她的谢芙,扳倒谢芙,教谢芙生不如死,亦或者是?教谢芙断送掉性?命,是?卢宛自嫁进谢家那日起,便在心中立过誓的。

除了厌恶憎恨谢芙,卢宛心中,更多的却是?迷茫委屈。

她自幼在族中书塾读书,书塾中,有她几位年龄相?仿的堂兄堂姐。

她的年岁是?最小的,但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她都远胜几位堂兄堂姐。

十岁那年,她因着开始议亲,与男女大防,不再去书塾读书,只在宅院日复一日学?着女红,料理家事这些相?夫教子的事情?。

只有偶尔,她才有机会出家门去外?面?,但也不过是?些闺阁女儿

赏花抚琴,结诗会的轻松宴会。

她不明白?世人为何要?这般苛待女子,看重?女子贞洁清白?,好似失了这些,女子便该去死。

堂兄们不曾成亲,便有许多妾侍,携妓出游,抛头露面?饮酒作赋更是?常有的事,却被?夸赞为风流真名士。

何等?不公!

便似当初错事,明明是?她与谢行之一同做下的,腹中孩子也不可能?仅凭她一人便能?怀上,她怎么可能?强迫谢行之一个男子?反倒他当初,有趁人之危之嫌。

却要?她一人来承担辗转反侧的痛苦苦果。

明明谢行之也定能?查到,当初那件事是?谢芙做的,却因着他是?男子,在这件事上并无任何损害,而选择不追究他的女儿谢芙,而是?遮掩这件事,将她娶进门便算是?负责。

卢宛虽知晓这种事不宜声张,以这个理由责罚谢芙,显然并不现实,而且比起做妾,谢行之肯娶自己为正室已应知足。

无媒苟合,是?比私奔还要?教人不耻的事。

但卢宛还是?觉得心中尽是?委屈,明明平日里,她心性?通透乐观,并不会这般钻牛角尖,今日情?绪却鲜见甚为不稳,满心痛苦,怨恨。

她越想越难过,面?朝墙壁,将自己蜷在被?中,眼泪簌簌而落,哭得眼睛红肿,仍旧默默饮泣着。

不知不觉,卢宛哭得疲倦,沉沉入梦……

再度醒来的时候,卢宛睁开惺忪睡眼,帐幔中只有隐约灯影,仿佛已经是?夜里了。

她觉察到腰间横着男人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垂眸,瞧见自己睡前换好的宽散中衣,如今已是?衣衫不整,凌乱不堪。

难过委屈瞬间又涌上心头,卢宛收敛起滑落肩头的中衣,捂着胸。口的松散衣襟,转身去看身后紧贴着自己身子的高大男人。

“你……你别碰我……”

看到卢宛红通通,仿佛兔子一般的娇美水眸中泪影潋滟,蒙着一层氤氲水雾,谢行之微挑了下眉,眸中浮起些微诧异。

在他与卢宛接触的这三个月中,他大概了解怀中这个小姑娘,是?何种性?情?。

她喜欢插花,烹茶,看书,下棋,性?子温婉和顺,遇事处之泰然,仿佛世上不曾有什么是?值得她烦心的。

除在榻上被?他欺负狠了,娇声婉转轻泣外?,这还是?他第一回瞧见,她对他哭泣,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

瞧着可怜得紧。

修长长指为卢宛拭去面?上泪痕,谢行之轻巧抱起她,教身量娇小的卢宛躺在自己胸。口,偎在他宽厚肩头。

这个角度,卢宛可以直视面?前近在咫尺的谢行之。

但她不想同他说话,于?是?将面?颊埋在男人泛着干净浅淡木质香的肩上中衣,攥着他胸。口衣衫衣料,轻声啜泣起来。

觉察到肩头很快便温热濡湿一片,谢行之轻拍少?女脊背,在她白?皙泛绯的耳垂吻了一下,安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033章孩子

卢宛哭得肝肠寸断,她抬首,白皙鼻尖红通通地抽泣道?:“我?……我?有身孕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行之先是一怔,旋即,墨眸中迸现欣喜笑意。

自卢宛微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亲了一下,谢行之轻拍着她的脊背的手延绵而下,落在卢宛小腹,笑道?:“这是好事,宛娘为何要哭?”

卢宛见他还笑,更?是委屈,气不打一处来。

纤指紧攥成拳,在谢行之胸。口打了几下,卢宛哭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嫁进谢府三?个月,却有了四个月身孕,旁人晓得了,都?要耻笑我?。”

说罢,卢宛垂首,将面颊复又埋进谢行之肩头,低低哭泣。

听到卢宛这一番话,谢行之愣了一会子神,方才微微挑眉,有些诧异追问:“你说什么??”

卢宛见他装傻一般,气得牙痒痒。

她心情不好,情绪也不稳定,气恼得低头,在男人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眼泪涟涟地望着他:“我?说,我?有四个月身孕了!是那天怀上的!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谢行之见她哭得涕泗横流,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确认卢宛的确是有了四个月身孕,男人一手护着她的小腹,一手仍在她背后?轻拍,稍有无奈安慰道?:“这是好事,宛娘何必这般难过?既有了孩子,准备着生下来便是。”

卢宛两只手捂着脸,愈发伤心:“若是孩子的月份被外人晓得了,我?也不用要脸面了,他们都?会嫌弃我?,觉得我?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子……”

舐去卢宛面上泪痕,谢行之望着她脆弱哭泣,莹白眼眶与鼻尖都?通红一片的模样,怜道?:“这件事只有为夫与宛娘知晓,不会有外人知道?,宛娘放心罢。”

顿了顿,见卢宛仍旧伤心,谢行之抱着她,继续安慰:“为夫也不会嫌宛娘,会为宛娘隐瞒好此事,宛娘不必担忧,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便是。”

卢宛听着耳畔谢行之的安慰,身体绵软软,没有一丝力气地偎在他怀中,又抽泣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眼泪。

见她不再痛哭,谢行之修长指节,为她拭去面上隐隐泪痕。

卢宛身子疲乏,又哭了这么?久,早已困意翻涌,没了力气。

前额靠在谢行之肩头,卢宛纤指无意识紧攥男人领口衣襟衣料,阖着眼眸,渐渐又要睡过去。

谢行之垂首,自怀中少?女细腻白皙的侧颊肌肤上吻了一下,灼热大掌沿着少?女玲珑起伏的身体曲线,落在她的小腹。

卢宛身形纤瘦,身量娇小,虽性情温和?稳重,但因着她生得青涩貌美,平素浑然年少?的小姑娘模样,教人难以觉察到,她的腹中,如今竟孕育着一个四个月的婴孩。

唯有将手掌摊平,掌心熨帖抚在她腹上,方才可以隐约察觉,她的小腹有隐隐隆起的弧度。

他们的孩子,如今正在她的腹中。

自四个月前那荒唐混乱的一夜后?,小苗静静地在怀中女郎腹中扎根,发芽,虽历经磨难,但却安然至今。

谢行之垂眸望着怀中少?女,长指将她侧颊上,被眼泪打湿的一缕凌乱长发绾在耳后?,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怜惜柔情。

低头,在卢宛面容,与被她咬得有些破皮的嫣唇上亲了又亲。

谢行之克制按下有抬头之势的浓重欲。念,深深墨眸望着怀中沉沉睡得安详的女郎,稍有无奈笑叹一声。

虽然四个月,按照经验常理来说,已经甚是妥当。

但如今她方才得知有身孕,因着孩子来的消息骤然,她年少?稚龄,措手不及,难免悲伤惶恐。

他是她的夫婿,理应体谅体贴她。

谢行之灼热的大掌始终在卢宛小腹流连,凭着那微微起伏的些许弧度,与女子比之从前,略微丰润丰腴的纤细腰肢,他垂眸望着她的小腹,默默思量孩子如今的月份,与将来孩子生下后?,她与他们的孩子,会是何种模样。

还有五六个月,孩子便要出?世了。

想到女子生育的艰难,男人心中又是怜怀中女郎尚且年少?,平素身子娇气得很,到时恐怕要吃苦头。

又是柔情翻涌,为她将大着肚子,为自己添一个融着他们二人骨血的孩儿?,心绪起伏澎湃。

他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再过五六载,便年近不惑。

家中虽有三?个庶子,但一个不成器,一个木讷寡言,一个尚在襁褓,都?难以为继。

郑氏在时,一直服药试图再次有孕,却十?几年来无果,逼得她自己都有些神经质。

郑氏常与他柔弱哀声哭泣,责怪自己不能为他生下嫡子,因为病弱,家中其他庶子她也难以教养成材。

谢行之宽慰缘于缠绵病榻,而多思多虑,心思繁重的郑氏许多次,久到连他自己,都?仿佛真的不在意是否有嫡子,是否有可以承继谢氏的接班人。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若他没有嫡子,也没有其他出类拔萃的庶子,谢家家业,待他百年,为了繁盛延续,也只能交予旁支有才干子弟。

垂眸,大掌放在卢宛小腹,谢行之冷肃墨眸中,鲜见浮起深深笑意。

若她这胎是男孩,那便是他的嫡长子。

她那般聪慧伶俐,貌美清绝,想来他们的孩子,也定是既聪颖,又乖巧可人的。

只要是她与他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终归她年纪尚小,他们今后?还会有其他孩子。

垂首,自卢宛沉沉睡着的白皙娇容上亲了亲,压着她,厮磨缠。吻了她的嫣唇半晌,男人气息不稳地复又笑着叹了一声。

听到怀中女郎的轻声抽泣,似被吵醒了,谢行之轻拍她的脊背,按下灼热难耐的欲。念。

终究,他只是以长臂圈住她,将她紧揽在胸。口,抱着迷迷糊糊又睡去的女郎,阖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些睡去。

……

寿安院。

谢芊行至谢老夫人寝间?的房门外,廊檐下侍候的女使正待进去禀报,却忽听房中传来说话声:“我?看,这崔四郎便甚是不错,虽是旁支,却也是家中嫡子,又是个聪明?上进的。”

谢老夫人话音落下,嬷嬷也赞同道?:“不枉费老夫人花了那般多心思,竟找到这样一位处处合适的小郎君,这位崔四郎如今十?五岁,比五姑娘略大三?四岁,待几年后?,姑娘与他成婚,结发夫妻,日子定能过得顺心如意……”

谢芊听到房间?中传来的谈话声,神色似顿了一下。

廊檐下的女使小心瞧了面前五姑娘一眼,晓得谢老夫人素来讲究规矩,是最忌讳府中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些事的。

她心中后?怕,因着自己没有及时禀报,教五姑娘听到了这些乌七糟八,腌臜的事,恐怕五姑娘会向谢老夫人告状。

可是偷偷觑了一眼五姑娘,却见她清丽姣好的面容上神色平静,同方才相比并无什么?差别?,仿佛什么?皆不曾听到一般。

女使暗松口气,推开房门,向寝间?中笑道?:“老夫人,五姑娘过来了。”

谢芊迈过门槛,走进谢老夫人寝间?,面上带着温柔莞尔的笑意,一如往常的模样。

几日后?。

蝉鸣阵阵,这会子正是晌午时分,日头正盛。

谢芊躲着太阳,与身后?女使顺着茂盛树荫走,可尽管如此,主仆几人还是出?了一身汗。

听闻父亲今日休沐,谢芊起了个大清早,亲手做了羹汤,冒着晌午毒辣日头送到前院书房。

她这般做,果然教政。事繁忙的谢行之,也在百忙中抽出?空来,允了她让侍从通传的禀报。

走进书房,凉浸浸的室温教谢芊轻轻打了个寒颤。

想到疏离冷漠,心思深沉难测的父亲,与自己过会子要做的事,要说的话,谢芊只觉掩于袖间?的手轻颤起来。

她缓缓将手指紧攥成拳,提着食盒的手指,指节泛白。

走进金丝檀木屏风后?的内间?,谢芊垂首,向坐在上首的谢行之曲膝行礼道?:“芊娘见过父亲。”

案前的谢行之顿了顿手中紫毫,让她起身。

谢芊提着手中食盒,乖顺行至谢行之身后?,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怯怯笑了一下:“这几日天气炎热,父亲政事辛劳,芊娘特意做了这降火汤来,期盼能解父亲疲惫。”

将降火汤盛到天青色瓷碗里,清香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澄澈汤色映衬着瓷釉,色香味俱全。

见谢行之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谢芊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父亲,怎么?样?”

谢行之望她一眼,颔首赞道?:“你做得甚好。”

听到谢行之这般说,谢芊眼眉弯弯,好似忽然想起来一般道?:“阿娘也说,芊娘做的羹汤汤鲜味美呢!”

闻言,谢行之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不曾言语,但眉眼神色间?,却鲜见地微带舒展笑意。

谢芊站在谢行之身后?,屋中凉爽,但她的手心却微微渗出?汗来。

踌躇片刻,谢芊低声唤道?:“父亲……”

抬眸,瞧见谢芊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行之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望着她,问:“嗯?”

谢芊揉着衣角,垂着头,沉默片刻,方才怯怯低声道?:“父亲,很快便是姨娘的生辰了,女儿?……女儿?想去见见姨娘……”

唯恐谢行之会发怒一般,说罢,谢芊立刻抬起头来,望着父亲,眼眶微红地急急解释道?:“女儿?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姨娘了……”

出?乎谢芊意料的,谢行之闻言,并未发火,也并未言语。

父亲只是神色淡淡,墨眸凝视着她半晌。

谢芊心中七上八下,以为父亲是发觉了她打的算盘。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谢芊被这般注视得有些无地自容,心中正有些打退堂鼓,却忽听谢行之道?:“你有这份孝心,倒是难得,既如此,便去文翠院瞧瞧罢。”

谢芊心弦骤松,忙莞尔一笑,礼了礼身:“多谢父亲恩典。”

……

文翠院。

谢芊推开孙姨娘寝间?的房门,望着背对着门坐着的女子,轻唤了声:“姨娘。”

孙姨娘原本坐在窗畔软榻桌案前,桌上放着笸箩,她正低头做针线。

骤然听到女儿?的声音,被关在文翠院,许久没有机会同人说话的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转过身去,愣愣望着站在房门前的谢芊。

孙姨娘身着一身湖青衫裙,并同色薄褙子,寡淡的颜色,愈发衬得身上伤痛未愈的她面色苍白,单薄瘦削。

见站在房门前的女郎真的是女儿?谢芊,孙姨娘既吃惊诧异,又有些受宠若惊。

忙站起身来,孙姨娘一面脚步蹒跚为谢芊让座,一面笑着问道?:“姑娘怎么?来了?快坐。”

瞧见软榻上七零八落放着自己缝的帕子与衣服,孙姨娘思忖一瞬,用帕子擦了擦久未坐过,有些落灰的绣墩。

她对谢芊笑了笑,要去找茶叶:“我?给姑娘沏茶。”

谢芊闻言,忙唤住她:“姨娘,你不用忙了,我?坐一会子便走了。”

说罢,谢芊将手中提着的包袱放在桌上,对孙姨娘道?:“快到姨娘的生辰了,我?是来给姨娘送生辰礼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平淡,却教孙姨娘忽地眼眶湿润起来。

握着谢芊的手,让她坐在绣墩上,孙姨娘眼中含泪,欣慰道?:“芊娘,你……你有心了。”

从前她得势,趋炎附势,锦上添花的人不知凡几。

如今,肯到文翠院,为她雪中送炭的,也便只有她的女儿?了。

越想,便越觉得鼻尖酸涩。

孙姨娘摇头笑笑,只是那抹笑容,却怎么?瞧,怎么?尽是苦意。

谢芊望着她含泪的消瘦面容,神情难过道?:“姨娘,你瘦了好多,女儿?瞧着甚是心疼,您要好好用餐饭才是。”

见孙姨娘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强颜欢笑,难掩沉沉郁郁的模样。

谢芊握了握她的手,故作轻松道?:“不说这些教人不痛快的了,姨娘,您知道?吗?我?的亲事快要定下了。”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忙问:“真的假的?太太……太太可有因着我?,在婚事上为难你?”

闻言,谢芊轻摇了下头,回答道?:“并不曾,太太没有插手我?的婚事,是祖母为我?相看的。”

顿了顿,她状似随口提起:“听说,韦家太太曾经想要说亲,让我?去做韦家大公?子的继室,只是祖母仿佛有些不同意这门婚事……”

孙姨娘愣了愣,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握紧谢芊的手,追问道?:“是……是韦家长房的大公?子,老太太的嫡长侄孙吗?”

谢芊含羞带怯道?:“应该便是这位大公?子了。”

孙姨娘闻言,不禁以手加额,喜不自胜。

她激动喜悦道?:“真是苍天有眼,教我?芊娘有这样一门好亲事!”

看了面上喜气洋洋的孙姨娘一眼,谢芊轻轻打断了她的欢喜:“姨娘,虽然韦夫人与祖母提过这件事,但,祖母好似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呢……”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喜悦为时过早。

微微皱了下眉,孙姨娘望着谢芊,问道?:“你祖母那般疼爱你,为何要从中作梗,坏你大好姻缘?最近你可是得罪了她?”

谢芊闻言,只是摇首。

她平素谨言慎行,在谢府里敢得罪谁?

更?何况,她如今还有一个罪孽在身,被无期限禁足的姨娘,生怕受到牵连,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目光复杂地望了孙姨

娘一眼,谢芊垂眸,柔声柔气道?:“听说,是因为那位韦大公?子先前病逝过三?位正妻,又迟迟无子,所以有些克妻,命中无子的名声,所以祖母才会拒了韦夫人。想来,祖母也是为芊娘好,才会这般。”

孙姨娘闻言,愤愤道?:“这种命理之说,也便只有那个老虔婆会相信了,真是荒唐!可恶!”

拉住谢芊的袖角,孙姨娘望着她问:“芊娘,我?且问你,对这门婚事,你是如何想的?”

因着羞怯,谢芊将头垂得很低。

她面容绯红,低低怯怯道?:“听说韦家长房只有大公?子一个独子,其他的几位姐妹早已出?阁,韦夫人我?是晓得的,她为人和?善,自芊娘小时候便常常来府中看望祖母,待芊娘甚为慈爱……”

顿了顿,谢芊红着脸继续道?:“想来嫁到韦家,并不会有难缠的妯娌婆母,芊娘自是愿意的,可……可祖母不松口,芊娘也有些纠结犹疑……”

孙姨娘听谢芊这般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下子猜透了谢老夫人的心思,不满地冷哼一声:“你祖母恐怕是想找个高门旁支的嫡子,便随便打发了你呢!”

谢芊道?:“祖母也是为芊娘好……”

听到平素心似玲珑,聪颖剔透的谢芊也这般糊涂,孙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老夫人老糊涂了,你也是个傻的不成?主家与旁支怎可同日而语,而且,那可是韦家长房嫡长子!”

谢芊抿了抿唇,有些不快:“祖母不同意,我?也没奈何,姨娘朝我?发什么?脾气?”

孙姨娘想到韦夫人提起的这门婚事,便觉得精神振奋。

她眼眸明?亮,握着谢芊双手,双眼炯炯有神地笑道?:“若你真的能嫁到韦家,一举得男,京兆韦氏一脉百年底蕴与家产,便全是你将来孩子的了,此生真正是锦绣荣华,尊贵体面,诰命更?是唾手可得,这般一本万利的婚事,我?实在不晓得你跟老夫人纠结为难什么?劲……”

谢芊坐在那里,不曾言语。

以为她还在打退堂鼓,孙姨娘握着谢芊的手,苦口婆心劝她。

“芊娘,如今咱们太太就?在眼前,还不够教你明?白的吗?夫婿年长些又有何妨,你年岁尚幼,却生得一副好容貌,说不定更?能笼络住夫婿,盛宠不衰呢!你瞧瞧如今咱们太太过得什么?日子,夫君专宠,家里家外人人尊敬敬畏,烈火烹油一般兴旺,京城哪个妇人女子不艳羡她?你是你父亲的女儿?,有这样家世,不比当初姨娘只是小官女儿?,想攀高门只能做妾要好一万倍。你真的愿意嫁给家资寥寥,天资庸碌的夫婿,过一辈子死水无波,一眼望到头的平淡日子?”

谢芊茫然无助道?:“我?……可是祖母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她不愿意教我?嫁给韦大公?子,说是拒了韦夫人呢。我?试探提及这件事,她一下子变了脸,我?……我?真不晓得如何是好……”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面色阴沉,忍不住骂道?:“这个整日迷信鬼神之说,老不死的老虔婆!”

尽管孙姨娘骂得难听,谢芊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沉默不语。

孙姨娘握了握谢芊的手,好似生怕到嘴了的鸭子再飞了,再度劝道?:“傻丫头,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闹着玩的把?戏,你这么?软弱踌躇下去可不行。”

听她这般说,谢芊心中暗翻白眼,思忖道?这我?何尝不知道?,面上却仍是一副茫然柔弱,懵懂无助的模样。

回握住孙姨娘的手,谢芊问道?:“姨娘,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孙姨娘同样在烦恼。

皱眉苦苦思索半晌,孙姨娘忽然神秘一笑,左右看了看,对谢芊摆了摆手,示意她靠近些。

谢芊心中一动,附耳过去。

……

玉衡院。

卢宛低头喝了一口薄荷奶酪饮,听着坐在下首的谢芊的话,面上没甚神情。

心中,却有些无语凝噎地想,这位五姑娘,怕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冤大头。

她话里话外,含羞带怯含蓄暗示想嫁到韦家去,可是一则谢行之与谢老夫人十?之八九不会同意她插手几个姑娘的婚事,二则……

二则,她如今怀着身孕,便是让她操持几个姑娘的婚事,卢宛也懒得趟这趟浑水。

更?何况,谢芊一个未出?阁的在室女,竟寻她这个不是亲娘的嫡母,上赶着要为自己找婆家。

卢宛心中诧异,倒是不曾瞧出?平素看着胆怯内敛的五姑娘,原来竟有这般胆色。

放下手中杯盏,卢宛望着不再说话,只目光隐隐有些期待看向自己的谢芊,面上露出?温和?的浅浅微笑来。

她状似无奈地笑了笑,爱莫能助地打太极:“芊娘,韦家或许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好,但你来求我?,不如去求你父亲与祖母。非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如今身怀有孕,将将过了三?个月,只怕你父亲不会让我?插手这件事。”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芊始料未及地望着她,惊诧道?:“母……母亲,您有身孕了?”

莫要怪她如此惊讶,从前太太郑氏,她的生母孙姨娘,为了能再生一个孩子,皆是争奇斗艳,各显神通,用了浑身解数,连她这个闺阁女儿?都?有所见闻。

但,太太与姨娘在宅院中捏着鼻子喝了一碗碗汤药,快十?年,她却始终不曾再有一个弟弟。

她原以为不出?意外,自己便应是长房最小的孩子。

直到两年前,父亲到荆州巡查,荆州官员上道?地给父亲送了家中女使们都?暗暗鄙夷挤兑的“扬州瘦马”,姜姨娘。

听说那是个正值碧玉年华,性格单纯,大脑空空,只有一副好皮相的花瓶美人。

谢芊只见过姜姨娘几回,她的确生得貌美如花,只是性子柔弱怯懦,被人冒犯讥嘲总是哭哭啼啼的,瞧着楚楚可怜,又有些小家子气。

只可惜实在命薄福衰,一年前姜姨娘生下四弟弟康儿?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宅院里并未因着姜姨娘的死泛起任何波澜。

相反的,哪怕从前瞧不上姜姨娘的女使们,也对她的死守口如瓶,仿佛有些讳莫如深。

去世了的姜姨娘,教谢芊后?知后?觉发现,父亲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清心寡欲。

反倒他的冷酷无情,应该比传闻中更?甚。

那般盛宠了一年,又为谢家添了一个庶子的女子,骤然逝去,便只是买了一副棺材,收殓了抬出?府中,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

父亲对姜姨娘的死,看起来还不如一直病殃殃,相敬如宾的太太郑氏去世时难过。

不过,新太太同姜姨娘都?是进府两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可见从前,太太与姨娘喝的那一碗碗苦涩的汤药,都?没什么?作用。

谢芊回过神来,看了坐在上首的卢宛一眼。

却发现这个貌美年少?的嫡母,也正眸色淡然地望着自己。

收回心下将这位嫡母与从前的太太郑氏,与同样貌美的姜姨娘相对比的心思,谢芊心虚地掩了掩眸中情绪,笑着起身,向卢宛曲膝礼了礼:“女儿?恭喜母亲。”

卢宛望着她,懒得探寻她眼中那抹复杂心虚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懒洋洋地对她浅浅敷衍一笑。

谢芊心中心思百转,看来从性情温和?,好说话的嫡母这里下手,是不成了。

她只能另寻他计。

……

寿安院。

谢老夫人看着一面柔声细语同自己说话,一面垂首捆扎抄好的经书的谢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她命谢芊抬起头来,望着孙女有些泛着绯色的面容,问道?:“你母亲是什么?意思?”

谢芊微顿一下,方才双颊微红地答道?:“母亲也觉得嫁到韦家,应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谢芊本以为谢老夫人如今重病在床,不会过多追究。

毕竟,嫡母为庶女定下婚事,也能说得过去。

到时候说服了谢老夫人这边,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便成了大半。

父亲政。事繁多,嫡母如今并不料理这些事,能管得到她婚事,需要说服的,也便只有谢老夫人这一

尊大佛了。

只是,她远远低估了自己在谢老夫人心中地位。

听到谢芊这般回答,谢老夫人气得摔碎了榻旁柜子上的杯盏与茶碗,大发雷霆对身旁嬷嬷道?:“去将玉衡院那个给我?叫来!”

第034章孕育

卢宛走进寿安院的时候,其实心?中?甚为诧异。

谢老?夫人身旁来传话的嬷嬷说话含混不?清,似忧心?忡忡想要提醒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让她好好跟谢老?夫人解释,莫要争吵动了胎气。

带着心?中?困惑茫然,卢宛走进谢老?夫人的寝间,却甫一进房门,便有杯盏砸在她的脚下。

随之落下的,是谢老?夫人指着她,怒气冲冲的唾弃痛骂:“真?是不?知?廉耻!当初自?己恬不?知?耻,要攀附权势地退婚便也罢了,你自?己不?要脸面,如今还要来害芊娘,教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步你的后尘!”

卢宛看着气得面色惨白的谢老?夫人,心?中?倒并不?曾生气,只是愈发纳罕不?解。

她望着谢老?夫人,问道:“婆母这是从何说起?媳妇有些不?晓得您的意思。”

谢老?夫人目光阴沉沉看着卢宛,神?色鄙夷,贬低骂道:“还装!既然做了,敢做敢当还能?教人敬你几分,临了了做缩头乌龟扯谎,真?是可笑至极!”

一头雾水的卢宛望着谢老?夫人,微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谢老?夫人见她不?撞南墙心?不?死,侧首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垂泪的谢芊道:“芊儿,你莫怕,有祖母在这里为你撑腰,你将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只是,谢芊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芊原本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想着嫡母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或许反应过来之后,能?在谢老?夫人面前为自?己掩饰一二,莫要戳破自?己的谎言。

可是不?曾料到?,祖母这般咄咄逼人,嫡母一头雾水,定会将实情说出。

她早晚都要露馅,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眼泪簌簌而落,像断了线的珠子,谢芊伏在倚靠在床头引枕上的谢老?夫人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是您误会孙女的意思了,这件事母亲只是随口一提,并无要插手的意思……”

谢老?夫人闻言,不?禁愣住了。

她呆怔望着泪流满面的谢芊:“你……你……”

谢芊一面哭,一面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都是孙女的错,害祖母误解,害母亲被斥责!都怪孙女说话不?清楚,误导了祖母……”

她的一番话尚还不?曾说完,得知?大白真?相,深觉无颜见人的谢老?夫人,强烈悲愤之下,已经气得昏了过去。

寿安院乱成了一锅粥。

“郎中?!快去叫郎中?来!”

……

夜幕深深。

面容苍白,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的谢芊跪在谢老?夫人床前,望着仍旧陷在昏厥中?的谢老?夫人,面上尽是痛苦,懊悔。

她深知?自?己这次闯下了弥天?大祸,索性不?为自?己辩驳什么,而是做错事便立时认错,态度诚恳,加上些许挽回润色。

跪在地上,谢芊转了转方向,对谢行之与卢宛哀哀哭泣:“父亲,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误导了祖母,让祖母误解了母亲……女儿如今唯愿祖母能?平安无事,唯愿阿娘莫要因此事中?的争执,而与祖母坏了情意,女儿付出什么都愿意的……”

得知?来龙去脉,卢宛看着满面泪痕的谢芊,心?中?有些微凉,有些可笑,但更多的,却是不?是滋味。

她不?晓得谢芊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老?夫人,卢宛实在觉得这位一心?为孙女的老?人家,正?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话。

默然站在一旁,卢宛觉得这件事既同自?己没有关系,那么此时此刻,她便不?应该置喙。

见卢宛一语不?发,待自?己隐隐露出些冷淡的模样,谢芊跪在谢行之面前,哀声哭泣道:“父亲,您罚女儿罢,都是女儿不?好,害祖母又病重……”

谢芊素来是怯懦乖巧的性子,此时她哭得如此厉害,表现得深深担忧谢老?夫人,又认错态度良好,无人会觉得,她是奔着要气死谢老?夫人去的。

毕竟,平日里,谢老?夫人待谢芊向来疼爱有加,谢芊亦是投桃报李,甚有孝心?。

祖孙二人从未有过隔阂矛盾。

谢行之望着哭得凄惨的谢芊,凝了她半晌,方才皱眉,淡声道:“这三个月,你便待在自?己院中?,好生反省。”

这便是禁足三个月了。

犯下如此大错,不?过禁足三个月,谢芊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伤感悲痛之色愈发浓重。

……

玉衡院。

纤白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卢宛身子最近总是容易困乏,这会子只想沐浴洗漱之后,快些休息。

水雾氤氲的浴间中?,卢宛正?抬手去拿澡豆,房门却忽地被自外面推开。

她下意识将手臂遮挡在胸。前,在瞧见来人是谁之后,卢宛羞赧嗔道:“郎君下回能?不?能?莫要这般,等妾一会子又能如何……”

高大男人听她娇俏嗔怪,眸色愈深。

他阔步沉沉,走向卢宛……

床榻上,卢宛半醒半寐,疲乏得正?欲睡着,身体却忽地被抱起。

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她望着谢行之喃道:“摄政王这是要带妾去哪?”

谢行之并不?回答,只是将她打横抱起。

困意沉沉的卢宛复又被放在榻上。

她睁开迷蒙双眼,在瞧见这个房间是什么地方之后,她的身子似颤了颤。

觉察到?卢宛的颤栗,与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几缕惶恐,谢行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安慰道:“宛娘,莫怕。”

卢宛张了张口,望着身上正?慢条斯理解着中?衣系带的谢行之,又瞧见他?微暗的眸色,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一开口,卢宛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些微哑的欲哭无泪。

她指着谢行之,又羞又恼:“你……你这个登徒子,我都怀孩子了,你还这般待我……”

勾住少女白嫩纤指,放在唇畔吻了吻。

谢行之修长长指挑开卢宛原本便零落散乱的浅茜中?衣,自?她耳畔低沉沉道:“宛娘不?必忧心?腹中?孩儿,为夫会小心?些,而且四个月,已经很稳妥了。”

卢宛听他?说四个月已经很稳妥,下意识想要反驳回去,他?又不?是郎中?,何来如此信誓旦旦。

但想到?男人已有的那些孩子,以?及这三个月,不?晓得腹中?有孩儿时,他?待自?己的肆意妄为,孟浪激狂,卢宛一时羞赧得面红耳赤,一时难过得掩面想要哭泣。

她怎么便这么倒霉,遇到?个这般无法无天?,谁也奈何不?得的男人!

昏暗柔和的烛影,在燃尽灯盏中?的灯油后倏忽而灭。

夜色如墨,唯有清冷幽昧的月光,洒落床帷,衬得剧烈摇曳起伏的帐幔,一片旖。旎。

这般黑沉的夜色,幽暗的月影,以?及熟悉的玉衡院客房。

一切的一切,都教卢宛回想起四个月前的那一回。

明明,从前想起那一次,她的心?中?尽是羞耻与痛苦。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觉得羞耻的廉耻心?,在如墨夜色中?,渐渐消弭不?见……

觉察到?卢宛的变化与异样,男人揽着怀中?女郎,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笑得揶揄。

“宛娘也觉得如此甚为爽快吗?”

卢宛前额被逼得汗涔涔的,抵在男人胸。膛。

闻言,她将面颊埋得更深,又羞又恼地抬手,自?谢行之身上打了一下。

只是,她浑身乏力,打他?的力道绵软软的,仿佛猫儿挠人一般。

不?会教男人疼,只会教他?方罢的欲。念,又被勾得翻涌。

听着谢行之因着自?己动作,落在耳畔愈发急促灼热的喘。息,卢宛以?为他?又要激狂地肆意妄为,有些恼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

的脚。

却不?料,他?却待她,如缱绻的斜风细雨。

卢宛眼波潋滟,眸色有些迷。离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垂首,自?她被厮磨得红肿嫣唇上吻了吻,谢行之挺拔鼻骨,蹭过她眉眼。

温柔的动作教卢宛有些难耐,但他?说出的话,却十?分恶劣孟浪:“宛娘,这里是我们孩儿孕育的地方……”

卢宛羞赧道:“你……你住口……”

不?想再在他?口中?听到?一句足以?教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卢宛抱住他?的肩头,嫣红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唇,让他?再难有时间调。笑揶揄她。

谁料狡诈的男人却早盼着她主动的这一日,在怀中?女郎勾上自?己肩膀的那一瞬,便反搂住她,将她覆在身下……

夜色深深,时辰已经很晚了。

卢宛偎在灼热宽厚怀中?,迷迷糊糊正?欲睡着,却忽听耳畔传来谢行之低沉沉的喑哑声音。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延绵子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卢宛半睁眼眸,望了他?一眼。

原来,在她近来混乱不?稳定的情绪中?,他?早已看出她心?中?,最耻。辱难过的是什么……

第035章紧缠

马车中。

谢蕊低头,将手中的账本放到匣子里,正坐好身,车厢却忽地颠簸了一下,她随着惯性身体向前倾去。

扶住车厢内壁才没有摔倒,谢蕊皱眉骂道:“死奴才,怎么驾马的!脑袋不想要了!”

车夫忙称罪解释不迭,又检查半晌,方才禀报道:“姑娘,小的方才去查看?了一番,车轮的辐条好似坏了。”

闻言,谢蕊眉心紧皱,耐着性子道:“差人回府,再套辆马车来……”

她一语未毕,便听后?面的马车上传来询问声。

是一道朗朗清越的男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前面的,你们是车轮辐条坏了吗?”

车夫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一位生得翩翩如玉,甚为俊俏的富家?郎君,忙拱手礼了礼:“回公?子的话,正是。”

富家?公?子闻言,大方对身旁侍从道:“砚平,去将咱们马车上备着的辐条拿来,给?前面马车送去。”

侍从应了声,去寻车上的储备箱。

只听那位公?子继续笑道:“车轮上的辐条确实甚容易损坏,我家?马车也是这般,所以平时?有所准备。”

谢蕊原本在马车中静静坐着,听着马车外车夫与后?面马车的主人交谈,并?没甚想出声说话的念头。

毕竟,不过是借个东西,过会子回府,这人想要,还?给?他一百个也没什么难处。

她没有抛头露面的必要。

可是坐在马车上,谢蕊越听,便越觉得后?面马车的主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拿过放在身旁的帷帽戴上,谢蕊抬手撩开马车车帘,对后?面马车上的人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听到谢蕊的声音,后?面马车上的那位公?子似是有些出神诧异。

顿了顿,他方才试探一般问道:“言小姐?”

谢蕊对他莞尔一笑:“岑公?子,可真是巧,又碰到你了。”

隔着帷帽的轻纱,谢蕊瞧见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那位素来温润如玉的岑公?子,俊俏白净的面庞倏地红到了耳朵根。

见这位之前同自己在铺子里碰到过几回,后?来又阴差阳错在寺庙邂逅过一两次的岑公?子,今日竟又神奇地在路上碰到了,还?对自己出手相助。

轻纱下,谢蕊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他们还?真是有缘分。

想到斯文有礼,一表人才的岑鸿远,谢蕊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彼此见礼之后?,谢蕊放下车帘,让已经将马车修好了的车夫继续赶路。

而望着谢蕊的马车离开,富家?公?子身旁那个叫砚平的侍从,一脑门雾水。

他茫然道:“公?子,这位言小姐家?里,小的已经查过不过是一户普通的商户罢了。咱们家?是皇商,您若对她有意思?,何必如此大费功夫地设计?教老爷上门提亲,她家?爹娘定也是巴不得呢!”

听到侍从这般说,岑鸿远轻飘飘看?他一眼,手中檀木折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心情甚好地笑骂:“蠢东西,你晓得什么。”

见自家?公?子神秘,又有些心情振奋的模样,侍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愉快轻摇折扇,岑鸿远坐进马车中去。

想到几个月前,他到自家?首饰铺子,京城闻名的琉璃阁查账,却遇到傅国?公?家?三少夫人,正在琉璃阁雅间里闲逛挑选新上的珠钗。

这位“言姑娘”,他之前便接触过,能?查到的身世也不过一介商户女。

但,那日在琉璃阁偶然碰到傅国?公?家?三少夫人,“言姑娘”口中喊的,却是“大姐姐”,也不晓得堂亲,还?是表亲。

但不论是堂亲或是表亲,于他们岑家?,于他自己,若是能?同这等显赫高门里的姑娘结亲,那他也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们家?如今生意做得如火中天,宫廷采买,民间商铺,遍布整个天下,说一句富可敌国?倒也不算是他自夸。

只是商人到底地位低微,容易教人轻蔑鄙视,更何况,只富不贵,是随时?任人宰割的肥羊。

家?中祖父在世时?深谋远虑,已为父亲脱了商人户籍,他们这些子孙后?代,虽还?有家?里世代相传的皇商之名,与祖辈留下的万贯家?财,丰厚产业,但却已经是良家?子弟,可以被举荐为官。

他父亲,便是去年暗中打点举了孝廉,在城门做个监管的小官。

他们家?底蕴不足,若将来能在娶妻成婚上借一把力,那便好了。

这位“言姑娘”,是他瞄上的第?一个目标。

当然,便是他这隐秘的心思?告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什么,他可以另寻下家?。

成便麻雀变凤凰,不成也不过损耗了些时间与心力,他又不是需要时?时?在意声誉的闺阁贵女,百利无一害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

玉衡院。

谢蕊方才回府,便见女使急急上前回禀,太太寻她很久了,叫人过来唤了好几回。

眼皮跳了一下,谢蕊心中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她硬着头皮,心事重重去了玉衡院。

花厅中,卢宛拿着一本账本,望着坐在下首,头低得跟个鹌鹑似的谢蕊,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忽地抬手,将手中的账本扔向谢蕊,面上微带愠容:“谢蕊,你好大的胆子,如今连印子钱都敢放了。”

低头坐着的谢蕊闻言,过来玉衡院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她忙起身,屈膝跪在地上,一脸心虚又有些委屈道:“母亲,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