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春水
寿安院。
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望着面前的韦夫人,气得直拍床。
“住口!这话我今日只做不曾听见,今后你也休得再提!”
被谢老夫人这般不留情面地呵斥,韦夫人不禁面红耳赤,泪盈于睫。
她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泪痕,委屈道:“姑母,芊娘也算是侄媳瞧着长大?的,她自小在?您膝下教养,虽是庶女,却不曾沾染那些姨娘妾室腌臜小家?子气的做派,又?生得温柔貌美,体。态丰腴,其?实从前,侄媳便有些中意她,并不是如今才有的念头……”
顿了顿,韦夫人小心?觑着谢老夫人的神色,方才敢继续解释。
“我晓得您老人家?疼爱芊娘,要为她精心?谋划,可侄媳……可侄媳真的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玉成此事,让咱们两家?亲上加亲罢了,铭瑄如今升任了司隶校尉,位高权重,不知多少人家?踩着韦家?门?槛要做媒呢……”
谢老夫人闻言,气得愈发?狠了,她指着韦夫人道:“一片好心?,你……你怎有脸皮说这种话?咳咳咳……且不提铭瑄那一院子的通房妾侍,只说他半年前方才病逝了第?三任正妻,你教他歇歇罢,别来打我芊娘的主意!芊娘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你死了心?罢!咳咳咳……”
韦夫人见苍白瘦削的谢老夫人气成这般,怕她本来便有伤病,再气出个好歹,忙忍泪上前轻拍她的后背,顺气道:“姑母莫动?怒,若这件亲事您觉得不妥当,只当侄媳今日什么都不曾说过,只是来陪您聊聊天,话了话家?常……”
谢老夫人厌烦看她一眼,缓缓躺下阖眸假寐,不再置一词,摆明了在?向她下逐客令。
从前韦夫人便知晓,谢老夫人甚是疼爱养在?身旁的谢芊。
但韦夫人
?璍
没有料到,谢老夫人竟疼爱谢芊疼爱到这般地步,将来谢芊在?夫家?后宅的方方面面都谋划得周全。
自己的独子如今身居高位,虽有克妻之名,但也不过是些风言风语,上门?说媒的人家?照样门?庭若市。
但饶是韦家?如何富贵显荣,到底远不及权势煊赫,烈火烹油的谢家?,将来谢老夫人百年后,韦家?不愿失了这门?姻亲。
听闻谢家?几位姑娘近来在?相?看,韦夫人便动?了心?思,原本她以为,凭儿子铭瑄如今的官职,谢芊不过一个庶女,谢老夫人听到这门?婚事,定会喜不自胜呢。
韦夫人讨了个没趣地离开寿安院,心?绪复杂地想?,看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
掌灯时分。
韦夫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子,嬷嬷瞧着倚在?床榻石青引枕闭目养神,恹恹面容上难掩厌烦的谢老夫人,上前为她按摩双腿。
忽地叹了口气,谢老夫人睁开眼眸,神色复杂道:“如今韦家?六郎是不行了,长房前脚来说亲,后脚便将芊娘许给了韦家?四房,今后便是结了亲,成了那韦六郎夫妻伉俪的结发?妻子,芊娘在?韦家?也难免过得困窘尴尬。”
嬷嬷晓得那位年龄相?当,知根知底,品貌才学皆是良配的韦六郎,是这段时日谢老夫人费心?相?看了许久,方才挑出来的儿郎。
谢老夫人毕竟是韦家?的姑奶奶,为谢芊尽心?操持,也并没有全忘了自己娘家?。
这本是件双喜临门?,皆大?欢喜的喜事,谁料半路杀出韦夫人这程咬金来。
嬷嬷看了看被伤痛折磨得瘦削憔悴,却还要操心?这些事的谢老夫人,酸涩心?疼不已。
她低头仔细为谢老夫人按摩,安慰道:“老夫人是最疼爱五姑娘,为她筹谋最多的,可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姑娘将来也有自己的造化,老夫人还是好生顾及自己的身子。”
谢老夫人默了默,复又?阖上眼眸,静静靠在?床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
回廊。
两个女使怀中各抱着装着主子们换下来的衣裳的笸箩,送到浣衣房去?。
左右张望,瞧了瞧四下无人,女使对同伴神秘道:“今日在?老太太房中,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她们不是一个院的,只是顺了路碰到,又?从前有旧,所以攀谈起来。
另一个女使见她卖关子,随口接话:“什么?”
女使压低几分声音,越发?神秘道:“老太太娘家?侄媳,那位之前常来看望老太太的韦夫人,竟替她家?中大?公子来求娶五姑娘了。”
闻言,听者皱了下眉,不禁有些诧异。
“韦家?大?公子……我隐约记着,韦大?公子不是早该过了成亲的年岁了吗?”
寿安院女使点头不迭:“谁说不是,听说那位大?公子虽是韦家?本家?,长房的嫡长孙,又?在?朝廷里做大?官,却不料,实在?是个命硬的,前面克死过三位正头娘子呢……”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继续道:“而且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儿子,谁不晓得他有克妻,命中无子的名声,老太太那般看重五姑娘,怎会同意这样的亲事,气急之下,臊得韦夫人当即哭起来,直说便作她今日什么话都不曾说呢……”
见自己的老友说起主子的八卦来,津津乐道的模样,女使谨慎道:“这种事,事关姑娘闺誉,除了我,旁人面前你切不可再乱嚼舌头,不然还不知要招惹多少祸事!”
寿安院女使闻言,愈发低声道:“好姐姐,我又?不是傻子痴子,怎会四处宣扬这种没谱的事,不过是同你说几句罢了。”
两个女使不再言语,抱着笸箩走出回廊。
待到这两个丫头子消失在?回廊尽头,谢芊自拐角廊檐下走出来,身后跟着的贴身女使偷觑她一眼,噤若寒蝉。
手中提着要为谢老夫人送去?的食盒,谢芊逆光走在?回廊间,面上神色淡淡,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
玉衡院。
油灯如豆,柔和灯影映得房中如白昼一般。
窗畔灯下,身段曼妙的少女坐在?高大?男人膝上,娇小身。子被笼罩在?怀中。
靠着身后桌案,听着含混不清的咂咂水声,卢宛不晓得自己被男人这般强势汹涌地吻了多久,直到唇。瓣。肿。胀,舌。根。发?。麻。
她被松开时,阖着眼眸,额前湿淋淋地靠在?谢行之怀中,头脑晕沉,抬指的力气都没有。
修长指节慢条斯理拨开她沐浴之后,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谢行之垂首,轻轻亲了亲卢宛的后颈。
卢宛被他灼热的气息惹得发?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引得男人在?她耳畔,低沉沉笑?了一声。
贴着她愈发?滚烫的绯面,谢行之捞着怀中少女复又?捉弄似的深吻几下,暧。昧低喃道:“好甜的胭脂。”
浑身发?软的卢宛红着脸,抬眸瞧了他一眼,眼波盈盈,尽是羞赧。
她娇容绯红,眉目含。情地默默抬手,纤白指尖挑去?谢行之唇角与自己勾连的一缕晶莹。
觉察到男人的眸光,因为自己这个动?作愈发?深沉,卢宛妩媚狡黠地浅浅一笑?,抬起软绵绵的手,想?要推开他。
只是她力气本来便不敌谢行之,如今更是乏力,推搡的举动?,仿佛欲拒还迎一般。
谢行之眸色愈深,要抱她起来。
卢宛却按住他的手,睁着水润润的眼眸,浅笑?着摇头:“今日不行。”
想?到女子每月都会有不方便的几日,而?怀中的小妻子,自嫁入府中,便夜夜随他孟浪……
谢行之脑海中似有念头什么稍纵即逝。
但不待他继续思索,卢宛轻轻开口,打断了今晚原本要体贴她的男人的思绪。
她眼波如丝,嗔怪望着谢行之,娇娇道:“昨夜摄政王莫名其?妙吃醋,不听妾的,妾说把妾弄疼了,您也不肯停下来。”
顿了顿,她凑到他耳畔,气息如兰:“所以今晚,妾要罚您不许碰我。”
谢行之眼底含笑?,摩挲着她年轻貌美,娇艳如花的面容,神色略有些拿她无法的无奈。
“促狭鬼。”
见她不再反抗,他打横将她抱起。
落下帐幔,男人慢条斯理动?作的长指,又?在?处处点火……
把玩着卢宛一缕散落耳鬓的青丝,谢行之略有得意地亲了亲气息不定,软得仿佛一汪春。水的女郎的嫣唇:“宛娘真的不想?要吗?”
卢宛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羞恼地推了他一下,将属于他的另一半锦被皆夺过来,抱在?自己怀中,防备得将自己裹得严实。
望着整个人缩在?被中,只有半张绯容露在?外?面,阖眸休息,眼睫却颤得厉害的女郎,谢行之愉悦地沉沉笑?出声来。
第027章麝香
卢宛坐在窗畔桌案前,垂眸烹茶,女使上前,将双手?捧着的木椟打开,放在案上,只见木椟里俨然是一串雕工精细,美轮美奂的紫檀手?钏。
望着神色淡淡,不显山不漏水,面上瞧不出?什么?来?的太太,女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犹疑片刻,女使疑心重重道:“太太,您说,这是不是二姑娘在向您示好?”
卢宛抬手?,撩了撩氤氲的茶雾,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顿了顿,安静地思忖了一会子,卢宛抬眸看?了身侧侍候的女使一眼,吩咐道:“你自后门离府,寻郎中来?。”
听到?太太这般吩咐,女使想到?上回文翠院生事的那个墨梅,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曲膝礼了礼,女使应道:“是。”
郎中很快便被寻来?,隔着一道屏风,郎中将切开的檀木珠子给了女使,女使奉给卢宛。
屏风之外,郎中低着头?,拱着袍袖行礼,回禀道:“夫人,这木珠中空,里面盛放的乃是麝香。”
顿了顿,郎中将头?低得愈发?厉害。
他虽是德高望重,医者仁心的名医,但却有些不愿招惹谢家这种权势显赫的高门大?户的是非,是故踌躇片刻,方才硬着头?皮不安地开口?。
“妇人长期佩戴麝香,于子嗣怕是有损,夫人还是莫要将这手?钏随身带着。
?璍”
卢宛坐在屏风之后,此时听到?郎中这般说,心中却并无甚波澜起伏。
颔了下首,卢宛教女使带郎中下去领赏钱。
神色平静地坐在桌案前,卢宛抬手?去拿放在托盘中的檀木珠子,引得侍立一旁的陈嬷嬷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不过,卢宛只是短暂地瞧了一眼,便将那檀木珠子放了回去,用帕子慢条斯理拭着指尖。
陈嬷嬷见卢宛面色淡淡,摸不准她的心思。
她面上有些惊魂未定的庆幸:“太太,这二姑娘一个尚未出?阁的在室女,行事竟这般狠毒,若不是她的手?段太拙劣愚蠢,太太又?多?长了心眼,怕是便要被她害了去。”
微顿一下,陈嬷嬷迟疑地看?着卢宛,问?道:“太太,可要去寻摄政王来??”
卢宛垂眸不语,似在思量什么?。
半晌,她摇了摇头?,淡声道:“将这手?钏收到?库房去,不必声张。”
见卢宛要冷处理这件事,陈嬷嬷虽有预料,却还是有些为她打抱不平:“太太,真的要忍让了这位心狠手?辣的二姑娘这次吗?恐怕这次不成,她下回会变本加厉,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啊……”
卢宛将擦过手?的帕子一道放在托盘上,眉眼清淡,难辨喜怒。
她抬头?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陈嬷嬷,勾唇笑笑:“谢芙是摄政王的女儿,便是酿下弥天大?祸要处置,也是要过了摄政王那里的。”
她毕竟刚嫁进来?,孑然一身,根基尚浅,并不觉得自己在丈夫心中,会重要到?未曾伤及分毫,便能重创谢芙。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将谢芙的把柄攥在手?中,必要时再一同爆发?。
看?着陈嬷嬷,卢宛浅浅笑着宽慰这个从自己小时候便侍奉在侧的忠仆:“今日既规避过去,处置也伤不了她的筋骨,便暂时放在一旁,嬷嬷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嬷嬷心疼地望着卢宛,敏锐地发?觉,姑娘方才说的是,“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她心中悲愤这才消退了些,但仍旧觉得不平。
很多?时候,饶是陈嬷嬷在高门宅院活了大?半辈子,心性坚毅,深知木已成舟,无可转圜的道理,却还是为卢宛惋惜。
谢家二老爷身体衰弱,后院虽姨娘通房不缺,但这么?多?年,终究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大?姑娘与二公子。
大?姑娘已经出?阁,二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听闻性子最?是温善随和。
虽然长房风光煊赫,富贵尊荣,相比之下,二房有些黯淡无光。
但谢家毕竟是谢家,更不必说,二房跟长房一样,也是谢家主家嫡。宗。
当初姑娘与二房二公子定亲,在京中是一门面子里子,都甚为丰厚的好婚事。
若是嫁到?谢家二房,便不会有如今这般多?是非。
陈嬷嬷不明白,平素闲云野鹤,只是富贵闲人的卢二爷,当初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
但这个念头?,陈嬷嬷也只敢在心中暗暗困惑,毕竟如今姑娘的夫婿手?握兵权,掌控朝堂,姑娘又?诰命在身,受专房独宠。
明眼人皆知如今天下风云变幻,待姑娘生下长房嫡长子,在谢府真的扎根立足,凭着谢氏一门如今在天下的权势,今生,姑娘还不晓得会有何等造化。
……
寿安院。
谢芊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上,望着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怯怯柔声细语道:“祖母,这是芊娘亲手做的糖渍甜梅子,您用了药之后,拿它好甜甜口?。”
看?着走过来?,乖顺坐在自己床畔绣墩上的谢芊,谢老夫人面上浮现慈和笑意,十分受用。
“你有心了。”
抬手拍了拍为自己轻轻按摩的谢芊的手?背,谢老夫人欣慰道:“这些时日我打量着你常去玉衡院,年纪长大?了,总算开些窍。”
打量着面前谢芊,谢老夫人笑着循循善诱:“从前我便常常劝你不要总是窝在寿安院,年岁跟花蓇朵一般的小姑娘,便是好好的,跟老婆子这么?呆闷着,时间久了,也怕闷出?什么?病来?。”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谢芊不禁莞尔一笑:“芊娘是何?种性子,祖母是最?晓得的。从前芊娘总担心在人前说错话,行差踏错,惹人耻笑,担心明明是芊娘做错了事,却连带着给寿安院,给祖母丢人,所以不敢不愿出?去。”
默然了片刻,谢芊的耳朵与面颊红了红,她眼眸亮亮地望着谢老夫人,一派天真赤诚之色。
“可是祖母,您晓得吗?阿娘真是个心善的好女子,待芊娘温柔可亲,如沐春风。说声托大?的,虽然阿娘并不年长芊娘几岁,但在她跟前,芊娘却好似在真正的亲生母亲身旁一般,半点不觉得拘束窘迫。”
听到?谢芊有些不好意思地盛赞自己的那个新?儿媳,谢老夫人唇畔虽还带着笑,但眸中慈祥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卢宛嫁进谢府不过堪堪两?个多?月,却招惹得二孙女芙娘被打之后中邪,掌管谢家后宅多?年的孙姨娘也因她被禁足。
谢老夫人长年吃斋念佛,不喜看?到?争斗。
她最?厌恶这些勾心斗角的后宅倾轧之事。
一家上下和睦体面才是最?紧要的,有道是家和万事兴,遇到?腌臜祸事,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解决,反倒要闹大?,要打击报复,比那挑起事端的都混账。
再加上自己品貌才学皆备的二孙子在新?儿媳刚嫁进来?的时候,卧床重病了一场,谢老夫人虽明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对卢宛一开始便无甚好印象。
只是……
只是,想到?自己每况愈下的身子骨,与卢宛如今长房主母的身份,谢老夫人勉强按捺心中的不快与厌烦,笑意淡淡地握着谢芊的手?。
“你这个母亲当初嫁进来?,悔了你二哥哥的婚,进门得不光彩。”
提及这件事,谢老夫人便有些心绪复杂:“那卢家几百年清流世家,如今却一副攀龙附凤,踩低捧高的低贱小人做派,教人不耻,但,接触久了方才发?现,你嫡母虽然有时得理不饶人,但并不是什么?坏性子,心机叵测的人。”
顿了顿,谢老夫人笑意愈淡地继续道:“你能跟她要好,便是今后出?阁不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芊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踌躇半晌,方才向谢老夫人道:“祖母,之前在玉衡院,芊娘听闻,三姐姐的亲事仿佛快要定下了,听说是门很好的姻缘呢……”
看?着面前的小孙女,又?听她这般说,谢老夫人一时有些心绪翻涌,着急上火。
忽地开口?打断了谢芊的话,谢老夫人气恼骂道:“真是混账,她一个宗妇,跟你这闺中女子说什么?姻缘不姻缘的!也不晓得卢家是怎么?教养姑娘的,破落户一般!”
见谢老夫人眉心紧锁,极为不快,谢芊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补救道:“祖母莫要动气,这件事芊娘不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是……是偶然自玉衡院女使口?中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
闻言,谢老夫人难看?的面色,方才和缓了些。
心中余怒未消,谢老夫人道:“这起子爱嚼舌根子的婢子,虽是难免,但有时可恶得教人恨不得将这些长舌头?的都打杀了出?去!”
谢芊望着气恼的谢老夫人,眼眶微红,潸然欲泣。
她抬手?拉了拉谢老夫人的一角衣袖,目光怯怯道:“祖母莫要生气了……”
看?着面前胆小怯懦的小孙女,又?想到?她的婚事,谢老夫人一时头?疼。
她目光复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自古婚嫁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闺阁女子,问?这些很是不该,我平素是怎样教导你的,皆都忘了吗?”
谢芊闻言,立时眼眶通红,眸中含泪地认错:“芊娘晓得了,今后定会谨遵祖母教诲。”
看?着乖巧温顺的谢芊,谢老夫人只觉昨日因娘家侄媳而生的一肚子闷气,皆好转些许。
她握着谢芊的手?,语重心长道:“放心罢,祖母不会教人亏待了你的,也不会教你后半辈子面上风光,
里子里受罪的。”
谢芊听到?谢老夫人这意有所指,似是而非的话,心中微微紧了一下。
第028章偏爱
后花园。
卢宛手中?拿着团扇,慢慢打着扇,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卢宛倦意沉沉,正待回去休息。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语调带着敌意的?熟悉声?音:“太太这?是要到哪去?”
卢宛转身,却见身后亭亭玉立的?不是旁人?,正是教人?厌烦的?二姑娘谢芙。
扫了一眼手中?提着一只形状精秀的?鸟笼,鸟笼中?有两只珍珠鸟的?谢芙,卢宛不愿理会她,淡淡瞧了瞧她,抬步欲离开。
谁料,谢芙却挑衅一般,快步上?前,拦住卢宛去路。
卢宛身旁侍立的?女使见状,不禁有些?气恼,抱不平道:“二姑娘是越发不懂礼数了,见到太太也不知道行礼吗?”
女使心中?对这?位二姑娘憎恶至极。
这?有些?不稳重的?话,果然?教谢芙抓住了话柄。
微一挑眉,谢芙冷了面色,呵斥道:“主子说话,何曾用你这?贱婢插嘴?舌头不想要了?”
说罢,谢芙望着面前的?卢宛,面上?尽是难以置信,幸灾乐祸之色。
“太太,你身边的?人?皆是这?般吗?从前我们谢家可没有这?样?牙尖嘴利,该被拖出去打死的?贱蹄子,太太身边的?人?可真是知书懂礼极了。”
瞧着谢芙面上?明晃晃的?冷嘲热讽,卢宛却望着她,忽地浅浅一笑。
她语气温和,但姣好面容上?的?那抹笑意,却怎么瞧,怎么透出些?许冷意来。
“你是在质问我吗?以女儿的?身份,还?是什么旁的??”
听到卢宛声?音冷淡的?询问,又望见她温和平淡的?面色。
不知为何,原本觉得自己这?回稳居上?风的?谢芙,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侧了侧眼眸,不去瞧卢宛,谢芙讥嘲道:“我……我只是好奇,这?般僭越多嘴的?婢子,太太为何会留在身旁,败坏谢家门楣……”
卢宛轻轻打断她的?话,收起面上?笑意,淡声?道:“玉衡院的?事,也便是谢家主母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闺阁在室女置喙。”
谢芙见卢宛语气虽温和,但说话却毫不客气,不禁心中?冒火:“你!”
看了谢芙一眼,卢宛懒得过多理会,转身欲离开。
眼眸一转,瞧见卢宛手腕上?并不曾佩戴自己送的?紫檀手钏,谢芙上?前几?步,又挡在卢宛面前。
她故作诧异,神色有些?受伤道:“太太为何不曾戴女儿送的?紫檀手钏呢?那可是女儿特意寻了大家,为太太做的?,难道太太是因为厌恶女儿,所以连那精心雕琢,消耗女儿无数心血的?礼物也随便丢弃了吗?”
看着假惺惺的?谢芙故作伤心的?模样?,卢宛忽地笑了起来。
她浅浅微笑的?模样?,仿佛嫣然?明媚的?桃华盛开一般,灼灼生辉。
顿住脚步,卢宛颔了下首,愉悦轻松地笑道:“是啊,正是丢了。”
娇柔潋滟的?水眸凝住谢芙,卢宛眸光微冷地定定望着她,意有所指地轻笑一声?:“若是不丢,我都为二姑娘觉得胆战心惊。”
心里原本洋洋得意的?谢芙,闻言,不禁面色微变。
她掌心微有些?出汗,佯作镇静地望着卢宛,问道:“太太……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卢宛既什么皆不说,又好似什么皆说了。
微微一笑,卢宛眸色愈冷地看着面前的?谢芙,笑着反问:“二姑娘既然?敢做,这?会子怎么反倒不敢当了。”
谢芙闻言,心知肚明卢宛是识破了自己的?那些?小?伎俩,面色愈发难看。
“你……你……”
她指着卢宛,“你”了半晌,面上?神情复杂变幻。
最终,谢芙一拂袖,咬牙看了一眼在场的?女使仆妇,吩咐道:“你们都给我退下,走得远些?!”
谢芙身旁女使忙离得远远,不敢忤逆在气头上?的?二姑娘。
而卢宛身旁的?女使,却皆对谢芙的?命令不闻不问。
横了一眼卢宛身旁伺候的?仆妇女使,谢芙冷道:“还?有你们!”
听到谢芙不善的?语气,卢宛的?贴身女使担忧地望向她:“太太……”
卢宛颔了下首,神色淡淡道:“退下罢。”
平素,卢宛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
但谢芙几?次三番蹬鼻子上?脸,接连两日向她挑衅,今日若不打压回去,恐怕今后再无宁日。
待到两人?身旁的?女使皆离开,卢宛与谢芙站在后花园池塘的?水榭外。
卢宛望着池塘中绯红的芙蓉花,谢芙面色难看地瞧着她,直截了当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晓得什么了?”
有时候,卢宛还真是“羡慕”谢芙的直来直往,我行我素。
不晓得两人?不曾来往的?那几?年,谢芙是被怎么教养的?,成了这?么一副天?下人?好似都是她的?下人?奴仆,皆要听从于她,幼稚刁蛮的?模样?。
将目光落在谢芙身上?,卢宛反问道:“二姑娘觉得呢?”
她语气平静,神色好整以暇,但说出的?话却叫谢芙抓狂:“奉劝二姑娘一句,下次莫要再做这?拾人?牙慧的?蠢事。”
“你!”
谢芙不曾料到卢宛会这般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己,她气极反笑地威胁:“你还?真把自己当谢家太太了?可笑!当初你做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你小?心点!惹恼了我,仔细都给你抖落出来!”
卢宛掩于袖中?的?手指,在听到谢芙的这一番话后,悄无声?息紧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