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韦伯确实不擅长战斗的魔术,如果把他其他方面的魔术水平比作半吊子。
那么作为缺乏战斗经验而死掉的肯尼斯教授学生的他,在战斗方面更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
待会究竟跑不跑得掉,还是得看接下来的运气。
他瞧见那个壮汉瞬间睁大了眼睛,好像是被他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给激怒了似的,手也跟着缓缓抬起来。
三、二、一……
正当韦伯在心里默数着数蓄势待发的时候,一个女孩喝止了那个人的动作。
“我来替他给钱吧,就算是你打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回报的。”
那个壮汉松手以后,韦伯一屁股直接栽倒在地上,这时候他才有机会抬起脑袋看来人的相貌:
——相貌美丽娴静的少女,年纪大概比他要小上一点,穿着剪裁得度的衬衣和苏格兰式的裙子,发梢和围巾在脸蛋旁构成甜美的曲线,好似才从霍格沃兹的城堡里钻出来似的。
韦伯·维尔维特简直为这一副英雄救美的场面感到羞愧。
等到他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站起来以后,发现自己还没有女孩高以后,心里更加羞愧了。
——
除了偷走韦伯行李的那几个小混混以外,其他的人都不是禅城真亲自去找的演员。
只能说一个人只要足够倒霉,那么任是谁都会想要去踩上一脚。
作为圣杯战争中唯二没有性命之虞的御主,或许能够全须全尾活到结束就已经花光了韦伯同学的所有运气。
禅城真有些可怜他,并且和那些为难他的人讲了价,最终以五欧元的手工艺品价格就让他们去寻觅下一个目标。
“下次遇到这种人就远远躲开,”她说,“骗子们都有一套专门识人的技巧,他们能看得出来哪些人不好说话,哪些人又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所以,你被只要缠上了,就不那么好脱身了……”
“那个,还是谢谢你。”
或许是因为觉得丢脸,韦伯道谢的声音简直细如蚊呐。
他说:“等我回家以后,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那少女闻言,突然凑近了看他,吓得韦伯连忙将身体往后仰,这一下差点又让他摔倒。
禅城真这回没有好心去扶。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摇晃了好几下才稳住了平衡。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聪明的,有的时候又觉得你有些清澈的愚蠢……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救你?我看起来像是个会对路人做慈善的人吗?”
韦伯本来想说像,漂亮的女孩会在主角落难的时候跳出来仗义执言——那些漫画和游戏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但由于禅城真特地强调了这一点,他也不想让她觉得他这个人极为扫兴,所以话到嘴边转了个圈,然后才说道:
“不像。”
禅城真跟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就对了。”
“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印象吗?我们两个是同在埃尔梅罗教室里的同学。”
即便少女的装扮再怎么像霍格沃兹里的巫师,韦伯也没有将她往魔术师的方向联想。
毕竟时钟塔的人根本不关注外部世界的流行趋势,像他这种会玩游戏的家伙简直就是如同大熊猫一般的存在。
更别说主动去模仿普通人作品里的神秘元素……就像巫师和麻瓜之间有壁一样,这行为怎么看都是一个局外人。
“我确实不喜欢社交……尤其是那些人情往来简直一窍不通。”
尤其是韦伯只是一个鄙视链最下层的新世代,他哪怕在图书馆借阅魔术书,次数多了也会引发管理员的白眼。
不参与这些社交活动是韦伯最后的坚持和叛逆,反正在这个评价体系里得不到高分,干脆直接关上门来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到对于这女孩能记得自己的存在,自己又不能很好地叫出她的名字,韦伯感到了一些辜负她期待的愧疚。
“这样说如何呢?我是禅城真。”
在时钟塔里很少见的日本名字。
这块极东之地被时钟塔视作魔术的荒漠,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人杰。
会在吹毛求疵的矿石科君主口中屡屡获得夸奖的禅城真绝对能算在其中。
哪怕对这张可爱至极的脸蛋没有印象,韦伯也绝对忘不了肯尼斯在批评完大家以后对她做出的特别表扬。
不过他当然不会对教授在提到这女孩的名字后又单独批评他而耿耿于怀,倒不如说这一年内,矿石科被耳提面命学术的进度要以禅城为典范才是常态。
“我读过你的论文……写得确实非常优秀。”
但同为家系延续时间不长的新世代,韦伯对她那浑然天成的优秀感到气馁。
联系到这一点,他可不认为这是一场命运巧合安排下的偶遇,语气紧跟着变得生硬:“不知道矿石科大名鼎鼎的优等生找我有何贵干?”
“都说你有些愤世嫉俗,看起来确实如此嘛。”
禅城真打了个响指,不紧不慢地说道:“韦伯·维尔维特同学,你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但是埃尔梅罗的内部已经因为你闹翻了天,瞧上去你简直一无所知啊?”
提到埃尔梅罗,韦伯维尔维特就禁不住在心里打鼓——君主的死亡当然是时钟塔绝无仅有的大事件,他料想这件事传回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时至今日,冷静下来以后,他在心里不得不承认肯尼斯有着蔚为可观的魔术才华,否定他的论文也不是因为嫉妒他有了一个开创时代的新发现……
这么说来,被他盗走圣遗物的教授可算是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就算他当众奚落自己的行为实在刻薄,也不至于落到个失去生命的下场。
韦伯一直觉得自己对矿石科君主的死亡有一部分责任,自己遭到严厉的报复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真当有人前来问责,他顿时慌了阵脚,以至于根本没有去在意禅城真直呼姓名的无礼行径。
“埃尔梅罗……目前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简直惨得要命……先代的成果被掠夺,好多分家也跟着落井下石。背上了本来就不该属于自己的债务以后,就连教室都被挂牌出售了。好多学生目前都无家可归呢……”
韦伯抬起头看看禅城真,压根升不起半点为自己申辩的念头。
毕竟埃尔梅罗学派原先是那样一副盛况,有优秀的老师、有优渥的资源、有先进的设施,受到重视的她原本只需要埋首在其中好好做研究就够了,结果到头来全部都化成了泡沫。
“对不起……”
“说对不起可没有什么用,韦伯,是男人就该好好为这件事负起责任来。”
“就算是你这样说我也……”
无能为力。
韦伯垂头丧气地想到。
他自己为了参加圣杯战争还找好友借了钱负债,目前造成的损失就算是卖了他也补偿不了。
“我找你要的可不是一个空荡荡的态度,明明只是在日本待了一个月,怎么染上了这种认错不改正的习惯?”
禅城真拍了拍他的肩:“有兴趣做老师吗?韦伯。埃尔梅罗的势力虽然已经被瓜分得所剩无几,但是好歹还有一个名号在,就算是从零开始,也总比直接放弃要好。”
“回去整理肯尼斯老师的研究成果,买下教室、教授学生,一步一个脚印,没准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还能看见埃尔梅罗重新振兴的那一天……”
韦伯被禅城真的话打动了,他非常感激她能为他提出这么一个挽回过错的方案。
但他仍旧还牢牢记得自己只剩下两百日元的经济情况:“可是,我没有买下埃尔梅罗教室的钱……”
“我可以借给你,”禅城真说,“不需要利息,只当我作为埃尔梅罗的门生出的一份力。”
她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本金所带来的利息不过是蝇头小利,只要韦伯接受了她的无息贷款,其中的人情包括对埃尔梅罗的影响才是重头戏。
而韦伯没有意识到禅城真的盘算。
虽然光复埃尔梅罗学派只是一个空泛的口号,但是有这么一位无私的志同道合的伙伴,他顿时感觉人生的道路并没有那么艰辛。
“此外,我还会在闲暇的时候整理肯尼斯师的笔记,不过,由于精力有限,在系统的归类和详细定义的阐释方面还是要拜托你。”
“是我要麻烦你,禅城同学,”韦伯由衷地说道,“我先前对时钟塔所谓的‘天才’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我原来对你抱有多么可笑的偏见。”
“今后还是需要你多多关照了,但买下教室的钱是你出资,日后的运营也该以你为主……”
“啊,忘了说了,我不参与埃尔梅罗教室。”
“什么?”
韦伯为这展开顿时睁大了眼睛,就又听见禅城真说道:“我已经加入天文科了,所以埃尔梅罗的学派复兴计划目前只有你一个人。”
那之前说得这么义正辞严干什么……白白浪费了他那么多感情。
第37章
抛开圣杯本身已经被此世之恶污染不谈,禅城真直接在这场战争中赚得盆满钵满。
收获了御三家的所学以后,她在喀耳刻的指导下掌握了希腊魔术,最后通过一系列操作在时钟塔内初步具备了影响力。
禅城真前途大好、心情愉快,紧接着约了自己久病初愈的姑母在地中海度假旅行,目的是履行间桐雁夜的遗愿。
清瘦秀美的葵姑母就连出行的时候都穿着素色的长裙,俨然一副为逝世的丈夫吊唁的遗孀打扮。
——也不知道在天国的间桐雁夜看到此情此景会做如何感想。
远坂家对外宣称自己的当主死于一场交通意外事故,与之共同遇难的还有一位正直优秀的年轻神父。
言峰璃正老来得子,原本对言峰绮礼这个独子万分疼爱,却不想一夜之间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时操办老友和儿子的葬礼。
然而远坂葵的悲痛不少他半分,为着时臣的死亡,她因为悲痛过度接连卧床了好些时日。
好在没有直面丈夫去世时的场景,当初在时臣将她们母女送去禅城家避难时,令她对此有过心理准备,因此好险没有抛下自己年幼的女儿紧随着丈夫而去。
否则的话,远坂凛的监护权莫约要落到作为舅舅的禅城道弘手里,想到自己曾经的遭遇,禅城真简直为这位表妹捏了一把冷汗。
幸运的是此刻的远坂凛的人生虽然因为父亲的事故添上几分阴霾,但由于可以再次见到被带走的妹妹,也顿时恢复了孩童本该拥有的活泼。
远坂葵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轻轻倚着栏杆,和禅城真分享同一个遮阳伞。
她说:“樱这孩子一定吃了许多苦。”
禅城真仔细打量小樱——
和才从间桐宅里将她带出来的时候相比,禅城樱这时候已经长好了许多。
伏黑甚尔没有在伙食上亏待她,小女孩原本没有什么肉的两颊,有了和以前如初一致的婴儿肥。
他的儿子伏黑惠更是贴心,才住进甚尔家的小樱不爱说话,这小孩担心她在学校里交不到什么朋友,于是拜托自己同班同学的姐姐照顾她。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除了在遇到陌生人以后有些内向以外,禅城真觉得小樱和当年在庭院里跟在姐姐身后看花的小姑娘没有多大的区别。
要说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就只有头发从黑色变成了紫色。
可葵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连魔术师的属性都搞不懂有哪些,又哪里懂得魔术师所谓的‘属性转化’?
因此她的眼神里难免带上了些惊奇。
葵瞧见禅城真如此疑惑,专门向她解释道:“我虽然对很多事情一窍不通,但却是一位母亲。”
在禅城真很小的时候,葵就已经冠上了远坂的姓氏,所以她对自己的这位姑母本身没有什么好恶,可是在葵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感到非常惊讶了。
“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做母亲的人总是能够看出来。”
葵漂亮的眼睛蕴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将樱过继给间桐家是时臣的主意,他说为了樱的以后着想,远坂家已经没有办法为她提供庇护。”
“我不是魔术师,但也知道嫁给魔术师意味着什么。可时臣毕竟是个温柔慈爱的父亲,所以选择支持他的决定……”
“小真,你能把小樱带过来实在太好了。现在看起来,这孩子在那里生活得并不开心。”
温顺、无害、适合做妻子的美丽女人,所能想象的最恶劣的遭遇,大概就是自己的小孩可能会在间桐家受到忽视。
如果把小樱的遭遇如数告诉这个女人,想必她的姑母一定会经受不住这等可怕的现实,为世界观的崩塌而哭泣。
禅城真无意刺激她,所以打算在樱决定向母亲敞开心扉之前,都不主动提起此事。
……然而做母亲的女人们,既然觉得自己的心头对孩子们有无限的爱意,那么又为什么还能做到将女儿送走时,除了暗自神伤地掉下两滴眼泪外,还能表面上委曲求全地顾全大局?
坏人固然可恶,可是也没有像童话里的恶龙那样,向村民要求一定要献祭童男童女。
如果这个家里真的有人有错……作为父亲的时臣没错,作为母亲的葵没有错,那么错的岂不是可怜又可爱的小樱——以及当初的禅城真她自己?
真正的错误就是她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出生在普通家庭的魔术师,出生在魔术师家庭的第二子,出生在漠不关心的女人的肚子里。
如果多一些坚持是不是能回避这个悲剧呢?
给丈夫添点麻烦,不那么善解人意地大闹起来,要求他更稳妥更妥善地寻找解决方案。
想必那些对小孩有想法的坏人们一定会忌惮。
所以,可见好妻子和好母亲的身份是相悖的。
想到这里,禅城真为自己草率的想法觉得可笑。
抱着这样想法的她,恐怕做不了任何一个大家族眼里贤淑得体的家主夫人。
可是那样也无所谓,禅城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到需要讨好所有人才能活下去的女孩了。
无论是小樱,还是小堇她不会把身不由己的痛苦传递给周围的一切人。
她笑了笑,以稳定温和的语调回答道:“主要是曾经的姑父也在我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过援手——间桐脏砚已经死了,继承当主之位的只是一个没有特殊身份的普通人。”
“小樱继续待在这个家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血亲分离更是没有了什么必要。于是我想,毕竟作为姐姐我有过在魔道上独自前行的经验,可以为她提供一些参考。所以小樱可以作为弟子待在我的身边。”
“谢谢你,小真,时臣在生前帮助过的人很多,但是没有想到只有你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实不相瞒,是雁夜拜托我的,”禅城真说,“虽然他没有一定要我说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远坂葵顿时张望起四周:“那么他人呢?那他为什么不来亲自见我?”
“可能像是罗宾汉那样,游侠一样做完好事后面溜走了吧。”
禅城真随口答道:“他多少是有些骑士精神和中二病在身上的,喜欢一个黯然退场的结局,你就不必继续在意他了。”
——
旅行结束后,禅城真便开始着手准备评选典位魔术师的材料,本来万事周全,只待自己的老师替自己打点一下各方面的关系。
可是在君主特兰贝里奥看过以后,像是以前她在全体基础科读书的五年里那样,直接夸奖她说:“这内容用来评选色位都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两位君主的支持下,禅城真开始以色位魔术师的标准重新准备论文。
以新世代的身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遭到了这样的提拔,想来在日后难免因为这等恩德牵连进君主们的阴谋和斗争的旋涡。
毕竟禅城真的计划就是如此,汲取更多的资源、获得更大的力量,以便自己挤进旋涡的中心,决定暴风雨真正的方向……众所周知,台风的中心往往是最宁静的地方。
她要稳稳站在烂橘子们的最上面,成为主宰这一切、杜绝人生所有不幸的人。
但在那之前,因为走漏了部分风声,前来试探的无聊家伙将禅城真搞得烦不胜烦。
她用传真向老师汇报论文的进度,然后缩在东京的住所里整日深居简出。
因为家里有了新成员,禅城真把原来的两居室公寓换成了更大的独栋别墅,另外为小樱的朋友小惠准备了房间,伏黑甚尔这个软饭男不知何时跟着潜入了进来,作为家庭煮夫整天和caster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一家之主的地位到底和寄人篱下的情况不同,在禅院家和加茂家住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很有礼貌,可是毕竟还是要迁就他们的风格生活。
而禅城真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每天写完论文,就懒洋洋地下楼去带着小孩们出门玩。
家里的琐事一切有别人照料,就算是轮班制的活动,百目鬼又及其喜欢把她的事,主动揽过去偷偷干好。
禅城真既不辅导功课,又不用催促小孩起床让他们早点去上学,自然能维持着极其稳定的精神状态,带他们去的还是自己想去的地方,每次都玩得尽兴而归。
这下她总算明白什么事都不操心的隐形人父亲,为什么会在传统家庭里更受孩子们的欢迎。
“小真姐姐,今天有一个有白头发的叔叔想把惠带走。”
当禅城真坐在客厅里组装模具的时候,放学后的小樱‘哒哒哒’地从玄关跑到了她的身边。
“他好像是专门在惠要走的路边等他,还叫出了惠的名字,说惠的父亲把他交给他的之类奇怪的话。”
“哦,是吗?那这段时间就让甚尔专门接送你们吧。不仅是惠,小樱你也得小心,搞不好也有白头发的怪叔叔对你充满执念……”
在自己家的小孩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她下意思地想要抬起脑袋对厨房里的伏黑甚尔嘱咐什么,俨然一副不愿意亲自干活的模样。
“那个叔叔和雁夜叔叔不同啦,眼睛是蓝色的。”
小樱说:“但是却带着一副墨镜,原本我和惠以为他是盲人,还打算给他让路……”
“那个?那就没必要担心了,多半是五条悟吧。”
伏黑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厨房,禅城真下意识从他手里的果盘里摸出一颗葡萄,塞进嘴巴里以后,汁水口腔中爆开。
在闭关论文的时间段里,快被养成为废柴御主、废材阴阳师、废柴老板的状态下,她逐渐失去敏锐度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伏黑甚尔口中的关键词。
“五条悟?——你是说五条,咳咳,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惠的学校附近?”
“他嘛……”
伏黑甚尔含糊其辞地说道:“之前因为星浆体的问题找我麻烦,因为老板你的电话,我为了赶紧脱身,就告诉他我的儿子任他处置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
禅城真觉得甚尔君可能要担心一下自己日后会不会被儿子拔掉氧气管。
第38章
要问五条悟为什么会时隔这么久才想起伏黑惠的事,那就只能怪他贵人事忙。
禅城真只觉得这个家伙简直无处不在。
五条家的六眼正可谓是咒术界的顶流明星,本来已经不打算主动关注他的消息了,却还是时不时地从身边人的口中得知他的近况。
开学后的第一个咒术师任务,禅城真就和五条悟遇上了。
他好像是完全忘记了和禅城真分手后长达一年有余的冷战,直接朝着她问道:“伏黑甚尔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他混迹在一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这么不坦诚吗?我可都知道,和他小孩一起放学的女孩可是姓禅城……”
五条悟的神情非常窝火,好像是在饲主身上闻到其他猫味而骂骂咧咧的小猫,炸成了白色的毛茸茸的团子,下一秒就要朝着不知好歹的人类哈气了。
禅城真觉得他有些可爱,但还是不慌不忙地答道:“姓禅城啊,那又意味着什么呢?总不能意味着我和甚尔君有两个孩子吧?”
被余情未了的前男友发现自己和其他男人同居,这确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果不其然五条悟压根都不为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你觉得我是一点生理常识都不懂的男高中生吗?”
“但是那孩子被送子鸟带过来的时候,真真确切地已经有那么大了……”
她顺理成章接着始胡说八道,他闻言不爽地哼了一声:“你接下来该不会要说,你根本无力养育这个孩子,所以打算和人共同养育?”
“很聪明嘛,悟。”
“不要叫我悟,黏黏腻腻的,结果根本和我不熟。”
“既然不熟,那你是基于什么立场朝我问这件事的?”
禅城真说:“术士杀手虽然是个危险人物,但是连咒力都没有,根本就算不上诅咒师,犯不着用咒术界的规矩管……”
“你是真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装作不懂?”
五条悟狐疑地看着禅城真,相比一开始的见面,他的态度略微松动了一点,蓝色的眼睛果真漂亮得要命。
禅城真觉得这时候自己要是说几句好话,搞不好猫咪会再度热乎乎地贴上来。
尽管分开了这么久,看起来他还在自诩是小真最亲近的对象呢,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或许应该像女神大人教导的那样坦诚一点,但是坦诚了又该如何呢?
众所周知,猫咪不可能会和烂橘子在一起。
于是禅城真说:“是真不懂,悟。虽然不喜欢目前的形式,但我不打算改变它。”
五条悟顿时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小真的拒绝,他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悟大人是那样聪明,天底下从来都没有难得到最强的事。
他说:“你是个笨蛋吗?禅城真,或者该叫你御门院真,你觉得我……”
十八岁的五条悟个子已经很高了,相对于才认识的时候,他的身高已经长到了周围人普遍会觉得有压力的地步。
他这时候弯下腰来同禅城真说话,神情中不带半点笑意,又是直呼名字的不讲礼节的方式。
落在路过的好心人夏油杰眼里,就是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在依仗身高优势校园霸凌甩掉他的前女友。
“不要对女孩子那么不温柔,悟!”
他顺手给了凶神恶煞的恶霸小悟一记人格修正拳:“要叫人家小真,再不济的话,叫小真学姐一声前辈啊。”
突然挨了一记拳头的五条悟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不满地抱怨道:
“你就是因为这点小事专门跑过来打我?还叫小真前辈,她?”
“悟,这样做一辈子都不会有女生喜欢的。”
“再怎么样,我也不想要她喜欢啦……杰,你完全被这种女人给骗住了。像她这么虚伪,干脆不要叫禅城真为好,直接更名为禅城假。”
正义使者夏油杰再次默默地举起拳头,笑眯眯的黑色狐狸直接赶走了骚扰人类的烦人猫。
他叹了口气,如此说道:“你们……还没有和好啊?”
禅城真点了点头:“还没有,不过我明白悟他其实对我没有那么坏……他有时候,很口是心非的。”
她照旧为五条悟说了两句好话,落在夏油杰眼里,这就是这姑娘痴心不改的体现。
“悟他确实心眼不差。但你还是不要这么纵容他。”
倒不是他作为五条悟的挚友却偏偏替别人说话,只是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让人奇怪,好的时候两个人天下第一好,坏的时候五条悟就将禅城真视作天下第一坏……
可是无论如何怎么看,这个人还是很喜欢。
只是夏油杰本身不想太参与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他突然帮禅城真说话另有原因:
“土地神的事,我从硝子哪里听说了。窗误判了咒灵的等级,要不是你出手,灰原和七海他们恐怕会凶多吉少。”
“帮助后辈是前辈的应有之理罢了,”禅城真说,“虽然现在没有在京都校读书。但咒术界就只有两所高专,每一个低年级的学生都是我珍惜的后辈……”
假话。
只是因为禅城真还挺喜欢灰原雄,所以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但要是换成禅院直哉遇险,那么她大概率就没有那么泛滥且多余的善心。
“无论如何还是该感谢你,悟的事情也让你费心了。”
本身是一段没有什么深刻记忆点的谈话,一些例行公事的客套言辞,照理说,不久以后就应该被禅城真彻底抛到记忆中暗无天日的角落。
夏油杰也是一位特级咒术师,有可能是先一步遇见了五条悟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五条悟的光芒过盛,令她的眼中看不到半点其他人的光彩。
禅城真从来没有对五条悟这个挚友有过多的关注。
正论的拥护者,秩序派的代表人物,和只会亲近身边人立场的硝子不同,一看就知道他绝对会和邪恶侧的魔术师会水火不容。
可禅城真没有想到那会是她和夏油杰以咒术师身份交谈的最后一场对话。
在得知咒灵操使在杀光委托者村落的所有普通人然后叛逃的消息后,她突然难能可贵地对这个人感兴趣起来。
——
起初的时候,是伏黑甚尔在买菜的时候被路边的大妈派发了盘星教的传单。
“我们家的教主是个热情、耿直、清爽的年轻人,并且非常神通广大,驱邪除秽无一不通……”
清楚自己的主顾原先业务并非如此的术士杀手对此生出了好奇,顺着拓展成员的大妈意思,跟着其他信徒前往盘星教内部会场瞻仰了教主的真容。
“你猜怎么样?”他说,“竟然是和六眼混在一起的咒灵使。我原先留了他一命,没想到后续果真能带来一些乐子。”
“他接手了盘星教?”
禅城真接过伏黑甚尔递过来的宣传单。
照理说,星浆体事件是促使夏油杰叛逃的主要诱因,他应该也非常厌恶悬赏少女性命的盘星教。
不用多想,现在盘星教一定经历了一场极为可观的大换血,普通教众大概是重新筛选过一遍,原先的教主以及部分高层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他大概非常缺钱吧。”禅城真很快下了判断。“这种邪教基本上账目上不会有多少钱,信徒们的献金基本上都进了高层的私人账户。”
“要是继承了盘星教的所有积蓄,就不会那么急切地发展普通人教众……看来我们的新教主刚刚上任就为了一时意气,打草惊蛇杀了领头人,让其他人都抓紧时间携款逃走了。”
所以这个千年以前就信仰天元的秘密结社,才会出现教主亲自出现在新教徒面前演说动员的情况。
禅城真把传单翻到背面,拨打了那个盘星教热线电话,说自己愿意为盘星教的事业多多捐钱,想要换取与教主见面的机会。
翌日,等到穿着五条袈裟的教主本人,正在心里准备如何掏光猴子所有家产的腹稿,迈着悠哉悠哉的步伐踏入和室,瞥见正在品茶的某个人后,亲切可掬的微笑顿时僵住了。
“是悟拜托你做说客的?可以回去了。”
“我和悟还没有和好呢。”
禅城真放下茶杯:“我已经在你的伙伴口中得知你的理念了……杀光这个世界上的非术师,平心而论,我们两个的目标并不冲突。”
“这句话说得倒挺好,但我怎么相信你?”
“不需要相信,只是单纯的交易。”
她说:“你缺钱,钱只恰好是我最不缺少的一部分资源。正巧我需要布置自己的魔术工房,需要一些活咒灵作为样本素材。提供它们,不正好对你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吗?”
夏油杰认为自己应该重新认识这位两校公认最友善最可亲的前辈。
五条悟总说她虚伪,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当然不会觉得她毫无问题。当初只是觉得稍微的表里不一其实无伤大雅,可现在……他好像知道了两个人迟迟无法和好的缘由。
第39章
“怎么了?”
注意到夏油杰的沉默,禅城真在一旁悠闲地问道,好似主动发出交易请求的一方不是她似的,根本不担心遭到他的拒绝。
笑语晏晏,落落大方。
禅城真是个虚伪的人,而她这时候又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虚伪。
“你为我提供素材,我帮助你进行资金运转。去亲自接触自己看不起的猴子,很辛苦的吧?”
她说:“平心而论,我找不到你拒绝我的理由。”
夏油杰心想确实如此,虽然不排除禅城真是咒术师一方派来试探他态度的可能性,但既然来者不是五条悟,出于对自己实力的依仗,他没有对禅城真的提议升起太多的防备。
只需要让自己收养的两个女孩远离她即可,至于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夏油杰随时可以将糖衣收下,将炮弹给退回去。
但他还是装作为难般地深思熟虑了一会,才接着勉为其难地松口:“没有办法,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不答应不行了。”
“那么,庆祝我们达成第一次共识。”
禅城真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同他握手。
比他更虚伪且更装模作样的姿态让夏油杰无言以对。
——这样看来,相比于所有人眼中的悟在欺负她,真相反倒是禅城真在欺负悟。
盘星教主在心里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基于自身的敬业,他拿出营业的态度,和禅城真轻轻握了握手:“那么,日后就要多多拜托你的注资了,禅城小姐。”
不出所料,禅城真和夏油杰还是搭上了线,做起了不可言说的秘密交易。
抛弃小猫的邪恶反派同盟最终达成。
她对咒灵操使的说辞是自己在准备研究一系列的秘术,实际上真正做的事不过是在装点自己正式的魔术工房。
魔术工房是魔术师们的主场阵地,相当于可以通过准备而大幅度提升实力的战略性要塞。
由于这种东西可以代代继承,通过秘仪不断强化,一些家系源远流长的魔术工房,往往凝聚了数代人的成果与心血。
魔术师们花费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所搭建的防御工程,相当于会主动排除和限制一切非主人的存在。
一察觉到不速之客,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所有入侵者一律干掉。
从这个角度来讲,未经过邀请主动进入他人的工房非常危险,这块地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比咒术师们的领域更加恐怖的东西。
但是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优越性,显然同时有非常大的局限。
东道主只要离开主动自己的阵地原址,就像是魔术离开了地脉的基盘,安全系数毫无疑问会大幅度下降。
圣杯战争时候,禅城真的前任老师肯尼斯从埃尔梅罗家带走了大量的秘宝和魔术礼装,在所下榻的酒店里临时搭建起工房。
他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无论什么样的御主或英灵闯入,都要吃上一番苦头……不照样被不走寻常道路的卫宫切嗣给直接炸掉了吗?
禅城真可不想自己一朝的成果尚未排上用场就吃上便当,就算她有咒术师的领域这最后一条路子可走,但是工房这魔术师最重要的王牌也绝不可轻易舍弃。
随着自己在魔术方面的造诣渐深,她不再局限于按部就班跟随着的传统道路进行研究。
禅城真的课题方向紧接着变得异想天开且随意起来——既然魔术工坊的问题在于无法移动,而生得领域的问题在于无法长久维系,那么能不能将它们两者结合起来呢?
但将这毫无关联的两者组装在一起无异于天方夜谭,她还需要一点技术方面的调和。
受伏黑甚尔驯养咒灵行为的启发,禅城真决定从领域特性的咒灵入手,期间还数次寻求了专业人士夏油杰的建议……
既然已经有了联系方式,禅城真总有办法从他那里问出真正的技巧。
毕竟她天资聪颖,禅城真所拥有的智慧是能理解世界上任何知识的奇迹。
即便是先前不层接触过的领域,只是需要些许组成最后一块拼图的线索。哪怕夏油杰只是根据她的话摇头点头,她也能根据为数不多的讯息摸索出真正的答案。
耗时四周,她成功把自己的魔术工房更改成拥有一定自我意识的‘活物’。
基于[瞬移]属性的幻想种作为基盘,融入具有生得领域的咒灵,再不断加入中意的其他属性的妖怪,她用毕生所学将它们糅合在一起,现如今因为不断地加固和改造,已经说不得能够被称作算是什么东西了。
希腊有一种被称作奇美拉的怪物,在科技的时代人们把它代指遗传学中的嵌合体。
如果咒灵能被称作生物的话,那么禅城真在制造合成兽方面的心得完全可以充作论文来发表。
虽然换个立场来讲,这个家伙的行为可能与旁人看待那些用人类炼成的炼金术师一样残忍,可惜在她毕竟是作为猎杀咒灵存在的咒术师,对自己的猎物一向没有多大的同理心。
魔术协会三大组织里的彷徨海是一片移动的山脉,禅城真的造物也如同它那样美妙,这种致敬是独属于魔术师们所能理解的浪漫。
她为其取名为‘□□-087’,因为工房通常随着主人的意愿,像是地下室一样停泊在就近建筑的地底,一直往下延伸,并且永无止境。
为了让它更符合这个名字,禅城真还特地花费心思在里面准备了各种小小的惊喜。
当然显现的形态绝不会那么单调,如果此间主人不想在黑暗幽闭的地下室或者楼梯间里会客,那么只要一声令下,这里就能咔咔咔地变换形态,成为明亮的、不断向上攀援却永无顶点的彭罗斯阶梯。
咒术师是善于变通的近战法师,而魔术师的第一课永远都是要学会因地制宜。
则禅城真是兼具两点,集齐大成的杰出者,能随时在自己的魔术工房里进行领域展开,想想都叫人高兴。
——
“我想成为特级咒术师。”
在加茂家的宴席上,禅城真突然这么朝着加茂家的家主说道。
加茂一族是贺茂忠行的后裔,尽管没有再从事阴阳师一职,但依旧和作为晴明后代的御门院家维持着良好的情谊。
安倍有行告诉她可以在加茂家暂时居住,目的是为了替禅城真寻觅一个搬出禅院家的落脚之处。
然而这个家族却从安倍有行亲近的态度中,误会禅城真是御门院下一任当主的热门人选,向来非常热情妥帖的招待她,尽可能满足禅城真提出的一切要求。
尽管她在评选的时候急于求成走了一些后门,但加茂家主依旧知道禅城真的实力足够胜任一级咒术师的职位。
出身名门的年轻天才,不仅于阴阳道上有所成就,在因为兴趣而成的咒术一途上也有极为可观的天赋——
他对禅城真给予了非同寻常的评价,因此态度总是如同一位关怀备至的长辈一般和蔼可亲。
在听见这女孩说自己想要成为特级咒术师以后,终其一生停留在‘特一级’评价的加茂家主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打压自家晚辈那样,批评禅城真的好高骛远。
而是一种鼓励的语气嘉许她说:“想要成为特级咒术师?年轻人就是应该有这种远大的想法!”
禅城真的术式是「力学的翻转」,最近正随着她对术式系统的熟练调控,逐步朝着「矢量操作」的方向发展而去。
自然,这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不曾为外部所知。但在咒术界人士的眼里,能翻转敌方攻击轨迹的程度,就已经能获得优良的评价。
尤其是禅城真同时掌握对自身的反转术式,拥有黑闪经验,在这些前提条件下担任一级术师简直绰绰有余。
至于一开始,被禅院家主推荐入学的时候,禅城真的资料上赫然写着的“无生得术式”,完全被所有人恰到好处地忘在了脑后。
尽管咒术界信奉才能天生注定的言论,而加茂家正好把禅城真所有不合常理的进步,默认为御门院家族内部的秘闻,而三缄其口绝不追究。
禅城真有时候不怎么喜欢烂橘子们的做派,但每到这时候,都非常欣赏这一派腐朽之下的自知之明。
在同加茂家主寒暄的空挡,她顺势问起了咒术界认定特级咒术师的硬性标准。
“普遍来说,咒术师的评级顶点就是一级。特级咒术师是特例中的特例,至少得拥有□□的实力……像这样的级别,没有其固定的标准。”
加茂家主斟酌着回答:“不过,倘若要寻找一个努力方向,还是尽快掌握领域展开比较脚踏实地。就连许多一级咒术师,都不见得能拥有自己的领域。”
“领域展开,其实不成问题。”
禅城真开口说道:“或许是在加茂生活的时间太长,致使我沾染了许多御三家的才气。实不相瞒,成为特级咒术师的想法不是我的一时兴起,期望您能成为我的推荐人,帮我向高层提起这件事……”
加茂家主只略微思索了几秒钟,就点头同意了这件事——评定特级兹事体大,不是靠他单方势力就能在其中斡旋,但仅仅是摆出一个提案,其实并没有什么干系。
咒术师的势力在日本延续深远,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咒术界承平日久的结果,就是由于缺乏压力,内部屡屡因为权力的更迭生出各种怪相。
莫说只是举荐一个人当特级咒术师,早几年提出让咒骸任职日本首相的提案都有人提出。
加茂家主原先从来不参与这些莫名其妙的政治游戏,却清楚目前的特级咒术师别看就只有三位,但每年咒术界的高层都要否决许多不合格的人选。
他此刻顺水推舟卖给御门院后裔一个人情,禅城真要是胸有成竹,那么加茂一族从此就有了一位立场倾向他们的特级咒术师。
要是这姑娘只是热血上头,拿出来成果不够,那也能糊弄为年轻人不够冷静,还能让禅城真自觉添麻烦,更欠他的人情。
所以加茂家主几乎问都没问禅城真的领域效果,直接替她安排好了后日的考核,一副对她有着百分百信任的模样。
考核那日,咒术界的高层大半到场,所有人真面目全部隐藏在重重叠叠的屏风之后,在来人面前做足了居高临下的贵族姿态。
等到候选人迈入室内,负责端茶送水的辅助监督就替人传话,请她向所有人演示自己的术式特性和领域展开。
禅城真虚起眼睛一望,每一道作为屏障的门之上都附着同质化严重的咒力痕迹,推测是拥有遮蔽效果的咒具,使人瞧不出隐藏在这之后的观看者的真实身份。
作为侍从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后的百目鬼俯身上前,对着自己的阴阳师耳语一通。禅城真这才重新露出明朗的笑容,环顾四周,朝着一些熟悉的人士微微点头示意。
而这时候,场外已经有贵客因为候选者的磨蹭生出不耐:“已经可以开始了,禅城小姐,你打算同你的仆人私语多久?莫非日后祓除咒灵你也要如此前呼后拥吗?”
“不,今日我请大家齐聚此地,当然不是为了单单让大家看领域这么无聊的东西。”
这话说出来以后,顿时引起席间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他们这时候快要确信这是禅城真的推诿之词了,并且感叹起加茂家主办事怎会如此疏忽,竟然不事先审核一番,就将名单给推了上来。
只见禅城真继续说道:“看过我之前履历的人都知道,在成为咒术师之前,我还是一位魔术协会的魔术师。”
“魔术师们靠一种叫做刻印的技术延续家系,借助此物,他们可以将自己掌握到的魔术和神秘代代相传……将其让渡给自身的继承者。”
“只要子代拥有魔力,便可以将其投入刻印之中发动魔术……从这一点看,魔术师的刻印和魔力,与咒术师的生得术式和咒力,有些极为相似的特性。”
然而极东之地的咒术师们也有着和伦敦塔魔术师们如出一辙的傲慢,他们对世界另一端的那个群体漠不关心。
随着禅城真的演讲,有一个人当即便打断她问道:“你说什么,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们可不想听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这也太没有耐心了……”禅城真悠悠叹气,“如果我说,基于刻印这个理念带来的灵感,我掌握了将生得术式固化,并且将其移植给血亲的技术呢?”
“胡闹!”
“简直信口雌黄。”
“……愚弄大众也应该有一个限度。”
这话在众人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台下的人不可置信地议论说道:“咒术师的天赋是由上天赐予的,怎么可能经过后天而改变?”
“禅城小姐,这种颠覆咒术界的言论不可乱说,看在你还年轻的份上……最好还是爱惜自己的身份和前途。”
加茂家主藏在人群之中,闭口不言,但他后悔引荐禅城真几乎到肠子悔青了的地步。
做到御三家家主的位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加茂家的立场,这个家族本身就因为出现了“加茂宪伦”那个极其恶劣的诅咒师,这些年来一直被迫实行着低调保守的策略。
而他推荐的人现在又发出了这等荒谬绝伦的言论,保不准事后加茂家会再度因此面临着被怀疑的境况。
但禅城真却没有咒术高层话中明里暗里的威胁生出半点恐慌。
提出颠覆性的理论可能会被打上诅咒师的标签,但是真的掌握颠覆性的技术,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禅城真的计划是站在所有烂橘子的头顶,可是就连身为特级咒术师的御三家少当主五条悟,也免不了因为政治的原因被烂橘子们呼来喝去。
禅城真在咒术界更没有像五条悟那样的本地人优势,聚在她身边的完全是根本不牢靠的投机盟友。如果老老实实通过运作身边的关系爬上去,那简直不知道要爬何年何月。
想要迅速出人头地,比起遵守规则,还不如直接去创造利于自己的规则。
至于有没有可能因为太过惊世骇俗,而被所有高层联合封杀,这一点则完全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当你可以随时杀光室内所有人的时候,你就会自然而然对他们的所有言论失去敬畏。
在咒术界高层面前大发厥词,绝对比夏油杰在他视作‘猴子’的普通人面前侃侃而谈,要舒爽得许多。
禅城真站在所有视线的中心,笑眯眯地拍动自己的手掌:“确实,确实,所以我才会说,为今天准备的东西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百目鬼拉动了推门,一个穿着和服的男孩跑进了场地。
“……優吾!”
加茂家主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认识禅城真的悔意前所未有地升到了高峰。
他的失声顿时引得了周围人的注意,为了描补自己的失误,加茂家主甚至不惜从屏风后面走出,使自己的脸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我和妻子的幼子,加茂優吾,因为他没有术式,所以只是把他养在家里,希望他像普通人那样过着快乐的生活。”
“加茂家主爱子心切。”
旁边有人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未必在乎这个嫡子,从许多年前这个男人的风流韵事就闹得众人皆知。
全因为加茂一族的继承人位置空悬,加茂家主心切地想要生出继承祖传术式的儿子,因此后院里塞满了漂亮的莺莺燕燕。
可能是自己不中用的缘故,别说继承赤血操术的儿子,就连勉强有天赋的嫡子都没有生出一个。
加茂家主平时没少因为这件事而感人生大憾,此时也顾不得自爆短处:“这孩子平时缺乏教导,因此不知道这是他该来的场合……”
“等一下,为什么不让優吾自己说说呢?”
禅城真打断了他的话。
加茂家主顿时在心头对她生出了许多怨恨,又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加茂優吾的身上,因此不得不装出慈父的姿态。
“你说吧,優吾,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定要如实说。”
他在后面的一句话上加重读音,惹得加茂優吾的脸色因为这出人意料的‘慈祥’变得苍白。
“父亲大人,芽吹姐姐、芽吹姐姐,她……”
加茂家主强装耐心:“她怎么了?”
男孩稚嫩的声音拖成了一段哭腔:“芽吹姐姐……她把术式让给我了。”
禅城真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加茂優吾的后背:“去吧,去向大家演示你的赤血操术。”
加茂家主没想到自己千求万求的继承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虽然禅城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插手加茂内部的事物,但随着加茂優吾展现出了货真价实的[苅祓]、[百敛]、[穿血],他看着这个曾经被评价“究其一生都不可能有大成就”的儿子的眼神,禁不住变得炽热起来。
“这个技术已经初步实现,但是同样具有和魔术刻印一样的局限。譬如移植的时间过长,需要在年幼的时候一点一点移植,移植术式的对象最好在血亲中选取……”
禅城真在旁边悠悠地加入了不少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限制。
但在场的所有咒术高层都充分地理解了这些不足之处:伟大的技术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它是有些诸多严苛的前提条件的‘奇迹’。
倘若禅城真把自己的研究吹嘘得十全十美,反倒会引起在座所有人的疑心。
既然能移植赤血操术,那么也能移植其他的祖传术式,就算生得术式的回路也会老化,但是在座的高层们不得不因此而浮想联翩——
要是日后能组建由[无下限]、[十种影法术]、[赤血操术]组成的军队……
哪怕不考虑争权夺势,在座的人也难免有要为其未来做打算的晚辈,在自己百年之后,能将术式继承给中意的人选,那也能算做极为乐观的成果。
所以等到加茂優吾停止演示自己的术式,抽抽噎噎地站在一旁抹起眼泪后,禅城真委婉地朝着场外的人提醒道。
“所以,我能否有资格获得特级咒术师的评定,还得有赖于大家对于这项技术的评价……”
有别于禅城真刚刚踏入会场的时候,咒术界的高层纷纷对她展现出了格外热忱的态度。
“我同意禅城小姐的晋升申请。”
随着第一个人进行表态,其他人也很快跟着拍板做下决定。
“同意!”
“我同意!”
“特级……”
“当之无愧的特级!”
禅城真以毫无争议的结果,成为了当今第四位特级咒术师。
走出会场的时候,她的手还轻轻搭在加茂家主幼子的肩膀上,与加茂家主相谈甚欢。
这位仁厚的长辈完全不计较禅城真自作主张的行径,还如同当初那样,继续邀请她在加茂家久住,方便加深贺茂家与安倍家千年以来的情谊。
第40章
加茂芽吹已经很久没去咒术高专上学了。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最可亲可敬的前辈忽然有一天向着她问道:“你愿意无条件信任我的话吗?”
加茂芽吹点头。
于是她从两周之前就搬进了禅城真的房间,加茂家用来招待这位御门院家的客人的房间足够大,哪怕同时住好几个人都不会显得拥挤。
小真前辈让她对外称病,不要施展咒术,不能做咒术师的日子让她重拾了作为加茂一族女眷的无聊时日。
加茂芽吹只能待在池塘边喂喂金鱼,让仆人们每天送花过来装点她和禅城真的卧室。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她因为过于平淡匮乏的生活变得无精打采。
而加茂宅里也恰巧发生了一件大事,小真前辈评上了特级咒术师,她自己的弟弟加茂優吾因为姐姐的‘谦让’而拥有了赤血操术。
一时间所有的仆人在看加茂家嫡女的神色里都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怜悯,她的母亲在听闻这件事以后,将加茂芽吹抱在怀里落下心疼的眼泪:“我的女儿是一个那么好的孩子,何苦要牺牲自己这样做呢?……優吾,你的姐姐那么疼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对你的姐姐。”
被点到名的嫡弟懵懂地唯唯诺诺,而父亲在旁边不耐烦地踱步:“这又有什么?芽吹日后本来就是要嫁到别人家的,与其便宜了姻亲,倒不如留给優吾,还能让赤血操术继续留在家里。”
在以往,加茂家主其实在夫人的怂恿下,很有几分让芽吹招赘继承家族的松动,可是如今更好的人选蹦了出来,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女儿自然就变得不重要起来。
“既然優吾已经好了,那么你就把养在南院的那个人给退回去吧。”
加茂家主听罢,像往常那样敷衍道:“话却不是那样说的,人既然来了,可以给優吾做一个玩伴。日后他作为家主也好有一个可靠的左膀右臂。”
夫人不敢直接在明面上违抗丈夫的意思,于是再度抱着加茂芽吹掉起了眼泪:“这又是什么话?莫非優吾的兄弟姊妹还不够多吗?芽吹的病还没有好,你让她心里怎么想啊?”
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加茂芽吹的脸上,她心里觉得尴尬,但宅在家里的时日里多少对南院的事情有所耳闻。
加茂家主喜欢沾花惹草,给加茂芽吹弄出了一大堆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近些日子外室的儿子觉醒了祖传术式,于是他便打起了充作嫡子来养育的主意,目前还没有在众人面前亮相,是因为加茂夫人还没有放弃扶持女儿上位的念头,暂时没有放缓她的口风。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往日加茂芽吹觉得母亲爱她,可现在为優吾争取的时候,加茂夫人却不惜把她推出来作为违抗父亲的幌子。
加茂家主的眼神在芽吹的脸上扫过,不咸不淡地问:“就算不是同胞兄弟,但依旧能算作你的血亲……见我这样厚此薄彼,可是对我有怨恨了?”
这个家族的男人,在不想讲道理的时候,就会摆出这样一副态度。
如果她说出一个‘不’字,一定会受到严重的呵斥。
母亲轻轻推了推加茂芽吹的手肘,让她从思绪中回过神,加茂芽吹忽而感到这个家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往前是家里最有天赋的孩子,又继承着珍贵的祖传术式,哪怕不是男孩,却受到了许多前面姐姐们都没有拥有的优待。
自己可以去咒术学校上学,可以做咒术师,不用每天待在家里学习茶道和插花,不用规规矩矩穿着根本不方便活动的振袖和服,连走路都要落后家里的男人两步。
可现在这些优待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传闻中她失去了术式,也失去了被疼爱的价值。
加茂芽吹想要说话,说自己把术式让给弟弟不过是和小真前辈配合的一场戏,她依旧拥有赤血操术,而小真前辈还夸她快到达一级咒术师的水平了。
可是等她看到母亲在抱着她的时候,另一只手还不忘轻轻抓着優吾的手臂,加茂芽吹的喉咙瞬间就被棉花给堵住了。
她觉得母亲不容易,后宅里的女人除了生育以外就好像没有了别的人生价值。
自己有三个姐姐,可是有两位都不是和她一母所出。
从出生起,加茂芽吹就知道自己应该体谅母亲,前面的夫人因为生不出男丁被休弃了,所以新的加茂夫人不仅要生下嫡子,照顾继女,还要面对和丈夫有牵连的一大堆女人。
所以后来母亲生下弟弟,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是加茂芽吹搬出了母亲的正院。弟弟五岁的时候被发现没有术式,全家人都很不高兴,但是唯有加茂芽吹有些小小的雀跃,因为她又搬回了母亲的院子里。
她总是被家里人评价粗心、没有心眼、大大咧咧,加茂夫人有时候会在她撒娇的时候用指甲戳戳女儿的额头,说:“你要是有御门院家的那位半成心眼就好了。”
加茂芽吹依偎着母亲笑而不语——
要是没有足够的钝感力,她哪里能活得像现在这样开心?
可是小真前辈却好像把她此前竭力避免感受到的一切都打破了,原来矛盾没有爆发,不代表着问题并不存在。
加茂芽吹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事都不能怪禅城真的神来之笔,哪怕她一直像是只无知的稚鸟承欢加茂夫人的膝下,可是南院的那个人来了,她总有和姐姐们的命运相同的那一天。
她想起离开房间时禅城前辈温润美丽的笑脸,她让她‘听话’的要求中其实只包含了生病,哪怕现在将秘密脱口而出,也不算是违背了此前的约定。
可是禅城前辈的眼睛那么漂亮,笑意盈盈的弧线带着一点动人的温度,忽而让人好想逃到她的身边。
于是加茂芽吹退出夫人的怀抱,忍着酸涩对加茂家主低下头:“女儿怎么敢呢?”
——
回到禅城真的房间里,加茂芽吹有些失魂落魄。
小真前辈依旧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见到她回来后,才若有所感地从案牍中抬起头:“怎么样?”
“就那样吧……”
“没有格外说点什么?”
“有是有,说我既然不是术师了,又为弟弟做出这样的贡献。母亲请求父亲,让我以后的婚姻可以自己选择。”
禅城真轻轻地‘嗯’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她手上写字的动作也未有停顿:“你有一个关心你的母亲。”
“关心我?”加茂芽吹提高了音量,“关心我的话,她就该……”
后来的话她不再说了,因为她发现在加茂家如此的环境下,她的母亲不过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往好处想,关心确实是有,只是多寡罢了。”
加茂芽吹看着禅城前辈,想质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假使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技术,那么不选择她的弟弟又能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
或者说,假使……她真的失去了术式,受到这样的待遇也远比现在平衡。
只是她知道,倘若把这样的话说出口,那样美丽、危险的小真前辈绝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毕竟这种想法太过怯懦,而她现在却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于是加茂芽吹照样住在禅城真的房间里,她没有去咒术高专上学,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做不了咒术师……
尽管咒力没有消失,但任谁也觉得加茂芽吹无法忍受等级下滑的事实。
好在禅城真同样没有去咒术高专,她时而留在加茂家写些材料,时而出门会客。不受到管束的生活无所事事,加茂芽吹只好更贴近自己能亲近的唯一一人。
小真前辈平时一副很会照顾人的模样,但是工作起来时却有些无暇顾及。她有时候会在绘制图纸的时候,会把手搭过来,示意加茂芽吹帮她削铅笔。
等到加茂芽吹主动帮了好几次忙,禅城真这才意识到身边人是咒术高专的学妹而非自己的助手,才满怀歉意地朝她说道:“抱歉,有些没在意你的感受……如果无聊的话,我这里有些书可看。”
加茂芽吹摇头,从那一次见面以后,她的父亲和母亲就再也没有主动见过她了,因此她有一种迫切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想法。
禅城真瞧了她一眼,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我们出去逛一逛吧,秋天来了,你知道这儿哪里的景色最好?”
“不要紧么?……手里的事。”芽吹说。
“不是很要紧,是写给别人看的纸面报告。”
禅城真答:“反正他们也看不懂,所以只是随便写写。”
她最近移植术式的案例又成功了两起,整个咒术界的高层几乎都成了她的好朋友。
尤其是第二个案例,因为移植者是三代以外的血亲,导致术后的效果有些许不佳……这群重视血缘和家族传承的烂橘子,顿时抛弃了为数不多的顾及,一个接一个对禅城真热忱起来。
他们想要禅城真的笔记,试图复刻这门技术。可惜的是就连小学算术都没掌握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直接理解微积分定理。
魔术与咒术的基础认知就是存在着这么远的沟壑,放在对刻印有所了解的魔术师身上仍旧如此。
加上禅城真的笔记多数时候只有前提和结论,哪怕换做同时精通两者的人来看,也只会觉得这是言之有理的天书。
加茂芽吹听罢以后便不说什么了,等禅城真披好衣服起身过后,两人商讨一起去修建在加茂族地中的神社。
“是一间从平安时代就修建起的建筑。往日很少有人过去,不过你是贵客,父亲知道了不会说些什么。”
岂止是不会说什么,只要禅城真不把神社里的牌位搬下来当球踢,加茂家主恐怕屁都不会放一个。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以自己与禅城真交好的决策为荣,家里时常有酒会——作为特级咒术师、御门院家后裔的禅城真是个大人物,一定会收到邀请,而加茂芽吹作为家中待嫁的女儿是不便出席的。
但是她也听得见席间的各种传闻,包括父亲在酒后当众夸奖禅城前辈,说他当初一眼就看出还是三级咒术师的禅城真‘绝非池中之物’,讲她在阴阳师中是麒麟一般的天才,在咒术一道也能搅动风雨化为龙。
末了,他拍了拍‘不成器’的儿子的肩膀,要他向禅城真学习,最好能拜她为师。
贺茂忠行是安倍晴明之师,如今加茂家的嫡子拜御门院的次代当主为老师,也算是一段佳话。
——当时的禅城前辈是怎样拒绝的呢?
她说:“令媛是我非常照顾的后辈,再收令郎为徒,恐怕会乱掉辈分。”
和辈分相比,其实日本人更看重尊卑,而长居英国的禅城真更没有这个概念。
加茂芽吹在听闻这件事以后说不出的高兴,她想好歹除了父母之外,这个世界上总有人重视她胜过優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