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51章
虽不算是吃饱喝足,但贺不疑还是大大的满意,临睡觉前抓着冯又又,在她嘴上亲了好大一口。冯又又愤愤的擦着嘴,跑进卧室里,把门关的好大声。
早晨贺不疑没有起来健身,因为知道冯又又铁定会躲着自己,还是不要白白受累的好。
工作那么辛苦,每一分体力都要花在刀刃上。
他悠闲的喝咖啡、看早报、读邮件。
该到上班时间了,走到冯又又房间门口,笃笃笃敲了三声。
“冯又又,上班了。”
过了好一会儿,冯又又才冒出来。
还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不是他以为的躲着他,而是真的刚醒。
“我……我晚点自己去——喂!你干嘛!”
贺不疑直接走进了她房间,扫视一圈。
被窝乱糟糟的,窗帘拉开一半,拖鞋凌乱扔在地板上。
他捡起两只拖鞋,走回冯又又面前,蹲下来:“脚。”
冯又又发怔。
贺不疑握着她的脚,帮她一只只穿好拖鞋。
冯又又昨天晚上睡的不好,睡眼惺忪的,傻乎乎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有她爸爸帮她穿过鞋。还是小时候。
贺不疑捏捏她的脸,“邋遢鬼。”
冯又又才回过神,大惊:“你摸了我的脚,又来摸我的脸!”
贺不疑无语:“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上我了。”
他催冯又又:“快换衣服,今天不能再翘班了,我上班三年都没今年一年翘班翘的多。”
“怪谁”
“怪我,”他啧声,“好了吧快快快。”
冯又又被他推去衣帽间,不上班计划失败……
因为这个王八蛋一直催催催,冯又又随便拿了一件衣服穿上,跟着出了门。
这件衣服是上次贺不疑玩换装游戏的时候给她买的,浅蓝色短款修身针织衫,是她平时不穿的风格。
贺不疑靠着门外等她,一看她,眉眼略扬了扬,上下扫了她一遍。
冯又又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不是很合适,我进去换……”
“你可别,这样挺好,”贺不疑拉她,将她的手包进手中,“你别磨蹭了。”
冯又又被他拽着到了公司。
正是上班高峰期,很多员工停下来打招呼,冯又又有点不好意思,侧身站在贺不疑身后。
就算这样,她也觉得有很多人在打量她。
贺不疑还说,是她太在意别人,所以认为有人在看自己。
冯又又有点信,有点不信。
贺不疑的休息间有镜子,他去开会,她去他办公室里照镜子。
镜子里,修身针织衫将她的腰身勒的格外纤细,胸脯却饱满圆润,呼之欲出。
果然……
冯又又努力把领口往上拉。
是好看的但她真的很不喜欢引人注意。
冯又又不想出去被人看,窝进了贺不疑休息间的小床里,还想再睡一觉。
昨天胡思乱想、做了稀奇古怪的梦,一点都没睡好,得趁着他们开会补回来。
她翻了个身,床头有件外套,是贺不疑的。
衣角蹭在她脸颊边,布料硬挺,存在感明显。
属于贺不疑的独特气息悄然潜入她的心间。
不是吧,这怎么睡。
冯又又呜了一声,双手盖住脸。
都怪他耍流氓!
她翻来覆去,决定放弃,回自己那边。
推开门,总办秘书linda进来放文件,一叠满满的放在贺不疑桌子左手边。这是他的习惯,所有需要批示过目的文件都放那边,他自己会处理。
冯又又瞄了一眼,那么巧,第一份方案上就瞄到自己名字。
于是仔仔细细的拿过来看。
……
贺不疑回到办公室里,冯又又就坐在他的椅子上等他。
老板椅宽大,适应他的身高,靠背比冯又又脑袋还高一截,她端端正正坐在那儿,贺不疑看了很喜欢。
他走过去,捞起她,想要亲一口。
被冯又又极力抗拒,双手捂在脑门,所以他亲成手背。
也满意,拉着手亲了又亲。
一边的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尽管,在此刻的贺不疑眼里,他本来就不存在。
冯又又害臊,揪他的袖子:“贺不疑!”
再惹就真的要发火了,贺不疑见好就收,用身体挡着冯又又,瞟一眼经理:“有事”
经理却往冯又又看,因为是冯又又把他叫过来的。
“怎么了”贺不疑皱眉。
“是我觉得有问题,”冯又又在旁边说,“这个去特殊机构的开放日活动,我觉得是不是不要公开比较好”
贺不疑这才看到桌上摊开的文件。他粗略一扫,明白了,他让人做好活动策划,他自己还没看。
去慰问特殊儿童,当然不要公开,他又不是去作秀。
“嗯,不公开,”贺不疑向经理说,“改掉,内部自己搞,不要外宣。”
冯又又还继续发问:“还有就是,你什么时候资助了宁教授的课题项目”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贺不疑的瞳孔有细微的放大,脸上的神情有半秒钟的停滞,与他平日的狂拽酷炫区别很大。
但因为贺不疑此时是面朝经理,而非冯又又,所以,这点很小的变化,没有被她察觉。
贺不疑轻轻的“嗯”,回头问:“你说谁”
冯又又指指那些宣传文字,有些费解:“C大的‘阳光心理室’,外宣册素材上说的,我们今年给了资助,怎么你不知道”
“是吗”贺不疑眼刀子刮在经理身上,语气里有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阴森森,“陈经理,你从哪里知道的,怎么没听你提”
陈经理的目光迅速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他不愧是老公关出身,见风使舵、危机意识极其强烈,“是是是我们部门年初配合民政部门做的一批慈善资助,因、因为资金不算很多,在部门决策权限里,就就就没有提请您签字批示。”
贺不疑:“原来是这样。”
算他编的快。
他问冯又又:“你认识这个教授”
“嗯,”冯又又点头,“是我老师。不过、不过不算很熟。”
贺不疑注意到,她稍微结巴了一下。大概不想和他提起做心理治疗的事。
“还挺巧的他说。
冯又又很轻易就被忽悠了过去,“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揪。因为这说法乍听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贺不疑一直站着,于是从贺不疑椅子上下来,“给你坐。”
贺不疑按住她肩,又掠一眼陈经理,陈经理迅速离开。
他这才坐下,但故技重施,拉冯又又在自己腿上:“是这样的。其实从公司开始盈利起,我就想着从利润里拿出一部分去做社会捐助,帮助有需要的人。”
“我们自己能花多少呢够用就可以了,”打小生活奢靡、跑车能集齐彩虹色的贺少如是说道,“更多的,还是得回馈社会。”
冯又又茫然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贺不疑会说的话。
贺不疑气定神闲:“是不是你不喜欢和我聊天,才会第一次听说”
冯又又揪揪头发。
是吗
但做善事当然没什么不好的,她再次很容易的被他蒙骗,对他说:“这样很好。”
“嗯。”
贺不疑摸着冯又又那把小细腰,充满爱怜的想,可得把她看紧了,出门容易被人骗还数钱。
他垂眸看她。
冯又又在替他数钱:“那我们周末是要去上次捐助的机构吗我想买一些物资去可不可以,我和陈经理对接,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可以,当然可以。”
冯又又警惕:“你眼睛在往哪里看”
“”贺不疑没反应过来。
冯又又掰开他的手,跳了下去。
几步远,对着他气咻咻的:“我就知道你让我穿这个不怀好意!”
这样跳动、快走,自然会有点……晃荡。
贺不疑恍然大悟,视线落在正确的目标上。
“多谢提醒他彬彬有礼的说,
第52章第52章
把冯又又气走了,贺不疑摇摇头,没有去追。过了片刻,陈经理探了个脑袋进来,满脸尴尬的瞧着他。
方案材料是他让手底下人做的,学术项目也是从其他部门那里收集来的信息,公司大了,一件事经手的人多,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
他不知道这是贺不疑的雷点,丧眉搭眼的来负荆请罪。
贺不疑懒得骂他,叮嘱了两句,叫他去圆好谎。
陈经理走出办公室,助理就在外面坐着。
他把大老板身边的人事关系打点的很好,凑上去问:“小林啊,我真不太理解,这事怎么犯了贺总忌讳没弄清楚,我还真怕再惹到他不高兴。”
助理也听说了,但是同样不懂:“不知道啊。”
贺不疑又不是什么都跟他说、什么都让他做,他做不了贺不疑肚子里的蛔虫。
他就只知道,贺不疑在几个月前去了一趟C大,回来就叫他给项目打款,也交代他瞒着冯又又。
在那之后,还经常看见他写大封的邮件,有时候在重要的社交局里,也会独自出去接电话,也不知道二者是不是有联系。
难道,老板和?C大的什么老师在搞不得了的研究不成
AI的心理学应用……不,大胆点,AI类人心理开发
成功的话岂不是可以谈到活灵活现的AI女朋友了!
助理这边漫天脑补,办公室里,贺不疑也正与人对话。
视频那头,男人身着米色毛衣,眉眼清秀斯文,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你不用担心,没有特别的提示,又又不会想到我这里的,我们也有很久没见了,而且她的性格你知道,她非常相信她信任的人,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体会归体会,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
现在没有人比贺不疑更怕露馅。
露馅了冯又又会怎么样是缩回她的蘑菇洞,还是十动然拒或许他再深情款款的忽悠她一番,关系仍能维持,但那和道德绑架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总之发展可能很多,但任何一种,贺不疑都不太想要处理和面对。
“既然这样担心的话,你反而要控制好你自己身边的人,”宁长舒道,“再者,你想过没有,她最后还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为什么,”贺不疑给出第一反应,“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宁长舒反问:“难道你打算要瞒她一辈子”
贺不疑:“对啊。”
他理所当然的太理所当然,宁长舒有那么几秒钟都没有说出话来。
片刻,扶了扶额。
果然家人工作和病人工作一样难做。
但是宁长舒思索一阵,觉得放任也不一定是坏事。
处理意外、处理变故,是成年人在亲密关系中、在人格成长中必须要经历的命题。
任何治疗都只是辅助手段,归根结底还需看自己。
于是他微笑一下,揭过这个话题。
“和我说说最近的治疗开展情况吧。”
两人每周都有通邮件,不过视频语音交谈总是会更加具象,贺不疑将冯又又近期的状况娓娓道来,着重告知了许薇的事情。
他事后知晓冯又又竟然威胁许薇离婚,实在出乎意料。
这颗软柿子违背生物本能,长刺了。
“之后我严密关注她的状态,她的情绪健康正向,没有再病发,不过去年夏天她妈走的时候,她也表现的正常,她太能藏心事了,我说不好。”
宁长舒沉吟片刻,摇摇头:“没关系,不用担心,不会的。”
“怎么说”
“因为主动的面对关系、抛弃关系、更新关系,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新陈代谢。人会在新陈代谢里,长出新的血肉,获得更加适应社会、更加健全的自我。”
贺不疑沉思。
“你是说,她在代谢她妈妈、代谢许薇对她的影响力,可是,前者对她很坏,后者并不是,都舍去了,是好事吗”
“没人说成长是一件好事宁长舒说。
贺不疑怔然。
不受伤害、不经风雨,永居永无乡,是童话梦境。
而经过雨打风吹,愈发坚韧不拔,能面对更多的困境而焕发生机活力,是一种现实需求。
他不再追问,而是若有所思。似乎这对他也有很大启发。
屏幕中,贺不疑单手撑着桌子,西装袖口平整,露出半边表盘,深邃的眉眼流露思考的痕迹,身后是高大的老板椅以及低调奢华的大理石饰板。
在这些外观之下,他有一副熊熊燃烧的炽热灵魂,浮于浅表的商业交往,盖不住他目下无尘的高傲本性,更不必说现在事业感情双向成功,他如日中天。
他受过挫折,但那比起复杂世情来说,其实不够。
宁长舒不言,只是静静看他。
至五六分钟后,贺不疑猛然回过神来,道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我们继续说吧”
二人又说到接下来要去的特殊机构。宁长舒对孤独症并无研究,不会不负责任的给出太多意见,依据基本的了解,建议控制好变量,活动中防止意外因素的发生,避免对大家造成伤害。
贺不疑不用他提醒,也已经想到了。
两人聊了快一个小时,贺不疑口干,按内线叫助理帮他带杯水。
助理进来的时候,贺不疑正在结束对话,对着耳机里叮嘱说:“我没给你打电话的话,你就不要打过来,不然冯又又可能会接到,咱俩就露馅了。”
助理:“”
贺不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再补了一句:“你实在要找我,可以在晚上,她睡觉的时候。”
助理:“”
贺不疑专心在聊天,没有管自己给助理带来的心灵震撼。
衔着一个巨大的瓜,助理同手同脚的朝外走,贺不疑这才改了电话叫住他:“哎,你上哪去,外出的车备了没有”
他十一点有外出的行程,此时已经快到点了。
助理晃了晃脑袋,忙点点头。
贺不疑离开老板椅,拿起外套,往肩膀上一搭,经过助理身边时,身高带来了一定的压迫感。
他走路带风,吹得助理噤若寒蝉。
贺不疑去见了贺家的老管家。经人提醒以后,他格外关注了家里和集团的消息,知道老贺和徐思澜斗了起来。
老贺下决心时很坚定,要剥除外戚,但实际执行时,遭受比较大的阻力。
徐思澜从年轻时起就在集团,埋下的势力绵延数里,要连根拔起,便如刮骨疗伤,需要耗费的比老贺预料的多太多。
老贺是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的人,手段有的是,但面对真爱、面对日渐衰老的身体,不知道力气够不够。
贺不疑问了老管家家里的情况,对方道:“贺董和太太现在去欧洲度假了,之前是吵了架,太太许多天没有理睬过贺董,不过上周太太生日,贺董请了许多人来庆祝,两人说开了话,和好了。”
“集团的事我老家伙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太太主动退出了董事局,贺董呢,就把金融投资子公司、供应链公司什么的都收回来,在一点点的捋账,看起来是打算交到您手里。”
集团传统业务在报告上写着运行稳健,实际日渐缩小,这是传统行业的大势走向,与个人意志无关,既然贺不疑坚持不继承家业,那将这部分暂时托给专业的经理人运营也未尝不可,老贺自己也还能再打几年。
至于新兴业务部分、资本运作部分,完全可以给贺不疑,他可以从此入手,对AI上下游企业进行投资收购,将来不容易被人卡脖子。
AI行业确有前景,甚至有人说这会开启最新一次的工业革命,预期总是格外美好,画饼都会往豪华套餐画,事实是国内芯片等发展始终掣肘,除了个人智慧所支撑的独角兽在一枝独秀,其余产品大多是照猫画虎。现实来看,必须要有雄厚资本支撑,独角兽才可以以行业领头的身份,更好的度过未来十年,做出优势,在国际上行稳踏远。
这种盘画必定出自老贺本人,老管家嘴上说着自己对公事不清楚,其实又将之和盘托出。
贺不疑听他还有空琢磨这些,问:“所以老头子人没事是吧”
“还不错,”老管家说,“一直有医生看着,您不用担心。”
贺不疑的担心也就只到这份上了,别的不想管。
他叫人把给老管家带的补品拿过去,想算了,但老管家却有很多话说。
他老人家在贺家有几十年了,两代人的较量看的清楚,他跟老贺时间长,私心里更偏向老贺。
老贺是真正爹不疼娘不爱、从几兄弟里杀出来的,财富权利都有之后,总想追求点别的,而岑小姐太淡了,身体好时常在外面,身体差了也只顾孩子,老贺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大多数夫妻也就这样凑合过了,偏偏徐思澜出现了。
他觉得,上一代人的恩怨归上一代,贺不疑是做儿子的,不该这样犟。
“人无完人老管家劝了贺不疑一会儿。
也不知道贺不疑有没有听进去,总之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老管家只得悻悻结束,道,“不疑,有空还是多带女朋友回来看看你爸爸。”
贺不疑摆了摆手,他起身:“我送您。”
贺不疑送老人家上车,看车辆在路上远走。
“回公司还是”司机请示他。
“嗯。”
贺不疑坐上座驾,往反方向去。
***
去庇佑康教中心前几天,冯又又一直在与那边对接,了解机构运行状况,目前收纳孩童的人数和每个人的状况,她用心准备了不少物资,希望做一些实际有用的事情。
贺不疑连续几天回来,都看见冯又又在与人对物资,拿着打印好的清单,一项一项的勾,认真的可爱。
出行前一晚,贺不疑有社交局,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晚一点多,他经过走廊,看冯又又的房间门底下透出一点幽光,顿时驻足。
这么晚还不睡,一定又在整理。
贺不疑敲了敲门:“冯又又”
他出声的一瞬间,冯又又把小灯给灭了,并且没有出声。
贺不疑懒懒:“你小时候是不是很乖,防家长的经验也太不充足了,我进门的时候你就该竖起耳朵,关上灯。”
冯又又:“……”
贺不疑浅喝了一点点酒,不困,想找她玩。
所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智能系统没跟他见外,走动时,走道的小夜灯跟着他的脚步亮起,将屋内烘出温暖昏暗的氛围来。
冯又又坐在床头的大靠背边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歪头控诉他:“你怎么能进我房间”
“我怎么不能进你房间”贺不疑靠着床沿坐下来。
“在玩什么”他探头看她笔记本屏幕。
毫无意外,还是那堆清单和材料。
“不准看了贺不疑关闭她的电脑盖。
“喂——”冯又又扭过身子躲避,试图保卫电脑,而贺不疑长臂伸展,仗着体型差轻松将她捞到怀里,同时毫不留情的抽出电脑,扔到大床另一边。
床够宽,电脑落进柔软被褥中,发出很轻闷响。
冯又又额头顶着他的下巴,脸被迫埋在他脖子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混着他用的男士香水味。
黑暗的室内,充满安全感的拥抱,熟悉的气息。
脖子的血管在跳动,微弱的搏动传递到她的触感里。
冯又又道:“你抢我电脑,我要咬你!”
贺不疑哼声,声音低沉:“咬吧。”
冯又又张了张唇,在他颈窝里挪动,好像在找哪里比较适合下口。但感觉这个人皮厚的很,哪里都硌牙。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哼唧:“不咬了,你臭臭的。”
贺不疑:“你香,熏熏我。”
冯又又当然香香的,今天洗了头,抹了茉莉香味的护法精油,头发软而顺,铺在床头,跟绸缎似的。哪像他,一身应酬味儿。
贺不疑抬手去撩,满手柔滑。
他将她又往里捞了捞,脑袋压在她头顶。
回家推开门就能看到她,可以找她充充电,他真的很喜欢这样。
贺不疑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他是舒服了,冯又又不舒服,她被贺不疑外套的扣子压住了脸。
她把他往外推:“你压到我了,这个衣服是不是在外面穿的,你不要把它穿到床上来呀。”
不就一件外套么,贺不疑应着“好”,坐起身来,将外套脱了,刚脱一半,冯又又叫起来:“我头发!”
扣子上缠了头发,冯又又的脑袋横着顶在他胸前。
他:“……”
冯又又看不见他的表情,眼睛里只能看到衣物,她说:“你不准笑。”
贺不疑还真的在笑,“我没有笑,怎么这么想我我来给你解开,等等啊。”
修长的手指在头发和扣子之间游动,他低下头,状似认真的在解。
“怎么这么久”
“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你别急。”
昏暗的光线中,冯又又垂着头,发丝下,秀美的面庞若隐若现,脸红扑扑的,而从贺不疑的视角再往下——并非他故意的哈,要解扣子是这样的,从他这视角往下,可以看见小兔子起伏。
他抿了抿唇,眉峰微挑起来。像个狼外婆。
“快了,”他嘴巴里哄,“不疼吧我怕会拔掉你的头发,你的头发……”
她的头发虽然不算少,但也不能再少了!冯又又立刻道:“慢慢来!掉一根都不行!”
贺不疑:“嗯嗯。”
过了得有十多分钟,贺不疑玩够了,将外套丢到地上,拿手指捋着冯又又的头发。
鲸木整理
他将头发挽到她耳边,冯又又抬起眼睛,就对上他笑吟吟的眼,不知为何,心跳漏了半拍,还觉得紧张。
她口是心非的找茬说:“你可以在外面玩到这么晚,我就不能在家里熬熬夜,真是州官放火,百姓点灯。”
贺不疑从善如流,碰碰她脸,声线轻柔低沉:“那我错了”
胸腔共鸣,在黑夜中有些暧昧的意味。
冯又又下意识别开脸,却被贺不疑低头找来,鼻尖、嘴唇就差一点点便要碰上。但偏偏就保留那头发丝般的一线距离,在说话时,嘴唇张合,总觉得要碰了,却又还没……有时呼吸交错,喷在唇瓣上,也有是不是已经亲上了的错觉。
冯又又叫他弄得心猿意马。
也想,难怪这么嘴甜,根本不是真心是,是不怀好意……
“你房间好热,”贺不疑低声说,“你开了暖气”
是开了一点,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冻,她习惯开一些暖风。
悉索声响起,套头毛线衫也被脱掉,扔至床沿。
冯又又将眼睛瞪的溜圆,隔着蒙蒙雾气看他宽阔的肩背。
他俯身下来,继续把她揣进怀里头。
冯又又这下四肢都不听自己的了,僵僵的杵在那儿。贺不疑觉得她好玩,捏捏她的脸、手指撩撩她的睫毛。
冯又又一动不动,他坏心大起,把她手拿过来,放腹肌上。
“打个招呼,”他说,“上次见过面的。”
冯又又整个人好似大红薯。
但她也不是回回都怂,人是会成长的,她捏了捏、还拧了拧,以示自己没有在怕的。
“下次杂志问你业余爱好,”冯又又掏出想了两天的绝妙台词,“就说你业余爱在家擦边。”
贺不疑大笑。
冯又又:“”
笑什么笑!!!
事实是,不要和流氓过招,他们只会为自己把你拉到他的圈套里而沾沾自喜。
冯又又愤愤然闭上了嘴,心里骂他。
贺不疑抱紧了她,过了片刻,问道:“又又,你会觉得我太固执了吗”
冯又又报复他:“对啊,你超固执的。”
贺不疑挑眉。
危险逼近她:“要不要重新说”
冯又又用手捂住嘴巴,做好防守,坚定的摇头。
贺不疑眯了眯眼,犯罪之手伸向被窝,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放开……哈哈哈哈,贺不疑!王八蛋!哈哈哈……”
两人闹成了一团,冯又又就是从来打不过他但是从来不放弃挑衅,菜且很爱玩,最后被隔着被子压制在身下,连声求饶:“你不固执行了吧,再挠我绝交了!”
“你接着说绝交,我接着挠。”
“不说了!”
但贺不疑还挠,这个人身上根本没有信用在的,冯又又眼睛湿漉漉,小脸皱巴巴,呜呜跟他求饶。
“说点好听的。”
“贺、贺不疑随机应变、见风使舵……不是,就是说你做什么有你自己的判断,别人说不过你才说你固执,其实你是有主见!”
人逼到份上,连冯又又都很会花言巧语。
“还有呢”
“还、还有,腹肌练得很好、胸肌练得很大。”
“还有呢”
“……我、我想不到了冯又又哭丧着脸,他有什么优点啊,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贺不疑捏捏她的鼻子:“说我坏话的时候你倒很有话说,数优点半天憋不出几个字。”
冯又又想把脸往被子里藏,不让他捏。
贺不疑不让,虎口托住她的下巴,脸贴着脸,冯又又出了汗,鬓发贴着脸蛋,白皙、鲜活,眼睛很亮。
对视了数秒。
月亮引着海浪生了潮,他也像溺在了水中。
他用唇很轻的碰了碰她的。
“亲亲,我就不挠你了,”贺不疑低声蛊惑她,“好不好。”
冯又又紧张的快要蜷缩起来,抿着嘴巴,幅度很轻的摇头。
“会很舒服,”他保证说,“就亲一下,嗯”
冯又又用懵懂狗狗眼望着他,这让贺不疑觉得自己在犯罪。
所以注视她片刻后,贺不疑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黑发铺开,衬托着精巧的下半张脸、润泽的双唇,贺不疑低头,吻了上去。
冯又又的睫毛在他手心扇动,她在黑暗里大睁双眼。
他手掌的温度那样炽热,覆盖在她的脸上,她脸烫的吓人,身体也是。
贺不疑的吻却很平和细腻,他很轻的碾着她的唇瓣,吸吮,用舌尖点着、沿着缝隙钻进去,用很柔和的力道舔舐。
有点……像果冻,而且是带着一点凉意的。
她很紧张,想躲,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托着她的头,让她没有地方可以逃。
只好去感受。
有几秒钟,冯又又有一些抽离,她想,我在和贺不疑接吻欸。
我怎么和贺不疑接吻了。
他是个臭脸怪、霸王龙,虽然总有女人往他身上扑,可她有一双慧眼,她才不会对他有任何粉红滤镜。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而且贺不疑很凶的,贺不疑每个月都有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指标,虽然不骂她,可是也吓人啊。
贺不疑还很幼稚,看她高兴了,就要损她两句,她的东西好吃,他要过来抢,说好只吃一口,可他的一口那——么大。
洞若观火
尽管这样,还是在和他接吻。
他的手指穿过了她的头发;他手臂搂着她的后背。
他的躯体坚硬炽热,雄性动物的荷尔蒙喷张,唇齿相依间,亲密的交换津液,用他的脸颊碾过她的,用他下巴的胡茬刺着她的皮肤。
他吻着她。
大家认识那么久,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他还会对她凶巴巴,会和她拌嘴;
答应给他当女朋友没有多久,他就变得油嘴滑舌,还常看着她笑,待遇变化如此之大,实在令人感觉世风日下,此人绝对见色忘友。
女朋友能亲能抱,就要哄了,她冯又又就不可以啦
唉。真替自己的友谊感到不值。
但是她也只好在心里嘀咕两句,没有办法拿出来抱怨,因为,大家对“朋友”、“伴侣”的定义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许薇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曾在十七岁到二十岁期间,像太阳照亮她,可她们最终渐行渐远。她也没立场去挽留这样的关系。
从来如此,她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忘记了要带脚,学不会转身走开,她总是很笨的呆在原地,只有看别人背对她、别人离开她,走的越来越远的份。
生她的妈妈、自来到这世界前就在她身边的妹妹,都在很早的时候就跑步离开了。
她养成了尽量收敛自己的情感、尽量不要走近他人的习惯。
她怕他们初见就露出獠牙,也怕他们将她驯服后背起行囊离开。
但如果,是伴侣的话,是相互珍视、认真对待的一对爱侣……是随时为对方准备好的,完全向对方敞开的关系。
那可以更放心吗
是否够不被伤害、能被妥帖珍藏。
他……会留下吗
或者至少,她能抱着这样的期待去期待吗
好危险。
冯又又知道这念头极度危险。
荒漠之中,出现一片歌舞升平、流水潺潺,应该是海市蜃楼才对。
但他抱着她,用手臂环着她的腰,胸腔的跳动让她觉得那么真实。
他讨厌长毛的玩意,但猫从柜子跳到他的肩膀上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托住的动作、他每次直呼她的大名,说冯又又你干嘛干嘛的找茬语气……都那么真实。
她其实,也喜欢他一回家就找她。
虽然他像小学生一样嘴巴坏、扯她辫子,虽然他胡乱开屏,总要跟她这个那个。
可是,其实,就是喜欢的。
“你……”吻至中程,贺不疑忽觉她呼吸变化。
他仔细看她表情,脸皱起来,委屈死了的模样。
他吻技这么差不会吧。
贺不疑轻轻松开她,“又又”
冯又又的睫毛颤抖,被沾湿,成一缕缕的。
他垂眸,手心反射微光,是水渍。
她将头埋在他肩窝里,小声的说话,贺不疑认真听,分辨出,她说的是“害怕”。
贺不疑马上举起了双手,轻轻的哄着:“我只亲你,不做别的,真的,而且家里也没东西。”
“……”什么脑回路!就会往下走!
冯又又随便拿什么东西砸他,扔出来才知道是鼠标。
贺不疑只能受着。
“抱冯又又嗓子沙沙的,命令他。
贺不疑抱她。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他一下下的拍着女孩的背,琢磨着。
害怕什么
害怕接吻
害怕他
害怕明天去机构要面对的
应该是这个。
贺不疑的目光从笔记本上一扫,道:“你把孩子们的资料研究的很透彻,也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准备,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更用心,你会表现的很好,会处理的很好。”
“用你说,吵死了,”冯又又对他凶巴巴,“闭嘴。”
“……”
超雄会通过激吻传染
“贺不疑,”过了一会儿,冯又又闷声问他,“你会留下吗”
贺不疑谨慎的:“你想我留下吗”
“我不知道。”
“那我还是留下吧他说。
冯又又一怔。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
她的表情告诉贺不疑,这题蒙中了。贺不疑摸摸她的脑袋,亲亲她的额头,冯又又不像以前那样反抗、嘀咕他,而是很依赖的看着他。
贺不疑心软的不可思议:“宝宝,我先去洗个澡,拿个枕头——”
冯又又变脸,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
很重的。
“”
还很凶的:“走开!”
“”
第53章第53章
庇佑康教中心选址在比较偏远的郊外,过去的车程有三个多小时,冯又又蔫不拉几的躺在贺不疑的大腿上,一点精神头都找不到。
今早她总算明白自己昨晚为什么那么不正常了。女孩子突然多愁善感,除了发生什么事以外,还可能是大姨妈造访。
不愿意取消行程,她吃了止痛药,也喝了红糖水,到车上开始睡觉。
商务车的空间大,后排座椅放下能当床,隔板也升了起来,冯又又睡的跟家里差不多。
贺不疑扶着额头,看着窗外,时不时伸手把她的脑袋掰正,让她别老往不该滚的地方滚。
冯又又睡了三小时,把电充回来了,他腰酸背痛。
康教中心知道他们今天会过来,老早就在校门口等,一看见车,就马上过来引路。
车停在大门外,陆续下来十来个人,搬运着赠送的物资。有人拍照,用做宣传物料,贺不疑往前走了一步,挡了挡冯又又。
进了教室后,摄像机便关闭了,机构的老师带着三十来个孩子在里面。
教室内孩子们正在做问卷,不同于普通学校的试卷试题,这些问卷上的题目其实来自专业测量表。
机构的老师们把问卷也发到了成年人们手上,说是让他们也感受感受。
“我们也做”有人迟疑。
“嗯,”贺不疑先一个拉开椅子,“做。”
有他带头,其他人当然配合。
大家依次坐下,贺不疑从问卷抬头,瞟了瞟冯又又那儿。
问卷之后,是午饭时间,食堂用推车把午餐推来,大家排队拿取。
一名小朋友在取餐时发出尖叫,老师将之抱去角落里,用屏风挡住。
尖叫声持续不断,教室里其他小朋友都变得焦躁起来,有人跟着哭,有人捂着耳朵、丢笔和颜料。
机构的人对这样的情形不意外,也配备了足够的人员处理。
大概半小时后,场面恢复常态。
小朋友被老师从屏风后抱出来,他安静的像洋娃娃,尽管没有洋娃娃那样漂亮,这类孩子其实一般都不怎么漂亮。
他坐回自己的桌子后面,认真执拗的用双手将贴纸桌牌号抚平,再撕下一张作业本内页纸张,开始折纸玩。
老师一直配合安抚他。
机构方赶紧向贺不疑等解释道:“机构刚开始运营不久,孩子都是新收入的,课程没有上多少,状态调整不够到位,真是不好意思。”
贺不疑道:“既然这样,现在有几个康复员是专门应对特殊情况的,有特殊情况的小孩有没有列进关注名单里你们安排上课和日常照料的的数字是多少,集体课和私人课的比例呢”
机构负责人一一的回答,心想这好像业绩考核啊……没过不会撤资吧
作为特教方面的公益机构,庇佑在其他国家有较为丰富的运营经验,负责人是带着团队从副院长升到这里来的,答贺不疑的问题很流利,不是徒有虚名。
两人一来一回时,冯又又离开。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到那小朋友身边了。
“哎别!”机构负责人赶紧跑过去,有点心急,“冯小姐,冯小姐,这个孩子不太稳定。”
小朋友折了一地的纸,他坐在里头,头也不抬。
冯又又说:“怎么会,这都是最稳定的结构。”
负责人:“啊”
冯又又蹲下来,目光扫过那些折纸,接着与小孩的视线平行。
对视了几秒钟,她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转头去找了找,掏出了两个三角饭团,和那孩子一人一个吃,都坐在地上。
贺不疑抬手阻止其他人去打搅,比了个嘘。
他垂眸看他们-
午休后,机构准备了一些活动,包括游戏、手工课等,慰问人都可以参与进来。有两三个小教室,冯又又和贺不疑去的是手工绘画课,在这里,小孩们画的画会被拿出去义卖,到时候款项会回流到他们的生活费账户上。
每个小孩都有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画的东西稀奇古怪。
大人们在后排,每个人也都有个花板,有人是专业美术出身,随便两笔都比老师强,其他人纷纷围观。
贺不疑拿着手机回工作信息,片刻抬头看冯又又的画。
看了几眼,他的目光往教室里搜,落在某小朋友的画上。
和冯又又的画风不能说是很像,而要说是一模一样。
他挑眉:“我是不是现在开始资助他学IT”
冯又又道:“讲冷笑话。”
贺不疑仔仔细细的瞧她的脸色:“那你还不笑一个”
冯又又小朋友,那也是从小痴迷于数字、痴迷于各种稳定的几何结构,别看她家里现在东西多,其实摆放都是有规律的。
那些规律她很难描述,而且说了其他人也不懂。
1和4不能放在一起,27和19很像一对,绿色的东西里不能掺蓝色,但是蓝色为主可以。
这是她的小秘密。
贺不疑费劲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只是像她摸小朋友那样,摸了摸她。
冯又又对他粲然一笑。
他愣在原地。
冯又又并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上放了火,继续画她的几何画。不久后,她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撞见一名机构老师。
身为社恐,她最最不喜欢这种场景,前后左右都没有别人,必须得迎着人家视线,打招呼、寒暄什么的。
上学的时候,她可以因为这个一整天都不喝水,这样就不必来回穿过两次走廊去洗手间了。
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了几步,冯又又到对方身边,对方友善的说了声你好。
她站住,踌躇一阵,最终还是抬头开启了一个话题。
……
没人注意时,贺不疑拐道去办公室,负责人在那儿等着他。他把冯又又的问卷拿出来,先拍照,之后揣口袋里带走。
这个环节其实就是他安排的。
治疗那么久了,他要找个借口,给冯又又做一下测试。
他下楼,隔着一点距离,看见冯又又在和陌生人聊天。他眉头微挑,快步走过去。
冯又又正与老师聊天,他一出现在视线中,她眼睛就亮起来。
贺不疑过去,揽住冯又又肩膀,与那老师打了个招呼。
老师道:“那我不耽误您时间了,有机会再聊。”
“你都不认识他,跟他聊什么呢”那人走了,贺不疑收回视线,看冯又又。
冯又又是和对方问孩子情况,那老师估计看出来她身上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对她既耐心、又好奇,谈了许多。
“出息了,”贺不疑道,“自己能和陌生人聊这么长时间。”
冯又又:“……真的欸!”
她有一些兴奋,想,哇,我真的很棒。
“我摸摸,尾巴翘起来没。”
刚巧有其他人出来,一愣,九十度大转弯,推着后边的人回教室去。
冯又又狠狠踩了贺不疑一脚。
贺不疑嘶了一声,揪她耳朵:“你现在造反了是不是!”两人闹起来。
教室里结束活动的大家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第54章第54章
在中心呆到夕阳西下,活动完毕,机构方领着孩子们在门口站了几大排。
他们一起合影留念,拉开了独角兽的横幅,康教中心的招牌也溶于将落的日光之中。
刚好有家长过来看孩子,夫妻从一辆市价五十多万的宝马上下来,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穿着好看的童装,眉眼机灵,如果是在城市里看见,这会是很常见的幸福中产家庭。
两边都认真看了看对方。
过了会儿,拍照结束,队伍松散,老师牵着一位特殊小朋友走上前,夫妻都蹲下,与他说话,问是否想爸爸妈妈。
小朋友躲去了老师身后。
夫妻一僵,都是黯然。
反而是小孩要主动些,绕了过去,戳了戳自己哥哥的肩膀,搂了上去。
老师道了声失陪,带着这一家进入主楼。
贺不疑收回目光,负责人说:“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家庭压力太大了,就算是收入可观,一旦有了这个孩子,也会把家庭拖垮,这种拖垮不仅是说经济层面的,还有精神层面的。”
所以无奈之下,一些家庭最终会选择把孩子全托管出去。
把特殊的孩子变成孤僻内向天才是一种只存在于影视剧里的幻想,事实是,能让他们有自理能力、可以依托民政部门的帮助做个保安门卫什么的公益性工作,就是很好很好的了。
这还是积极面对的那种。不愿意面对的,会用各种民间土方子,吃中药调理啦、找大师做法啦等等。
自闭症在高知家庭的高发,很大程度上是被非高知家庭的不认可所衬托出来的。村上的傻孩子那样多,通通都是撞了头、发了烧、失了魂。
“进入我们视野的,我们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帮助,但在视野之外的部分,我们能做的不多。”
“您愿意带人过来看看,我们觉得很好,要是有更多人能看见,就更好了。”-
晚上下了雨,开夜车变得很不便,三小时的路程被拉的很长,一部分人坚持回城,想着回家睡舒服些,况且第二天还需要上班。贺不疑看冯又又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中途就叫司机找个城郊的酒店落脚。
城郊这个方向没有什么高档酒店,地图一翻都是经济型的,他们进了家连锁酒店,一问,只剩两大床房了。
司机问:“贺总,要不要换一家”
贺不疑打量一圈环境,伸手抹了抹接待台边缘,手指上没有沾灰,还算干净,“不用,就这家了。”
贺不疑和冯又又一间。
他从前台拿了个暖水袋、红糖,用杯子从直饮水机里接了开水,回到房间去。
冯又又趴在床上,早晨的止痛药失效了,人蔫了。
贺不疑轻轻的拍她后腰,“还好吗”
“……不好。”
“喝点热水。”
“不喝。”
“不喝怎么会好”
“我是痛不是蠢,”冯又又有气无力,“是热水不是药,怎么会好”
贺不疑:“但
“你要强词夺理什么”
“……”贺不疑额角跳了跳,闭上了嘴。
安静了一分钟吧,冯又又说:“贺不疑你睡着了吗”
贺不疑:“没有。”
“呜那你怎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我好疼,你不想想办法吗。”
他:“……”
贺不疑手里有个热水袋,灌了热水,有点太烫了,他想凉一凉再给冯又又。
听她如此反复无常和暴躁,他忍了忍,脱了外套裹住热水袋,塞到她肚子下面。
他手掌托着她腰,“来,放好。”
腰很细,只有一小把,隔着薄薄的衣服,是凉的。
冯又又拱了拱,脑袋换到他膝盖上,他双手都捂着她的肚子:“可以吗烫不烫”
“不烫。”
“要揉吗”
“不要。”
“好。”
“要。”
贺不疑叹气。
他感觉自己的脾气变好了。
他慢慢替冯又又揉着肚子,听她一会儿哼唧,一会儿安静的,好像一个小宝宝。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不相通,冯又又疼且暴躁且蔫吧,贺不疑却觉温暖静谧。
他实在是非常喜欢她待在身边的时候。
以前也喜欢,但以前没有发现。
现在发现了,更能细细体味那种感觉,充实、愉快,是在寒冷的冬天裹上了厚棉被、噼里啪啦的大雨天窝进了被窝里,房间暗,电视机嗡嗡响,小狗呜咽着趴在床边,你把它抱上来,它高兴的拱进你的颈窝里,毛毛挠着你的脖子,小狗味儿臭臭的也香香的,舌头舔着你的脸颊,你的心地变得湿润粘稠。
不是说冯又又是那只小狗,而是说,她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喜欢是这样的感觉
过去二十几年还真是白活了。
要是早一些知道,他就不凶她了,怎么能逼着她加班到一点钟,只给她买个关东煮;
怎么能把她的午睡床推到角落里去,给他自己腾位置;
怎么能故意吃掉她桌子上的布丁,她丢掉一个亿的震惊表情就有那么好品吗!(是还可以);
怎么能说她是闷葫芦软柿子的杂交品种简称胡子……
贺不疑表情微变。
不是,他有病吧
那她怎么会喜欢他
“”
哦对,她也没说过喜欢他。
“你怎么不揉啦冯又又抬抬脑袋,睁着眼睛。
贺不疑继续。
但心不在焉。
正在重新调整认知。
冯又又舒服很多了,有百分之十的电,开始用,翻了个身,侧躺着,脸朝他:“贺不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骗你了。”
“C大的心理教室我去过的,有个教授,宁教授,我……我以前很喜欢去他那里,我和他其实有点熟,虽然没有那么熟。”
贺不疑眼神软化,摸摸她额角碎发。
其实他什么都清楚,但她不知道,她笨拙小心的,打开心扉,给他看那些东西。
她说自己是怎样接触宁老师的,她压根不知道那是心理咨询室。
项目才刚开始,只有讲师版宁长舒一个人在里面,他用烤箱做甜品,勾的冯又又馋虫动了,埋着头进去问怎么卖。
他打量她一番,说,非卖品,用一场聊天来换。
第一次和第二次去之间,隔了两个月,第四次和第五次,是一周之内。
那时她不认识他,他们不是师生、不是同学,而是距离刚刚好的陌生人,刚够在漫无边际的交谈里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心事。
后来她知道了,宁长舒是心理学学者,他在开导她,又或者也研究她
身份带来了包袱,她不敢再去。
她不找他,他却来她学院开讲座,很多学生去听,那是宁长舒第一次在网络爆火的契机,那场讲座他留下了很受欢迎的一句话:人与人间关系的本质并不复杂,若谁让你觉得温暖,便去靠近,觉得不悦,就离开。
还有,难受的时候,躲起来也没有关系。
等天晴了,再去看太阳。
冯又又代表学校出国门参赛前,校方问她有什么需求,她提出说,让宁老师做随队老师。
那次她获得了一项极高的奖项,以至于她的名字照片奖牌现在还在学校的博物馆里摆着。
转年毕业,她顺利的通过许多面试,有了工作,勇敢走出象牙塔,踏进复杂的社会。
贺不疑捻了捻手中发丝,“我不知道他对你那么好。”
这话乍听不太对,仔细想又没任何毛病,所以冯又又点头肯定的“嗯”了一声。
贺不疑回忆,他是否替她她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鲸木整理
不说比宁长舒,就往下,比比他朋友圈那些公子哥,买高珠买城堡,放世纪烟花……连表面功夫他都一样没学到。
贺不疑轻咳:
“冯又又,我以前总把‘我对你那么好’挂在嘴边,听起来很讨人厌吗”
“……”当然讨厌。
“对不起。”
“啊”
冯又又震惊。
这三个字对贺不疑来说是生僻词,说出来,怪怪的。
冯又又惊了片刻,之后伸手,放在他左边脸颊上,她手小小的,被对比的更明显。
她十分认真的说:“贺不疑,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那她身边的人也太过分了……
“我……”
“能遇到你,”冯又又抿抿唇,“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幸运。”
贺不疑一怔,“真的”
真的。
因为,她的蘑菇洞里一直在下雨,湿漉漉的。
而他让她觉得,或许,外面已经天晴了。
第55章第55章
回到城里后,贺不疑特意交代一位同事对接机构方做出提案,增加拨款用在知识宣普、家庭康复方面。冯又又说她也想做,他没同意,因为其实不愿意她在这个命题里陷的太深。
天气霾
在这之后,二人的日常变回了工作工作和工作。
独角兽登陆纳斯达克的时间正式定下,国内总部预计也会同步云敲钟,并租用地标建筑的led屏进行直播,国内事宜交由一位副总来主持,国外部分自然由贺不疑带队,重要高管、合作伙伴等都受到邀请,拉出了一张约有三十人的名单。
前夕,新闻媒体采访、相关部门走访都变得多起来,这是国内首家人工智能的企业赴海外上市,引起了很多关注。贺不疑已经尽量压缩了日程,但还是不得不夜以继日,连续两周睡眠时间只剩下四五个小时。
他晚餐与投资机构的人一起用的,从餐厅走出,风将西装外套的衣角吹的掀起,他与人礼貌告别,司机打开车门,他进入车中。车里有财经报的记者,乘车的这半个小时,贺不疑用来接受对方的采访。
记者是女性,姓关,在该领域有些名气,她语速快、思维敏捷,言辞较为犀利。前面副驾驶坐了一名副总,手中拿着相关问题的印刷资料,他反复核对了两遍,发现周记者提的问题和双方提前对接的东西根本不一样。
他两次试图开口,贺不疑抬手示意没关系,自己一一正面回答了。
两人一来一回,几乎说得上唇枪舌战。
快到公司,道路上有两个中学生骑车追打,突然横穿马路,司机急刹车,关记者正低头记录,没防备往前栽去。
贺不疑迅速伸手,挡在她的额头和座椅后背之间,并拖住她的胳膊。
车停下来,关记者向他道谢。
贺不疑捡起掉落在地的平板,递给她,同时目光在窗外一掠,道了声”稍等”,开门下了车。
关记者不明所以,跟着望去,于是在路边见到一个女孩。
说“女孩”,是因为她也分不清对方的年纪和身份,穿素色卫衣、帆布鞋,斜挂着一个电脑包,包上是卡通布贴纸,人自然是好看的,但出现在高楼大厦林立的cbd里,还是有一点点违和。
一般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是哪个学校出来实习的大四生,但是实习生,怎么可能让贺不疑那么紧张的跑步过去接。
两个追打的中学生也撞到了她,她原本在吃甜筒,甜筒掉在地上,对她好似是个莫大的打击,她站在原地,嘴巴抿起来。
贺不疑在这个时候到她面前,先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扯扯脸蛋、搂搂肩膀,一连套的小动作。
关记者看见,他半蹲下来,用纸巾给女孩擦了擦鞋。接着捏着甜筒丢进旁边垃圾桶里。
女孩子跟着他走了两步,在他转身时,很自然的将手递给他牵。
司机有眼力见,立马将车开至二人身边,后座电动门打开。
冯又又先上了车,看见车里有人,眼睛睁大了一些,迟疑的后退一步,认真看车。
这个动作让关记者很清楚的看清她的长相,联想到了她是谁。
贺不疑在冯又又正后方,紧跟着,她后退时,他刚好接住她,懒懒散散的说:“是黑车,要把你卖掉。”
关记者:“……”
冯又又哼了一声:“卖给别人,不给你这个资本家打工了,正好。”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还是跟着我吧,给你买冰淇淋吃。”
“是你自己说的,我刚才那个才吃了两口!等会儿在哈根达斯要靠边停,你去给我买。”
“顺杆爬贺不疑敲她脑门,当然,很轻的那种。
在她额头揉了揉,手臂便顺势落下,把她拢在怀里头。而冯又又也特别习惯的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半点别扭。
关记者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这是一点财经的关记者,”贺不疑这才顾起她,介绍起来,“打个招呼。”
冯又又和人家握手问好。
“久仰大名关辛羽早听说独角兽是夫妻店,但是冯又又太神秘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能够报道她,包括她的经历、她的工作履历以及个人生活,都是一个谜。
她的打量目光太过灼热,冯又又被弄得不太好意思,闪躲了一些。
关辛羽则追上去:“冯总,可以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这不太方便。”
“没安排贺不疑和前排副总同时开的口,声音叠在一块儿。
被拒绝是家常便饭,她只是试试,试试也不会掉几块肉。
而不太常见的是,冯又又被贺不疑挡住半边身子,探出头来,对她露出个抱歉的表情,说:“不好意思。”
好像真的为这种事感到了抱歉。
关辛羽道:“是我冒昧了,那贺总,咱们继续刚才的采访好吗”
贺不疑颔首。
汽车往家里的方向去,本身的安排便是他饭局之后,接冯又又一起回家,中间路上最大化利用时间,接受一波采访。
约莫十来分钟到家,采访也结束。
关辛羽还有一些问题想追问,但是贺不疑不是很好说话的人,说结束就一定结束。
贺不疑领冯又又下了车,关辛羽快步跟上,从楼下到电梯这段距离,问最后一个问题:“上市企业的掌门人婚姻关系往往会对企业的经营和存续产生重大影响,我们知道td网上市前夕,因为一桩离婚案而导致上市失败,最后被同行收购,企业品牌就此消失,您在这方面是否做了相应的筹备”
电梯到了,贺不疑倾身按住开门前,回头瞧她一眼,眉头微挑:“关记者,你看我们像有这种问题”
他侧脸立体英俊,挑眉时,桀骜的气质越发突显。这让人联想到他的出身,这的确是从小身为天之骄子才能浸润出来的气质。
关辛羽见过不少大场面,镇定道:“风险防范往往在事前,大厦倾倒前,也往往没人想要这个结果。”
贺不疑轻轻摇头。
随即,长腿跨入电梯中。
副总对她道:“关记者,我们的股权架构都安排好了,公开招股书您可以看看……”
将她领走了。
冯又又在电梯里不肯走,挡着按键板。
贺不疑:“她扯淡你也相信。”
冯又又一字一句:“冰、淇、淋。”
贺不疑扶额。
“买买买。”-
过了两天,这位关记者又辗转托人找到冯又又,很想做第一个采访她的人。
采访贺不疑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关记者更想要挖一挖冯又又这块处女地。
绝的是,她托的这个人,是周佳佳。
贺不疑去京市拜访领导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冯老师乔迁新居,他叫秘书买了东西陪冯又又去。
冯老师在市中心买了一栋小别墅,面积不错,还有小院子,把冯老师的积蓄花了光光,好在他有退休工资按月领,没有什么经济压力。
一大早,物业过来放了电子鞭炮,大家在厨房起了灶,拜了灶王爷,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