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哪有心思吃草莓!”钟宁简直要抓狂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怎么会有亲子鉴定,而且这个结果还……”
“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谢拾青见她不吃,把草莓放进自己嘴里,柔软的果肉在她齿间碾碎。
她瞧着像是一个正经来参加会面的客人,假如这场会面不是钟宁的批判大会,而主人家没有尽数离开的话。
钟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却像是被人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时间找不准东南西北。
谢拾青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又是能如何拿得出这样一份亲子鉴定,要知道自己这个当事人,也不过才看到结果!
这岂不是说明,谢拾青早就发现了?
“里面除了亲子鉴定还有其他东西,不想看看吗?”她说,语气是很宽慰的那种。
钟宁说不出话来,当人有太多话要说的时候,反倒一个字也讲不出。
或许是因为每个念头都争着抢着做第一,通通挤在了喉咙口。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抿着唇,看向文件袋,把剩下的文件拿出来,那上面写着,去年元宵节的酒店录像内容,是由一个离职员工破坏的,她的银行卡里有不明来源的大额转账。
而且还有一位服务员,当时被郑瑄请来照顾酒醉的钟宁,她在房间待了一夜,可以证明钟宁睡了一整夜,根本没有出过门。
里面还装着一份录像鉴定,传出来的这段监控视频,是后期作假拼接进去的。
有一点不同,非常细微的不同。
走廊墙上的紧急出口标识,因为一次损坏,做过更换,现在的标识颜色看起来更新,而且去年的旧标识,在绿灯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可是一旦发现,就能察觉到差距。
之前和之后的监控录像里都有划痕,唯独中间这一段所谓的“证据”没有,因为它是插进去故意栽赃陷害的补录。
“朱医生,因为涉嫌收受贿赂,私下更改检查结果,已经被第二人民医院开除了。”谢拾青不紧不慢道。
她的亲子鉴定就是这个朱医生做的!
钟宁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看谢拾青的目光,犹如看到一个奇迹,在此刻的她心里,后者和神仙在世差不多了。
“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她语无伦次极了,简直就是狂喜,狂欢,恨不得出去跑个十圈,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荡来荡去,当街嚎叫。
“天呐……我真的……天呐……”
“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我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脑子坏了。就让人查了查。”谢拾青轻描淡写地说,“还好很容易。”
也很让她惊喜,甚至惊吓。
钟宁真的打算负责,放弃联姻,放弃谢氏的股份,做一个有良知,有责任心的好人。
她真的,真的不像她。
就像一个拼图,终于被拼上最后一块,所有的疑点,都在钟宁说出那番话时得到了解答。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钟宁,毋庸置疑。
真正的钟宁只会求着她不要放弃联姻,对柳如是母女的态度只会冷漠,没有尊重。人性美好的一面,她根本没有,只有扭曲的精神状态,让她成为一个扭曲的人。
对于妙妙,她只会有恨,有愧疚,但绝不会有爱。
谢拾青也说不准自己的心情,知道这个结论,再回头去想这人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变了另一种感觉,让她恍惚失神,差点忘了该如何开口。
“吓坏了吧?”顿了顿,谢拾青有点别扭地安慰了一句。
她得到的回应是一个拥抱,结结实实的,不留缝隙的,简直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剧烈的心跳隔着布料震动着她的胸口,这个拥抱带着轻微的颤抖,短促的吸气,朦胧的哽咽,“……我真的以为要和你分开了。”
——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谢你,拾青,谢谢你。”钟宁说,把脸埋进人的颈窝,久久不愿离去。
谢拾青忽然很遗憾。
她好想知道,现在的钟宁,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垂在身侧的胳膊动了动,谢拾青拍了拍人的后背,动作有些生疏。
过了一阵,钟宁调整好了心情,很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眼眶还带着一点微红,清了清嗓问:“既然柳如是不是和我……那是谁做的这一切?她好像也不知情的样子。”
“已经查到了,是张玟。”谢拾青说。
“张玟?”钟宁有些迷茫地重复。
谢拾青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那位,便贴心地解释道:“张玟和你原本是校友,你有一次打了她,她就怀恨在心。柳如是的事情是她做的,被找上以后,就故意报了你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钟宁恍然,“那这些东西,都是她栽赃给我的了?她也太坏了吧!”
“而且妙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柳如是没找到我,她岂不是要……”
“她怎么能这样!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明明自己也才洗脱冤屈,这才多久,就急着帮别人伸张正义了。
今天以前的谢拾青,会觉得钟宁在故意表演,现在嘛……
这位好像确实是实打实把善良刻在脑门上的人。
“你的打算是?”
“当然是要让这个张玟承认自己的错误,受到法律制裁!”钟宁眼也不眨地说,“她简直,简直就是间接杀人。”
她腾地站起来,兴奋地绕着沙发转来转去,“我得给南霜她们打个电话,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手忙脚乱地翻着手机,余光看到谢拾青坐着的身影,钟宁双眸晶亮,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凑过去在人的脸上亲了一下,“拾青,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信我!”
啵的一声。
理智回笼。
钟宁的脸慢腾腾地红了。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的,就是太高兴了……”
谢拾青挑了下眉,“故意不小心的?”
“我去打电话!”钟宁抓着手机就跑了,双颊耳朵通红一片。
这还有大活人呢!
方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做了上司十多年的助理,太熟知她的脾气,这时候把自己当木头人是准没错的。
谢拾青红唇噙笑,弧度却慢慢拉平了。
柳如是的事情,是张玟做的,可这些栽赃诬陷的手段,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
彼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钟梓暖才是操纵这些的幕后主使,唯独钟宁这个当事人一无所知。
谢拾青本想告诉她事情,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停住了。
钟宁似乎并不清楚钟家的往事,真的以为这是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她若是贸然开口,会不会让她很难过?
不过钟梓暖恐怕不会消停下来,她一定会再次寻找其它机会,而钟家主也会一如既往地放纵,把这当做两位继承人的争锋。
谢拾青迟疑了,左右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联姻会顺利进行,暂时就这样吧。
现在不是摊牌的时机,她以后会找机会说的。
“走吧,去医院。”她轻声说。
——
对于谢拾青,钟宁是很惊喜的,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她帮自己洗脱了冤屈,查明真相。
除去惊喜外,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来自这份行为背后的关心。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谁会注意到其他人的情绪变化呢。
真好,她真的很幸运,可以遇到谢拾青,拥有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
而对于傅南霜她们,这些朋友,钟宁的心里也分外感激,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她也真切地把她们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她们对她无条件的信任,为了还她一个清白,跑前跑后地查各种线索,感谢的话说一万句也不够。
钟宁把消息告诉她们,就听到对面传来了几声欢呼。
“我就知道不是你!谢拾青怎么知道的,太及时了吧?”
傅南霜顿了顿,话音一转,“不过也好,她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联姻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事解决了。”
以谢拾青的手段,比她们这几个人查真相的速度更快,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谢氏可是娱乐公司,面对各种公关危机,抽丝剥茧地寻找真相,是她们的拿手好戏。
人家是专业的。
她们这些家族继承人、小公司的老板,在业内的地位,拍马都赶不上谢氏。
重点不是她如何知道,而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的态度。
选择保下钟宁,选择继续联姻,只要摆出了这样的意思,后续再多脏水也没有用了。
所以钟家主才会说意外。
不意外谢拾青有这样的手段,但意外她对联姻的坚定和对钟宁的回护。
不过,她乐见其成。
钟宁的脑子里没有这些分析,她就是纯粹地高兴,“这件事是张玟做的,我和拾青一会儿就回医院,和柳如是把来龙去脉说一下,看看她想怎么办。”
傅南霜:“你还要管啊,行吧,我正在医院呢,先和她说一下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恨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恨错了,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去医院的路上,钟宁握着谢拾青的手,忽地就笑出了声。
在钟家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最后一次牵手,心里难受得要死,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世事无常。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好,但我真的好高兴,妙妙不是我的女儿。”她侧过头,像做贼似的在谢拾青耳边说悄悄话。
“她很可爱,也很可怜,我也不是要逃避责任或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就是……”
“你的道德标准线是不是太高了点?”谢拾青感到一点无语。
这难道是什么物极必反的规则吗?原来的钟宁是个烂人,现在的是个烂好人。
“也没有啦。”钟宁窘迫地说,“拾青,真的很谢谢你。”
谢拾青:“……你已经谢了一路了。”
钟宁又要开口,谢拾青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巴,低笑一声,捏了捏这人的下唇,指尖触感柔软,像是揉捏着一块果冻。
她柔声说:“真要谢我,不如晚上好好表现一下。”
钟宁蓦然闭上了嘴巴。
双颊晕红,日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粘稠流淌的蜜,她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甜味儿,却又清楚,这完全是心里幻想出的感知错觉。
人在高兴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指尖蹭了蹭对方手背,钟宁歪了身子过去,唇瓣贴到人耳边,用气音说:“我会努力的。”
谢拾青反倒有点诧异。
仿佛看到了白面包变成了黄面包。
她们一起来到了医院,没有进去,在附近找了一间有包厢的茶馆,柳如是她们几个一起赶了过来。
这个憔悴的年轻母亲,面色比钟宁初见她的那一晚还要苍白。
她看着钟宁,钟宁看着她,似乎能听到她心里的念头翻涌不休的声音,毕竟她刚刚就是这样。
这个历经了艰难挫折的人,以为人生已经足够烂,却没想到,生活还能再给她开一个玩笑,就像她过得还不够惨似的。
“我……”
“我……”
钟宁和柳如是同时开口,后者戚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地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话,但还是要说,对不起。”
她轻吸了一口气,“我的确不清楚那不是你。”
柳如是几近透明的面庞上没有表情,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我去报警,警方拨通了电话,对方说,只是感情纠纷,她们就让我赶紧离开了,让我不要妨碍公务。”
“没有人说,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并不是你,不叫钟宁,而是张玟。”
“没有人告诉我真相,没有人告诉我实情。”她扯了扯嘴角,“怪不得她们看我的目光,那么异样。”
“那份视频我也看了,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看……”柳如是干涸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视频的内容是伪造的,张玟是直接闯进我的房间,并不是我开的门,我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她侵犯,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从始至终,我得到的,就只有一个名字,而我就像个一样傻子被人玩弄。”
她苦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这件事对你们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如果你们想要起诉张玟,我同样愿意出庭作证,我的手机里还有那些聊天记录,都是证据,就只是妙妙……她是无辜的,她……”
“等一等,你先不要激动!”眼看着人越说越厉害,钟宁只好不礼貌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如是呆住了,“什么?”
她快速地说:“我刚刚的话,都是实话,我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心甘情愿……说出来也许很可笑,但我真的希望,所有犯了罪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制裁,包括我自己。”
“不是说出来想要引起同情……”
“哎呀!”钟宁急了,“你真的想多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柳如是彻底糊涂了。
钟宁清晰地说:“我是来帮你讨回公道的,嗯,也帮我讨回公道。我们都是受害者啊,都是张玟的错,要不是她一手策划,怎么会有这档子事呢!”
“她才是那个应该遭受惩罚和制裁的大恶人!”
柳如是有些愕然地抬眸,像是听了一耳朵外星话,完全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想的?”钟宁说。
“什么?”柳如是茫然地看着她,“你……你就这样原谅我了?为什么……”
钟宁的表情却看起来比她还茫然,“什么为什么,你不也是受害者吗?”
柳如是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我可我这几天一直缠着你,说你是妙妙的母亲,又做出了那样的事,差点害得你婚事告吹,难道你不怪我吗?”
“我的确是被吓死了……”一说到这个,钟宁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过,这件事并不全是坏处,而且你也没有破坏我的婚事。”
正相反,她还觉得和拾青的感情更好了,没想到拾青会帮她查清真相,还她清白,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而且她也明白了一件事,不能太相信书里给的设定了。
炮灰就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吗?在她自己一直怀疑原身的情况下,是傅南霜这些朋友坚定不移地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
钟宁也是吸取了教训,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复杂的,有血有肉的,不是片面的一个符号,一个标签,用短短两个字——炮灰,就可以概括。
是她太狭隘了。
柳如是张着嘴,不可置信,她是发自内心想要弥补过错,也甘愿接受惩罚,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钟宁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她不能理解。
可钟宁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一个从未经受过挫折和打击的人来说,偶尔经历一次,就像是遇到了新奇的彩蛋,隐藏章节,是很稀有的事情。
何况这件事不是圆满解决了吗?多符合她欧皇的好运气,有惊无险,还很有收获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它甚至变成了一件好事。
谢拾青轻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没什么原因,你也别乱猜了,宁宁就是心善而已。”
“张玟这个罪魁祸首,我会处理的,她会拿出足够数额的钱,用来支付你女儿的医疗费。”
傅南霜一听这话,忙跟着附和道:“对,绝对不能让这个垃圾好过,竟然敢诬陷小宁,她真该死!”
钟宁补充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把妙妙牵连进去的。”
“对了,张玟既然可以进到她的房间,是不是酒店方面,除了那些破坏监控的,也有其他问题啊,南霜也说,凌云酒店安保很好,怎么能有人直接闯进房间,而不惊醒屋里的人呢?或许张玟就是伙同酒店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房卡,才能自由出入她的房间。”
“还有那些警方……明知道电话号根本不是我的,却故意帮着隐瞒,她们也是从犯!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才对!”
钟宁一个向日葵扭头,看向了谢拾青,扯了扯她的手,后者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我都会处理的。”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助理递了一张名片给柳如是。
“柳小姐等消息就行。”
柳如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悲转为大喜,她的喉咙像是被石块堵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勉强挤出来几个字,也是嘶哑的。
她连连鞠躬,不住喃喃道:“谢谢……谢谢……”
几滴圆形的水痕洇湿地面。
钟宁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点难受,她还记得,柳如是是获得了风城大学的奖学金旅游,才遇到了这一切。
假如没有这场劫难,以她的成绩,应该能过得很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怜又可悲,整个人都枯萎掉了。
“医药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这笔钱就先用着,我不着急,等张玟的钱赔给你以后再还吧。”
语气诚恳道:“妙妙的治疗更重要。”
傅南霜的心态没有钟宁转化得那么快,尤其她为了查找证据,简直要累翻天了。不过她这个人一向双标,既然钟宁大方地原谅了人,她也不会再找柳如是的麻烦,索性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到张玟身上。
恶狠狠地道:“真没想到这个属老鼠的竟然还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有这么大本事撒谎,捅出好大的篓子,让我们背锅,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只凭她一个人,恐怕也没这么大本事,肯定又是那个贱人在背后搞鬼!”
傅南霜一拍桌子,“我非得揪着她的把柄不可!”
钟宁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又是怎么回事,哪个贱人,谁啊?
可郑瑄几人没一个说出名字来,都是同意地点头,附和道:“一定是,这种恶心人的手段,一向是她的手笔。”
谁的手笔,谁啊!合着这里面除了张玟,竟然还有别人想要陷害她吗?原身哪儿来的这么多敌人,好离谱。
钟宁憋屈又震惊地想:好恨谜语人。
偏偏她还一个字也不能问,更恨了。
把话说开以后,柳如是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泪水洒了一路。
她离开后,剩下的几个人,瞧着就有点尴尬。
主要是傅南霜这帮人,往日没少跟着钟宁在背地里阴阳谢拾青,现在正主就站在面前,多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最荒谬的是,领着她们蛐蛐人的正主,还和受害者在一起了,这要是放小说里,大概勉强能算一个死对头文学,放到现实里,就有些气氛微妙。
她们和谢氏最多只有一些代言上的合作,知道谢拾青很厉害,听说过她的不少事迹,只是没有深交,但今天这一手“真相”,也震惊了在场的几人。
四个加起来比不过人家一个,甚至连谢拾青什么时候发觉这件事的都不清楚,一起查的时候,也没发现有其他人在查,完全是被碾压了,也怪不得谢拾青能守住谢氏,还能将它发展到现在的地位,手段实力都不是常人可比的。
她能如此迅速地掌握一切,肯定对钟宁也是非常关注,恐怕连她每天干什么都知道吧。
钟宁说是什么“关心她”,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所以才去查的,这话也就骗骗现在正坠入爱河的她。
这几个就没有信的。
目前看来,谢拾青对钟宁,大概率是上心了。
就是这份占有欲……
郑瑄到底是自己开公司的,态度表情都挑不出错,很快寒暄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诸如感谢,你们感情真好,还聊到订婚宴的事。
钟宁听着她们话题转变得如此迅速,很快就聊到了订婚宴请的乐队和食物上面。
她侧过头去,谢拾青精致的面庞像是游戏捏的,人工建模,眼下的小痣随着微笑时的表情移动,活色生香。
爱就是不讲道理。
她爱谢拾青,谢拾青也喜欢着她,她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有了谢拾青的介入,张玟的事就不用她们管了,傅南霜几人聊了一会儿,就十分高情商地提出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回家吗?”谢拾青说,笑意盈盈的。
“回。”钟宁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我好想你。”
想得快要死掉了。
谢拾青只是笑。
她没接这句话。
……
张玟的事情解决得不算慢,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经人,柳如是一事就是大大的证据。
方助理全权接过这件事,当然不会找张玟,而是直接找上了张家主,从她那儿索要了五千万的赔偿费,作为封口和赔礼,交付给了柳如是,并做了收尾,把妙妙的事藏下去了,明面上只说那是她的妹妹。
因为这件事,张家主发了好大的火,她知道张玟是个混账,却不知道她竟然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竟然惹到了谢氏的人。
谢拾青不一定是个护短的人,但绝对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谁也保不准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既然她插手了,这件事就最好按照她的意愿来。
张家论体量,根本比不上谢家。
张玟喜提了半年的禁足,张家主勒令她不许出门,少和之前的那些朋友们鬼混。
她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眯着了。只是简单的强暴,牵扯的人还是不够多,谢拾青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帮钟宁达成心愿。
她想要的,是张家,一个小小的张玟,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她的胃口。这就得从张玟身上另找破绽,徐徐图之,想要一天之内就把事情解决,是绝对做不到的。
关键的证据,得拿到最紧要的关头使用,才能一击毙命。
……
订婚宴在海悦酒楼举办,论规模,这几乎是风城今年至今最大的一次宴会。
举办方是两个最顶级的豪门。
尽管谢氏只剩下谢拾青一个独苗,但谁也不能否认她的实力与地位,谢氏能有今天,全靠她一手缔造。
钟家更不必提,钟璘是个商场上的老狐狸,笑面虎,赚钱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这份偌大的家业,是她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创建的商业王国。
这只是一场订婚宴,没有请任何记者,也没有报道,但圈内人心知肚明,没谁不想参加这场订婚宴。
它不仅是一场宴会,而是一张门票,一份地位与人脉的证明。
若是连参宴的资格都没有,也好意思说自己跻身进了上层社会?
前一天晚上,她激动得要命,拉着谢拾青喋喋不休地说话,最后被人直接拽上床堵住了嘴。
钟宁在情事上已然很纯熟了,她的经验并不丰富,但无所谓,毕竟只需要注意一个人的喜好。
她的记性不算差,重点是用心。
谢拾青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频率,角度,她身上的敏感点,钟宁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她们从未一起睡过。
结束后,谢拾青会去洗澡,她从不主动开口留钟宁过夜,后者也只好按下心中的怅然不舍,回自己房间清洗身体。
并且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很好。
毕竟她也是从小到大都独自睡一张床,要是忽然两个人睡在一起,难免要觉得不习惯,分开睡,给彼此足够的空间,是很多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钟宁尽量催眠自己忘掉相拥而眠的那几夜。
普通的睡觉和做累了直接睡死过去,当然有很大区别。
她很理解。
钟宁偷偷咬了咬被角,她非常理解。
钟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再理解不过了。
她同样一点都不想一起睡,她最喜欢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钟宁把抱枕搂得更紧一点,嘀嘀咕咕地睡着了。
订婚宴当天。
钟宁一早上就被拉起来折腾,她的脑子里暂且还没被商业上的事“玷污”,也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心照不宣。
只把这场宴会,当成是单纯的订婚宴,是她和谢拾青关系加深的见证。
两个人还没有领证,虽然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钟宁真的不想太快。
她想等到一个氛围好的时刻,水到渠成地求婚。
结果虽然不变,但过程和仪式感也很重要啊,她喜欢谢拾青,是不愿意让两个人之间有缺憾的。
求婚是一个仪式,一个过程,它是必须要存在的。
不过钟宁目前还没有心力想这些,她像个陀螺,晕乎乎地从这个椅子坐到那个椅子,从这个人手里换到另一个人,只是一个头发,就有三个人围着忙,拿着一堆小瓶喷来喷去,又用各种齿状不同的梳子梳过。
她头一次知道梳子竟然还有这么多形状,用途似乎也并不相同。
在一通花里胡哨的操作下,她的发型变得……和之前似乎一样。
但又不一样,钟宁说不出哪儿好,仿佛只有一点细微弧度的变化,但就是更好看了。
如同她现在这张脸,明明化妆师涂涂抹抹了半天,她看向镜子,却瞧不出什么妆感。
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五官还是这个五官,就是更美了。
这份钱真的是活该人家赚。
她对化妆毫无心得,在普通人水准里也只能算中等偏下。不过,钟宁微微转动着脸,镜子里的容貌,瞧起来,和她自己有七分像。
像上辈子的她自己。
这是否算是灵魂为肉体带来了变化?
这点心思飞速掠过,钟宁无法深想下去,只因她要换礼服了。
她这一天,只在早上见了谢拾青一面,她们就分开,分别投入化妆师们的怀抱。
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在宴会开始的四十分钟前完毕,钟宁在这儿枯坐了一个上午,实在不愿在房间内多待,她捞起手机,便推开了门,打算去隔壁找谢拾青说说话。
谢拾青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边,走廊铺着暗蓝格纹的地毯,两边摆着高肚的花盆,有着细长叶片的植物茂盛生长,空气中弥漫着很浅的清淡香气。
她数着门牌号,敲了敲临时充当化妆间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人都走了?
好快。
竟然比她提前这么久。
难道是先去楼下见宾客们了?钟宁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谢拾青的生活用日理万机来形容实在是贴切,不像自己,她是非常忙碌的。
她拿出手机发了句消息,【拾青,我这边弄完了,你在哪儿呢】
对回复却不报太大希望,发完就决定自己下楼看一看。
刚走两步,电梯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傅南霜她们。
几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半是揶揄,半是高兴。
嘴上说要维持不婚联盟的荣耀,但真看到好友们各个生活幸福,傅南霜心里不是不祝福的。
只要生活如意,是真正的幸福,结不结婚,有什么要紧?
“不错啊,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喜气逼人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钟宁下意识摸了摸脸,“有吗?我笑得很明显吗?”
郑瑄亦是忍不住乐,“高兴的事,笑笑怎么了。”
她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脱离家族,或是放弃继承人的资格,才有了婚恋自由的基础条件。像是钟宁这般,虽然是联姻,但却恰到好处遇到了合适的人选,实在是难得。
上一对这样的佳偶,还是钟璘和原配夫人。
不过事实证明,这也是假的。
今天是个喜庆日子,郑瑄心里却总有一点不好说出口的忧虑。
钟宁的性格随了她的妈妈,是个对感情极为认真的人,也是容不下任何背叛的人,因着家庭的不幸太过惨烈,几乎是对三观整个重塑了一遍,她不止一次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和谁产生感情,发生关系。
可这一次,她的情感来得太过迅速,又格外猛烈,就像一丛烈火,直接把自己给点燃了,不留余地。只希望她是真的幸福,希望这段婚事没有波折坎坷。
不然真要论起手段,一百个钟宁加起来,也比不过谢拾青的本事。
这层楼本来是不让其他宾客进的,但傅南霜几人的身份众人皆知,是钟宁的朋友,也就被放了进来。
她们一齐回到房里,那些化妆师们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把房间空了出来。
闲聊打趣了一会儿,傅南霜挑了下眉,忽然说:“谢拾青的动作真快,张玟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几人点头,钟宁茫然。
傅南霜就是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昨天半夜的事,你不知道吧,张玟最近不是被她母亲关起来吗,但这家伙根本不是个老实性格,呆不住两天,就叫上一堆人去别墅里开趴体。”
“她自己是不出门,但把人叫进来玩是另一回事。”
“监察的人过去一看,整个屋子乱得不行,都用了药,啧啧啧,简直没眼看,听说还有非自愿的。那一大帮全被抓起来了,穿衣服的都没几个。”
郑瑄也感慨道:“最近抓得很严,这事闹得太大太恶劣,张家主四处走动关系,压是压下去了,没有新闻播报,消息只在圈子里传,但张玟肯定是摘不出来。”
“她正跳脚呢,到处找是谁举报的,但根本找不到人,我刚刚看到她在楼下,那个脸色,实在是……难为她过来,还得挤出一张笑脸。”
她面有唏嘘之色,“不愧是谢拾青。”
钟宁又吓了一跳,“是她报的案?”
傅南霜往椅子上一靠,“还能有谁?谁能发现这种要命的隐秘,反正我是肯定没这个本事的。”
“好厉害啊。”钟宁喃喃,双眸晶亮,“太厉害了,这才几天,没想到张玟就解决了。”
“柳如是知道这件事吗?”
傅南霜说:“就是做给她看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家因为这件事,最近正在被查产业,有小股东不明所以,开始抛售股份,谢氏购入了不少。
她和郑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都看到了忌惮与钦佩。
如此手段,兵不血刃,雷厉风行,张家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而谢氏却趁机而入,把散股收拢到手里,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股东的位置。
哪天张氏开股东大会,里面有谢拾青的身影,绝对不稀奇。
钟宁就只有惊叹了,她不知道收购股份的事,也没有要去查一查的念头。
作为一个从未经历过商场斗争的普通人,她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一层——谢拾青把张玟送进局子了。
她是真的觉得很厉害,除此之外,还觉得很感动,觉得谢拾青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也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好人。
柳如是的事情,和她毫无关联,只是因为自己想帮,所以她才会出手帮忙,而且还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分明是极为上心,钟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感动,浓浓地感动。
她好善良。
她真的也喜欢我。
绝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钟宁抿了下唇,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雀跃,她不想聊了,想下一秒就见到谢拾青,和她倾诉心中的喜欢与欢喜。
看了一眼手机,谢拾青没回复,
“我想去找拾青,你们有在楼下看到她吗?”她问。
“分开一会儿都不行,你是真的栽了。”傅南霜嫌弃地看着她说,“刚刚好像看着她往卫生间那边去了。”
钟宁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想挠挠头,指腹还没碰到头发,就想起来这可是花了一个多小时弄的发型,又尴尬地想摸摸下巴,却想起来板凳上坐着的两个点。
手掌在空中好似打了一套太极拳,最后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等你谈了恋爱,没准还不如我呢。”她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便脚底抹油跑了。
傅南霜:……
傅南霜:她可是所有人里恋爱经历最丰富的好不好!
钟宁握着手机,脚步雀跃地好似雪地上的小鸟,几乎要一步一跳。
公共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她虽然脚步轻快,但也没真的跑跳起来,毕竟也是成年人了。
尤其在年长一些的恋爱对象面前,更想展现出自己稳重的一面。
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她来到卫生间,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正打算再掏出手机问一问,却听到一点细微的交谈声,模模糊糊的,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拾青在和人说话?
钟宁循着声音走过去,慢慢来到了旁边的楼梯口,关闭的银白金属门后面,说话声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清晰。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是谢拾青的声音,钟宁纳闷,为什么有话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聊。
她刚要推门,便听到另一个人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陪我睡一晚不行吗!”
她抵在门上的手一抖,顿时把它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钟梓暖穿着一袭青色长裙,正死死抱住谢拾青。
————————
钟宁(蹦蹦跳跳):是谁订婚呀,是我呀,是谁订婚呀,是我呀
还是钟宁(目瞪口呆):等等,我在思考……
【评论掉落小红包啦~】
还是说一句,柳如是在这里是纯粹被欺骗和利用的角色,她后面也有戏份,会致力于帮助和她有过同样经历的女孩子,也会帮主角的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钟宁就是一个会原谅可怜人的“烂好人”,她记吃不记打(bus)
狗血文,非常狗血,理性讨论,及时止损!
第28章
映入眼帘的画面和耳朵听到的声音都太过离奇,钟宁表情瞬间空白,她几乎成了单核处理器,以至于两件事同时发生,她根本做不出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似乎卡了bug。
她听到了什么——喜欢很多年,陪我睡一晚。
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姐姐抱住了她的结婚对象。
钟宁愣了愣,又愣了愣,慢吞吞吐出来一句:“姐,你是又脚崴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谢拾青脸色微变,本就在推拒的双手猛地使了大力气,把钟梓暖推开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时间,的确要比钟宁短一些。用的化妆师都是常合作的,经验丰富,因此速度很快,毕竟是熟练工了。
谢拾青做好这一身装扮,本是打算提前下楼,去和宾客们寒暄,顺带还能敲定几份商业合作。
谢氏公司的代理行政总裁自然已经开始进行这些行动,但她作为实际的掌权人,必然也是要露面的,不能像寻常订婚宴的当事人,只是待着等待宾客恭维。
谢家只有她一个人,她更不能放松。
但这一计划却被打乱了。
因为钟梓暖找到了她,说有必要的事,一定要聊一聊,是关于钟宁的事。
谢拾青心底一跳,难道她也发现了?
虽然钟宁近些日子只在谢家带着,但钟梓暖不是温室里养育的百合花,正相反,她是个手段狠毒决绝的聪明人。
钟家主不会在意子嗣的变化,可同为竞争对手的她必然是时刻关注的。
谢拾青思忖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楼道里。
因着举办宴会的缘故,这层是被清空的,那些化妆师做完自己的工作也要快速离开,不会有清洁人员过来,也没谁上来,钟家人诚然有资格,但她们只会忙着和商场上的朋友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在房间里说?”谢拾青其实不太愿意和钟梓暖有私下的交流往来,但她也不会摆出躲避的姿态,就像自己是怕了她似的。
“你现在对我这么不耐烦了吗?”钟梓暖贪婪地凝视着她的面容,声音轻如初冬早晨的一缕薄雾。
“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过。”谢拾青懒得摆出笑脸,也不想耗费拿腔捏调的力气,冷冷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说什么……你就这么着急!”钟梓暖忽然一下就怒了,她蓦地拔高声音,旋即快速压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拾青,难道你忘了钟宁以前是怎么敌视你,说你坏话的?”
“她现在端出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你就原谅她了吗?”她说得又快又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她,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那个废物?!”
“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钟梓暖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的后背抵在墙上,冰凉的墙面却反被她滚烫的体温煨热了,“没有关系?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我爱你啊,拾青,我爱你啊!”
“你不是厌恶她吗,为什么要主动提出联姻……”她忽地停了急切的追问,眼底闪起一点亮光,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为了气我?”
谢拾青:“……平时少做点白日梦,你叫我来,要是只为了说这些,我就走了。”
“你是铁了心要保她?”钟梓暖脸色阴沉如墨,“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钟家,如果是钟家,选我也可以。”
谢拾青穿着一条大红色的抹胸礼服裙,侧开叉,裙摆在身后铺成圆形,有种复古韵味,极尽优雅,耳坠和项链,戴的是一整套的红宝石。
她不常穿大红色的裙子,过分艳丽,但这种秾丽的颜色其实最衬她,仿佛一束火中的玫瑰,明艳动人。
她很美,但这份美却是为了钟宁而展现的。
钟梓暖几乎压不住心中升腾而起的破坏欲,再装不出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反正她在谢拾青面前,也没什么好假装的。
她犹如一条抽搐的毒蛇,也如断腿的羚羊,身躯颤抖着,五官扭曲着,就连嘴里的低求也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在舌尖绕了八百个圈子,被人从悬崖丢下似的。
“我真的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
谢拾青神色漠然,直接转身:“我走了。”
“别走,别走!”钟梓暖叠声哀求道,“我可以不针对钟宁,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钟家的继承权,只要你开心。”
“但是,”她吸气再吐气,让自己口齿清晰,她抬腿又落下,静谧如同捕食的猎豹,“我有一个要求。”
谢拾青实在不愿多费口舌,她的耐心已经尽数耗尽,“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无光的眼瞳映不出影子,面上已然带了一层不耐之色,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她过来听了一耳朵废话。
偏偏还让助理先走一步,现在想来个人带着她走都没有。
楼梯间安静得仿佛另一个空间,多么僻静的地方,没人会来,没人在意。
钟梓暖心中的不甘嫉恨与渴求贪婪在肆意生长,鼓动着她突然迈出去一步,就趁谢拾青目盲,反应不够灵敏,一把将她抱住,口中哀求不断:“陪我睡一晚,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我就再也不争了。”
“陪我睡一晚就好!”
慌乱之下,谢拾青甚至没听到门打开的细微吱呀声,她不断推着身前的人,试图挣开,“你真的是疯了,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快放开我!”
而推开门的钟宁却是真的不能催眠自己,这也是和之前在钟家花房里的拥抱一样,是钟梓暖脚崴了。
她的耳朵可听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梦呓般说。
谢拾青微喘着气,听到她的声音,也顾不上许多,只觉得遇到了救星,虽然这个救星的身份,着实不是她想见到的。
她心中不断唾弃着自己的失明带来了多少不便,要是她视力完好无损,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哪像现在束手束脚,怕自己从楼梯口摔下去,更怕钟梓暖发疯,给她推下去,毕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真的算不上精神正常的人能说的。
谢拾青循着声音,伸出双手撞进钟宁的怀里。
她得赶紧和这人拆分清楚。
不曾想钟宁那边消停了,她自己竟然出事了。
此钟宁非彼钟宁,她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不过下意识地,她想要订婚顺利进行下去。
“钟梓暖,你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她顺着腰线摸到来人的胳膊,便紧紧握住,面上怒气明显,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都是omega,就算你忘了自己还有女朋友,我可没忘。”
“你清醒一点吧!”
钟宁仍是茫然,但不妨碍她把谢拾青稳稳扶住,挡到了身后,“姐?”
钟梓暖根本不看她,只盯着谢拾青瞧,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溢出,像是打翻了水瓶,“我到底哪儿不好,哪里比不过她?”
“只是睡一晚,就这样一点小要求,你都不肯吗?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做,就只求一晚!”
听了她的话,谢拾青真像是听见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她的抵触和厌恶是那么明显,并且故意要表露出来,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你真是让我恶心。”
“宁宁,我们走。”
这一刻,钟宁有太多问题想要问,耳朵里听到谢拾青的言语,还是率先顺从了她的意愿,领着她回到了空着的化妆间,还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让她压压惊。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谢拾青坐到柔软的米白沙发上,艳红的裙摆拖在地上,像一朵掉落的红山茶。
她的脸色很是难看,是钟宁这种超级没有眼力价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难看。
纤长的睫毛颤动着,涂了腮红的面庞,本该是粉面桃花,此刻却能瞧出脆弱的意味。
玫瑰色的唇瓣紧紧抿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双唇之间,想要诉说。
她叹了口气。
“宁宁,你能坐过来一点吗?”谢拾青说,“我想靠着你。”
钟宁的腿比脑子动得还快,直接就坐了过去。
谢拾青便向她的方向歪靠过来,头枕在她的胸口,语气充满了忧愁和复杂。
“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钟梓暖她……”她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她其实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这件事是一桩天大的丑闻,但为了解清误会,我也不得不说了,你听过以后,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不得不说,钟宁本来在震惊自己姐姐竟然爱上了她的女朋友,甚至在订婚当天不顾一切非要求一夜恩爱,这种可以上八卦头条的事情。
谢拾青的话一出,她震惊的内容立刻就歪过去了。
“什么?!”
钟梓暖不是钟家人吗,怎么又和谢家有关系了,这件事钟梓暖自己知道吗!
好乱,好乱!
她感觉自己的cpu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谢拾青蹭了蹭她的肩膀,好似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终于找到了暂且能避风的港湾,可以将深藏的心事与痛苦,拿出来晒一晒。
她叹息着说:“我知道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也是一个意外。”
“那还是车祸发生之前的事,我看到母亲晚上归家的时间比往日要迟很多,公司的人却说她是按时下班的,那这段时间,她又去哪儿了呢。”
“你知道的,做生意难免应酬,晚归是常有的事,但奇怪的是,她却声称自己什么地方也没去,下班了就回到家里来,想要赶紧见到妈妈和我,说很想我们。”
谢拾青扯了扯嘴角,语气忧郁,轻飘飘的。
“我觉得不太对,于是就让司机跟我说了行程。”
“原来,她是去见了钟梓暖,很奇怪不是吗?钟谢两家素日交好,为什么要私下见面,隐瞒这件事呢。”
“后来,我派人查了亲子鉴定,才知道,钟梓暖竟然是母亲的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大概和你一个表情吧。”她疲倦地说,整个人宛若一只找不到家的倦鸟,徒劳地在空中盘旋,“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双亲很恩爱,和其他豪门不同,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
并不是。
除却钟梓暖是谢家主女儿这条信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编造出的假话,甚至漏洞很多。
她对母亲并没有感情,得知这件事后也没有被打击,甚至是无所谓的。
谢家主常年在外拈花惹草,只是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可但凡多注意一下,多打听打听,就能发现,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谢夫人也知道这件事,两个人貌合神离,她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否出轨,只想好好抚养女儿。
不过吃惊倒是真的。
谢拾青知道谢家主出轨,却不知道钟梓暖是她的后代,简直荒谬,钟家主应当并不知情。
钟夫人本就是小三上位,做了好久她的情人,谁能想到,她竟然如此厉害,同时勾住了钟谢两家的掌权人。
谢家主和钟家主把酒言欢的时候,前者的心里大约多了很多快慰和得意。
但钟梓暖也知道了这件事,还用这个借口,没少和谢拾青套近乎。
谢拾青本身是不在乎她的,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谢家不会容她,钟家更不会,她一定会守口如瓶。
但她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拒绝钟梓暖的靠近,主要是抱有好奇的心态,想看看钟梓暖和钟宁这两姐妹到底能争成什么样子。
钟梓暖瞧着就很有心机,钟宁又是个能搞事的,日后的生活一定很精彩。
她的想法确实没错,钟家鸡飞狗跳,几乎从未停过。可她却引火上身,钟梓暖竟然和她表白了。
她们同为omega不说,还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谢拾青当然是直接拒绝,并断了和她私下的所有往来,她本来也只是想看戏而已。
钟梓暖却像是点燃的火药,开闸的洪水,不管不顾地缠了上来,围追堵截。
不过她车祸后,这人倒是一下消停下来,可她当时沉浸在失去母亲和失明的哀恸当中,也不愿意分出心神深究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