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按摩师是一位瞧着温婉沉静的女士,眼角有一点细纹,气质温和。
别墅里有专门的一间房是用来按摩的,装修简单,屋内燃着一种很清淡的熏香,她也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就觉得闻了以后,整个人都平静多了。
钟宁当然也是按摩过的,她换了一件轻薄宽松的居家服,躺到床上,开始和按摩师搭话。
“你经常来这里按摩吗?”
按摩师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按揉,闻言回道:“是的,谢小姐会时不时叫我来。”
尽管脑袋扭向了一边,无法叫人看到自己惊喜期盼的双眸,钟宁仍用饱含情感的话语,准确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能向你学习一下按摩的技巧吗?不需要太过全面与专业,就是,只要可以有一定舒缓的效果。”
她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给拾青按一按。”
按摩师就懂了,这是要做妻妻间的恩爱情趣。
她是不怕自己的饭碗被抢走的,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习按摩,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对这一技艺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做谢拾青的专职按摩师,已经有力地证明了她的水平。
所以此刻,她也不吝于说一点按摩方面的技巧,如何按肩颈,如何按后背。
这种称不上独家秘方的东西,没必要藏着掖着,让主人家不高兴。
钟宁得了一堆干货,又被按过一遍,便自认为已经可以上手了。
等到晚间谢拾青回来,用过晚餐,她就小小声地凑到人耳边说:“我今天学了按摩,你愿意让我来按一下吗?按过以后,整个人都松快了。”
按摩是要用手的,谢拾青就难免想起了钟宁的那一双手,骨节分明,不纤细,但修长,摸起来是很漂亮的一双手,用起来同样不错。
她的确应该放松享受一下。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点了下头,用同样小的音量轻声回道:“好啊,来我房间。”
分明是说很正经的一件事,只是按摩而已,为什么要有种见不得人的感觉。
可是那气流吹拂过耳尖,钟宁就飘飘然了,她匆忙低下头掩盖自己心醉神迷的表情,被人拉着小指拽进电梯。
刚一进入房间,还没开灯,屋内漆黑的一片,她就被推到了墙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挤过来,一只手抚着她的脸,一双唇盖在她的唇上。
湿滑的舌尖探入,未经邀请就闯进主人家里,发出共舞的邀请,接着不等回复,就自顾自缠了上去。
钟宁没有推开的条件反射,她只有搂住腰背作为下意识的想法并付诸实践。
如果说舌头有了另外的居所,那么她的双手,在谢拾青的身上,同样有一份安置之地。
一搭上去,就老马识途般,自己找到了地方,撩开衣服的下摆,顺着腰侧蹭了上去。
细腻的肌肤比丝绸的睡衣还要柔滑,她的一只手扶在人的背上,把她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浅淡的苦艾酒味道顷刻间浓郁起来,仿佛有谁打翻了酒瓶,液体倾泻,香气四溢,酒气四溢。
钟宁反客为主,抢过控制权,含着人的唇瓣,轻柔却强硬地挤进齿缝间,将刚刚谢拾青做的一切还了回去。
无光的环境中,只有深深的喘息声扩散,如同一小簇火苗,点燃弥漫的信息素。
钟宁还记得自己是来按摩的,只是这念头刚刚浮起,就被谢拾青的低吟打断,被她迅速忘掉了。
刚刚想起什么来着?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此刻唯一重要的,就是床。
钟宁看不到,只能被谢拾青牵着,在黑暗的室内小心翼翼地走,谢拾青能感受出她的犹豫,咬着唇吃吃笑,奇怪的,她没觉得幸灾乐祸,也没感同身受地生气。
只觉得可爱。
“前面有椅子,小心一点。”她说。故意吓唬人,随后就感觉腰部一紧,身后的人直接抱了上来,贴着她走。
可爱。
浓郁的柚子花香气随着她的贴近愈发澎湃,谢拾青半眯着眼,感觉自己仿佛要醉入这香气中,将她的骨头都泡软了,往前倒入柔软的床里。
钟宁惊呼一声,连带着摔到她身上,两个人滚做一团,在黑暗中彼此摸索。
一次酣畅淋漓的标记,谢拾青躺着,有点不太想动,可身上黏黏腻腻的,总要洗干净。
钟宁回味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自己最原本的目的,“拾青,我来给你按摩呀?”
谢拾青:“……嗯?”
钟宁坐起来,去摸床头的灯,按下开关,昏黄的光柔柔地亮起,照亮这方空间。
她回过身,嘴唇张合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平时灯开着,她亲吻吮吸的力度就很有分寸,稍稍一见红便松开了,这次没开灯,她一时忘情,谢拾青的皮肤就不太好看了。
“先,先不要按摩了。”钟宁红着脸,嗫嚅着说,“有没有能消除吻痕的药膏?我有点……你身上……”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拾青懒洋洋地躺着,“没必要,就这样吧。”
她明天不出门,布局已经收尾了,接下来看戏就可以。
“我好想洗澡。”她说,却没有动,拉过钟宁的手指去捏一个个骨节,那上面同样残留着黏糊糊的触感。
钟宁眨了眨眼,“我抱你去浴室?”
谢拾青就勾起唇角——她的嘴唇也是水润润的,有些红肿,钟宁又想躲开,又想一直盯着看——她笑着说:“谢谢宁宁,宁宁真好。”
一小块艳红的舌尖在唇齿张合间若隐若现。
钟宁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欢欣地想:我真的好爱她。
她也把这话说出了口,在抱着人的路上。
“我好爱你啊,拾青。”她说,兴高采烈的,好似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好像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我也爱你。”谢拾青柔柔地笑,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
但她没说留宿的事。
钟宁换了床单后,就恋恋不舍地回房了。
第二天,谢拾青没有出门,钟宁松了口气,她真怕那些明显的吻痕被所有人看见。
可她却要出门了。
风城大学开学要早一点,留出大一军训的时间。所以她只剩下三天空闲时光。
傅南霜比她大两届,开学就大三了,学校可以提前报到,她就约着钟宁,说要带她提前熟悉熟悉学校。
原身报的是工商管理专业,傅南霜也是一样,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傅南霜又染了头发,把原来的酒红渐变换成了粉白色,钟宁一打眼,还以为谁出了cos,想着这又是哪个角色,人一转身,才发现是傅南霜。
后者一撩头发,调侃道:“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会儿报道完,染头发去啊?”
钟宁:“好!”
她也有点想染个粉色,或者黄色这类明亮鲜艳的颜色,就像她的心情一样,阳光灿烂的。
校门口摆了一排桌子,傅南霜却没第一时间带着她走过去,而是沉吟了一会儿说:“钟梓暖也在那儿,她是学生会的,最近都要来负责迎新。”
钟宁问:“你不是也在学生会吗?”
傅南霜:“所以我来接你啊,基本上你认识的咱们圈子的,要么进了学生会,要么就做了其他社团的社长和副社长,只有几个不喜欢争的,才随便做了社员。”
“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想去的社团?”
“学生会。”钟宁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要和钟梓暖争钟家继承人的位置,她就一定要摆出上进可靠的态度来,也要真的做一个有能力的人,去结识各行各业的人脉,落后一步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就不算太晚。
“好。”傅南霜说,神情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甚至还有点慈爱。
钟宁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钟梓暖也在那儿。”她很苦恼地说,“那天宴会她又故意挑衅我,我现在一看她就生气,还不知道怎么办。”
一时半刻,她还真找不到什么方法能用到钟梓暖的身上。
她是因为想不出办法而困扰,傅南霜却认为是好友因为要争继承人的位置,所以不能像从前一样行事直接上去就打而苦恼。
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是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的。
傅南霜眼珠转了转,“这还不简单。”
她在钟宁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钟宁:?
钟宁:“这能行吗?”
傅南霜双手抱胸,嗤笑道:“怎么不行呢,她不是最在乎形象了吗?保管恶心死她。”
她大步昂首地走在前面,钟宁跟在后面,尽管看上去行动自然,但不知怎么,举手投足总有一种偷感。
傅南霜还以为她憋气憋狠了,拽了她袖子一下,“你可得忍住别动手啊,演起来!”
闻言,钟宁迅速回想了一遍那天订婚宴的事,想着钟梓暖无法无天的模样,对谢拾青的欺凌,想起那天梦到的记忆,心里的气一下就鼓了起来,也是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干嘛要心虚!
这不是做坏事,这是为民除害!
老祖宗不是说吗?以直报怨,没错,她要做的事情是完全正确的。
她俩一起来到了钟梓暖所在的位置,不是隔着桌子的,而是直接绕到了后面,
“钟梓暖!”傅南霜笑嘻嘻地凑过去叫了她的名字,“小宁今天来报道了,你给她登记上。”
钟宁在她旁边,忍着心里的不适,叫了一声姐。
钟梓暖本来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一见到她俩,心中就开始烦躁,这些年相处下来,她也分不清是傅南霜让她更烦,还是钟宁排在前面。
傅南霜这张嘴,实在是讨人厌。
两人都是学生会的,她没少针对自己,偏生还扯出一堆理由,编的有理有据,让人想挑错都找不到地方,恶心死她了。
大家都做人设,傅南霜就做心直口快的爽朗型,说话故意直来直去,专戳她痛楚,偏偏对别人就不这么干,她根本发作不了。
但她在外面一向经营者温柔女神的人设,面对冒犯,自然是原谅,看到自己的妹妹,也必须做出热情的样子来。
于是她只能站起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小宁来啦,我这就帮你登记,宿舍是已经分配好了的,这有一份入学通知,上面有所有的注意事项。”
她转过身,伸手要够桌上放着的一叠彩印纸,眼底暗色划过。
楼梯间的事被撞破,她这两天就有点提心吊胆的,其实她不太敢肯定,谢拾青会不会帮忙把这件事瞒下。
她能在钟家待着,只是因为占据了钟家主女儿的身份,仅此而已,能力只是锦上添花。
不过她的表现,钟家主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这些年尽管她仍去外面找情人,却再没有过私生子。
如果她的事情暴露,她和妈妈都要被扫地出门,钟谢两家的合作却不一定会受到影响,因为钟家主是个不看感情,只看利益的人。
老一辈的谢家主都死了,想报复回去也找不到人。
而谢拾青对钟宁太过关注了,若是她愿意,可以直接把自己解决掉,有了她的帮助支持,继承人的位置一定会落到钟宁头上。
她没理由不这样做。
谢拾青的手段干脆利落,她要出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等。端看那个被她利用的张玟就知道了,从事情暴露到解决,也就一周而已。
快准狠,张玟直接进了局子,被抓了典型,还爆出侵犯未成年的事情,直接从重判了二十年,还进行了物理阉割,从此丧失了标记人的能力。
张家更是一落千丈,连跟她家有牵扯的一些大人物,也被拉下马,说是贪腐受贿。
这就是谢拾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接要命。
可为什么,她没有要揭发的迹象呢?她握着这么要命的把柄,为什么不对付她呢?
钟梓暖想不通。
她隔着椅子,探身抓起一张宣传单,上面除了注意事项外,还印着各大社团的简介以及招新群,学校的地图,还有一些祝福寄语,全面且周到。
拿好宣传单,听着耳边其他人聊天套近乎的声音,钟梓暖心里更烦躁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私生子的,尽管风城大学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学校,可上层圈子的人,也不全在这里念书,有一部分会去首都大学,还有一部分出国。
知道的那些也没谁会在外面嚼舌根,把她的身世揭发出来,她可不是饱受排挤的小可怜,被人当笑话看。
她自己就更不会说了。
傅南霜在那里介绍钟宁,说她是自己的妹妹,这帮人就迫不及待地过去说好话,夸她好看,有气质,说她们姐妹两个长得好像。
真能闭眼睛瞎吹,她俩妈妈和母亲就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钟梓暖调整好表情,转过身,面上带笑,刚要说话,脚下忽然一绊,她本就穿的高跟鞋,猝不及防间根本稳不住,身子一扭,脸直接磕到了椅子上。
咣的一声。
周围顿时一阵哗然。
傅南霜就在她旁边站着,大呼小叫地把她拉起来,“钟梓暖,你没事吧!我就说平时少穿点高跟鞋,崴脚了吧!”
她趁机在这人腰上拧了几下,钟宁看到,一边憋笑,一边努力挤出担心的表情,五官都扭曲了。
她作为钟梓暖的妹妹,自然也要表现出担忧的一面,挤开其他人,和傅南霜一起,把钟梓暖给扶了起来。
这一拽,却给她吓了一跳,钟梓暖满嘴是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出事了吧!
傅南霜却眼疾手快,对着钟梓暖的脸一捏,后者嘴唇被迫嘟起,两条胳膊都被架住,一直挣扎想要躲开。
定睛一看,傅南霜噗地就笑了,实在憋不住。
她大声道:“快!快让一让,钟梓暖门牙掉了,我得送她去医务室!”
“快让开一点,钟梓暖门牙掉了!”
钟宁:噗!
她急忙低下头,让头发把脸遮住,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笑了,但是这个嘴角也太难压了。
傅南霜还在那里大声嚷嚷,每一句都在说门牙掉了的事,就像没看到钟梓暖想要杀人的眼刀。
她一只手直接捂住对方的嘴,别人看了只以为是在帮忙,实际是捂着嘴不让说话。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有关心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好多人都拿起手机,或隐蔽或明目张胆地拍了照片。
钟宁:救命!我真的憋不住了!
本来傅南霜的想法,就只是绊人一个前趴而已。
大庭广众之下摔倒,本身就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围观群众越多越尴尬,今天可是新生报到的时间,在场的人何止是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还差不多。
何况钟梓暖这个连头发丝都要保持完美的人,她的偶像包袱比等闲明星还要重,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么丢脸!
对别人来说,可能笑笑就过了。
对她来说,迎新会当天摔个狗吃屎,和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除了自己就是敌人,傅南霜这一招,绝对足够恶心。
更别提她还故意大声嚷嚷,恨不得把钟梓暖摔到把门牙磕掉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也就是现在空不出手来,一会儿她就拿手机把这个事在群里也说一遍,但凡有个人不知道,都是她的失职。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还是事关“校花”,恐怕用不上半天,所有群里都会传遍了吧。
夏末时节,日光热烈,听着众人又是惊呼,又是好奇的声音,钟梓暖眼前一黑。
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两人搀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小树林,眼看着四周暂且无人,钟梓暖总算能放开力气,猛地从她们手里挣脱开,“傅南霜!刚刚是不是你绊了我?”
她说话还有点漏风,这一张嘴,掉了半颗的门牙分外鲜明,甚至不是齐的,就像是一个小门。
钟宁: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严峻的考验。
原来笑是真的忍不住,越忍越想笑。
她也的确没有这么好的表情管理,五官扭曲极了。
傅南霜不可置信地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我怎么会绊你呢,钟梓暖,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还是我之前做了什么,有误会了?”
“小宁,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背后使小绊子的人,你姐姐怎么了,她对我敌意好重啊。”
钟宁:……救命,脑袋要笑掉了!
傅南霜还在继续说她的茶言茶语:“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就是了。”
钟梓暖更是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她用手捂着嘴,刚要说话,就看到几个学生走了过来,一下就把嘴又闭上了。
傅南霜又开口了:“钟梓暖,我好心扶着你去医务室,你却冲我发脾气,误会是我推的你,大家平时没仇没怨的,你凭什么要诬陷我!”
几个学生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样子,一点也不隐蔽地偷瞄了好几下,掏出手机开始狂戳屏幕,走路的速度都放慢了。
钟梓暖气得眼前发昏,当众摔倒这件事几乎已经烧光了她的全部理智,想想今后其他人会怎么看她,第一反应从校园完美女神变成了磕掉门牙的女神。
她就恨得浑身发抖。
傅南霜偷偷用胳膊肘拄了钟宁一下,后者即刻会意:“姐,南霜是关心你才来扶你的,你却说她是推你的人,太过分了。南霜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真不知道你对她有什么意见,竟然要这样污蔑她。”
她实在做不到傅南霜那样声情并茂,感情充沛,但这时候也没谁注意小小的语气问题。
眼看着旁边几个学生,双手在手机上飞得更快了。
牙疼,头疼,偏偏张嘴说话还漏风,钟梓暖一个字也不想说,可要是不反驳,不用等到明天,她的名声就彻底不用要了!
只好忍着想要撕烂傅南霜嘴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说了是误会,我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只是问你有没有看到我怎么摔的而已,南霜不要多想,你怎么这么敏感,觉得我是在怀疑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算了,你还是去忙招新的事吧,医务室我自己去就可以。”
说完,她都不等对面拒绝,脚底抹油似的,走得飞快。
要不是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她真要跑起来了。
越和傅南霜掰扯问题越多,当务之急是先把牙弄好!每说一个字,她就多丢人一点。
随便解释一下得了,如果真有流言,就等补好了牙,她再澄清。
没八卦听,几个路人学生也走了,傅南霜可算是能放松,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你看看她那个表情,比苹果里吃了半截虫还要夸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怎么样,出气了没有?没有咱就再来一遍。”
还来?
钟宁笑得眉眼弯弯,连连摆手,“出气了,今天这一出,她要气死了吧。”
傅南霜哼了一声,“她应得的,走,我带你去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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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狗狗祟祟)(伸出罪恶的脚):嘻嘻
傅南霜(光明正大)(伸出罪恶的脚):嘻嘻
第32章
风城大学校区很多,其实还有别的校区,但不在这里,而是在城市的另一边。
作为顶尖学府,别的不说,环境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也是真的大,它一半的建筑是非常现代,极具设计感的高楼,另一半则颇有古韵,仿佛皇宫。
两者泾渭分明却又格外融洽,有种跨越时空的错乱感。
要是不说,钟宁真以为这是什么旅游胜地。
这么大的校园,腿着走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基本上每个学生都踩着平衡车,校园内部还有共享单车,不用扫码,随骑随停。
傅南霜直接挑了一个双人座的电动车,有点像公园里那种小火车的款式,单独座位,后面还有一个放东西的空箱。
钟宁上辈子上的只是普通本科,学校也是普通大学的配置,见到这番光景,忍不住左顾右盼,瞧什么都新奇。
“今天基本都是学生会的人和新生,要么就是来参观的游客,不过也有报道早的,和留校没走的研究生。”
“非常好分辨,像你一样左看右看的,基本都是新生。”
钟宁:这能怪她吗?就是很新奇啊!
而且学生们穿的也很多样化,一部分像是野外探险的,一部分像是拾荒的,一部分像是来走秀的,一部分像是参加万圣节的。
傅南霜还在介绍各个建筑的名字和用途,几号教学楼,实验楼等等。
正说着,一头羊从身旁小跑着过去,后面一群人大喊:“抓住那头羊!!”
傅南霜脚踩油门,车子一个加速,跑到小羊前面,长腿一迈,就跳了下去,把羊抱住了。
钟宁目瞪口呆。
她只在网上看过这种,什么农学院的人追着自己的毕业论文跑之类的。
今天见着真人版的了。
几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绳子,在小羊脖子上绕了几圈,算是套上了,“谢谢学姐,累死我了。”
“学姐带新生呢吗?”另一个女生说,“那就先不打扰学姐了,我们种的西红柿快结了,改良品种,应该很甜,到时候给学姐送点!”
傅南霜笑着摆了摆手,轻拍了身上两下,告别后又坐上电动车。
“她们好像都认识你。”钟宁问。
“好歹我也是学生会的,总不能混得比钟梓暖还差吧。”傅南霜耸了耸肩,“她要竞争副会长的位置,我最近也有点想法。”
“其实本来不太想当副会长的,大三课业没那么紧,我得把重心放到公司那边了,可是一想到她要踩在我头上,就觉得不爽。你不知道,她在学生会装腔作势的样子,她要是当了副会长,肯定要针对我。”
“我总不能退会吧,这岂不是怕了她了!”
傅南霜一拍喇叭,嘟的一声,前面一对打闹的女生快速躲到旁边,“开玩笑,我会让?”
“她都成没牙校花了,这要是输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钟宁又想起钟梓暖跑掉时狼狈的样子,没憋住,又笑出声。
把门牙磕掉,真的有点惨!
但是一想到钟梓暖做过的好事,钟宁就不觉得她可怜了,她虽然有点好心,但的确没到那种大爱全世界的地步。
面对可怜、弱小的人和动物,她是很善良的,也愿意去帮助她们。
但钟梓暖这种恶人显然不在此列,她的好心只给好人,可没有坏人的份。
她获得的记忆很短,并不完整,只有那一段,可就在那一小段的回忆中,钟梓暖扮演的也不是什么良善角色,表面可亲,实际恶意满满。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钟宁不清楚,但绝对同和谐搭不上边。
何况订婚宴那天,她竟然把谢拾青带到楼梯间那么危险的地方,摆明了是故意的,想借此逼迫谢拾青答应她。
这样一个恶人,只是摔掉了门牙,根本就是便宜她了。
不过她的确是……没干过这种事,哪怕只是旁观,也有一点心理压力,出一口气也就算了,再来一遍,就有点像斗殴了。
所以傅南霜再提,她就没再答应。
钟梓暖真的很想要钟家。她要把继承人的身份拿到手,这才是对钟梓暖最大的报复。
“好,我们一起加油。”她说,“让她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傅南霜就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宿舍区,在教学楼后面,隔了一个池塘,要过桥才到寝室楼。
傅南霜看了看她的录取通知书,又打开群文件找了一下,“我看看,你是在三号楼,一班,321,四人间。”
“军训的时候是一定要住宿舍的,每天都要点名,等结束后就能申请走读了,到时候我直接给你办完。你想军训吗?”她扭过头来问了一句,“不想军训,开个医疗证明就行,这个简单。”
“不过军训虽然晒了点,还是挺有意思的,还能玩木仓。”
不夸张地说,钟宁的双眸叮就亮了,一瞬间比太阳光还要刺眼,但过一会儿这亮光就熄了。
“可是军训很久,我就见不到拾青了。”
傅南霜:……
傅南霜:“你们恋爱脑真是杀不完啊。就算开证明,你也得在学校住啊,只是让你不用训练,别人训着,你得在旁边看着,还以为给你放假呢?”
钟宁尴尬地搓了搓脸,“是我想多了。”
她看傅南霜说医疗证明的样子很随意,还以为是什么豪门特权来着。
宿舍楼配电梯的,环境也明亮整洁,不像是学生宿舍,倒像是什么公寓小区,有两个门卫阿姨,乌黑的头发盘着,穿着干净的制服,查看了学生证和录取通知才放行。
坐电梯上楼,钟宁的感触还没有那么大,毕竟谢家别墅就安了室内电梯,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金钱的冲击,可在看到宿舍的时候,还是惊了一霎。
这是宿舍?
她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学生宿舍……
空调,小冰箱,阳台,独立卫浴,上床下桌,两个大衣柜,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不是四个腿的破木头椅子,而是很漂亮的带靠背的方椅。
面积也很大,空地蹦迪都行。
这倒也不用抢床位了。
两人从寝室出来,坐电梯到楼下,却不料遇上一位熟人。
“柳如是?”钟宁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你复读了?”
柳如是看起来比之前状态好多了,最大的变化在精气神上,整个人都有种向上的劲,眼里有光,有希望。
见到钟宁,她竟然还笑了一下,不是冷笑,是很温和的那种,“钟宁,傅南霜。”
“谢总给我写了介绍信,让我能入学,还是读大三。她说工作的事,等我拿到毕业证书再入职也不急。”
钟宁感动得眼泪汪汪,她就知道,拾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真好。”
柳如是对两个人都很客气,“中午方便吗?我想请你们吃饭。”
她诚恳地说:“是感谢加赔礼道歉的。”
人要是日子过得有希望,有盼头,心境自然而然就平和下来。
见到她现在的样子,钟宁心情也很舒畅,她喜欢帮助别人,不就是想看她们过得更好吗?
“我是来报道的,中午没有事,南霜你呢?”
傅南霜耸了下肩,“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带你逛一圈学校,招生那边不用我负责。”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三人一起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问了有没有忌口后,柳如是很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傅南霜似是想起了什么,了然道:“你之前也是风城大学的是吧,能拿奖学金,那就是专业前三,是个学霸。”
前途无量的那种。
毕竟这可是风城大学,全世界都排名前列,本身能入学的学子们,就是全国各地的学霸和外国的优秀交换生。
能在这帮人里排到专业前三,绝对是天才范畴的。
这么好的人才,又让谢拾青搜罗走了。
她怎么走哪儿都能捡到人才。
柳如是扯了扯嘴角,简单嗯了一声。
她从前觉得,只要学习成绩好,未来就是一片光途璀璨,变故发生后,才知道成绩好并不是万能的,也有无力的一面。
如果她有足够的金钱权势,就像谢总这样,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谢拾青举手投足间姿态随意,轻描淡写,便把张家解决了。这怎么能不令人心生向往?
对于钟宁,她是有歉意的,毕竟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差点就捅了大篓子。对方信誓旦旦说要负责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同属豪门,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堑。
也是她主动提出,想要帮她报仇,这份恩情不能不记。
妙妙生病,金钱上的花费甚巨,她只靠自己,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尝遍了人情冷暖,钟宁的慷慨无私,如何称不上是雪中送炭?
这段时间,她得到的感受和经验教训,以及收到的善意,足以改变她今后的人生。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可以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不能做到的,我也会尽力想办法达成。”
钟宁摆了摆手,“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不是为了想要你报答才帮的。”
“妙妙最近还好吗?”
柳如是垂眸笑了一下,“医生说病情稳定下来了,现在比之前好多了,我上次去,她还冲我笑了。照这个进度恢复,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只是平时得多注意一点。”
“那你也得从宿舍搬出去了。”钟宁说。
“对,我刚刚就是去把批复的文件给宿管的。”柳如是说。
“真好。”钟宁再次感慨道。
她好爱看到陷入泥沼的人,重新迎接新生活的样子,她们眼中闪耀的光芒,比什么景色都美。
几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钟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谢拾青,和她说今天发生的事。
着重说了那只乱跑的卷毛小羊和柳如是的改变,末了感概道:“拾青,你好善良,好周到,我都没想到这方面。”
谢拾青毫无负担地收下了这句夸奖,并回道:“帮人帮到底嘛,这样你会更高兴,对不对?”
钟宁脸红了一下,“特别高兴。”
她还考虑了我,她好爱我!
只不过,谢拾青是完全处于收买心腹的角度考虑,才对柳如是投入了关注。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前途无量的人,被迫退学,心里怎么可能不懊悔,她看上了柳如是的性格,不畏惧流言的强大心理素质,和聪明的脑袋,如此优秀的人才,能有机会放到自己的篮子里,为什么不出手?
重新入学而已,只需要一年多的投资,就能回报一位忠心耿耿的人才,简直赚翻了。
谢氏未来就会迎来许多动荡,能空出不少职位,她要做的,就是把看好萝卜一个个挖到这些坑里。
军训的日子过得又快又慢,饶是钟宁天生白皮,也被晒得黑了一个度,和身上没被晒到的皮肤,有了明显的色差。
但她倒是没怎么在意,等到放两天假,终于可以回家的时候,就像一只出去疯跑了一阵的快乐小狗,带着阳光亲吻过的证明,吵吵闹闹地冲回家里,对着谢拾青喋喋不休,讲军训时候发生的事。
很多事情她都说了一遍,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又忍不住重复,想让她也分享自己的喜悦。
谢拾青却没笑着迎接她,而是歉意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公司出了一点事情,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忧心忡忡的,身后跟着的助理也是表情严肃,平时她们见到自己都会笑的,今天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钟宁尽管不擅长察颜观色,但笑与不笑这么大的区别,她还是能看出来。
“是很严重的事吗?”她担忧地问。
谢拾青叹了口气,“《月球救援》的片源被泄露了,我要赶紧去处理。”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钟宁愣在原地。
《月球救援》是谢氏娱乐公司筹备的科幻片,预计在中秋节上映的,她还看了预告,很期待来着,讲的是一块陨石撞击月球,还带来了天外病毒,被投机者收集偷偷做研究,最后病毒泄露。它能使人感染变异,变成怪物,大开杀戒,月球上第一批移民艰难逃生,最终获得救援的故事。
是非常经典套路的科幻片,但请的导演和演员都很出名,导演极其擅长拍恐怖片,演员也都是老戏骨和大咖,就冲这个阵容,也绝对好看,称得上是今年最受期待的国产电影了。
宣传说,谢氏为了这部科幻电影,投资了将近十几个亿,是奔着国际市场和获奖去的,特效团队也花了大价钱,还放出了好几个后期渲染视频,不论是飞艇飞船还是怪物,都极其逼真,场面宏大。
如果它的片源被盗了,盗版影片提前在市面上流通,谁还会去影院看,亏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十几个亿都打了水漂,哪怕是首富的面皮也要抖上几抖,更不要说连带的后续损失,简直是天文数字。
钟宁也慌了,她来不及坐下,就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刷消息。
片源不会无缘无故泄露,一般都是有内鬼,如果这个消息网上没有,那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或许只要给点钱,就能让内鬼稳住,不把它发到网上去。
钟宁饭也没胃口吃了,直播也鸽了,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偏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这种机密大事,她还是有常识的,谁都没说,就自己憋着。
沙发上仿佛被谁藏了钉子,钟宁的屁股一挨上去,就要弹射起飞。
她根本坐不住。
目光清明冷静的管家端了一盘切好的芒果送过去,“钟小姐,吃点水果吧。”
这是钟宁最爱的水果,此刻也失去了吸引力,她兴致缺缺地垮着脸,连挑染的一缕浅蓝发丝也跟着变得暗淡,仿佛被谁单独把亮度调暗了,整个别墅所有人和物都是光鲜亮丽的,只有她是灰扑扑的,好似一朵阴雨天的小蘑菇。
“你吃吧,我不想吃。”
隔着眼镜,管家默默观察着钟宁。
她没有谢拾青的奇遇,科学的三观无法让她把钟宁的改变联想归根到换了个芯子,这种玄幻的原因上,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近距离的观察感受,她也不得不承认,钟宁真的变了。
这次的危机,是谢拾青一手主导的大戏,就是为了钓出公司里藏着的蛀虫,被收买的间谍。
只有寥寥几人清楚内情,钟宁显然不在此列。
她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已然彻底坠入爱河当中,并且甘之如饴,丝毫没有要爬出去的意思。但自家家主的想法却不同,她的亲近流于表面。
但钟宁没有察觉。
管家将芒果端走,把它还给厨师。
她是不会提醒的,她不是钟家人。
谢拾青果然很晚才回来,眉目间凝聚着倦色,晚饭也没用几口,好似一夕之间,就回到了从前。
她也没说几句话,甚至连每天都会有的晚安吻也停了,吃过饭就自己回了房间。
望着人纤细的背影,钟宁心中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有用,运气好又能怎么样,帮不上一点忙。
和谢拾青比起来,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钟宁又想起那天订婚宴上,谢拾青侃侃而谈,全场焦点的模样。
从不知道自卑的她,忽然感觉心口好痛,像是有针在扎。
不行,做人不可以自怨自艾。
她的确不会处理商业上的事情,可这不代表她就一无是处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优点,怎么能因为一个不足就全盘否定自己呢!
想一想,想一想自己能做什么?想一想自己擅长什么?
钟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沙发里的抱枕都拽下来铺在地板上,围成一个圈,拿出手机分辨一下东南西北,随后盘腿坐到中间,目光一凝,开始念咒。
“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
她最擅长什么,当然是欧皇的强运了!
根据经验,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应验的,不是她自己求,是她帮朋友求。
都是一些小事,比如crush也喜欢自己,考试押题必中,找回丢失的相机等等。
快快应验吧。
她的好运气会分享给周围的人,谢拾青是她喜欢的对象,当然也可以分享。
快快应验吧。
如此这样念叨了十来分钟,钟宁才起身,又下楼去,打算做一道自己同样最擅长的小甜点——杨枝甘露,送到楼上去。
她是芒果狂热爱好者,自然也超级爱这款甜食,尤其做法还很简单,哪怕厨房杀手也能轻易完成。
去店里买的杨枝甘露价格很贵,自己家做大碗又料足,钟宁就学会了这道甜点。
她最近也有让厨房做,所以食材都还有。西米露煮开,椰汁和牛奶混合,再剥开酸酸甜甜的西柚,将芒果切成小块,取一部分打成泥。
最后将煮好的西米露混合进去,就成功了。
几乎可以说是不用费心的一道甜品,但味道却非常不错。
钟宁又打碎了两个冰块,将冰沫拌入,省了冷藏降温的功夫,做好后就直接端上楼了。
她敲了两下门,很短,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如果这样敲门,就说明是她。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谢拾青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头发披散着,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屋内光线很暗,只有壁灯亮着,如同最后一缕夕阳,朦胧地照下。
她像是古堡里的公主,一半脸庞隐在暗处,如同油画。
“我做了一份杨枝甘露,拾青,你要吃一点吗?”钟宁端着手里的白瓷碗,试探着问。
芒果的清甜味道从她所在的位置散发开来,为了演得逼真一点,谢拾青故意没吃多少晚饭,这段时间已经稍稍养大的胃口,不满足于曾经的饭量,已经有些饿了。
这份甜品来得恰好到处。
她侧过身子,让人进来,“这是你自己做的?宁宁还会做甜品吗?”
钟宁有些窘迫地说:“其实只会这一个。”
“你忙公司的事,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是想尽量做些什么。”
把瓷碗放到小餐桌上,将勺子调整到谢拾青熟悉的位置,又去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的围巾帮人铺好,她笑了笑,“不过杨枝甘露我做过很多遍,味道绝对没问题,你不怎么吃甜,这里面就没有加糖。”
谢拾青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入口微凉,芒果和椰汁的甜混在一起,还有牛奶的香醇,西柚果粒放了很多,微酸的味道恰好缓解了这股甜味儿。
钟宁的确很了解她的口味。
她记得这人自己吃的时候,还要加蜂蜜进去的。
谢拾青的嘴角微微翘起一点,舀了一勺果肉举着,甜蜜蜜地说:“宁宁也来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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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双手食指抵在太阳穴):发动你的脑筋,快想!想想你能干嘛!(忽然灵光一闪)(于是开始做法)
还是钟宁(酣畅淋漓地跳了一次大神)(气喘吁吁):我是欧皇,天命在我,我说这次危机能够解决,它就必须解决!
第33章
钟宁喜欢甜食,喜欢灿烂的颜色,柔软可爱的事物,或者准确来说,她喜欢所有和美好有关的东西。
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的,因为摄入糖分会让人心情变好,开心的时候,更要吃甜的,这会让快乐加倍。
她一点酸也吃不了,可当西柚果肉在齿间碎裂,汁水迸溅到舌面上,那种酸味儿充斥着口腔时,她却感觉不到一点酸。
只有甜。
无穷无尽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泡在糖浆里,甜得她智商降低,只知道傻乎乎地笑。
“好甜哦。”她端出一副憨笑脸来。
谢拾青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听到她的语气,像是醉醺醺的萨摩耶,摇摇晃晃,一张软软的小狗脸咧着嘴笑。
她又喂了一口,身边就一暖,一个人期期艾艾地蹭过来,嘿嘿嘿地傻乐。
好蠢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这么蠢的。
谢拾青心里不客气地点评,很是瞧不起的样子,嘴角却难压。
只是喂一下而已,就高兴成这样,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吧。
她轻哼一声,不屑地想:我才不需要这种笨蛋喜欢。
然后再次喂了人一口杨枝甘露。
“我不吃啦。”钟宁咽掉这一勺后说,“本来就没做多少,都让我吃光了,你吃呀。”
谢拾青嘴角的细微弧度瞬间抹平,她再次盛了一勺,“宁宁,真的不吃吗?”
喜欢的人主动喂食,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和诱惑啊。
钟宁艰难地把目光从勺子上移开,手指扒着桌面,“真的不吃了。”
谢拾青把脸转了回来。
什么意思,她好心好意、纡尊降贵地主动去喂,这人竟然还拒绝?
勺子往碗里一放,勺柄磕到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不能吃了。”她说,“这东西太冰,吃多了我会胃痛。”
钟宁啊了一声,傻笑的小狗眉心揪起,手足无措地望过去,“是我没考虑周到……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了。”谢拾青打断她的话,“你把它拿走吧。”
杨枝甘露被她推开,白底印淡青色晕染的瓷碗在桌上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内里装着的杨枝甘露还剩下大半,细碎的冰碴反射着灯光,如细钻一样的闪光印进钟宁的眸底,她的手搭在光滑桌沿上,无措地动了动。
谢拾青向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眼一压,便露出倦怠的神色,“我累了,想先睡一下,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上好吗?”
钟宁怔怔地抱起碗,刚刚的温馨快乐就像泡沫一样嘭地炸开,转瞬即逝。
她纵使不像风暴里的海鸥,对每一丝气流的变化都能精准捕捉,但爱能让一个人生出绝无仅有的勇气,也能叫一个迟钝的人,为了讨好喜欢的对象,激发出新的潜能。
在这一刻,不知就里的,钟宁懵懵懂懂地察觉到,眼前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但她无法确定,她不敢下定结论。
第一次尝试面对难题的人,如何能确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她既没有过去的经验做老师,教导她分辨每一句话里细微的情绪变化,也没有孤注一掷的信心和勇气,太过在乎反而会让人束手束脚。
爱就是让人变得忐忑不安。
“是我的问题。”她选择道歉。
或许,是她不应该一直笑,谢氏正处于危机当中,她也是来想要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试图让谢拾青开心一点,不要太过忧虑。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机,不顾场合地笑出声呢。
这和在瘸子面前跑步,聋子面前唱歌有什么区别,都是往人伤口上戳。
“是我没有注意。”她再次道歉,肩膀垂下,老老实实地捧着碗,垂头丧气地说:“那拾青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
就像谢拾青说的那样,临走之前,她关了壁灯,房间立时暗了下去。
谢拾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静坐了片刻,突然把背后的靠枕抽出来用力丢了出去,咣当一声,不知是砸碎了什么。
钟宁关上房门,开始唉声叹气。
好笨啊,没脑子,怎么忘了拾青胃不好的事,一着急就什么都不顾了,把智商丢进外太空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都可以犯,好心办坏事。
本来拾青就在忧心,要吃吃坏了胃怎么办,这不是百上加斤吗?
钟宁懊恼地晃了晃头,靠着墙慢慢坐了下去,手里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杨枝甘露,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芒果块都要成芒果糊糊了。
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鼻子先皱了起来。
好酸。
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浪费芒果更是罪大恶极。
她坐电梯来到楼下厨房,又加进去三勺蜂蜜,把这碗杨枝甘露慢腾腾吃光了。
她得想点别的办法,无论如何,遇到困难时,坐以待毙是最不可取的。
于是钟宁又回去,神神叨叨地念了二十分钟。
她是如此真心实意,满怀期望,试图在解决这件危机上贡献自己的力量,丝毫不知这件事是谢拾青一手策划的阴谋骗局。
就连晚上做梦,也和它有关,梦见泄露片源的坏人被抓住,网上那些都被追回,一切损失都得以抹平,心上人来到她身边,说这都是她的功劳,随后附上一个深吻。
梦的最后,就变成了不可描述的春梦。
一场梦高高兴兴,醒过来的时候,钟宁倒是有些惭愧。
纵然最近几天都没怎么亲近,她也不应该做这种梦啊。显得自己多欲求不满似的。
她不是那种沉浸在肉欲当中的人。
两人思想上的靠近,精神上的共鸣,当然要比身体欲望重要得多。
默默唾弃了自己一会儿,纵然今天是假期,钟宁也没有睡懒觉,爬起来洗漱了。
早餐仍是精致的,但种类却多了几样,有她最爱吃的牛肉包子和海鲜粥,还有一道手撕鸡。
钟宁刚走过来,就听谢拾青说:“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宁宁军训这么累,这两天得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后者招了招手。
她的双腿就有自己的意识,迈步靠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人,“拾青。”
对方张开手,她便迫不及待地抱上去,直把人抱个满怀,像小女孩得到了泰迪熊,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难得的休息,可我这两天要忙起来了,恐怕没法陪你,要委屈你自己在家了。”谢拾青柔柔地叹气。
边说着,边转了两百万过去,“你不是认识了几个同学吗,可以叫她们到家里来玩,旁边三号和五号别墅也在我名下,或者邀请全班同学来一起聚会,都可以。”
“只是不能将她们带到家里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不喜欢有别人进来,好不好?”
钟宁张了张嘴,把很不懂事的一句撒娇咽了回去——可我只想要你陪着,不想要她们。说出口的是善解人意的版本:“我会一直想你的,希望这件事能早一点解决,我昨天还梦见你把那个坏人给抓住了。”
谢拾青笑着捏了两下她的脸,又闭着眼,将柔软的红唇印上去,“一定会的。”
吃过早饭后,她就离开了。
看着手机里的转账信息,钟宁并没有最初那种不知所措和开心,她真的不想收,可是一种奇异的第六感、奇妙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拒绝谢拾青给的所有东西。
不要拒绝。
要不然,她会生气的。
是以钟宁总是忍着,她安慰般解释:反正钱她也不会用,只是换一个银行存罢了,要是拾青需要,她会立刻把银行卡交给她。
至于谢拾青说的,举办聚会,邀请同学朋友做客,钟宁也提不起多少兴趣。
她一心牵挂着谢氏娱乐公司的事,没有多少兴致玩乐。
但傅南霜还是打了电话过来,学生会的人要举办一场聚会,她最好能到场。
不论从哪方面讲,新成员里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尽可能在学生会里崭露头角也是一项任务,钟宁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换了套衣服,叫司机送她到餐馆去了。
学生会的大半成员都是有钱人家能力出众的孩子,要么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但是某方面的天才人物,眼界和学识都非同一般,聚会的地点也是归属于高端消费场所里。
至于花销,自然有人帮忙买单,比如钟梓暖就很愿意花一点小钱,来展现自己的大方。
谢氏别墅离竹泉居有点远,钟宁到得就有些晚,她被服务生领着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
傅南霜举起手晃了晃,“小宁,这边!”
其他人也颇有情商,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这可是钟家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珍贵。
钟宁带着笑脸一一回应了,坐到傅南霜旁边的空位上,也没谁说她一个新成员有什么资格坐进有职位的老人堆里。
钟梓暖就坐在另一边,也是面带笑意,似乎挨着最讨厌的两个人,对她没有一点影响似的。
“小宁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着点菜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说话时,口齿清晰,牙齿完整。
钟宁近距离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后做的牙和旁边的真牙有什么区别,心里啧啧称奇。
她的牙齿洁白整齐,没有毛病,从没有去牙医那里修修补补过,不知道假牙的技术能这么高超。
“姐,你的牙什么时候补好的,和真的一样啊。”
钟梓暖听着她的话,眼底一黑,面上的笑有一点不自然,她迅速转头,接着递菜单的动作,重新调整了表情,“谢谢小宁关心我。”
修剪整齐的指甲紧紧扣在菜单上,钟梓暖笑容扩大,颇为感动似的。
该死的,真该死!
旧仇未消又添新恨,她真恨不得给钟宁活刮了。
自从摔了那一跤,她真觉得每个人看她的时候,总想着门牙掉了这件糗事。
甚至论坛都在说,还有各个大群也在讨论,她们的确是不会没眼色地舞到面前来,可架不住傅南霜总是表面关心,当着众人的面,问她的牙如何如何,把门牙摔断这件事一次又一次提起。
其他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关心,自然是要上来问的。
她的脸真的丢尽了!
钟梓暖用手指顺了顺发丝,语气温柔得能沁出水来,“点一道醉蟹?我记得小宁你不是爱吃这道菜吗?”
“你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外面住得虽然好,也得回家里看看啊,妈妈很想你的。”
她眨眨眼睛,目光看似柔和,实际充满挑衅。
这一招是很好用的,钟宁总会因为自己没有妈妈而破防,只要她在这里闹事,就别想进来学生会经营自己的人脉了。
钟宁接过菜牌,看了她一眼。
经过军训这段时间的缓冲,原身记忆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消散,而且钟梓暖这一跤摔得太好笑,她的确出了不少的气,看对方已经没有刚得知真相时那么愤怒了。
不把她当成一个亲人,而是竞争对手,还是品德败坏的那种。
钟宁构筑起了一道心理防线,给钟梓暖贴了一堆标签,不管这人说什么,她统一打成假话,不管对方做什么,全部都当成坏事。
所以钟梓暖此刻说的话,必然不是好话。
她是很钝,但不是傻。她的钝是出于把每个人都当成好人的前提,潜意识里模糊掉所有的异样,美化或者无视奇怪的部分,放弃思考和深究。
可钟梓暖已经是敌人了,滤镜失效,真相回归。
“姐,你是不是忘了前几天订婚宴的时候,我还和妈妈说话了,她让我和拾青好好培养感情,我们两个上周末还回家看过她呢。”
“你是最近太忙了,记性都变差了吗?啊……”钟宁一副恍然的样子,“对了,你那天出去参加聚会来着,没在家。”
整两段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没关系,这里也没谁会跑去钟家求证。
她的善良、耐心、傻乎乎的笑容,都是给好人看的,可不是给恶人看的。
钟宁的双亲教会她做一个正直健康积极善良的人,教她对生活抱有善意,而不是教她做个智力不健全的傻子。
面对坏人,当然要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
她原谅柳如是,是因为自己的确没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明白了很多事情,收获颇丰,足以消弭那些提心吊胆,而且柳如是是无心之错,钟梓暖却是有意为之。
无意识做了错事,和明知故犯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可以原谅,后者绝对不行。
钟宁冲她笑了一下,点了醉蟹,又点了一道甜品,就把菜牌还给了钟梓暖。
旁边傅南霜说道:“钟梓暖忙着点单,抽不出空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学生会的会长,荀星曜。”
一位短发女生对她笑了笑,钟宁回以笑容,叫了声会长。
傅南霜接着把一圈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末了说道:“对了,柳如是也会过来,她和你一样,算是新入会的成员。”
钟宁这下有些惊喜了,“她也来?”
傅南霜笑着说:“这种优秀人才,怎么能不吸纳进我们学生会呢。”
何况当初钟宁私生子的事爆出来,又短时间内迅速破除谣言,这背后的手笔,一猜就能猜到。傅南霜主动在这里提一句,就是想摆明一点,她们几个和柳如是关系匪浅。
主动去做了她的靠山。
解开误会以后,她是真的很欣赏柳如是,就像看到一碗好好的肉,主动跳到别人家碗里,偏生还抢不回来,只能眼馋着。
不过这不妨碍她去示好。
人才和朋友,总是不嫌多的。
不过傅南霜并没有像叫钟宁那样,直接把柳如是叫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来,依旧让她和新成员坐在一起,只是出声打了招呼。
这场聚会,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轻松,每个人说话都是八百个心眼,看似热闹,实际全是门道。
乍一看甚至像公司管理层聚会,都是老油条,你来我往地寒暄,客套,每一句都滴水不露。
钟宁吃这一顿饭,简直吃光了未来一周的精气神。
她本来觉得自己是社牛,按道理来说,是可以在社交活动中吸取快乐能量的,谁知这顿饭让她心力交瘁,三魂出窍。
看似人还在,实际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聚会结束,大家一个个离开,傅南霜看到好友的样子,哈哈哈地笑出声,“你看看你,都蔫了,比我小姑亲手养的花还要无精打采的。”
钟宁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还以为傅南霜能说出什么安慰的好话,谁料她只是拍拍自己肩膀,“习惯就好了。”
钟宁:“你是不是偷吃冰块了,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的话。”
傅南霜从包里拿出墨镜往眼睛上一戴,又递给她一个粉色的,“我已经说得很诚恳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这浑水你是非淌不可,尽量乐在其中吧。”
“我前两天看中的眼镜,怎么样,还不错吧。”
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又涂了一遍口红,傅南霜笑了一声,“别愁眉苦脸的了,想想钟梓暖以后气急败坏的样子,有没有好一点?”
钟宁正了正眼镜,颇为认真地幻想了一下钟梓暖跳脚崩溃的样子,点点头,“大夫,你这药神了。”
傅南霜:“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出洗手间,还没出走出店里,迎面又见到一个熟人。
“乐小姐!”钟宁双眼一亮,“好巧啊,你也来吃饭吗?”
傅南霜:“你不知道,这家店是她的吗?”
钟宁呆了一呆:“啊?”
乐知雨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回头看到是钟宁,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钟小姐,傅小姐,我来店里视察。”
“米糕最近怎么样了?”钟宁问。
提起猫,乐知雨的气息活跃了一些,点开手机相册,“长胖不少。”
钟宁歪着头过去看,见到一只皮毛柔顺干净的小三花躺在阳光下,鼻头粉粉,爪垫粉粉,“它好像是长毛,好幸运,长大了一定好看死了。”
乐知雨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是的。”
又看了一会儿米糕的照片,钟宁吸足了小猫能量,总算觉得好多了,在乐知雨越来越不安之前,她就提出了告别,后者暗自松了口气,对她摆摆手。
“你和乐知雨竟然还能说上几句话,”傅南霜啧啧称奇,“据我所知,她社恐挺严重的,从来不和圈子里的人多交流,和齐宛分手以后更孤僻了。”
“对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钟宁一头雾水。
傅南霜一看就懂了,“成,你不知道。”
“齐宛啊,就是谢拾青她小姨,不过她俩没差几岁。齐宛和乐知雨是同学,具体怎么在一起的,大家都不知道,大学的时候,齐宛要出国读研,乐知雨没出国,她们就分开了,异国恋也不是什么阻碍啊,具体因为什么分手就不知道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她们谁有了新感情,好像都一直单着。”
“上次订婚宴,我就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说话来着,多稀奇呢,齐宛回国也好久了,没准是要复合。”
钟宁都不知道是先讨论八卦,还是先震惊于齐医生竟然是拾青小姨这件事。
她还以为齐医生和拾青只是普通医患关系,拾青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或许,或许是默认她知道吧,毕竟傅南霜也知道,这件事在圈子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如此……她第一次去医院一起体检的时候,拾青也没有为彼此互相介绍。
钟宁的心里忽然觉得堵堵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像装着圣诞景色的水晶雪花球,纵然细雪飘扬,却灯光明亮,壁炉温暖,她以为是暖的。直到水晶裂了一道缝隙,一片雪花顺着缝隙飘出来,落到手心,钟宁才蓦然发觉,是冰的。
真奇怪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拾青没有介绍她们彼此的身份,纵然此前认识,但有了新的身份,同为一家人的关系,正式见面,不也需要改口再介绍一遍吗?
真奇怪啊。
钟宁婉拒了好友的逛街请求,她魂不守舍地回家,大脑仿佛在运转,又仿佛没有,因为空白一片的地方,就算再怎么思考,也想不出答案。
谢拾青在客厅沙发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她坐到相邻的位置,头轻轻靠过去,盯着沙发垫上的玫瑰花枝图案发了好一会呆。
平时该回家的时间,人并没有回来。
钟宁自己食不知味地吃了晚餐,是她爱吃的菜。
或许,是忘记了。
她想着,主动为谢拾青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钟家和谢家是老交情了,齐宛应该也有交集,不可能不认识,她就没有再提,这是非常合乎情理的答案。
将内心翻涌的情绪暂时压下。
关键是,谢拾青最近正忙着处理公司的危机,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打扰她。
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大事,而且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等到片源问题解决再问,也不迟啊。
何必要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去打扰她呢。
等谢拾青回家的时候,钟宁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她收拾好心情,像是每天都会做的那样,跑到门口去迎接喜欢的人。
“拾青!”
她端出笑脸,见人从车里下来,就忙不迭去牵对方的手,“今天是不是累坏了,你晚饭有吃吗?”
夜风徐徐,树影摇晃摆动,风丝轻柔地缠着两人的发丝,将它们吹拂到一起,灯光下,谢拾青冷白的面庞有种如玉般的光泽,乌黑的眼睫下压,润红的唇瓣轻抿,叹了口气。
“累了。”
如蜜般甜腻的嗓音,像是撒娇一样低低地说:“想要宁宁背我走。”
钟宁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背对着她蹲下身子,口中提醒道:“小心一点哦。”
谢拾青向前一倒,趴在人的背上,双臂搂着人的脖子。钟宁先用手托住她的大腿,等人趴稳以后,才站起身来,背着她一步步走进别墅里。
“一会儿要不要喝杯热牛奶?有助睡眠的。”
“宁宁喂我,我就喝。”
哪个干部能经受这样的诱惑?反正钟宁不行,她迷迷糊糊地,整个心霎时间飞上了云端,在幸福的云海中畅游。
像个小仆人似的,帮着心上人仔仔细细地用毛巾擦了脸和手,倘若需要的话,她愿意连洗澡的过程也一并帮忙了。
等人去浴室的时候,钟宁把床铺好,又下楼用电磁炉热好牛奶,小心地端上楼,还带了一叠小点心,以便谢拾青晚饭没吃好,现在饿肚子。
怀揣着满腔的柔情和爱,她已然尽数忘却了下午的烦恼,只顾着服侍自己喜欢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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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面对其他人):你好呀,我是一个软软小面包
还是钟宁(面对钟梓暖):吃我法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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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她看谢拾青忙了三天,几乎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步伐匆匆,神色严峻的模样。
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钟宁再次刷起微博的时候,看到热搜第一条变成——《月球救援》片源泄露!谢氏娱乐大危机!
她的心咯噔一下,下课铃响起,她却没有动,还是旁边的同学喊了她几声,她才回神,起身走出教室,让开位置。
学生们来去匆匆,说说笑笑。靠在走廊上,钟宁忙不迭点开词条,是一个娱记发的博文,说《月球救援》片源全网泄露,总长三小时二十分钟的电影,疑似公司重大失误。
下面又介绍了一番谢氏的投资金额,说为了拍这部电影,搭了多少实体建筑,演员们的片酬又是多少,特效团队的价格,后续的追加投资,林林总总算下来,最少也要二十多亿,具体数额难以估量。
片源泄露不仅是亏损的问题,暴露的谢氏内部危机,股份下跌等等,这些损失才是最大的。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伤筋动骨。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下午没有其他的课,钟宁忙不迭地往外跑。
出了教室,她就跳上路边的共享单车,偏生下课时间,学生太多,自行车根本骑不快。
她索性把车又停回棚子里,跑步前进,夏秋交接的时节,日头火辣辣的,离开有空调的教室,没用上几分钟,她就出了一头的汗。
司机知道她的课表,已经在校外停车场等着了。
钟宁坐上车,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回家,不对,去谢氏公司。”
摸了摸身上背着的包,她的心情很是焦急,这里面装着银行卡,存着谢拾青这段时间给她打的所有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亿。
除去每次标记的五千万,谢拾青还喜欢动不动就打钱给她。
有时候两个人只是说着话,她的银行卡就进账几百万,毫无规律,也没有道理。
这部分钱她都没有动,全都存了起来,她不懂危机怎么化解,但有一点是绝对没错的——给钱!
资金亏损的话,不是正需要这笔钱吗?
她自己这段时间也存下来一些,加上原身剩下的存款,也有个五百万。
她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衣食住行方面,谢家都全包了,原身本来还剩四百多万,她这段时间非常努力直播赚钱,赚了几十万,这还是她偷偷给自己买了推流,走捷径,再加上抓紧时间直播,一笔笔攒下来的。
没有出账只有进账,攒钱当然快。
这笔钱,她也可以都给拾青,反正她也没有花钱的地方。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钟宁有些焦急地搓手,想了又想,还是给谢拾青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往公司去了。
这几天她都没经常找拾青聊天,就怕耽误她的正事。
现在哪是闲聊的时候呢。
过了一阵,谢拾青的消息回了过来,【怎么想着来公司了?】
钟宁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其实没去过几次谢氏公司,这座奇异的大厦,建筑是异形的,像是一截DNA链,相同的建筑还有一个,被称为螺旋双子塔,也是风城的地标建筑。
这个地方,其实离海边不远,透过螺旋双子塔中间的缝隙,就能看到远处的海面,每当太阳落下,便如同洒了一整片碎金,海面波光粼粼,这景色映在双子塔的玻璃上,仿佛暮色凝固,天堂降临。
每一年,每一天,到这里打卡拍照的人不胜其数,想要蹲守明星爱豆的粉丝也在其中。
只是所有明星都不走正门,出于安全考虑,她们都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出发,一直开到另外的后街,从那边的出口走。
钟宁少有的几次谢氏公司的经历,还是去给谢拾青送午餐的。
谢氏的确是娱乐公司的龙头标杆,这里行走的每个人,哪怕是工作人员,都样貌周正。
倒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所有人都是干净整洁,精气神十足,不需要绝美的五官,只要人瞧着有自信,举手投足间是舒展的,看起来就很美,很吸引人。
不像是一些社畜,天天半死不活的,在公司上班像是氪命。
据说是谢氏的福利非常好,忙是忙了点,但赚得是真多,加班费给得也很足。
谢拾青鼓励有野心的人上进,但拒绝恶性竞争,一经发现,一定要开除公司,是以每个人都在良性内卷,蒸蒸日上。
只是钟宁这次过来的时候,明显瞧着公司有一点乱象,就是每个人都很忙,急匆匆的,有种焦躁感。
或许是她自己太焦躁了,所以看谁都觉得不对,毕竟之前每次过来,这些员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她的感触却只有朝气蓬勃。
坐专属电梯上楼,一直来到34层。
一出电梯就是秘书办公的地方,负责登记,桌上摆着一盆小橘子树。
大家也是熟面孔了,秘书直接道:“谢总正在办公室里。”
钟宁道了谢,顺着走道往里走。
比起楼下的热闹,这里很安静,地板上铺了一层地毯,吸收掉鞋跟踩上的脚步声。钟宁走到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
“进。”里面的声音说。
钟宁握着背包的带子,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办公室的温度要比外面还低一些,像是被一道裹挟着雪花的北风吹过,她讶然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问:“空调开这么低吗?”
这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跑题了,连忙又继续道:“我看到网上的消息,所以过来,想把这个给你。”
指腹蹭过皮质的背带,钟宁将它从身上取下,打开暗扣,从内里的夹层摸出两张银行卡。
想到谢拾青看不到,她特意走过去,把它们放到人手心里。
“两张卡,一个里面有十亿,是你最近给我的钱,还有一张是我自己的存款,不是很多,只有五百万。”
钟宁说:“我看网上都在说资金链断裂之类的事,我不太懂这些,这些钱够不够救急呢?”
薄薄的两张卡片,随着谢拾青收拢手指的动作硌在她的手心,仿佛刚刚走神没听清似的,她愣了一下,重复道:“这是两张银行卡。”
钟宁说:“对。”
谢拾青:“……你是把钱都给我了?”
“没有啦。”钟宁摇了下头,“我手机里还有两万多块呢。”
也就是说,除了这两万多,剩下的钱都在这里。
两张卡仿佛一下变成了烧红的铁片,烫得手心发疼,谢拾青竟觉得有点拿不住。
那人还在说:“密码是678543,两张卡都是。这样有帮到你吗?”
谢拾青再承受不住手心的重量,把它们放到了桌上。
奇怪。
她的喉咙不安地动了一下,像是衣襟里被扔进了一只毛虫,她坐立不安,想跳起来,想尖叫,想顺着天窗一跃而下。
谢拾青沉默片刻,声音有些艰涩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钟宁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疑惑,似乎不懂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答案不是明摆着吗?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是你的妻子啊,你遇到了困难,我当然要帮忙了。”
“我赚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没能多攒下来一些。”钟宁说,“但我还有两辆跑车来着,都可以卖了,应该也能卖上一百来万?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价格。”
“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啊……”她说,“我不想打扰你。”
——我不忙,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只等事情发酵,热度扩散。
“这件事一定可以解决的。”
——当然可以解决,它本身就只是一个陷阱罢了。
“要不,我先回家吧。”
钟宁走过去,俯下身抱了抱谢拾青,伸手拍了几下她的背。
眸光担忧,垂眸在她的发丝上吻了吻,轻声说:“钱可以再赚,你要相信自己,这只是个小门槛,轻轻一迈就跨过去了。”
“我在家里等你。”
“别走。”谢拾青突然收紧双臂,闷声说:“先别走。”
“我……我想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宁宁?”
她仍是耳鸣的,好像有谁拿着两个大镲,罩着她的脑袋咣当一敲,敲得她耳鸣目眩,头昏脑涨,连向来活跃的思维能力也陷入停滞,被敲碎了,只能调动仅剩的念头,编出一句生硬的解释来。
怎么会?
怎么是这样?
她不明白,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肯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填进一个无底洞里,甚至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是谢拾青作为钓鱼的真相,她连编造的谎话那层,都没有了解。
只是听说亏损了,就紧赶慢赶地把自己的积蓄掏出来。
钟宁配的司机是谢家请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出行,都会被司机报告给自己。她的记忆力很好,看一遍就记住了钟宁的课表,因此谢拾青清楚地知道这人的所有动向。
司机说,她上车的时候,满头大汗,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就这么爱?
一直弯腰的姿势很考验腰力,但她不松手,钟宁也没提出要换一个,就这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并且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清清淡淡的,不至于勾起欲望,只会让她心思平静,灵魂放松,似乎徜徉在云彩的海洋里。
“没事的,没事的。”钟宁说,“我会陪着你的。”
谢拾青好像突然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是整日看起来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可细节上非常体贴。
初来谢家的时候,她去问管家自己的喜好,管家并没有告诉她,还把这件事禀告给了自己。
可相处了这么久,钟宁从未在同一件问题上犯过两次错。
不说自己喜欢什么,她就观察,发现了以后,便用心去记。就像那碗杨枝甘露,谢拾青从未说过自己不爱吃甜,可她却知道。
这些小事钟宁从未提过,说过,时刻挂在嘴里,就等着她夸,显摆自己有多细心,多体贴。
没有。
她只是默默去做,就像,这是她应该做的。
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
在钟宁心里,对她好,哄她高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她生气才是不对。
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卑微?但钟宁分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她抛弃了自尊。
就好像,她心里有一张表,一个标准,虽然不清楚如何谈恋爱,但却知道,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应该怎么做,如何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她不觉得自己卑微,也不觉得自己做这些是低人一等。
钟宁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么样的呢?她从前是什么人,才能拥有这样的想法。
作为被讨好的那一个,谢拾青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嘲笑或是评判。
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感到一些愧疚了。
为自己欺骗了这样一个良善好人的感情。
她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心里却不忘计划着复仇完成,该如何完美离场,结束这段关系。
和钟宁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卑劣小人。
耳畔,钟宁安抚的低语还在继续,她不喷香水,身上只有洗衣液清爽的味道,此刻也被柚子花香的信息素盖过,清新馥雅。
谢拾青侧过头,叼住人的耳垂咬了一下。
钟宁惊呼一声,却是没躲,反而问道:“怎么……唔!”
一个急促的吻,由谢拾青发起,她毫无章法地吸着对方的唇瓣,双臂勾住钟宁的脖颈,将她拽了一个踉跄,膝盖磕在沙发上,直接半跪下来。
仰头和低头的人掉了个个,吻仍旧没结束。
不论这个吻多么激烈,钟宁都没争夺主动权,她像是变成了一片海,温柔地包容着她的一切,似乎不论谢拾青做什么,她都会接受。
谢拾青紧紧闭着双眸,眼睫颤动不休。
她是不会放弃复仇的,钟家的一切,她必须要得到,上辈子她遭遇过什么,这辈子定然要原样奉还。
反正她也不是好人,别和钟宁靠得太近,就忘记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利用她得到钟家,摆脱信息素紊乱症的影响,就是她唯二要谨记的事。
一吻结束,谢拾青恢复冷静,刚刚的情绪波动像是一场幻梦,但她还没忘了自己现在的人设,调整着眨眼的频率,忧郁垂眸,“我好多了,谢谢你,宁宁。”
“多亏有你陪着我。”
钟宁脸上当场露出笑容,“这是我该做的,拾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知道。”谢拾青叹气,“你今天能再做一份杨枝甘露给我吗?我还想吃。”
“好。”钟宁一口答应下来,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您的专属甜点师,请尽请吩咐吧!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会为您送上最可口的杨枝甘露!”
谢拾青扑哧笑了,水润的红唇弯起,好似一朵雪地里徐徐绽开的红梅。
钟宁抿起的唇角也扬起,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近日难得一见的笑颜,深深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那我回家了?”她放柔了声音,目光还停留在对方的面庞上。
谢拾青点了下头,“路上注意安全,宁宁。”
听着人离开的脚步声,门打开又关闭的响声,谢拾青好似忽然泄气一般,躺到沙发里,抬起手,胳膊挡在额头上,神色怅然。
“钟宁。”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不想承认自己心中产生了一丝犹豫。
可想到前世自己受到的那些精神上的折磨,想到被钟。乐两家设计背叛,堵截分食的模样,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兽之斗。
她浮动的心思立即坚定下来。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的事情很快在全网引起了轩然大波,谢氏还没有发表任何回应声明。
以往那些竞争对手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买通营销号,散播各种各样的黑料,发通稿将这件事渲染得无比夸张。
谢拾青的确称不上闲,诚然,她不用做紧急公关,为了把事情压下忙得焦头烂额,确切来说,她是有意放任,让片源泄露这件事扩散得人尽皆知。
但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还是要去的。
能赶来的股东都亲自过来,没能来的,便以视频会议的模式参加。
谢拾青刚走进会议室坐下,便有一位老股东敲了敲桌面,她视线锐利,虽然保养得宜,但面上仍有皱纹的痕迹,开口上来第一句就是指责,“谢董,你对于造成公司此次的巨大危机,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们这些股东,平日里拥护你的决策,是觉得你眼光独到,能带领谢氏走向辉煌,可这次危机,对公司的损害实在太大了。”
有人接上她的话,“是啊谢董,股价暴跌,外面媒体都在唱衰,你总得拿出个方案来吧。”
“李总,谢总还没说话你就开始了?”另有人睨了一眼,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诚心想看谢氏不好呢。”
“你胡说什么!”先前那人怒道,“股价下跌,公司形象受损,损害的是大家共同的利益,我着急一点怎么了。”
“好了。”最首位下方的一位中年女人沉声道,“请诸位停止无意义的争吵,投资的损失对谢氏娱乐如今的体量来说,称不上伤筋动骨,请各位保持冷静。”
她转头看向谢拾青,“这次片源泄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一出声,先前争吵的两位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鸣金收兵了。
谢拾青等会议室安静下来后,才正色道:“是技术部的一位老员工,已经有五年工龄,她暗中盗走片源,并向我们索要高额封口费,在我们交付后,却反悔将片源散播出去,现已出境。”
“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收买了她,只是目前仍没有发现可疑证据,正在调查。”
中年女人又问:“片源真的泄露了吗?是成片,不是烟雾弹?”
谢拾青点头,“是的,不过我们采取了新的加密模式,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能解码。”
“成片的扩散已经止不住了,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缩小损失,诸位股东有什么建议吗?”
有的人说提前上映,和影院调整排期,有的人说赶紧公关,报警把那个员工抓住。
还有人也在提建议,但话里总是要冒出几句对谢拾青不利的话,说她没有保护好片源,明知道其他竞争对手对这次《月球救援》的上映不怀好意,还是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实在是不应该。
说她年纪轻,取得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了,处事不够周密。
这样的言论从一个人嘴里传到另一个人,好似谢拾青接手谢氏的这些年,没有将它起死回生,没有稳住上一辈人骤然离世带来的冲击,没有把谢氏带上全新的高度,只是一个错误,就足够抵消此前所有的成就。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以她的耳力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目光闪烁,谢拾青是目盲,她看不到这些人的神情,但身旁的方助理把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一字不差地描述下来,说给她听。
这其中,就有她想要拔除的对象,暗度陈仓的小人,而她们就是叫嚷得最凶的那几位。
对于她们评判的言辞,谢拾青没什么感觉。
就像是看了一场人偶戏。有人会因注定败亡的手下败将的吠叫而生气愤怒吗?不会,因为她们早已占据了胜利的城堡,失败的对手不论说出什么话,都像是对胜利的又一次歌颂,好让人居高临下地欣赏,延长这份傲气的喜悦。
对于她们沾沾自喜的情状,仿佛阴沟里的老鼠偷偷走上街道,终于窃到一份美味,那种偷窃成功的暗喜,更加不必阻拦。
此刻的喜悦越是丰厚,骤然踩空的崩溃就越让人心旷神怡。
谢拾青放纵她们去谈论,去散播不利于自己的言论,借此排除异己,有谁附和了,谁就是她接下来要处理的目标。
她不需要人人都有话语权的自由天地,谢氏是她的公司,她只要一言堂。
两种喜悦同时在这间会议室上空盘旋,一种是得意的窃喜,一种是如利刃般的愉悦,它们之中,只有一个可以继续留存。
或真或假地忙了一个下午,谢拾青在公司用过晚饭,直到近九点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在沙发上焦灼不安地等了一下午的钟宁,听到车子停下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去迎接。
她现在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刚成年,但上辈子是实打实活到了二十五岁的,怎么也能算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但她是蜜罐子里长大的,痛苦沾不到她的身,焦虑同样如此。
可来到这里,受着爱的束缚,这两种情绪都已经拜访过心门,在里面住了下来。
她的心不能稳稳地跳,胸膛不能平顺地起伏呼吸,她的大脑里不再平静,那些美好的仿佛彩虹棉花糖一般的情感,都被雷雨和风暴吹走浇熄。
形容焦躁时,有句歇后语叫做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钟宁现在总算是切身体会,一万只被煎烤的蚂蚁都不如她此刻的感受更深切。
只是她不想让谢拾青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的同时,又要被她的情绪感染,等人到家后,她立刻就掩去了漫无目的的担忧,端出一副镇定的笑脸来。
只是可惜,她的演技仍旧没什么进步。
“拾青,你回来了。”
明亮的眼眸中盛满小心翼翼的关切,钟宁的发丝和她的人一样,柔柔顺顺地搭在肩上,没有乱翘的地方。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一个十分完美,叫人看了就心情舒畅的东西,好让喜欢的人可以高兴一点。
谢拾青听到她的声音,站在原地微微张开手,叹息着说:“宁宁,我好累啊。”
钟宁知道这个姿势传达的意思,她快走两步,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扶着人的后脑,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又温情地说:“辛苦啦。”
谢拾青轻轻往她的怀里靠,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柔软的红唇抵在耳垂,微微翕动着:“我好想你。”
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到钟宁身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钟宁稳稳地搂住她,明明才出问题没几天,可她就是觉得谢拾青瘦了,刚长起一点肉的腰,又轻减下来。
好心疼。
这样抱了一会儿,她稍稍弯下腰,一只手臂穿过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钟宁本身力气就不错,谢拾青轻得跟一张纸似的,公主抱于她而言并不费力,十分轻松。
白色的裙摆像梨花般垂下,随着走路的动作前后晃动。谢拾青动了动头,侧脸蹭了下钟宁的锁骨,她闭着眼睛,语气疲倦极了,“开了一天的会,听那帮股东们吵来吵去,真让人头疼。”
“有好些个人,一直在说我能力不够,才导致这件事发生,还说我年纪小,不适合做谢氏的掌权人。”
“起初只有一个人说,后来慢慢就有人跟着附和,明明是来商量对策的股东大会,最后却变成我的批斗大会了。”
声音淡淡的,好似只是简单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完全和抱怨撒娇没有关系。
钟宁一听就心疼了,“她们又没出一份力,凭什么说你,真讨厌。”
“再说了,有的人就是天生很坏,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非要做坏事,就算关警察局也拦不住。”
————————
谢拾青(嘀嘀咕咕):我要报仇,我不要被感情束缚,我不要体验爱情陷阱,单身万岁!(按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牵牵的手,斥责它)你不需要这个!
还是谢拾青(和人索吻):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我根本没有喜欢她,我有自己的节奏
第35章
“这帮人就是故意找茬的。”
一路上,钟宁都在喋喋不休地指责那些人,说她们坏,她们故意刁难。还喂了很多鸡汤语录,诸如一些“她们越是嫉妒你,就越证明你的优秀”之类的话。
谢拾青靠在人怀里,听着她义愤填膺,打抱不平的话,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唇边便泛起了一丝弧度。
她很快将这点笑意掩盖下去,故意用忧郁的语气说:“也许她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这些股东们都比我年长,也更有经验,如果换她们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了。”
“胡说八道!”钟宁急不可待地打断她自怨自艾的话,“你不要这样想啊,她们要是真的那么有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去做董事长,或者自己也开几个公司,既然那么厉害,肯定很容易就能建立起一个全国都排的上号的优秀企业吧。”
“为什么不去,是不想吗?”
“她们就是嫉妒你,又年轻,又聪明,比她们强多了,所以故意说酸话,就是这样的。”
钟宁把人放到套间的小沙发上,搂着人吻了吻她的额头,语速缓慢又郑重,“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非常优秀,只有优秀的人才会被嫉妒,会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攻击,不要被她们得逞了。”
眼看着人从软软乎乎的奶油面包变成了法棍,谢拾青的心中荡漾着无尽的甜蜜,还有一种得意洋洋和傲气。
她是真的非常爱我。
为了我都能攻击人了。
“宁宁。”谢拾青喟叹着,手指轻轻蹭过人的下巴,“你真好。”
“来接吻吧。”她说。
爱人的舌尖是甜滋滋的蜂蜜糖,是柔软的彩带,缠住她的四肢,钟宁顷刻间就落入了名为梦幻的陷阱,笔直细长的双腿勾住她的腰背,脚心搭在腰窝上,她立时就打了个哆嗦,像是被电了一下,不疼痛,只有酥麻感传至每一个神经末梢,让她眸光一暗,耳垂渐渐红了起来。
绵密细致的啄吻仿佛最虔诚的侍奉,像有粉色的雾气蔓延,苦艾酒的特殊气味,此刻化作令人上瘾的秘药,在近乎谵妄的恍惚幻想中,她似乎成了一个音乐家,一个钢琴家,手指的舞动带来一连串甜腻的尾音,高低起伏。
倘若天国真的存在,那她此刻就在天国里,奶与蜜流淌过她的舌尖,馨香盘旋在空气里,她压在最柔软的云彩上,听云彩发出细碎的笑声,对她说一些或求饶或邀请的小话。
酥麻的快乐在她的意识中堆积,最终轰地一声炸开,钟宁摇摇晃晃地醉倒,鼻尖蹭过小腹,在上面轻吻了一下。
“标记,宁宁,亲爱的……”她的云彩说,“标记我。”
于是钟宁就咬了她一下。
她的云彩下了一场雨,把干燥的地面弄湿了,但没关系,稍后她们会再进行一次愉悦的探索,在那之后,她会收拾好一切的。
因此,钟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汗津津的云彩,坏心地往对方的耳朵里吹气,赶在对方生气之前抱着人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干燥的地方。
反正床足够大,总有位置可以躺。
做完事后工作,钟宁就回房了。
她早上还有早课,其实住校是最方便的,路上起码要开半个小时的车,可是钟宁实在舍不得谢拾青,要让她住校,每周才见一次,那她才是真的要疯了。
宁愿辛苦点,早点起来,大不了在路上补觉。
她睡得很快,睡眠质量又好,不说沾枕头就着也差不多了。为了和喜欢的人多待一会儿,这点小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
《月球救援》的事传得满城风雨,许多人是不关注公司的,她们只关注明星本身,不好奇她们签了哪个公司,还是自己开工作室。
直到这件事闹大,参演的主演们也被营销号拿来做文章,大家才知道,好些个红极一时的知名演员、歌手,都是谢氏旗下的人。
《月球救援》的摊子铺得非常大,谢氏一大半的演员都参与其中了,有些人在外面拍戏,接受采访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记者追问,对于片源泄露一事有什么看法。
钟宁课也没心思听,几乎一整天都在刷相关视频,看这些采访,看营销号的猜测。
她就是放心不下,听过谢拾青昨晚自怨自艾的话,就更揪心了。
午休的时候,傅南霜来找她吃饭,就见她愁眉苦脸的,整个人跟苦瓜一样皱巴巴。
她当场就翻了个大白眼。
《论我的朋友都是恋爱脑这件事》
“你还不知道谢拾青是什么人吗?她怎么会吃亏的啊。”傅南霜端着两碗面过来,给钟宁面前放了一碗,“人家高中还没毕业就开始帮忙管公司了,她处理过的紧急事件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说话间,傅南霜的面上发自内心地浮上一层敬佩之色,“真的,她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你还记得当年车祸的事吗?”
钟宁当然是不记得,但她点了下头。
“当时车祸多突然啊,她双亲当场就死亡了,她虽然算是轻伤,但眼睛却瞎了,还是钟家主帮忙操办的葬礼。葬礼结束后没多久,那帮股东们就开始作妖了。”
傅南霜用筷子拌匀面条里的小料,回想起从前的事,她也不禁咂舌。
那段时间,她不靠谱的两位母亲和妈妈连小情人都不叫了,只顾着看戏,然后惊叹。
等她再长大一点,这件事就被她们当成了经典案例,讲给了她听。
骤然离世,股票动荡,公司上下更是和筛子一样,几乎每个股东都想着自己把公司夺过来,只有一位姓苏的大股东,是原先谢家主的心腹至交,坚决想要拥护谢拾青上位。
其实以谢家主的手段,应该有更多一条心的伙伴,但不知怎么,她们都一齐闹了起来,差点把谢氏直接分裂了。
谢拾青从手术室出来,第二天就坐着轮椅来到了公司。
她那时多么年轻啊,眼睛上蒙着纱布,病号服外面披着外套,整个人宛若一块冰雕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空荡,仿佛一个鬼魂,静静地待在那里。
跟在她后面的,是税务局的人,几个闹得最欢的,都以偷税漏税的名义直接被带走了,证据充分,显然不是才查到,而是老早就被当做底牌捏在手里。
等人挣扎着被带走,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接说了公司近期的规划如何如何,一位代理人被她留在公司,负责处理这些事务,而她说完就坐着轮椅离开,回医院去了。
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杀鸡儆猴的效果显著,剩下的股东都安分下来,再也不吵了。
或许是这些年过去,谢拾青对外的表现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又有几个股东换了新人,她们就忘了曾经的她是什么样子。
这个人,接手谢氏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输过一次,没有一次决策失误的时候。
简直是神仙人物。
也就是傅家和谢氏在业务上没多少交集,又因着交了钟宁这个朋友,一起敌视谢拾青,要不然,傅南霜说什么都得和谢拾青搞好关系,不用多热络,起码也得是说得上话那种。
多厉害呢。
不过现在不错。
四舍五入,她和谢拾青也是朋友了。
钟宁听着这段往事,连嘴里的面条都忘了嚼。谢拾青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再次拔高了一番。
“谢拾青这个人鬼精鬼精的,这件事她肯定能处理好,你就放心吧。”傅南霜嫌弃地说,“再说你操心能操心出什么来,别给自己也愁出病了。”
“我们都是局外人,帮不上忙的,只能相信她。”
“我也知道,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钟宁慢腾腾地说。看着好朋友无语地撇嘴,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过一会儿又不服气地扬起脑袋,“你就没有担心自己女朋友的时候吗?”
傅南霜笑了一声,叉了一块瓜放进嘴里吃,“担心什么?担心她们美甲又做坏了?”
“我们都是随便玩玩,在一起腻了就分开,没这么真心。”
“说起来,你家里有想要你联姻的打算吗?”钟宁冷不丁问道。
“其实公司发展到这个程度,联姻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能多改变什么,难道我不结婚,和合作伙伴就不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了?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那每户人家都得生多少个女儿才够嫁娶的。”
傅南霜的语气带着一点讥讽和无聊,“不过我也说不准,至少那两个不靠谱的还没提过。啧,真不想提她们,一提就无语,你都不知道,她俩最近又开始抽风,非要出去旅游,还要把我也带去。”
“一人带一个小情人,然后再带个我,美名其曰家庭出游。啊!我真的要崩溃了。”
钟宁对此报以同情的眼神。
她也给不了什么建议,傅家的家事,就像一出荒诞喜剧,偏偏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掺和是最好的。
傅南霜也只是随口吐槽,抱怨几句罢了。
她低头也叉了两块瓜吃,刚吃几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斜跨的包里拿出一本高等数学,“对了,我这两天没好好听课,老师布置作业了,我不会做。”
钟宁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副有点羞愧,又有点理直气壮的表情,“快教教我。”
傅南霜:……
傅南霜深吸一口气,“前天那对恩爱狗借走了我的游艇出去玩,昨天郑瑄找我,非要我帮她参谋纪念日怎么过,缠了我大半天,今天你也来,当场就给我安排了一个补课的工作,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们多大的债啊。”
钟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自己看书了,没太看明白。”
傅南霜一边念叨着自己没事干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堆祖宗,一边任劳任怨地把数学书翻开,给她把知识点讲了一遍,顺便还把作业当例题做了。
钟宁:“老师讲课由浅入深,我真是醍醐灌顶。”
傅南霜:“我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她的开解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钟宁心里没那么紧张了,她真的的确就是在白操心,但是不操心,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心里对于爱情的幻想,是不包括那些痛苦的部分的。在钟宁的畅想里,爱情就是甜蜜的,温暖的,像是奶油蛋糕一样。
现下奶油蛋糕变成了苦杏仁的,她却也没什么不适。这种情感是新奇的,奇妙的,钟宁在品尝它的同时,也在接纳没有经历过的一切。
良好的成长环境带给她一种不怕试错,敢于接受陌生事物的勇气,不管那是好的,亦或是坏的,都没关系,她有面对的底气。
在钟宁这里,因为是爱情的连带产品,就连焦虑也变成了一种可以高兴的情绪,是她没体验过的新奇产物。
但是,只顾着体验未知的她不知道,负面的感知如同大海,初次接触,浅尝辄止,或许能体会到美妙的一部分,能够及时折返,去岸上享受沙滩与阳光。但越是深入,大海的威能便逐渐显现,展露出它喜怒无常,波涛汹涌的一面。
到那个时候,早已深入的她,面对翻涌的海浪,波涛倾覆,又该如何自救呢。
一周后。
这场轰轰烈烈的片源泄露事件,稍稍降下的热度,再次翻了上来。
有人破解开了影片的禁制,但放出来的却不是成片,而是几个剪辑在一起的预告和迄今为止所有放出来的花絮,以及自动报警的病毒链接。
网络的传播速度之快,足以令一个消息在几小时内被大江南北的所有人都看到。
最近讨论得纷纷扬扬的成片泄露,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是个假货!
彼时钟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正在上课,经过傅南霜的开导,再加上她自己的反复劝慰,她多少放下了一些自己无用的忧心。
再怎么样,不能耽误学习,这是她必须要做的,是任务。
好在她的脑子不算笨,学东西很快,记忆力也很好,跟快就把落下的进度追了上来,目前为止,没觉得有吃力的地方。
等到下课后,钟宁才拿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了推送消息。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竟是假的!
钟宁的心重重一跳,她的手浮在这条消息上面,迟迟没有点进去,好似里面藏着要命的毒药,有诅咒的黄金珠宝,若是看了,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让她立刻死掉。
紧紧握住手机,她慢慢走到小树林的长椅上坐下,不远处是音乐教室,有学生的唱歌声笑闹声伴随着钢琴音一起传出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下课时间,小路上人来人往,钟宁低下头,指尖顿了顿,还是点开那条推送消息。
【有报道称,一位黑客解开了《月球救援》的加密手段,却发现里面只有迄今为止官方爆料出的花絮和预告片段,除此之外,全是空白。该成片内部还设有自动报警的程序,目前警方已将该黑客抓住,正待进一步调查。】
与此同时,又是几个消息一齐跳出来。
《谢氏股东大换血,涉嫌漏税和商业间谍行为》
《泄露片源的谢氏员工已被抓获》
……
钟宁木愣愣地把所有热搜都一一看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期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成片是假的,那么整个片源泄露这件事,都是假的。
谢拾青不会不知道被盗走的只是一个空壳,她完全可以澄清,可她没有。
她只是放任事情被闹大,放任大家讨论得沸沸扬扬,放任谢氏股价波动,放任那些猜测和攻击。
她想要什么呢……
钟宁的目光慢慢落到股东大换血的那条热搜上,蓦然地,她想起了那天谢拾青回家,和她说那些股东排挤她,说她坏话的场景。
那个时候,谢拾青在和她吐苦水的时候,在听她一无所知地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解决异己吗?她知道自己辗转反侧地焦虑,甚至嘴上还起了一个小泡时,脑中闪过的,又是什么念头呢?
她在抱怨自己很累,向她索吻,看自己绞尽脑汁地哄她开心的时候,有没有因为欺骗的行为感到一丝丝愧疚?
我真的很不了解她。钟宁怔怔地想,我对她一无所知。
日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大半,只有细碎的金芒幸运地穿透缝隙,从叶片间洒下,落到钟宁的脸上,可她却像是受不了这个热度,被晒得眼前发昏,喘不上气来。
多好的天气啊,流云丝丝缕缕地铺在空中,飞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肥肥的橘猫跳上另一张椅子,旁若无人地舔毛,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喊它学长,从包里拿出罐头给它吃。
多美的场景啊。
钟宁却如坠极地,日光好似刀尖上的锋利反光,嬉笑声化作嘲笑。她的表情甚至是茫然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她不能这么做,太过分了。这难道不是伤害吗?她难道不是在伤害我吗?她骗我……
为什么骗我……
这几乎算不上是质问,它没有咄咄逼人的成分,只有不理解的委屈,不明白的迷茫。
我做得不好吗?我惹她生气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手机屏幕一闪,钟宁一顿一顿地低下头,看到谢氏娱乐公司发出了一条声明,把这件事总结了一遍,着重写了几位股东违背商业准则和合同,联合另一家公司,试图动摇谢氏根基的行为,她们已经掌握了双方联系的证据,打算就此起诉。
那几行字太过刺眼,连手机也变成了烫手山芋,钟宁忽然拿不稳,她抖了一下,手机就掉在地上,咣当一声,石子刮花了屏幕,她也像跟着碎了一遍。
这好像是一场梦。
奇怪的梦,错误的梦。
难过不是一件好事,痛苦也不是,钟宁揪着胸口,第一个浮上来的念头仍旧是逃避。
难道她能面对这个吗?
多么残忍,在彻底爱上一个人,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因为她的忧虑而忧虑时,却被告知,对方并不信任她,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笑来看。
这世上会有任何一个刑罚,比这更重吗?
她想象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如同被剥了皮,赤裸裸地走在街上。
钟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迈开两条僵硬如石头的双腿,坐回车子里,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机械地使用筷子,吃掉面前的晚餐。
人生第一次,她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靠近谢拾青回家的时间,钟宁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对管家说:“我今晚不回家住了,去南霜那里聚会。”
她没要司机送,自己走出了别墅区,路上车流如星,人来人往,对于大多数风城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钟宁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的心事,又能向谁倾诉。
如此大的一座城市,却没有她的家。
她没有办法面对谢拾青,也想不通因为什么。
不过至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因为谢拾青不信任她,也没有把她当做家人,所以,自然也没有和齐宛互相介绍的必要,不是吗?
傅南霜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局外人。
看来,她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什么也不明白了。
谢拾青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假装忙碌了那么久,这次总算来了一次真的。
黑客的事情是巧合,不过谢拾青早有预料,伊甸娱乐一定会请人破解影片的封锁,只有这样彻底泄露出来,才能对谢氏造成最大损失。
伊甸娱乐的控股人,是乐家的一位亲属,圈内少有人知道,它实际是乐家的产业。
接手谢氏以后,她的确从未有过决策失误,唯一的一次,后果极其惨烈,整个谢氏都落到了别人手里,众叛亲离,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报复了乐家,把股东里的几个不安分的毒瘤清出去,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重生以后,她就在收集证据,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才演了这场好戏。
这只是她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谢拾青开了一瓶香槟,在回去的路上徐徐啜饮,脑海中回想的是警方将那几位股东带走时,她们崩溃大叫的声音。
太美妙了。
敌人的哀嚎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音乐。
谢拾青沉浸在这一刻的愉悦中,心中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钟家呢?
她回到家里,第一时间过来迎接的却不是钟宁。
没听到钟宁的声音,谢拾青的眉头蹙了一下,管家在一旁低声说了前者离家的理由,她皱起的眉头也没有松开,半晌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她还想和钟宁一起分享此刻的喜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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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拾青:嘻嘻
钟宁:不嘻嘻
【明天也有一章加更哦,理性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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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仔细想想,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经历事情的丰富程度,比从前几年加在一起都要多。
当人总是处于一个平和稳定的环境中时,她的心态和认知都不会出现多少变化,钟宁便是如此。
不够警惕,不够谨慎,太多信任,太多天真。
绿化带缠绕的小彩灯一闪一闪,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从她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忽地转过身来,“嘿!你怎么啦,失恋了?”
钟宁一怔,那女生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从身前抱着的小圆桶里抽出一根烤鱿鱼递过去,“给你吃。”
她星星形状的耳钉真的像星辰一样光芒闪烁,“没什么是烤鱿鱼解决不了的。”
把签子塞进钟宁手里,她就和几个附和的姐妹说笑着走了。
烤好的鱿鱼还冒着热气,孜然的香味与鱿鱼的鲜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勾人的香气。
钟宁低头咬了一口,非常好吃。
她又咬了一口,一滴眼泪突然就流出眼眶,吧嗒滴在地上。
又路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圆圆的脸,很富态,也很慈祥,她哎呀一声,“你看你,怎么吃得满嘴都是,是不是忘带纸了?”
她没提钟宁正在眼泪汪汪的事,只是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动作温柔帮她擦了擦嘴,又把剩下的放进她的兜里。
“慢点吃。”她说,眼眸里是慈爱与通透,摸了摸她的头,就转身离开了。
钟宁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这才是她会遇到的事情啊,被善意包裹,被温柔包围。难道不是这样吗?她难道不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吗?
她的生命中只有阳光,鲜花,温暖和爱,这样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