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大结局终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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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郑大人的事被揭发之后,郑家反了,联合了齐国残党,意图叛乱。因为郑家的事,夫芫的葬仪办得并不宏大,不全是按着贵妃的规制来的,去吊唁的人几乎没有。韫姜病重难以动身,只得托愈宁亲自去了一趟,聊表心意。

夫芫病逝,韫姜这边也并不好过,她的病多半是心力交瘁所致,现在越发郁结,病就越发难治了。和如命几乎夜不能寐,日日夜夜守着,不断调整药方、亲自煎药,可惜韫姜的身子还是没有起色。

其实和如命和华惠允心里都是有数的,韫姜的身子本就孱弱,后来许多沉疴旧疾,积重难返,能熬到现在都属实是不错的了。

?诗她们轮番来侍疾,再阳也不顾伤势,每日坚持过来给韫姜请安,恳求她宽解心情,能够大安起来。徽延在宫外听得了消息,心痛之余,无能为力,只得借裴王妃,送来丰厚的礼还有问候。可惜力不从心,韫姜的病是“天命难违”,就算能好,命数也就这么些了。

后来尚宫局、内侍监的人轮番来了两趟,韫姜才知道徽予封了她为皇贵妃。皇贵妃的寓意,韫姜心里知道,这既是徽予的心意,一边也是冲喜之举。但韫姜身子羸弱,难以举行册封之礼,亦无法承担协理六宫之权。

因盛妃将事一股脑推到恪贵妃身上,洗净了自身过往的算计,徽予便复了她的淑妃之位和协理六宫之权,由她全权处理六宫之事。

这一日,韫姜忽觉涌上了一股力气,整个人也清明起来,正巧是?诗、黛笙守在一旁侍疾,便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坐坐。愈宁见韫姜略有好转之势,原本十分高兴,可转念一想,生怕是回光返照,笑容便衰减了好些。

韫姜把药吃了,虚弱地问?诗:“现在宫里是淑妃管事么?”

?诗此时已被晋为了贵嫔,偶尔会协助淑妃些,她为难地答了:“是,有些下作的宫人说,这后位兜兜转转,总归会是淑妃的。”

“呵,是啊。”韫姜一哂,“等我一死,后位对她而言岂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吗?她最近得意坏了吧?”

“说什么得意……”?诗唉声叹气,“确实挺风光的就是了,惇恪贵妃娘娘一薨,加上淑妃得意,就已经有些姊妹开始去巴结淑妃了。不过姨母放心,不管是婧姐姐、晴妃姐姐、庆妹妹、兰妹妹还有我,都是一心一意向着姨母您的。哪怕将来……也绝不顺从于淑妃娘娘。”

韫姜仰面看着架子床上纷繁的雕纹,眼前一阵晕眩,看来自己是真的快不行了。

她讥笑一下,盛挽蕴真是难缠,事到如今竟然输了个大半,如果她没有徽予的爱护,估计就要全然败在盛挽蕴脚下了。

盛挽蕴她厉害就厉害在坚不可摧的意志,可是这看似坚不可摧的毅力,也是最易碎的。

韫姜拉着?诗的手,冷笑道:“本宫不会要她好过的,本宫大不了拿命去与她争这最后一仗,反正本宫也活不久了。——真是好笑,竟然只有这样才能把盛挽蕴拖下水,太可悲了。”

?诗面带愁容:“姨母不要说这样的话,姨母您会好的。”

黛笙掖了掖眼角的泪,凄哽道:“娘娘,您若有什么吩咐,自管说,嫔妾等必定尽力而为。”黛笙是个看得清的,她知道再说些宽慰之语也是无用了,索性放开些。

韫姜赞许地点点头:“你是个明白人,确有一事要你去做,不过是委屈你了。”

“娘娘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娘娘的恩情,嫔妾铭记在心,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说当下宫内位份最高的是皇贵妃娘娘,但一应实权都落在盛挽蕴手里,合宫拜见也便都去钟粹宫。淑妃虽然矮了韫姜一头,但谁不知道现在宫里最该巴结的就是这淑妃娘娘了?

盛挽蕴隐忍了这么久,就等的是这一刻,只要傅韫姜一死,满宫里就没有人配做她的对手,中宫皇后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这一回,没人会再阻碍她,她会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但盛挽蕴也把事看得明白,傅韫姜这么一死,就永远会是徽予心里的记挂与思念,与傅韫姜情好的?诗等人,只怕会借着这股东风,聚成一股势力与她抗衡。她势必要培植起自己的力量,把徽予的这份意难平为自己所用才行。

当下现成的就是昭充华郎绮妘,还有佟黛笙,只要把她们拢入自己麾下,紧紧攥着、调-教好了,不怕拢不住徽予的心。昭充华自是不必费心,就是佟黛笙还一心想着傅韫姜,着实难为些,不过这也更好了,同傅韫姜走得近、还同傅韫姜相似,岂不比那桀骜的昭充华更妙?

因而,每每晨昏定省,淑妃都不遗余力地亲近佟黛笙,这日合宫请安,淑妃照例问候了一句佟黛笙。佟黛笙一反常态,亲热地回应了淑妃,且若有若无地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淑妃立时会意,叫散去后,独独把佟黛笙留了下来。

她亲密地叫黛笙入次间来坐,又上了果子点心,叫她不必拘谨。黛笙告了谢,恭顺地低着头:“多谢淑妃娘娘,从前是妾身不懂事,辜负了娘娘的好心,如今特地要赔罪的。”

淑妃暗中打量了黛笙一番,还是有些警觉的:“妹妹此话怎讲?我们一家姊妹的,说什么见外的话?别再说这赔罪不赔罪的事了。”

黛笙微微笑:“说一句僭越的话,妾身此生算是有福,能神似皇贵妃娘娘,还因此蒙受了圣宠,也算是妾身一辈子的造化了。且说近来皇贵妃娘娘病重,皇上牵念皇贵妃娘娘,妾身借了东风,也颇得皇上关照。”

这一点倒是不假,自打韫姜病重之后,徽予若来后宫,便都是去未央宫,要么就是黛笙那了。淑妃心里的疑虑略打消了些,但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听黛笙继续说下去。

“昨夜皇上来了妾身这儿略坐坐,看着妾身,也不知怎的,却说想要册封皇贵妃娘娘为皇后的话来。”

淑妃温婉轻柔的神情不易察觉地一惊变,但很快平淡下去,就算封了也不要紧,傅韫姜也活不了多久了,碍不了她的事的。她微微笑:“是好事啊,皇贵妃姐姐值得上皇后之位。”

“是了,皇上的意思多半是为了给皇贵妃娘娘冲喜的。”黛笙一捋丝帕,水灵灵的眼睛一抬,凝望着淑妃,“这话也就罢了,要紧的是后头一句。皇上说这几年不安生,也是因为后宫没个主心骨的缘故,所以闹得厉害了。所以,皇上预备着等皇贵妃娘娘薨逝之后,立淑妃娘娘您为皇后。”黛笙的声音很细微,仿佛只敢说给淑妃听,“妾身惶恐,想必是皇上见着妾身,想到皇贵妃娘娘,才掏心窝子说这样的话的。妾身有私心,来日不求荣华,只想要同妾身的孩儿一起平安过日子。所以今日特来告诉淑妃娘娘,只求淑妃娘娘来日能护妾身和衡儿万全。”

淑妃心内一喜,表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婉如水:“这话是怎么说,就算本宫来日不是皇后,也必定保你和再衡完全的,你且安心就是了。”有了上回的教训,她这次不敢贸然沾沾自喜,但一旦种下了这颗种子,她就越发满心期盼起来。

她现在离皇后之位,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步之遥,触手可得,她亲亲热热地招待了黛笙,压抑着心内的狂喜,她终于快要成为皇后了,不枉她算计这么多年。

郑家事忙,徽予还是坚持每晚抽空出来看一看韫姜。这一夜,徽予过来时,才知道韫姜竟是清醒的,徽予喜出望外,问愈宁韫姜是不是好多了,愈宁不敢随意答,犹豫了许久,才哀声道:“今儿,华太医说娘娘大概过不了年节了……”

言下之意,这是回光返照,谁都明白。和如命不肯说,也不肯面对,但华惠允什么都知道,簪桃也哭着说,娘娘不爱听虚伪之词,不若敞开了说。与其给他们虚妄的期待,不如直截了当说明了,还能好好地珍惜这剩下的日子。

徽予站在屏风外,手脚冰寒,觉得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冷、格外的凄凉。愈宁忍着泪,沉默地陪在一旁,心内亦有苦楚在不断翻涌。

好久好久,徽予才提步朝里走去,韫姜正靠在垫起的被褥上,听见徽予轻巧的脚步声,微笑着转过头来:“予郎来了。”

徽予一下子停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殿内的人都乖觉地退了下去,徒留一屋的阒静。

韫姜狠狠忍住眼泪,歪着头问:“予郎怎么不过来?”

他没有回应,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过来,他道:“郑家的事处理得快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得并不充分,加上朕早有准备,一切了结得很快。郑家的事全部结束之后,朕就能天天在这儿陪你了。”

“好。”韫姜任由徽予握住自己的手,徽予的手是冰凉的,无力的,两相无言片刻,韫姜才缓缓开口,“你封了我做皇贵妃,皇贵妃从来都是皇帝的心上之人,否则不配这皇贵妃之位。”

“皇贵妃又算得了什么。”徽予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妻子,皇后之位才配得上你。”

韫姜点点头:“生同衾,死同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徽予愕然抬起头:“你肯了?”

“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韫姜抱住徽予,头轻柔靠着他的肩头,“从此以后,只有我这一个皇后,只有我这一个妻子。告诉她们,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人。”韫姜心里涌出一股愧疚来,她利用了徽予对她的爱。她也知道,这样无理而任性的要求,徽予是会思虑再三的,只有她快死了,徽予才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她对不住徽予。

不过也真是可笑,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了结盛挽蕴。岂止是夫芫输了,韫姜也输了。

“好、好,我全都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徽予紧紧抱住韫姜,快要落下泪来,“你别走……”现在的徽予,什么都能答应韫姜,只要韫姜高兴,他几乎没什么不能给的。

韫姜吃力地抬起手,捧着徽予的脸:“七日之后就是我的生辰了,我想再看一看烟火,好吗?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徽予的心里在撕心裂肺地疼着,他一味地点头,生怕一动嘴,眼泪也会止不住地掉下来,他不想韫姜难过,也不想她难舍难分地离去。

十月廿日是韫姜的生辰,因在秋时,韫姜很多时候都是抱病的,所以她的生辰并不每年都办得热烈。

何况有过韫姜十五岁及笄的那一场的芳诞宴,其余的也不过都是相形见绌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韫姜永远记得那一夜的花火,之后无尽的黑暗她也无所畏惧,只要想起那一夜绚丽的天空,她就能在漆黑之中寻找到一丝光亮。

这明城不全是勾心斗角、也不全是暗无天日,有徽予在,韫姜就不会找不到希冀。

十月二十日那天,徽予如约送了韫姜一夜天的烟火。韫姜身弱不能外出,便在明堂洞开大门,徽予拥着她,陪她看天外的花火,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月似悬。

花火是转瞬即逝的,可韫姜同徽予的感情却日久弥坚,这是韫姜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嫁入明城,被桎梏在这儿是不幸而悲哀的,这里的女孩儿,都被推着走进泥淖,不断地争抢、算计,甚至迷失自我。但韫姜一想到,还有徽予对她的爱,就觉得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嫁入明城也成了一件幸运的事。

她躺在徽予的怀里,裹着温暖厚重的大氅,可以闻到烟火过后硝烟的味道,一切都那样美好,现在想一想,她真舍不得离开这里。她舍不得未央宫满架的紫藤萝,舍不得再枫与再阳,舍不得?诗她们,更舍不得徽予,她若走了,徽予该多孤独啊?

与未央宫的风景截然相反,熙正殿的气氛格外浓重。徽予许诺韫姜的事,不会耽搁,封后的旨意、再不立后的誓言,在答应韫姜的第二日就晓谕六宫了,没有一点拖延。他要韫姜临走前知道他全身心的爱。

可是盛挽蕴终其一生的梦就这样破灭了,仅仅那一句话,全都破灭了。她的欢喜、她的期待,一刹那归于虚无,再不立后。她抓住传话的君悦,问了三遍,仍不可置信。

她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婵杏噙着泪扶住她,看着整个失魂落魄的盛挽蕴,凄声道:“娘娘,是再不立后。娘娘,您别问了。”确定无疑了,金口玉言,再也不会改变了。

盛挽蕴一身的光芒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剥尽了。

今夜的花火虽说是只送给韫姜一人的,但很多嫔御也都会站在自己的院子里观看,这宠爱是独属于韫姜的,但花火的瞬美,是可以彼此分享的。

婵杏扶着失神的盛挽蕴,小声道:“娘娘,今儿皇上放了焰火,特别美,您也去瞧一瞧吧。您别再伤心了,就算做不了皇后娘娘,从此以后您还是宫里最受人敬服的淑妃娘娘,没人能越过你去。没有皇后之名,也有皇后之实啊。”

盛挽蕴两眼呆滞,安神香袅袅的香气也无法抚慰她崩溃的神经。那丝丝缕缕的烟雾,仿佛像蜘蛛的丝线,把她缠绕在一起,逼得她几乎疯狂。

她整个人瑟缩在一起,想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想冷静,就越是疯狂,她摇着头“不、不、不,我要当皇后,只有当了皇后、我才能实现母亲和父亲的愿望,我才能给盛家带来荣光。我只能当皇后、不、不。”她捂着耳朵,不肯去听焰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贱人!贱人!贱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婵杏紧紧抱着失了神志似的盛挽蕴,哭个不住:“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她一直都知道皇后是盛挽蕴的执念,但不想到她偏执至深,竟然会达到这样的地步。

盛挽蕴这一辈子就为了“皇后”二字而活,不论是忍气吞声,还是韬光养晦,不论是低声下气、伏小做低,还是谋求算计,全都是为了“皇后”。盛挽蕴不像恪贵妃那样,皇后只是一种象征,若是做不到,恪贵妃也不会怎样。

她截然不同,皇后对她而言意味着一切,乃至她的儿子,都是她爬上皇后之位的垫脚石。没有人比她更渴望皇后,年幼时日积月累地叮咛和期盼,她自己对自己的寄望,以及盛家的窘境,生生把她逼入了绝境。

“娘娘,兰嫔求见。”宫女小心翼翼地站在碧纱橱外,小声地通报,生怕触怒了最近喜怒无常、形同疯癫的淑妃。那宫女心里暗中腹诽,若不是皇上一心扑在皇后身上,早该来收拾淑妃了,她也不至于受这个气和惊吓。

婵杏才想说不见,却见黛笙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了,她一身浅藤紫的滚绣衣衫,若不细瞧,婵杏还误以为是韫姜过来了。她心中一惊,翻身-下榻过来给黛笙请安,黛笙微笑:“你先下去吧,本嫔同淑妃娘娘说说话。”

婵杏讪笑了一下,岿然不动:“我家娘娘玉-体不适,须得奴婢从旁照料。”

黛笙睨她一眼,没有往常的温驯可人,反倒十分盛气凌人:“本嫔叫你下去,你一个奴婢多什么嘴?有什么事本嫔自然叫你。”

婵杏一个恍神,未曾料到黛笙竟有这个胆气,未等她反驳,顾诚一个箭步自后上来,捂住了她的嘴,朝她后脖颈一击,婵杏就昏厥了去。

黛笙自顾自进来,选了一个离淑妃很近的位子坐了。淑妃眯眼看了她半响:“佟黛笙?不、你是傅韫姜……?”

“现在本宫是皇后,你怎可直呼本宫姓名?”果如韫姜所料,淑妃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一面是她原本就心志动摇,另一面淑妃自己方寸大乱,防备之心弱下来,韫姜便趁机命人暗中下了点药石,催发了她的疯症。

“你是傅韫姜?皇后?皇后?不……”盛挽蕴脑中一团乱麻,整个人不受控似的胡言乱语起来,“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快死了吗?”

“怎样?现在本宫是皇后,而你一辈子也坐不上这个凤位了。”黛笙模仿着韫姜的神态,娓娓道来。她本就是被刻意调-教过的,有韫姜七八分影子,淑妃一时神智混乱,越发不能分辨,便误以为真就是韫姜坐在她跟前。

她凄厉道:“你胡说!这满宫里,除了本宫,还有谁能胜任皇后之位?郑夫芫已经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等你一闭眼,这后位,本宫唾手可得。那些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谁能是我的对手?”

“你怕是疯魔了,皇上亲口答应本宫的,除本宫之外再不封皇后,你这辈子无缘后位了,来世投个好胎吧。”黛笙睥睨向淑妃,毫不留情。

“是你?”淑妃瞪大了眼睛,“是你报复我?是不是你报复我?!”

“你做了这么多事,害了再勋,也伤及了无辜的白氏,更逼死了郑姐姐。你做出这些事,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本宫是要死了没错,临死之前,这新仇旧恨我们盘算盘算。你不是最想当皇后吗?本宫偏偏不要你如意!”黛笙回忆起韫姜说这些话的神情,只觉得句句泣血,字字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