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美女直播

两个黑衣人手持枪械护着后面的人走了出来。

“原来是魏少啊,魏少来这儿有何贵干?”

枪口更加用力的死死抵住太阳穴,孙孝廷低声说:“于总好大的魅力,魏朝宗都过来救你了。”

于海更放松的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身后人身上,声音比刚才更加虚弱:“二少没有朋友,不明白朋友两肋插刀的情谊可以理解。”

魏朝宗从进入地下室就看到了被挟持的于海,看到一把刀插在他的肩膀上,昏暗的灯光下于海的脸苍白如纸。魏朝宗险些站立不住,扶住墙才勉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

他不能倒下去。

于海需要他。

于海需要他。

魏朝宗深深看了一眼于海,似乎终于汲取到了力量,他的身体恢复了控制。

“来接人。”魏朝宗的声音冷淡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把于海交给我,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魏少来的正是时候,游戏正进行到高潮的阶段。”孙孝廷心思一转,笑道,“魏少要参与吗?以命赌命,我的筹码就是于海的命。”

“孙孝廷,你要的不是我的命吗!你有种对着我一个人!”孙震元想要挣开束缚去救于海,致幻麻筋的迷药却让他一点力气也施展不上来,脱力的跪倒。

孙孝廷讽笑:“这时候还不忘英雄救美啊。于总,你什么感想?”

于海淡淡道:“让他顾好自己吧。”

孙孝廷笑道:“可惜啊……大哥自作多情了。即使拿命换,于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看着孙震元黯淡萧索的神情,孙孝廷的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此时,魏朝宗和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走下了楼梯,一步步走近。

“停下!”孙孝廷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把你们的枪扔了,我一紧张可能会控制不住扣动扳机,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魏朝宗站的位置,更清晰的看到于海的虚弱,看到于海肩膀上蔓延的暗红血液。

魏朝宗眼底一片赤红,左手握成拳克制住颤抖,拿枪的右手竭力维持平稳。

孙孝廷用力握紧枪:“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你们的枪放下!”

于海注视着魏朝宗的眼睛,语气除了虚弱,一贯的轻松:“二少,你的游戏进度能不能加速点,我就算不被你打死,也要失血而死了。”

话音落地,身体不稳的晃了晃,但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那双泛红的眼睛。

孙孝廷未持枪的手下意识搂住于海的身体。

于海嘴唇轻轻开合,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开枪。

下一秒,于海用尽全力猛地撞开孙孝廷,身体向一侧倒去。

“嘭、嘭、嘭”

魏朝宗的手枪未装消音器,三发子弹连续射出。

孙孝廷脸上、胸口迅速绽开血花,他手中的枪脱落,怔愣的试图抬手触摸自己的脸,然而他的手只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满目惊愕之色的双眼失去了色彩,身体便顺着墙壁滑落,留下道道血迹。

魏朝宗扔掉手枪,跑过去跪在于海身边,他想伸手抱一抱于海却不敢触碰,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

“行了,我还没死。”于海维持意识中所剩不多的清醒,断断续续的说,“别……哭丧,给我松绑……去医院。我妈……记得……”

话未说完,于海只觉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昏迷前似乎听到两声悲痛欲绝的呼喊。

于海:……

好吵。

第46章第46章

于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小时候,他不知去哪儿玩了,回家时满身的泥土,飘出的香气勾引的他馋虫大作,他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厨房。

“妈,我闻到红烧排骨的香味了!”

妈妈看到他没有责怪,而是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鼻子真灵。小泥猴,你爸今天回来,一会就到家。”

小小的于海跳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我去接他!”

说完,又像个小炮弹一样转身冲了出去。

他跑出院门,跑过狭窄的巷道,越过飘着桂花香的长街,看到弯曲的小桥。

年幼的于海气喘吁吁的奔上桥的中心,终于看到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爸爸!”

于海看不清梦中父亲的脸,但知道他脸上的笑容慈爱包容。

“阿海。”父亲一点不嫌弃他的满身尘土,两手举着他架在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父亲的肩膀厚实、脚步沉稳,握住他双腿的手那么的有力。

小于海张开手做出飞翔的姿势,像只快乐的小鸟。

他的心里没有恐惧、没有烦恼,只有最简单的快乐。

空中,桂花漫天飞舞,小于海伸出手任由花瓣穿过指缝。

那条回家的路很长,走了一个完整的梦。

于海牵动唇角,感觉到唇上不一样的触感,睁开眼和一双呆愣的黑眸四目相对。

仿佛做贼似的,魏朝宗慌张的收回手。

于海感受嘴唇的湿润,又看了看魏朝宗手上捏着的蘸水的棉签,明白了魏朝宗刚才的举动。

五年前,他大病一场醒来,陪床的魏朝宗哭的双眼红肿、嗓子哑到说不出话来,看见他醒来刚动了动嘴,眼泪又劈里啪啦下来,大有水淹病房的架势。

现在的魏朝宗,除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很难和五年前哭得山崩地裂的小魏联系在一起。

于海不禁感叹一句世事变迁。

点滴水解不了干渴。

于海喉咙嘶哑的说:“水。”

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壶,魏朝宗赶忙倒了一杯,小心翼翼的一手拖着于海的脖子,一手给他喂水。

温度适中,正合适。

一连喝了三杯,心头的干渴才缓解,嘶哑的喉咙也找回些正常的音色。

“麻烦调一下床头,我想靠一会。”

魏朝宗放下杯子,按动调节床板倾斜的按钮,直到调整至一个倚靠舒服的最佳角度。

“我睡了多久?”

“31个小时。”

“我妈那边怎么样?”

于海记得他昏迷前交待了魏朝宗。

“我和阿姨说你临时有急事去了外地出差,需要至少半月时间。”

“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魏朝宗抿了抿唇,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用你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给阿姨发了消息。”

于海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做得好。”

魏朝宗悄悄松口气。

于海一天两夜没有进食,靠营养液维持生机,没说几句话已经体力不支了。

“有没有吃的?”

“我让人送份粥过来。”

“谢了。”

魏朝宗嘴唇嗫嚅了下,终究没说出什么。

粥送到后,魏朝宗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

这边于海正回复刘江狂轰乱炸的的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好得很,做噩梦就多去运动,保证睡个好觉。

然后转眼看见魏大少摆出投喂的架势,果断拒绝:“我右手好好的,可以自己来。”

魏朝宗颇为失望。

喝了一碗粥,于海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魏朝宗收到一条信息,查看之后却是看向了于海。

“怎么?和我有关?”

魏朝宗轻声道:“褚骋戎发来的,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聚一聚。”

于海抬眼:“褚大少的骨折好了?”

魏朝宗脸色一僵:“好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褚少体质非同常人啊。”

魏朝宗顺势对“体质非同常人”做出补充说明:“他从小就上蹿下跳的,可能摔出经验了。”

褚骋戎知道自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吗?又不是游戏,提高经验点还能增强恢复能力呢?

于海知道他胡扯八道,也没戳穿:“帮我转告褚少,受伤住院了,暂时不能赴约。”

魏朝宗打了几个字,不一会儿收到回复。

“他想过来探望你。”

于海点点头,对褚骋戎没有瞒着的必要。

魏朝宗收拾完餐具,又收起了桌板。

“还喝水吗?”魏朝宗小心翼翼的问。

“不喝。你那什么反应?”

于海发现魏朝宗今天说话声音十分轻柔,像跟婴幼儿说话一样,让他挺不适应的,开玩笑道:“我是要挂了还是怎么着?”

那一刀虽然捅的深,但离致命部位还有一段距离,况且刀子插进去之后没有立刻拔出来,他的失血量并不夸张,如果不是残留的迷药作祟,他不至于晕过去。

魏朝宗痛到麻木的心又有了疼痛的感觉,他喃喃低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别说那个词。”

于海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玩意:“走近点,有事问你。”

魏朝宗低着头走近,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斗败了的公鸡。

于海奇了:“怎么我醒了,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魏朝宗扯动唇角,眼中却没有笑意。

看着于海肩膀包扎的绷带,手上扎着输液管的针头,脖子上和脸上的伤口,他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于海问他,“孙震元、孙孝廷怎么样?”

听于海提到孙震元名字,魏朝宗有点不高兴,但于海把孙震元和孙孝廷放在一起提及,说明他们两个的重要性半斤八两,又不禁心情好了些许。

“孙孝廷死了。孙震元……”魏朝宗目光飘忽,“屁事没有。”

且不说孙震元挨的那顿胖揍断根肋骨都是正常的,于海见魏朝宗的神色,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或许孙震元受的伤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于海又问了一次:“孙震元怎么了?”

“反正没死,你就别管他了。”

魏朝宗的含糊其辞,更让于海确定了猜测:“魏少不说,我问别人也是可以的,或者……直接问当事人。”

魏朝宗眉头一横:“我说,但是你保证别生气,你的伤还没好。”

于海更好奇了,没做承诺,挑挑眉示意对方坦白。

“孙震元中枪了。”魏朝宗以更快的语速补充,“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他一点事没有。”

中弹,一点事没有。

孙震元是穿防弹衣了,还是钢铁人啊?

但是……没道理啊,他亲眼看着孙孝廷的脸都被打出洞了,还能反击?

于海目光幽幽:“你别告诉我,死透的孙孝廷回魂打了他大哥一枪。”

魏朝宗小声说:“至少枪是孙孝廷的。”

这情况,于海还能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子,一时额头青筋绷起,太阳穴突突的跳。

什么弱智行为,丫大脑皮层光滑的能溜冰了吧。

“魏朝宗,你……”

魏朝宗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半跪在床边捧着于海的手:“你说了不生气的。”

何况他已经对孙震元手下留情了,想到于海是因为孙震元才受伤,他就恨不得把孙震元一起送走。

当时他的枪口瞄准的是孙震元的头。

孙震元无畏无惧,目光只看着昏迷的于海,呢喃道:“也好,就让我做一场美梦,幻想完成了这笔交易。”

以命抵命,魏朝宗意识到孙震元所指。

孙震元不配!一万个孙震元也抵不上于海一根头发,孙震元不配为于海死,更不配被于海记住。

枪口微移,子弹击穿了孙震元的肩膀。

他目光冰冷,像看一个死人:“滚远点,不然下次我一定要你的命!”

然而此时,魏朝宗庆幸没有当场杀了孙震元,他担心于海惦念孙震元,更不能忍受于海对他生气、不理他。

于海也不是生气,他是无语:“松手。”

“我松开,你别……别生气。”魏朝宗不情不愿的握在手里的温热手掌。

“魏朝宗,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听到于海骂他,魏朝宗心放下一半:“我错了。但是,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于海:听你编。

“当时那种情势下,孙孝廷被打死了,我是帮孙震元制造正当防卫的证明。”

“噢,魏大少是深谋远虑啊。这么说,孙震元还得谢谢你。”

魏朝宗煞有介事的点头,看到于海似笑非笑的目光。

“谢就不必了。”

滚远点就行。

“况且,你被孙震元无辜牵连,这是他应得的教训。”

无辜?

于海:“邮件是你给我发的吧。”

魏朝宗表情困惑:“什么邮件?”

于海淡淡的吐了一个字:“装。”

魏朝宗的食指开始扣动病床的床单,目光却落在距离食指咫尺之距的手背上。

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皮肉带着点粗犷与磨砺,透着稳健和力量。

魏朝宗眸色加深,喉结滚动,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声音干涩:“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孙伯辉心脏病发作,送入翰方医院救治……”于海复述了邮件的其中一句,“这位发送邮件的匿名者,我有几位人选,一一排除之后,余下两人,你和孙震元。既然你否认,那只能是孙震元了,看来我要找个时间表达一下谢意。”

“谢他个屁!”今天魏大少的脏话格外多,魏朝宗闷声道,“好吧,我承认是我。”

第47章第47章

“那你就应该知道,昨天的孙孝廷策划绑架和我脱不开关系。”

可以说,孙家走到现在的地步,少不了于海在背后的推动,如今孙家的结局也在他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孙孝廷选择了铤而走险。

孙孝廷的选择是他性格所致,但于海不否认这其中和他的关联。

所以于海不怪孙孝廷,不怪孙震元,也不怨他自己。

如果事事按照剧本来,那多没意思。

不过是偶然发生意外,付出一点代价而已,这点代价他付得起。

魏朝宗绷紧脸,语气严肃:“你是受害者。”

于海笑道:“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结果就是你受伤吗?是你差点……”

死掉吗?

魏朝宗无法说出那个字。

于海的厌憎让他陷入焦灼,于海的远离令他痛苦不已。

但当他看到浑身鲜血气息微弱的于海,他才明白极致的痛是什么滋味。

没有什么比他健康的活着更重要。

只要他健康的活着,魏朝宗愿意用镣铐、囚牢和刀子把自己定在原地,看着于海走向另一个人。

前提是,那个人不能让于海置于险境。

“我如果早些解决孙家,一切都不会发生。”

魏朝宗反省的话饱含自责与懊悔。

于海无奈:“别丧着脸了,这不没死嘛。你是我朋友,也没义务什么事都帮我扛着。再说,出恶气还是要自己来才爽快。”

于海不懂对方为什么纠缠、恐惧一件未发生的事。

“你选择利用孙震元。”

于海不避讳的点头。

魏朝宗眼睫颤动了下,沉默了一会,才抬眼注视着于海,低声道:“我们是朋友。”

所以……

“为什么不选择我?”

“朋友是朋友,不是我手中的刀。”

“我心甘情愿做你手中的刀。”

所以,不要利用孙震元,利用我吧,我会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于海看着魏朝宗的眼睛,没有说话。

一时,气氛陷入沉默。

未得到回答的魏朝宗,一腔热情的火焰渐渐熄灭。

开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褚骋戎推门而入,温和的面具在看到两人的相处时,浮现数道裂纹,迅速扩大粉碎。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摘下眼镜揉了把眼又重新带上。

魏大少仍然是跪在床边的姿势……

要世界末日了吗?

他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跪的人和床上的人都这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场景。

难道这是他们私下常用的相处模式?难道魏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不是怪癖根本解释不了眼前的超自然现象啊,那可是心高气傲的魏朝宗!

褚骋戎倒抽一口凉气,他不会被魏大少灭口吧。

于海打招呼:“褚……”

“不好意思,打扰了。”

于海刚说了一个字,就见刚打开门的褚骋戎头也不回的关门离开了。

他看了眼跪在床边的魏朝宗,瞬间明白了原因。

“还不起来?褚大少已经被你潇洒的跪姿吓出门了。”

“嗯。”魏朝宗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手指慢慢的向着于海手背的方向挪动,“放心,他不敢出去乱说。”

于海:?要宽心的人是他吗?

“丢脸的又不是我,我很放心。”

致力于悄无声息中触摸他朝思暮想手背的魏朝宗闻言,眼中染上了期待:“你不担心他向外宣扬我们的关系?”

于海扬眉:“我们什么关系?”

魏朝宗一鼓作气勾住了于海的小拇指,故作犹疑的说:“我们这个姿势,应该不是正常朋友关系。”

于海:……

真是没想到,丫还知道跪着不正常啊。

说实话,如果不是褚骋戎的突然到来,他还真没意识到魏朝宗一直搁那跪着。不能怪他,只能怪魏朝宗的下跪的姿势太自然了。

“不好意思,魏少。”于海轻飘飘的说,“我没你那么大儿子。”

魏朝宗一点不生气,经过一番仔细斟酌,试探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关系,也可以做这种事的。”

于海:?

“我说了你别生气。”

熟悉的句子再次出现。

魏朝宗哪里形成的习惯,说句话都要申请无罪豁免权了。

做事说话瞻前顾后,完全不像外界传闻独断专行的魏大少,也不像那个认定目标无所畏忌的小魏,于海差点怀疑魏朝宗被夺舍了。

“你说。”

食指勾着小拇指晃啊晃,魏朝宗喉结滚了滚,心口热烫:“于海,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特殊的社会关系,叫做……主奴。”

于海:……

艹!

TMD魏朝宗脑袋被门夹了吧!

他说刚才褚骋戎一副见鬼的样子,估计是以为他俩有特殊癖好,在这搁他大爷的玩情趣呢。

魏朝宗和褚骋戎不愧是同一个圈子的朋友啊,真是见多识广,脑波频率都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啊。

他还在那假定父子呢,人家已经上升到调教精神和□□的另一个层面了。

于海自觉追不上这些豪门子弟的“思想境界”,在魏朝宗期待的目光中,于海让人赶紧起身滚蛋。

褚骋戎看到就算了。

一会医生或护士看到,接下来几天他将被异样目光包围了。

魏朝宗被于海从病房轰出来后,细细回味于海骂他的神情,觉得那时的于海表情生动,比平时的他更加吸引人。

那一刻的魏朝宗心脏砰砰直跳,血液沸腾膝盖发软,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跪在于海脚下的冲动。

魏朝宗吩咐守在门边的保镖,让他们有任何突发情况都要立刻通知他,才放心离开。

既然于海这会不愿意见他,魏朝宗打算回家做一餐晚饭带过来,希望于海能看在晚餐的份上,让他进门。

为了避免遇到于海妈妈不小心漏出马脚,魏朝宗让司机开车去了周家大宅。

这个时间点,周维应该不在家……

魏朝宗略显轻快的步伐在看到二楼扶手处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周维:“上来。”

魏朝宗充耳不闻,脚步直接转向后厨的位置。

“你的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但一个受伤的于海,我还是能拿捏的。”周维面带倦色,声音依然沉稳和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魏朝宗瞬间攥紧了拳头,片刻后松开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好,我上去。”

书房。

魏朝宗坐在周维对面,双腿交叠姿态随意:“说吧,不要浪费时间。”

周维察觉到他的转变,尖锐的魏朝宗变得游刃有余,他预感到这次的谈话不会顺利,或许比往常更加棘手。

“你杀了孙震廷,开枪打了孙震元。”

“与你无关。”

“你身处青奚,身份是周家继承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周家,牵动周家的利益。”

“少跟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牵连周家了吗?就算我让周家利益受损,你大可以把我的身份和权力收回去。你、我之间争夺,周家的结局会比孙家惨烈吗?我也想知道呢。”魏朝宗不屑地冷笑,“可惜你不敢。”

魏朝宗太了解周维了,他知道周维对周家变态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周维把周家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于海是魏朝宗的软肋,而周家便是周维的软肋。

拿周家利益说事,在魏朝宗这儿毫无用处。

“你把家族看的无足轻重,却在仗着周家的势横行。”周维平静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背后没有周家,现在的你已经被关押收监了,等待的或许是长达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或许是死亡。”

“周维,你怎么也做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假设。”魏朝宗不耐烦道,“好,我告诉你,坐牢或者去死,老子都乐意。”

“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魏朝宗目露寒意:“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评判。”

周维从抽屉中取出一支录音笔,放在办公桌上。

“我不评判他,只告诉你真相。”

录音笔被打开,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让魏朝宗心中一紧。

【重来一次的假设,对我毫无意义,因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五百万对于当时的我是个天文数字,一个足以打动我的数额。即使现在,如果周先生给出的东西足够打动我……我依然能做出如周先生所愿的选择。】

【我是个商人,我不否认接近魏少是因为有利可图。某天,当他丧失了利用价值,或许也会放弃他。】

魏朝宗听到后面已然心绪平静,不发一言的听完了录音里的内容。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失望悲愤,魏朝宗甚至勾了勾唇角,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听完了,然后呢?还有什么其他的,一并拿出来。”

周维敲了敲桌面,目光深沉:“这些还不够让你认清现实?”

“认清了……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位置的。”魏朝宗低声笑语,“他嘴上严词拒绝,却是一如既往的心软。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那么就可以一直呆在他身边了。”

周维微不可察的蹙起眉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小时前,我跪在于海面前。”魏朝宗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回忆道,“我说,我想做他的一条狗,留在他身边。可惜……他拒绝了。”

周维疲倦的双目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呵斥:“你疯了!”

第48章第48章

“疯了?”魏朝宗不以为意,“你应该最明白,我的疯病从哪来的。”

那个女人留给他的东西不多,“疯病”是其中之一。

周维放缓语气:“阿朝,你冷静些,让你情绪不稳定的因素就在你眼前,不要把责任推给已经故去的人。”

“我为什么要追究责任?我乐意为他犯病,我乐意为他发疯。而你……你嫉妒我,周维。你想跪倒臣服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周维嘴唇蠕动没有说出话来,他无力反驳。

魏朝宗提到的那个人即便离开这世上多年,仍然具有击溃他的能力。

十年前,周瑶忌日的那天,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喝酒麻痹思念的痛苦,醉酒之后的他终于敢放肆的释放自己的感情。

周维一遍遍抚摸周瑶的照片,倾吐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感,却不巧被忽然回家的魏朝宗撞见。

为了避免魏朝宗误会,周维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世秘密告诉了魏朝宗。

“阿朝,我爱你妈妈,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对她有兄妹之情,更多的是男女之爱。”

那时的魏朝宗虽然年纪不大,面对突然揭露的真相,却是意外的淡定。

“这是你一直洁身自好的原因?”

“是的。”

“她已经不在了。”

“我对你妈妈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流失,我忠实于自己的感情,也会遵守和你妈妈的约定,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只要知道,周家早晚是你的。我在等你长大,等你有足够的能力撑起周家,我便会把它归还给你。”

魏朝宗默然不语。

周维不知道那刻的魏朝宗在想什么,对方沉默片刻,问道:“所以,你一力支撑周家、照看我,都是为了她?”

“没错。”

“我明白了。距离我接手周家还有很长时间,希望你不会后悔。”

“阿朝,我不会后悔的,能够履行对她的承诺,是我余生唯一有意义的事。”

时隔十年,魏朝宗平静的询问:“周维,你做了十四年周家家主,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周维一怔,没有如十年前一般斩钉截铁的否认。

“那个女人留了句话就走了,没有任何的留恋。而你为了那句轻飘飘的话,独自一人守了周家十四年。周维,你不可怜吗?”

周维眉心微蹙:“注意你礼仪和教养。那是你的妈妈!你怎么能这么称呼她。”

“少给我在这儿立道德牌坊。”魏朝宗嗤笑,“我只不过是她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而已,周维,你也是。”

“你说什么?”

魏朝宗面带讽刺,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是她俘虏魏桦南的棋子,她不配做我妈。”

外界传闻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周维脸色阴沉,那双被岁月侵蚀的双眸燃起怒火:“魏朝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为了生下你九死一生,为了让你感受到家庭的温馨,一次次忍受魏家的折磨,为让你继承一个不再风雨飘摇的周家,她付出了多少艰辛。”

魏朝宗讥笑:“这十四年,你也是这么催眠自己的吧。她为了你、我,为了保护周家人,献祭了自己的青春、爱情、健康甚至生命。”

周维目光沉沉:“魏家对你说了什么?这世上,你唯一不能责备的人就是她。如果不是魏桦南,她就不会离开我们。”

周维四岁时被周家收养,同年周瑶降世。

周瑶的父母忙于公务,陪在周瑶身边最长时间的便是周维。

两人青梅竹马相互陪伴长大,对外称是亲兄妹,实则年少的他们早已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暗生情愫。

那时,年少的他们最大的忧愁是如何处理这段不伦的感情。

后来周瑶的母亲病逝,周克泰深受打击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敌家趁势联合给予周家沉痛的打击。

周家受到四面伏击形势危如累卵,周瑶割舍与周维的羁绊,选择了早已定下的联姻对象——魏桦南,两人各取所需,周瑶为魏家诞下一子,然后借助魏家的势力挽救周家。

后来周维离世,周瑶回到周家,带领周家起复,重振往日的辉煌。

周瑶在商界声名鹊起,就在一切向好之际,魏桦南某天忽然和周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强行将周瑶带走,却不幸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两人再也没能回来。

这是周维告知他的“真相”。

魏朝宗以为那就是真相,因为自从他记事开始,他的父母只要共处一室,必然会发生不愉快的争执,两人永远满目怒容相对,像化不开怨恨的仇人。

这样两个人的结合没有感情似乎才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

周瑶和周维之间的确产生过朦胧的情愫,但这一切都在周瑶遇到魏桦南之前。

周瑶的日记写道,她和魏桦南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两人彷佛天生的冤家,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打闹。

十八岁的周瑶心高气傲,初始压根瞧不上这位公子哥,觉得对方空有漂亮的皮囊,嘴巴却毒的很,一点不绅士。

然而不知何时她对这位瞧不上眼的公子哥动心了,从此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而令她体会到从未有过喜悦和甜蜜的是,魏桦南也喜欢她。

甫一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步入了婚姻殿堂,婚后的三年是周瑶自认为度过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周克泰离世,周瑶是周克泰唯一的血脉,作为周家继承人,尽管她对魏桦南有万般不舍,但周克泰曾经日复一日的教导回荡在耳边,提醒她必须要回到周家主持大局。

周瑶的感情在异地的思念中日益加深,而曾经诉说着不舍的魏桦南却在灯红酒绿中渐渐忘却了远方的妻儿。

两人分居两地分别日久,成了魏桦南背叛的借口。

周瑶恨极了魏桦南,也爱极了魏桦南,她不能忍受魏桦南的离开,于是用尽各种手段试图将魏桦南“捆绑”在自己身边,即使得到的是怨怼、暴力,也绝不放手。

“你知道五年前我离家的原因吗?我被骗了十几年,如果不曾看到周瑶的日记,我大概还会自我欺骗下去。”

自我欺骗周瑶为周家、为他付出了一切,自我欺骗周瑶平时看他冷漠的目光是她不善于表达,自我欺骗周瑶拿着刀子将他刺的遍体鳞伤、把他推下楼梯摔成昏迷、下药将他迷晕割破他的手腕伪造自杀的假象,是因为周家、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压力过大犯了疯病,实际上周瑶的内心是爱他的。

周瑶爱他。

倒在血泊中的年少魏朝宗看着癫狂大笑的周瑶,不断催眠自己,不断欺骗自己,不要怕,妈妈是爱你的,她不舍得你死去,妈妈只是太痛了太累了,她需要一个人去分担她的疼痛。

然而周瑶自始至终爱的只有那个伤害她最深的人,魏朝宗受伤是她将魏桦南骗过来的借口,周维是她引魏桦南吃醋留住对方的手段。

“她连死都只想带走那个烂人。”

周瑶和魏桦南的死,是周瑶一手策划的。她在日记中写道,她和魏桦南总归要在一块的,活着总有人打扰,那便死了去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真好,他们终于要永远的在一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累赘,你也一样。”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依然毫无波澜。

魏朝宗恍然大悟,冷笑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上面写了什么内容重要吗?你亲身感受到的,难道不是事实?”周维语气沉重,“如果她不爱周家,为什么选择在周家危难的时刻义无反顾地回来支撑起重担。如果她不爱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煎熬那么些年。她要尽可能的陪伴你长大,尽管她的精神饱受折磨,她的心千疮百孔。”

“我不需要所谓的陪伴。”魏朝宗面色漠然,他不想和周维辩驳陪伴与疼痛孰轻孰重,“她爱与不爱,我不在乎,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思考无用的问题。她爱谁,不爱谁,都和我没关系,留给在乎她的人苦恼吧。”

周维似乎失了力气,矍铄的双目中显露出少见的疲倦,叹息道:“你不该恨她,你不能恨她,罪魁祸首是魏桦南,他才是不幸的根源。”

“不幸?我不怨恨她的离开,只遗憾他们离开的太早。魏桦南……”魏朝宗提起这个名字,如同说起陌生人般毫无感情的冷漠,“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会让她好好看着……看着我如何将加诸在身上的伤口一刀一刀还给那个不是人的玩意。”

“阿朝……”周维被他语气中刺骨的冰冷所震慑,一时竟然失语。

魏朝宗起身,已然失去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阿朝!”周维提高声音,叫住离开的魏朝宗,“我不想看到你走向和你母亲同样的结局。”

“不会的。”魏朝宗平静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他,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即使我身在地狱。”

即使变成毫无人性的恶魔,魏朝宗也会在伤害于海之前,将自己杀死。

第49章第49章

住院第四日的傍晚,于海收到李崇明的问候,约他出来吃饭。

于海对李崇明没有隐瞒的必要,告知了住院的实情。

李崇明当即要过来看他。

于海安抚道,不着急,身体已经恢复大概,今天晚了,明天过来吧。

李崇明也未强求。

接着两人闲聊了几句,问他在哪家医院,以玩笑的口吻说他家的关系网全在医院里了,能用到的时候千万不要浪费。

有魏朝宗这座佛爷镇在这儿,于海得到的已是最优的治疗和最好的待遇了。

于海笑回,小伤而已,暂时用不上李少的人脉。

不过李崇明要过来看望他,地址还是要报的。

李崇明收到消息后,回复道,巧了,我们自家人的医院。

于海自然知道以李家的经营规模,肯定和许多医院有紧密的商业合作,他入住治疗的这家私人医院和李家却不仅限于商业上的关系,还是姻亲——院长是李崇明的舅妈。

于海苏醒当天,那位邹院长来过病房,和魏朝宗客套寒暄之后亲自检查了病例。

而他和李崇明聊完天,临近医院下班时刻,那位邹院长又过来了一趟。

从她一进门,于海就敏锐的感觉到她与上次态度的不同。

多了几分审视和不知从何而来的亲近。

“魏少不在?”

“嗯,邹院长有事找魏少?”

魏朝宗和他一起用完午饭后去了公司,这会儿应该是在家客串厨子。

邹院长笑着摇头:“我来看看你的病情。”

这次检查病例尤为仔细,邹院长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说他身体恢复很快,再过三天就能出院。

于海认真听着,然后就听对方话音一转忽然开始和他聊起了生活话题。

“我叫你小于,可以吗?”

“当然,邹院长。”从年龄上来讲,邹院长比他年长三十,叫他小于完全不过分。

“小于从小在青奚长大?”

“土生土长本地人。”

“28岁。年龄倒也好。”

于海满头问号:“什么?”

邹院长慈和的微笑:“28岁的年纪,身体素质好,有利于恢复。”

又问道:“小于,在做些什么工作?”

“小本生意,开了个公司。”

“年轻有为。”

“你和魏少关系看起来关系很好。”

“嗯,我们是朋友。”

到此,于海还以为这位邹院长是借着和他套近乎的劲来打探魏朝宗的消息。

毕竟于海的行业和医药扯不上什么联系,但魏朝宗不一样,他手中握着的资源和人脉涵盖方方面面。

直到邹院长问:

“小于,你有女朋友吗?”

于海脑子卡壳了下,顿了顿说:“没有。”

“有男朋友吗?”

于海看着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邹院长。对方的眼神温和,如同一位关心小辈生活的邻家长辈。

“没有。”于海无奈的笑了笑,“邹院长是要帮我介绍对象吗?”

邹院长笑着摇摇头:“你们年轻人有主见,自由恋爱就好。”

她来的时间太巧,于海不用猜也知道和李崇明脱不了关系。

果不其然,邹院长刚走不久,于海就接到李崇明的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忐忑:“我舅妈没跟你说什么吧。”

“问了我一些个人情况。”

李崇明沉默半晌,尴尬的说:“我舅妈就是喜欢打听小辈的信息,拉媒保纤。”

“那倒不至于,邹院长挺开明的,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男朋友。”

若是事关其他人,于海评价邹院长开明,李崇明定要附和一句。

毕竟在恋爱和择偶上,他舅妈是少有一直坚定支持他选择的人。

此刻,李崇明已经顾不上舅妈是否开明了,他满脑子都是于海有没有男朋友。

李崇明呼吸急促,对答案渴望而又胆怯:“你怎么回答的?”

于海和他截然相反的轻松:“如实回答啊。我还以为邹院长要给我介绍对象,结果邹院长说支持自由恋爱,跟人家一比,我这思想都落后了。”

李崇明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挂断电话忍不住抓乱了头发:他就不该提前给他舅妈打那通电话!

可是于海不让他今天过去,他又太想了解于海的情况了。

当时得知于海住院后,几乎没经过思索,李崇明便迫不及待的向舅妈询问情况。

魏朝宗非常肯定,刚开始询问时他的情绪十分稳定。

“舅妈,我有个朋友在你的医院,我想打听一下他的消息,他叫于海。”

“于海……”邹院长记得魏少送来的那位受伤的患者就叫于海,因为魏少的关系,她还亲自去看望了一趟,“被刀子捅伤左肩的那位男士?”

捅伤?!

于海只说他快要康复了。

仅聊了一句,李崇明稳定的情绪就崩盘了。

心中一紧,话音里不由得带出了焦急:“严重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没有大问题。”

李崇明这才放下心,就听他舅妈打趣的问:“崇明,你这么关心他,你们什么关系呀?”

李崇明默了一瞬,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压下紧张,平静的回道:“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啊。可以发展发展,我看这小伙不错。”

李崇明脸有些发热:“舅妈,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顿了顿,又说,“您帮我多关照他一下,他忙于工作,可能会忽略身体情况。”

“好。”对面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过来亲眼看看他。”

“我知道了,再见舅妈。”

李崇明慌乱的结束了通话,没想到舅妈前脚刚挂断电话,后脚就去了于海那查看情况。

听到于海的描述,李崇明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羞耻的脚趾蜷缩,但又忍不住偷偷的想,于海是否听得出舅妈的言外之意呢?

以于海的敏锐,他应当能觉察出来吧。但是,于海没有生气,反而同以前一样和他谈笑风生,是不是证明于海对他并不排斥,他是不是有机会更加靠近于海。

这样的想法反复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以至于李崇明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眼下都有了黑眼圈。

“崇明,下来吃饭。”他妈亲热的招呼。

自从家里人彻底接受了他性向的事,经过互相剖开心扉的长谈,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比三年前更加亲密些。

李崇明心中流过一阵暖流,恰好此时调节家庭矛盾的大功臣跑步跨入客厅。

“大哥早。”李崇明热情的打招呼。

李崇辉穿着运动服,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打量他打趣的说:“哈哈哈,小明,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老哪,这一晚上干啥去了,脸上都长皱纹了。”

李崇明吓得脚步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李崇辉也被他吓了一跳:“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心理素质太差了,人都会老,多正常一事儿。”

后半句不说还好,话音未落地,李崇明也不下楼吃饭了,慌慌张张的往楼上跑。

楼下李胜、蒋若云夫妻两个看着小儿子这动静都傻眼了,李崇辉更是目瞪口呆。

片刻后,三人对视一眼,都闹不明白李崇明行为异常的原因。

蒋若云指挥李崇辉让他上楼看看情况。

李崇辉刚走上二楼,他弟就出门了。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领子上还系着领结,方才的黑眼圈也淡了,整个人精神焕发。

李崇辉整个人都麻了:他一句话的威力那吗?一会的功夫,他弟这是去了趟美容院啊!

李崇明无视呆在原地的李崇辉,迤迤然下楼,举止优雅的坐在餐桌前,疑惑的问道:“怎么都愣着,不吃饭吗?”

惊呆的三人这才回过神。

蒋若云试探的问:“崇明今天是要参加活动吗?”

“不是。”

李崇辉灵光一闪,瞬间觉得自己悟了,兴冲冲的问:“小明,你是不是要和去约会啊,和那个叫于……”

李崇明一眼瞪过去让他哥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蒋若云:“约会?”

李崇辉做了个嘴唇上拉链的动作,表示已被封口。

蒋若云笑道:“爸妈既然已经接受了,你要是真的有中意的人,可以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说着眼神警告性的扫过李胜。

在老婆目光的威压之下,李胜就算心里仍有抵触,还是附和道:“你妈说得对。”

“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瞧瞧以我儿子的眼光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李崇明心中一软。

李崇辉憋不住抢话:“人可太帅了!不然我第一眼就能知道我弟喜欢人家,我要是喜欢男的,我也沦陷了!”

李崇明瞪过来的目光更凶了。

李崇辉不怕死的眨眨眼。

蒋若云没见过真人,听李崇辉描述只觉对方夸大了,笑道:“长得好看当然好。不过,不能以貌取人,最重要的还是人品。”

李胜顺嘴接了句:“还有能力。”

家里已经两个废物好大儿了,艰难扛起家的老父亲只能把微薄的希望寄托“外援”了。

李崇明脱口而出:“他很好!”

“对啊,人家白手起家,现在一大公司的总裁。”李崇辉补充,“简直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跟我性格也合得来。”

李崇明无语了。

他知道于海魅力大,怎么他哥一个人死直男都对于海念念不忘。

第50章第50章

为防患于未然,李崇明转移焦点:“哥,你相亲怎么样?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嫂子?”

此话一出,李胜和蒋若云顿时将视线投向李崇辉——他们抱孙孙都指望大儿子了。

李崇辉腾地蹿出几米远,身姿矫健的三两步跨上楼,逃跑了。

用餐期间,过热的大脑冷却稍许,李崇明开始慎重思考今日穿搭,他是去探望病人而不是约会,要以病人的观感为首位。

穿清爽休闲点,病人看着也会心情放松吧?

李崇明缩短了一半的用餐时间,饭后又回了趟房间,再次下来时手上的腕表换了一块,衣服换了一整套,由正装换成米色休闲款。

蒋若云:……

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无奈。

于海卧床休养的第7天,病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魏朝宗眼中的不速之客。

李崇明对着电梯映出的人影自我调整形象。

一只手捧花,另只手整理了下衣服,做了几次吐息,等心情平复径直走到病房门口,然后愣住了。

李崇明没想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魏朝宗…他怎么会在这儿?

刹那间,李崇明想到那次机场所见的场景。

魏朝宗对于海异乎寻常的态度,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那时他处于惊恐之中,失去了部分敏锐度和判断力,但偶然一瞥,觑见魏朝宗看向于海的目光的神色,他心想,这两人或许相互熟识。

此刻,李崇明愈加坚了定心底的猜测——两人早就认识了。

魏朝宗正坐在沙发上削果皮,看到李崇明的到来,动作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慢悠悠削皮,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有人进门。

李崇明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崇明,你来了。”于海手下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微笑看了眼到来的李崇明,继续将视线转移到未完成的工作中,“麻烦你等一会,我这边马上处理完。”

李崇明打量于海的状态——左肩缠着纱布,右侧脸颊贴着创可贴,但气色不错精神也挺好,他放心许多,将花放在茶几上,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先忙。”

刀子削掉连皮带肉削掉厚厚的一片,魏朝宗冷哼:崇明?叫的可真亲密啊。

李崇明则默默站在原地,猜测两人的关系。

两分钟后,于海回复完工作的消息,合上了笔记本。

还未抬头,一只修长的手托着一个果盘放在支起的小桌板上,果盘上还贴心的放了小叉子,于海手指轻推了一下果盘的沿。

魏朝宗从善如流的将果盘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接着动作丝滑的收走了放在桌板上的笔记本,然后又收起了案板。

李崇明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个男人的举动和于海的反应,两人之间的互动十分自然,直觉告诉他,魏朝宗和于海不止熟识,而且关系匪浅。

“怎么站着?”于海抬头,笑道,“坐。”

病房里放了一个长沙发,隔着一方茶几的对面还有两张沙发椅。

长条沙发被那个男人占据了,他右手搭在靠背之上,左手滑动手机,低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李崇明选了张靠病床比较近的沙发椅,调转方向对着床位之后,坐了下来。

却不料于海这时起身下了床。

李崇明连忙也站起来:“你别动,我看看你过会儿就走。”

于海右手按住受伤的部位,小幅度活动了下脖子:“没事,老躺着筋骨都躺软了。”

他醒来当天已经躺不住了,除了处理工作和睡觉,其他时间他都是漫无目的地和魏朝宗聊天溜达。

李崇明才看到于海脖子上也多了一道伤疤,这个位置太敏感太危险,让他想到许多可怕的画面,心脏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疼,他忍不住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于海笑了笑:“看着严重,其实没有大碍。”

他伸展伸展没有受伤的右臂。

魏朝宗原本在默默的生闷气。

虽然现在的他能控制自己不要去干涉于海的人际交往,但亲眼见到于海和其他人亲密交谈还是忍不住气闷。

不过看到于海大开大合的活动手臂,心中的闷气瞬间转化成焦虑。

“动作小点”。”魏朝宗随手扔掉手机,起身按住于海右侧的肩膀,“别动了,我给你按一按。”

有免费提供的按摩服务,并且这几天魏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按摩技法,于海没有拒绝,顺势坐到了长条沙发上。

魏朝宗不敢用太大力气,手掌在右肩适度揉按了片刻,便着力到他的手臂。筋脉相连,他担心扯到左肩伤口。

李崇明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魏朝宗显而易见对于海是有心思的,于海的态度他却看不出来。

李崇明心脏骤然一缩,两人难道是一对?

李崇明喜欢于海没错,但横插一脚的事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线。

他要放弃吗?

可是,可是……万一于海只是把魏朝宗当做普通朋友呢?

况且昨天于海才说了——现在没有交往对象。

于海向来坦荡,不会就此事骗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退一万步来讲,若于海是故意骗他的,岂不恰好表明于海对他有别的意思。

后面的猜测让他产生几分无法忽视的兴奋,李崇明为此感到羞耻,却又压抑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不得不强行转移思绪,克制自己的浮想联翩。于海不会说谎,那魏朝宗便和他一样,是追求者……

李崇明扪心自问,虽然他的家世不如魏朝宗,但做恋人甚至伴侣,他的竞争力不会比魏朝宗差。

只看那次机场,魏朝宗喜怒无常目中无人,且藐视生命极端冷漠,这样永远缠绕负面情绪的人,对情绪稳定豁达的于海来说,无疑是负累。

何况魏朝宗家世显赫,是周家、魏家两大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要和于海在一起,必定受到重重阻碍。

而他已经克服了这些障碍,不会让于海受到任何外来的压力。魏朝宗或许可以给于海一些他拿不到的项目和资源,但李崇明可以给出的也不差。只要于海和他成为一家人,以后半个李家都是他的。

李崇明渐渐坚定了心中所想。

为什么要放弃?能遇到于海,是他人生的幸事,幸运已经来到他的眼前,难道要眼睁睁看它溜走吗?

李崇明以前从未对人动心过,而于海是第一个让他心有触动的人。第一眼或是见色起意,而后或许是吊桥效应产生的辗转思念,再后来为他的风度折服、被他的性格吸引。

无论如何,那份喜欢已然扎根于心底。

他隐隐有预感,错过眼前人,将会是他终生的遗憾。

“哪天出院定了吗?我过来接你。”李崇明决定更主动一些,“我请你吃饭,庆祝出院。”

魏朝宗冷笑,揉按胳膊的手从小臂滑落到手腕,然后握住了粗糙带茧的大掌。

握在手心把玩了会,指腹上的茧子摩挲着他的手,一股痒意从掌心传递到心里,魏朝宗逐渐心猿意马。

于海不用看就知道魏朝宗又在耍小伎俩。既然对方不想继续按摩了,于海便干脆的抽回手。

一下没抽动,于海瞥了眼视线胶粘在他手上、手指试图和他交叉的魏朝宗,对李崇明说:“接就不用了,司机会过来接我去公司。吃饭庆祝可以有,不过这次轮到我请,不能老吃你白饭啊。”

对着他手掌做小动作的魏朝宗终于消停。

于海顺利收回手,搭在沙发靠背。

李崇明弯起眼睛,忍不住高兴,心想:别说一次两次,吃一辈子他都乐意。

而魏朝宗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丧失握手权,于海还跟野狗约了一块吃饭,双重打击。

“忘了介绍。”于海笑道,“你们互相应该早就认识了吧,机场见过面。”

李崇明得体的点头示意:“魏少。”

魏朝宗扯扯嘴角:“没见过,不认识。”

“我一个无名小卒,魏少不记得也正常。”李崇明面色如常,笑盈盈的说,“提到机场,于海,那次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真是丢大人了。”

魏朝宗冷哼:“一条狗也怕。”

李崇明没有争辩,而是看着于海坦然承认,语调里掺杂了些许感慨:“我是挺怕狗的,以前总觉得自己是胆小鬼。不过现在我反而感谢这个弱点,让我能够结识到你这样仗义的朋友。”

“举手之劳。”于海调侃道,“能和李少成为朋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重中之重的医疗保障这块可算让我拿下了。”

李崇明喜上眉梢,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以后但凡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找我,不然我可生气了。”

魏朝宗不想看于海跟野狗深入聊下去,把果盘端了过来放在于海面前,淡声道:“不吃就氧化了。”

于海顺手将果盘推向对面:“吃点水果,这可是魏少亲手切的。”

李崇明暗自得意,看来于海确实对这位魏少没什么特殊的,反观魏朝宗,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

除非于海亲自动手,其他人谁削皮切果都不重要,关键是于海把它送到他面前。

李崇明抬眼不经意似的瞥了眼魏朝宗,慢悠悠用叉子开始吃水果。

魏朝宗脸都黑了:吃吃吃,毒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