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马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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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阳瞧见韫姜提裙急匆匆往这儿来,他趁着韫姜还没到,噎了一下,问再枫:“皇兄会觉得我心狠吗?”

再枫愣住了,他想说“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可是韫姜已经到了跟前,她的脸因急促和惶急而微微涨红,拉着再枫左右看了个仔细,焦急道:“满场上那样多的人,你何故去冒那个险!这回是救下了,若是不成将自己摔了可怎么好!你……”她一想到以骑射为自豪的再枫摔伤了身子,就觉得心痛难忍,忍不住急得落下泪来。

再枫没想到韫姜如此担心自己,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自己也红了眼眶,小心翼翼道:“德娘娘,我再不敢了。”

韫姜抽出丝帕替他抹去血渍,哽咽道:“德娘娘没怪你,是担心坏了。我刚才在台上看,见你去追那疯马,吓得心都要窜出来了。你……你可别再冒风险了。”

她有些说不出那句话,说别为了别人搭上了自己,那像是在扼杀少年的纯洁无邪一样残忍。她温柔仔细地替他掸掸身上的尘埃泥土,平复下来说:“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求个安心。”

她唤来近身伺候再枫的小厮,叫他带再枫去跑马场的抱厦里歇息,一边命人去请和如命和华惠允。小厮自是领命,仔细当心地扶了再枫过去。

再阳踌躇了一下,踅回身来同韫姜说:“母妃,儿子去陪一陪皇兄。”

得了韫姜答允,再阳拔步追上再枫,再枫等他上来,笑着对他说:“其实真可惜,如若打下去,我把小赵王那匹‘小乌骓’赢来才好。——我知道你喜欢那匹马,心里想着嘴上不肯说,那我就替你赢过来。那红缨枪我听萧师父说起来历,是自己想要的,得不得的不要紧,可惜了那匹‘小乌骓’了。”

再阳不自觉笑了一下:“多谢你皇兄。”

太平宫。

安顿好了小睿王后,徽延来太平宫回话,徽予问他:“睿王可有什么动静?”

“睿王表面上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动静,背地里却差人去找贤妃娘娘了。似乎是在疑虑为什么马替换错了,反而伤了他儿子。”徽延在一旁交椅上坐下,恭敬回话。

徽予冷笑一声,眼中尽是鄙弃。

他早做了防备,养马场的人是一等一忠诚的死士,就等着睿王的人来收买,届时好来通报消息,纵使没有贤妃这条线路,戏一样要演下去。徽予特意邀请了与再枫、再阳年龄差不多的王世子,到时好用体格毛色近似的马,易于替换,睿王也察觉不出。

再由萧将军提前向再枫说起小睿王手里的红缨枪,旁敲侧击地怂恿再枫去与他打赌,到时候宣之于众,大家让着他们竞逐,场上诡异混乱的排布也会变得正常起来。

一切水到渠成。

可惜再枫有着赤诚之心,费力救下了小睿王,到底没给睿王一个教训。

不过不打紧,为了宽慰睿王,徽予还是会给睿王一个皇子师的位置,催发他的野心。

望向徽延,徽予放缓了口气,只是里头还是掺着警示:“你同睿王的骑射都是父皇躬亲教导的,乃是一等一的。何况你性子也稳妥,所以朕请你做皇子师,一面是要教授好朕的儿子,一面也是要盯紧了睿王。”

徽延起身,郑重作礼道:“臣弟必不辱没使命,愿为皇兄肝脑涂地。”

徽予叫他起身,又带着微笑说:“朕想着你去了边疆数年,回京后诸多不便,府里还是要个可靠的人打点才好。看下来,上州刺史裴容寅之女最为稳妥,出身好,名声也好,做你的正妃也不算辱没了你的,你意下如何?”

眼神微动,徽延强自镇定下来,脸色平静而泰然,欠身作揖:“臣弟但凭皇兄做主。既然是皇兄以为好的人,自然也是最妥帖的了。”

“想你同先王妃伉俪情深,朕还怕你不乐意呢。”徽予打趣似的笑了一下,脸上却是寒凉无比,没有一丝暖意。

明知徽予在试探什么,徽延顺着话说:“斯人已矣,铭记在内不能忘,只是日子是要过下去的。臣弟不敢忘了臣弟当年对皇兄的许诺——辅佐皇兄,绝无二心。”

他想起那个时候,韫姜关心情切地叮咛着再枫同再阳,徽予站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一切美好而和睦,就像寻常百姓人家、恩爱夫妻的模样。

徽延已经生生错过韫姜近十三、四年了,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一切都物是人非。他还是追悔莫及,可是已经无可奈何了。

徽予满意地付之一笑,道:“这样大的日子,要叫钦天监好好择一个黄道吉日来。到时候朕亲去喝你的喜酒。”

徽延也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像藏着咝咝刮过的凄风苦雨一样。

他心想,这朝堂的斗争与计谋虽难,却仍难不过这一段情。

马球之事的风波没有波及到后宫,明城里照旧是一派诡谲的安和。

这一日照例来给贵妃请安,因昨夜原先要去接柳顺华的凤鸾春恩车半道上被昭嫔给截走了,所以一时间妃嫔们切切察察地都在谈论此事。

因贵妃尚未起身,故妃嫔们都在院内赏花、闲坐。

?诗陪着韫姜在花圃边款款踱步,口中说:“昭嫔不久前才和晋安公主出了龃龉,闹到皇上跟前去被罚了禁足。结果不多时就解了禁足,还晋了位份,如今还截了柳顺华的宠,岂非有点招摇了?”她忧心忡忡的,“贤妃最疼柳顺华了,未必肯放过昭嫔的。而昭嫔又算半个我们的人,何况……我怕牵连到姨母。”

顺手攀下一朵半凋谢的花,韫姜说:“她是贵妃的侄女儿,怎么也论不到我们来替她挡枪挡剑的。”

?诗有些小心翼翼的,欲说还休,韫姜微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有些人会拿她的模样做文章,所以我是躲不过的。”

“姨母都知道……”?诗袖在宽袖内的手局促地紧扣在一起,“我知道对姨母说这些终究是不好听的,可是当时昭嫔入宫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能一举夺得圣宠,强压了兰贵人一头,是因为她比兰贵人更像姨母。她招摇莽撞,明明不干姨母的事,可是嫔妃们总是要不由自主地把这份气加在姨母头上……”

韫姜点点头:“本宫都知道。”她将捻在手里的花转了一圈,任由它从指间滑落到尘埃里,“细想想,人活一世,人生苦短,也不必一点儿也不让自己痛快。正如你说,何必白受人的气呢?”

她转眼瞧见千珊出来恭迎诸位嫔妃入内,于是一道进去。

才给请了安,容妃尖酸刻薄的话就冲了出来:“昭嫔怕是忘了本,今儿来给贵妃娘娘请安,胆敢来得这样迟。”

昭嫔扬起弧线优美的下颚,斜睨向容妃,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来得迟了,是因为同皇上商议生辰宴的事宜,所以起得迟了。不过到底也没有误了来给贵妃娘娘请安的时辰,何况贵妃娘娘都没有发话,容妃娘娘何故在这儿越俎代庖呢?”

容妃脸色一变,霎时气得涨红了脸,一手抓住扶手,身子就前倾了出去,怒道:“你说什么!你犯上僭越,夺了柳顺华的宠,还敢在此招摇无礼!”

柳顺华是个和善的性子,忙忙打圆场:“这……原也没什么要紧的。”

昭嫔掩嘴嗤的一笑,柳眉一轩:“容妃娘娘瞧,连柳顺华都不以为意。娘娘又何须替人打抱不平。再说了,这博宠各论本事,也不是谁都抢得来的。”

贤妃板着脸剜过去一眼:“昭嫔好大的口气,你细想想你的本事是不上通天了,安敢在此口出狂言。柳顺华不以为意乃是她宽容大度,可不是你本事大。何况……”她斜眼扫向贵妃、德妃,语气生冷,“皇上若不是瞧着贵妃同德妃的面子,只怕这宠,你还截不来。这可不是你的本事,是你的好姨母同德妃的本事。你借了别人的光,在这洋洋自得什么呢?”

贵妃的脸色冷如寒霜,锐利的视线刺向贤妃:“本事不本事的,说到底怎么选还是皇上的事,贤妃是在这儿含沙射影地讽刺皇上么?”

贤妃气定神闲地一笑:“是非对错自在人心,贵妃说是不是?怎么选的自然是皇上的事,不过为什么这样选,的确值得思索。”她转向昭嫔,视线却停在韫姜身上,“昭嫔,你说呢?”

贵妃递给韫姜一个眼神,转而喝止了堂下的争闹,随口称乏叫散了。

待出了朝阳宫,贤妃同淑妃等着昭嫔出来,淑妃开口闲闲道:“年轻气盛是好事,只是昭嫔须得掂量清了,你的资本在哪里。”

昭嫔犹自不肯示弱:“自然是皇上喜欢嫔妾,这就是嫔妾的资本。”

“皇上又为何喜欢你?满宫里都知道,只有你在自欺欺人,瞧着真像跳梁小丑一般好笑。傲骨铮铮可不是这样来的,蒙蔽双眼,只是蠢罢了。你若没有这样一张脸,可还进的了宫么?可还有今日这气势汹汹么?”贤妃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昭嫔一噎,贤妃趁胜追击:“满宫里都知道,只是不说,谁不是心知肚明?可是不说,也不是顾念你的颜面,而是顾及贵妃同德妃的颜面。是怕说了,皇上心疼她们,可不是心疼你。说来说去,你有的,全是仰仗旁人的,全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而且,听说你是郎府收养的吧,没有他们,你还有在这和本宫叫板的资本么?还是掂量清楚吧,别叫我们看笑话,可怜你。”

淑妃和煦一笑,语气却很冷漠:“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一切分明。”说着不等昭嫔回神,就偕了贤妃、柳顺华一同离去。

昭嫔在原地气得发抖,死死拉住秀倩的手,恨道:“她说可怜我?可怜我——呵——”不自觉间,她的眼睑泛了红,泪眼婆娑。

她知道吗?其实只要不蠢,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只要她不说、不问、不追究,皇上喜欢的就是她郎绮妘,而不是傅韫姜——她一直都这么想着。

贵妃特意留韫姜下来,韫姜闲闲说:“贵妃留本宫下来,只怕是瞧见这许多人对昭嫔不忿吧。”她气定神闲地说,“容妃教训她来得晚些,还叫给回嘴了。有这样的胆量,多少还是丈量着你在背后撑腰的缘故。她行事作风上张扬,怪不得容妃也看不下眼。”

她温温和和迎上贵妃有些凌厉的目光:“有些事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当初你许昭嫔入宫来,还给了机会面圣,只怕是别有用心的。只是如今,到底是不大好了。从晋安公主之事到现下,昭嫔的招摇迟早是要给你惹麻烦的。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惹得多了,也是烦恼。”

她的笑也阴沉下来:“贵妃留本宫下来,又听本宫一番话,一定和本宫是一个意思。你我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淑贤二妃的明争暗斗又正是焦灼之刻。可是一点错也出不得的。若说舍不得这博宠的好料子,兰贵人性子和平,一样也是好的。”

贵妃扬起弧线优美的下颚,眼帘一垂,睥睨向韫姜:“本宫早知道,你菩萨面貌,心里也还是一样的蛇蝎。”

韫姜闲闲地拨着腕子上的玉镯:“人么,总是会变的。贵妃以为呢?——还是贵妃姐姐心软,舍不得这个侄女儿?”

贵妃顺手从手边的美人觚里攀下一朵花来:“什么侄女儿不侄女儿,不过是我长姐—疼她、宠她,本宫同她可没见过几面。不过她还是有用,分些宠给兰贵人就是了,也不必追得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