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0(2 / 2)

🎁美女直播

本以为,钟梓暖和乐溪在一起后,大概是不会再提这件事,也忘却了荒唐的念头,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着,简直是疯了一样。

谢拾青咬着下唇,声音苦涩如酒,“车祸后,钟梓暖找到我,说她也很难过,看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安慰了她几句。”

其实是幸灾乐祸。

“可我怎么样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心思。”

她轻轻打了个哆嗦,“她来找我,说是有你的东西想给我送过来,我就信了,可她开口就说喜欢我,还想要和我……我不同意,她就强抱上来,那可是楼梯间,四周都没有人,我什么都看不见,连挣扎都不敢用力,就怕出了意外。”

“要不是你过来找我,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钟宁大为震惊,“她怎么这样!”

“你有受伤吗?她没做什么其它的吧!”

谢拾青在心里缓缓勾出一抹笑容,表面看起来还是很柔弱,摇摇头说:“没有别的,就是吓坏我了。”

“我要是知道她能做出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和她单独见面的。”

“不是你的错啊。”钟宁心疼坏了,这和x骚扰有什么区别!钟梓暖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竟然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本来觉得她和自己的姐姐很像,对她很有好感的。

现在看来,钟梓暖拍马也比不上她的亲姐!这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不要自责啊,遇到了危险,难道不是心怀不轨的坏人有错吗!”

一腔的怒气在看到谢拾青的情状,通通化为了怜惜,她张开双臂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谢拾青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人的颈窝,柔软的红唇悄悄扬起。

钟宁是个好人,就有好人会有的缺点。她太善良了,也太想帮助弱小的人。

所以谢拾青故意编织了一番谎言,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没关系,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要凸显她的可怜,她的脆弱,她的无辜。

果然,钟宁深信不疑。

她察觉不到这个故事里的漏洞,轻而易举就被她牵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钟梓暖的确不是个好人,这一点上她可没作假,她受惊也是真的,货真价实。大家都是饭桌上议事,来个人突然给掀了,她怎么能不惊。

谢拾青可是很惜命的。

至于其他的内容……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吗?适当的隐瞒和渲染都是极有必要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在谎言上建立的,只有真话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谢拾青甚至挤出了一点泪水,叫那滴水珠蓄在眼眶里,悬而不落,等到这个拥抱分开,钟宁可以看到她的面容时,泪珠便滚滚而落,像极了一枚坠地的星子。

钟宁心痛地无以复加。

她最后一点可以称之为理智的东西也消失了,只有数不尽的痛惜,无法用言语描述,驱使着她想要赶紧做点什么,让心爱的人高兴起来,让她远离这样的伤害。

于是,钟宁说:“我这就去找钟梓暖理论!非要让她给个交代不可!”

怎么说呢,意料之中。

谢拾青是不指望这个“好人”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做出一些大胆的事来的。

她能不叫姐,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起码证明了,她是真的在为此生气。

“不要去了,就算找她,也没有用的。”她拉住钟宁的胳膊,摇摇头说。

“我们不能揭开她的身份,不然谢家和钟家的合作关系,一定是要断的。这件事同样不能让其他人知晓,钟梓暖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可流言要更多地冲向我们,影响我们未来的婚礼。”

“就算找她理论。”她苦笑了一声,“能说出如此荒谬言论的人,大概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道德伦理,无坚不摧了,她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钟宁傻眼,但一想她的话,却言之有理,说得一点不错。

她原本浅薄的钟家人身份认知,已然在这件事面前被冲垮了。

初来乍到这个时间,一切陌生的前提下,感情本就是要重新培养的。

她和谢拾青之间有爱情,和傅南霜、郑瑄他们之间有友情,和钟家人有什么呢?

两面的亲情,可实在不够浓厚。

钟宁的心迅速偏向了谢拾青,连个磕巴都没打。

“那要怎么办?”她略显苦恼地说,“她做出这种事来,就轻轻放过的话,也太便宜她了。”

“我有一个想法。”谢拾青沉默了片刻后说,“但是你要辛苦一点。”

钟宁都没有问是什么,就直接答应下来,“我不怕辛苦,只怕你受委屈。”

谢拾青缓缓笑了一下,依偎着她说,“谢氏是娱乐公司,钟氏呢,则是开影院商场的,两家之间有不少合作,现在国内最顶尖的影院技术,都掌握在钟氏手里。”

“钟梓暖非常想要钟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有什么惩罚,比让人失去最渴望的东西,更加严厉的呢?”

“你愿意为了我,去争一下钟氏继承人的身份吗?”谢拾青蹭着人的侧脸,附在她的耳边呢喃,“我知道你不喜欢商场上的这些东西,可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这很难,可如果钟梓暖当了钟家的家主,要是她还对我念念不忘,用商业合作威逼我怎么办?又或者她因爱生恨,想要报复我,谢氏的影片都在钟家的影院上映,一旦合作终止,谢氏就完了,我根本没办法拒绝。”

“我好害怕,钟梓暖好像已经疯了,她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宁宁,你可以帮我吗?你愿意帮我吗?”

她搂着钟宁的脖颈,柔弱无骨,仿佛一株藤蔓,只能攀附在树上,那么脆弱。

“我可以在背后帮你去做商场上的这些事,可我不能参与进钟氏的争夺里,只有你可以,宁宁,我真的需要你。”

钟宁搂住她的后背,感受着怀里的人止不住地颤抖,她真的吓坏了。

一旦钟梓暖起了什么邪念,不,是她已经起了邪念,只是被拦了下来,没有做成功而已。

想到那滴泪水,想到心爱之人的啜泣,钟宁几乎没有犹豫,“我可以,我会去争的。”

“只是……”她有些迟疑地说,“我从未进过公司,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拾青柔声细语,声音如蜜般流动,“你只要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宁宁,我会帮你的。”

————————

谢拾青(重复):把公司给我,把公司给我,我帮你干活,把公司给我

钟宁(中了美人计):好的,好的

第29章

钟宁帮着谢拾青把裙摆整理好,她的指尖小心地顺过发丝,将它们梳理整齐,让长发好似一条墨河蜿蜒流淌,盖过半裸的后背。

妆容没花,谢拾青只流了一滴眼泪,只一滴就足够用,没必要再加。

她看起来十分完美,就像一个攫取了所有权力的女王,只是自在地站着,就要夺去周遭人的目光与惊叹,并为她所焕发的气势与光彩低下了头。

而事实上,她的确拥有这样的地位。

谢拾青来到楼下的宴会厅,便第一时间吸引了在场全部宾客的注意力,这些人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到了唯一的首领,亟不可待地簇拥上来,要不是钟宁也是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之一,她真得被热情涌上来的人挤出去。

借由着这绝佳的位置,她得以观看到第一视角的“艺术寒暄恭维示范现场”和“上流社会交谈礼仪标准”。

目盲在这一刻却成了她影响力的极大证明,谢拾青不需要移动,宾客们自行按照合作关系的远近亲疏排出了发言的顺序,她们夸赞、恭喜两家的联姻,又说着各种各样与此相关的趣事,聊到上一辈的事情,聊到逝去的谢家主与谢夫人,不着痕迹地拉近着关系。

一些商业合作的邀请也如雪花般飞过来,互联网的发展使名人们的影响力急剧扩大,她们一句话能带来的经济效益,比投十个电视广告还要管用。

而拥有一大批名人的谢氏公司,所有的粉丝遍布全国,难道不是真正把握住放大利益的要道,占据了通往金钱的隘口?

人人都想拥有更多的蛋糕,她则成为了发蛋糕的那一位,除非这世上已经不需要买卖交易,否则,谢氏的触手只会无穷无尽地延伸下去。

谢拾青自如地应答每一句话,她分辨每一道声音,精准地叫出来客的名字,游走在权力与金钱的漩涡中,她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擅长这个。

“王董,近来身体可好?我认识一位针灸按摩师,真是不错,你若是需要的话,我把她的名片给你。”

“哦?冯董也看了最近的热播剧。”她挑着眉,语气谦虚,“真是谬赞了,要是主演知道了像您这般的大人物也沉浸其中,可要高兴坏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真怕她们太得意了。”

“下个季度的代言合作?当然续约了,陈总,我们可是老合作伙伴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她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水晶灯洒下的光辉落入深黑的眼眸中,使得那无光的虹膜也闪动着光彩,眼眸开阖的一瞬间,就像是重新恢复了灵动。

“我是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诸位取得如此成就,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她微微笑着摇头,“所以别再夸我啦,我在商场上,还是一位学生,卖弄着不甚聪明的脑袋,浅薄的学识,只是恰好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这才能拉扯谢氏到如今,如何能配得上这份夸赞,不论是经商还是为人处世,我都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还要向各位请教呢。”

“钟姨便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基业,这才是风城商街最曜目的一位。”

一位有些莽撞的人挤过来,刚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个字,谢拾青就抬腿,离开了这里,众人簇拥着她离开,将那位不守规矩的人留在了原地。

她提起吃食,大家便纷纷说起今日餐品的美味与巧思,她谈起开发区,众人便聊起那里的建设进度,说起最新的政策。

因着是订婚宴的缘故,每个人说的都是好事、喜事,时不时就有欢快的笑声从她们的嘴里发出,没谁会不长眼地在这里发表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尽管态度谦虚,以晚辈自居,可并没有人把谢拾青当做真的晚辈,商场不讲辈分,只讲实力。

她是最具有实力的人,便如同太阳,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钟宁只有惊叹。

她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见到这一切,一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范围内,就算是最不善言辞的人,也能因为优秀爆发出夺目的吸引力,何况谢拾青本就是在展示魅力。

她通过唇舌间的言语操控着经济的命脉,谁要是得了一张助理递过的名片,谁就是拿到了分食蛋糕的餐叉。

钟宁就看着她,犹如一个狂暴的漩涡,席卷着所有的人,再挑拣出自己需要的那些。

真像一位女王,肆意摆弄着领地里的一切,其余人的恭维与臣服,完全是理所当然。

她好似彻底认识了谢拾青。

在看过她因发热期脆弱焦躁的一面,因眼盲而维持自尊的一面,因在意而吃醋的一面后,见到了真正魅力十足的一面。

一个总是滴水不漏的、身居高位的人,露出脆弱的一面,会使人觉得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觉得自己得到了特殊对待,见到对方不为人知的样子。

可钟宁了解谢拾青却截然相反,就好似她们的关系,也是先有了婚约,才开始认识,交流。

她先看过了谢拾青的脆弱,彼此亲密无间地相处后,才见到她对外时傲然又矜贵的模样,这一刻的冲击是无比巨大的。

钟宁甚至因此生出了一点惶然。

——她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能圆满地走到最后吗?

她的那滴泪水,似乎还残留在手心,自己尚且沉浸在冲击带来的情绪中,谢拾青已然收拾好了一切,以完美的姿态应对众人。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谢拾青忽地侧过头,牵着她的手握了握,小声却清楚地说:“要不要吃点东西?觉得无聊了吗?再忍一忍吧。”

钟宁心海里冒出的那些疑问和否定的声音,迅速破灭了。

她摇了下头,“还好,化妆的时候吃过了。”

谢拾青是很关心她的,她心里有她,何必还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短暂的插曲过后,她看着谢拾青再次投入进了似乎永无止境的交谈中。

而她,就站在旁边,却得以享受不用动脑的安稳与平静——自然也是有人向她释放善意,或者说,将投资的眼光投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这些人的话都被谢拾青不着痕迹地接了过去。

就像谢拾青说的,她会做好一切。

谢拾青擅长,并且乐于、享受现在经历的一切,可这对钟宁来说,就是折磨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精通的领域,钟宁并不羡慕,也不渴望来到她所在的位置,变成她那样的人。

倒不是社恐,不愿和人说话,害怕成为目光的聚焦点,但钟宁的确不太喜欢做一个勤勤恳恳的老板,每天签署文件,管着手下的一大帮人,决定今后的发展计划,乐此不疲地压榨自己的时间,把与人博弈当做至高的乐趣。

太麻烦了,也太可怕了。

钟宁是个欧皇,运气好三个字不是说说,而是确实体现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意味着她可以不费多少心力,就能轻松得到大部分人生所需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努力?

她选择做游戏直播,帮人抽卡,简直不能再轻松,纯粹是利用自己的特质来赚钱,不用费脑子,动动手指点点鼠标,甚至得益于好运的buff,她都不必烦心在人际交往和维护粉丝上,自有人品极好的房管主动送上门来,帮她进行这些工作。

而她吸引来的粉丝,也受到范围圈定,同样是不会招黑的类型。

每天轻轻松松就能赚钱,干嘛还要苦哈哈地上班,加班,玩游戏不香、不快乐吗?

赚的钱已然够自己轻松愉快地过一辈子,要更多也没用,钟宁本身就是个物欲不够重的人,钱于她而言,只要够花就行。她的梦想生活是养几只猫几只狗,住在有大草坪的乡下,配上一个游戏间,平时就打打游戏,做做直播,下播了领着狗狗一起散步,享受自然风景,多么惬意。

她是完全没有上进心的,可她有责任心。

既然答应了谢拾青,说愿意去争夺钟氏继承人的位置,她就会开始试着去学习,去观察,把这些人的交流和寒暄都记下来,尽管现在并不能分辨出她们话里潜藏的那层意思,但她会一直记住,以后有经验了,总能明白。

拾青每天工作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又要忧心钟梓暖的欺辱,这该是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一定要快快成长起来,做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早早定下继承人的身份,这样就能帮到拾青了。

只不过,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情,把这件事当成一项长期目标来完成,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做点什么,来让拾青的压力减轻一些呢?

学一学按摩?这算一种帮忙吗?

工作的人久坐,对脊椎很不友好,何况就算没有这一点,时不时按一按,也能放松身体,缓解压力。

钟宁一心二用,一边去听董事长们的寒暄,一边思忖着这件事。

可以考虑。

钟家主作为长辈,又是最为亲密的商业伙伴,兼之拥有同样的地位,她估量着一个合适的时间,便恰到好处地插入进来,中断了众人的交谈。

“该发言了。”她说。

发言稿是早就备下的,钟宁也背了一份,由谢拾青亲自操刀书就,毫无瑕疵。

订婚宴嘛,聊的也不是什么高深话题,只是说了一下两人的感情,诸如“往日常有联系”,“素来交好”,“日久生情”等话。

不管宾客们有没有信,鼓掌是一定有的。

钟家主说得更是多,还追忆起了意外去世的谢家两位,走得是感人肺腑路线,不少人按了按眼角,一副被感动到的模样。

人均都是演戏大师。

钟宁无可避免地看到了钟梓暖,同为钟家人,这是躲不开的。

一见到她,她的眼眸里就燃烧起了两簇熊熊的怒火,谢拾青的话让她停止了质问的举动,可没法让她装出亲切的模样。

周遭的宾客却无一人感到不对。

钟家的两位女儿向来不对付,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她们的情报消息到底没有那么精通,能探知到别人家中的事,不清楚最近钟宁变得“友善”了,见到现在的敌视,还当是正常现场,习以为常呢。

钟宁脾气爆裂,在大庭广众下对钟梓暖甩脸色也是常有的事,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绝对都听说过她的英勇事迹。

更不要说钟家当年的这点八卦,早已传遍了整个圈子。

论起炸裂程度,其实远不如傅家的两位,只是架不住钟家闹出了人命,钟宁又三五不时地提供点新鲜话题。

钟梓暖却是衣冠楚楚,丝毫不见在楼梯间时的疯狂。她穿得是一条青色的新中式礼服裙,手腕戴着玉镯,衬得肤若白藕,耳坠同样是渐变青色的丝线,好似一片竹叶。

就像她这个人的外在形象,从头到脚都写着温柔二字。

乐溪,她的现任女友,就站在她身旁,两人亲昵地挽着手臂走过来,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有人半真心半打趣地问,两个人的婚礼什么时候办,都被她们用“正在考虑”的说辞应付过去了。

她们相携来到钟宁面前,钟梓暖噙着笑,看起来真心实意极了,“小宁,参加自己的订婚宴,会不会紧张?”

钟宁已经无法把她温柔的嘴脸放到关怀这一条目下,只觉得面目可憎,真恨不得翻几个白眼。

她气得火冒三丈,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敢过来?”

谢拾青拽住了钟宁的胳膊,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做安抚,主动开口,笑吟吟说:“多亏了你,一点都紧张,刚宁宁还问我,说姐姐去哪儿了,她可想你了,是不是,宁宁?”

钟宁面色僵硬,瞪着钟梓暖,真恨不得眼刀化作实质,砍过去算了。

谢拾青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她才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钟梓暖面上的笑意顿了一下。

她其实,也很不想钟宁撞破刚刚的事。谁会喜欢自己心底的隐秘暴露出来,她们之间的身份本就复杂,这件事若是爆发出来,比八点档还要精彩。

除了这点外,还有一个原因,她真怕这人气急了,不管不顾起来。

这可是在宴会上,宾客云集,风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要是钟宁真的不顾场合,再像之前那样给她几巴掌,她就不用活了。

关键是她真的不敢打包票,钟宁会忍,当做无事发生。

只有要脸的人才在意形象,钟宁不要脸,人设形象就成了她自己的束缚和弱点。

她要是真的那么疯狂,就不拉着谢拾青去没人的楼梯口说话了。

当时是一时情绪上涌,没控制住。

冷静下来后,她也十分后悔。

钟家,她是一定要的;谢拾青,她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人,她也想要。

钟梓暖眸光一暗,转瞬即逝。

她本想躲着钟宁,可偏偏被身份控制,不得不来,钟宁可以整个宴会都不给她好脸色,但是她必须凑上去,主动说话,展现自己温柔的人设。

现在,钟宁的神色实在是难看,她的双颊几乎开始隐隐作痛了。

乐溪则不肯走,作为一位年轻的企业家,乐家的继承人,她是很乐意和谢拾青结交的,尤其现在两个人现在都和钟家有了关系。

至于钟梓暖和钟宁姐妹二人的矛盾,在她看来,完全不影响她和谢拾青交流合作,大家都是商人,意气用事这个词并不在她们的字典里。

乐溪最近的工作重点都在她新开发的短视频app上,要是能请来明星入驻,这该是多么大的广告效应。

公司的人早就和谢氏经纪人研究过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定下来合作,她现在遇上了谢氏的董事长,自然要好好说一说。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下去。

谢拾青的演技可是很好的,面对仇人,只要是对她有利的,她也能摆出最得体的态度。

于是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钟梓暖想离开但是不行,钟宁怒火丛生地盯着她,看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犯人,恶狠狠地,简直要将人千刀万剐了。

饶是以钟梓暖的修养,面皮都有些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傅南霜一行人也走了过来,作为钟宁的朋友,她们看钟梓暖的目光同样不善。

傅南霜是个口条利索的,上来就是一句阴阳,“哟,这不是钟梓暖吗,我瞧你最近丰腴了不少啊,不是说临城的业务不太顺利吗,没想到你的胃口不错,不轻反重了,没想到钟小姐如此看得开,我真该好好学习学习。”

钟梓暖脸上的笑当即就掉了下去,紧接着又迅速挂了上来,“傅小姐。”

她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前段时间,钟家主交给钟梓暖的任务,临城又建了一座商场,她则负责去招商,邀请各大品牌入驻。

依靠着钟氏的体量和口碑,这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她搞砸了。

这件事是纯粹的丑闻,钟梓暖喜欢营造温柔体贴的人设,和别的老板谈合作时,自然也要贯彻这一点,没少说一些叮嘱,做一些善解人意的发言。

就有一位吃醋的夫人,见妻子久久不归家,找私家侦探一查,是和一位年轻女人在西餐馆约会,当即就大发雷霆,堵了过去,照着她的脸上泼了一杯红酒。

事后解释清了,也道歉了,可人人提起钟梓暖,第一反应不是钟家的继承人,而是那个被泼酒的倒霉蛋,更有一些人很是觉得她说话办事没有分寸,才引来误会。

合作就是合作,搞得和情人似的,传出去她们名声也不好听啊,就好像她们都喜欢搞潜规则一样。

商户看在钟氏的份上,自然还是纷纷答应入驻,可联系却不是她,而是随行的钟家主助理。

这一趟事务办得实在不美,灰头土脸,丢尽了脸面。

傅南霜精准踩住了她的痛脚,一来就照着最恶心人的点攻击,钟梓暖怎么笑得出来。

她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好在这帮朋友里,只有傅南霜性格张扬一些,喜欢“直来直去”,贴脸输出,其他人并不会说太多,虽然一举一动也谈不上尊重就是了。

能和双标的人做朋友的,自然也是双标人。

傅南霜说了这句扎心的话,就冲钟宁挑了几下眉,后者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共就几个人,怎么可能说得上是“偷偷”,只有谢拾青看不到,旁的人可全看见了。

乐溪这个钟梓暖的女友,却并未主动维护,而是专心同谢拾青交谈,想敲定合作的事。

郑瑄则慢悠悠地说:“她们有正事聊,咱们还是先到旁边去,免得一说话打扰到了。”

她看向钟梓暖,举止从容,挑不出错:“钟小姐也一起吧。”

钟梓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拒绝,她想也不想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想去洗手间一趟。”

万能理由,非常好用。

她说完这句话,歉意一笑,抬腿就走拦也拦不住,总不能硬拽着人过来。

这是钟宁的订婚宴,她们可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把好好的宴会搅合了。

没办法,只好她们几个走到一边,傅南霜从服务生手里拿了一杯香槟,递到了钟宁手里,“这么大气?她又干什么了?”

钟宁已然忘了杯里装的是酒,接过就是一仰头,等澄黄的酒液入口,才想起来这回事。

她呛咳了两声,捏着高脚杯,恨恨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好讨厌。”

这不是甜文女主吗!

怎么还能移情别恋,还恋上自己亲姐的。

钟宁真怀疑朋友安利时候说的话,这也能叫超绝甜文?

女主的精神状态和道德水准真的堪忧!

傅南霜十分熟练地安慰道:“她那个人什么时候正常过,装得很。”

一说到这儿,她的话匣子就打开,止不住了,“咱们这些人,谁还没一副社交面孔,就她,弄得恶心巴拉的,非要假装表里如一,我超温柔,真给我看笑了。”

“等九月份你也去了风城大学,就知道她到底有多恶心,做个学生会副会长,颐指气使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酒红的长发一甩,傅南霜明明白白翻了个白眼,“还弄出了一个校花排名,那帮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自行投票,实际是她自己让人组织的。”

“然后她还推拒,说自己如何配得上呢。”她捏着嗓子,学钟梓暖说话,“大家的喜欢,我都收到了,真的很感动。”

“什么都不争,都是别人主动送过来的,她不得不接受。”傅南霜嗤笑一声,“这么不喜欢争,别进钟家啊,又不是眼巴巴跟着自己的小三亲妈嫁进来等着改姓的时候了。”

钟宁:等等,什么!

钟宁:什么小三亲妈!啊?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大脑彻底宕机了。

————————

钟宁(星星眼):哇,拾青好厉害(失落)我没有这么厉害,我们两个一点也不搭配……

谢拾青(发现到嘴的羊要跑)(把人按住狂热舌吻):我爱你啊,宁宁,我爱你

钟宁(晕晕乎乎)(被诱惑了):我也爱你

【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所以改成晚上九点更新哦】

感谢在2024-06-2216:58:18~2024-06-2417: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失眠多梦21瓶;73123136、54652775、百世徽、66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钟宁本以为,今天接收的信息,已然是炸裂中的炸裂,没想到还有更荒谬的在等着她。

就算是打游戏,也没有关键信息一股脑全显示出来的说法,总得有个铺垫吧。

真像个炸雷直接照着脸轰了下来,震得她脑袋发昏,身子一晃,差点把酒撒出去。

傅南霜在朋友面前一向不遮不掩,用郑瑄的说法就是,把脑子放家了才出门,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

她说完话,自己也是急忙住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面上刚浮现出懊恼之色,见到钟宁脸色大变,身形不稳,就更是后悔,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明知道小宁不愿听这些,怎么还是管不住嘴!

郑瑄连忙扶着钟宁的胳膊,帮她稳了一下,“先坐一会儿歇歇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也是办过订婚宴和婚礼的人,高兴是高兴,累也是真的累。”

“南霜,你去拿点好入口的,让小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宴会一时半刻不散,别把胃饿坏了。”

傅南霜又是歉意,又是愧疚,老实应声走了。

钟宁犹自沉浸在震惊之中。

她以为经历过出轨文学,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让她震惊的,没想到今天还没过完,就听到了另一份狂野无比的消息。

钟宁还在捋脑子里接收到的信息。

首先,钟夫人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妈,傅南霜说得很清楚,“小三妈妈”,钟夫人是钟家主后娶的,而钟梓暖跟着她一起进了钟家。

可钟梓暖的年纪比自己大,这点没什么好怀疑,钟梓暖大二毕业,开学大三,而她才入学。

这岂不是说明,在自己出生之前,钟家主就和人出轨,有了钟梓暖,还生了下来。

怪不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两人的备注都很难听,一个是贱人,一个是小贱人,不是什么好词。

那原身的亲生妈妈呢?

联系人列表里没有妈妈,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没人提,恐怕不是离婚,而是……去世了。

好惨!

原身也太惨了吧。

怪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果是这样的家世,每天还要看着小三和她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是好好的人也得憋出精神病。

钟梓暖是主角,原身是炮灰,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本文到底怎么回事,起初她听朋友介绍,什么超绝霸总甜文,alpha拿的浪子回头剧本,omega不应该是小白花,或者小太阳之类的吗?

女主不都得是性格温柔善良,坚强大方,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类型吗?所以她第一眼看到钟梓暖,直接就代入进去了。

没想到完全不是!!

都不能说是黑莲花了,谁家黑莲花会爱上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啊,身份就更是离谱。

小三之女,虽然也无辜,但出生就带了原罪。

她的性格,也绝对和纯真良善搭不上边,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对她嘘寒问暖的,傻乎乎地相信她,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提溜着自己耳朵警告——离她远点!这不是什么好人!

钟宁想到这儿,不禁偷瞄了一眼钟家主,她还在和人谈笑风生,想来大约不知道钟梓暖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应该没多少人能有如此大方的心态,喜欢养育别人的私生子。

不过她出轨,也不是什么好人,绿人者人恒绿之,她活该的。

钟宁现在对这一家三口全无好感,就让她们当一家人好了,她单方面给自己开出钟家籍了。

来到这里一个来月,她其实已经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融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冲击才会如此巨大。

她深呼吸了几次,催眠自己这都是小说剧情,就像是游戏背景设定一样,再离谱也要接受,都是合理的。

她们和我没有关系,她们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要做八点档的主角。

如此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点。

傅南霜也在这时候端了个盘子回来,上面放了一些冷食和甜品,还有一杯果汁。

眉飞色舞地说:“你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八卦当然是转移坏心情的最好方式,她放下盘子,压低声音说:“乐知雨和齐宛!多少年没见到她们两个在同一场合出现了!”

她还待继续说,谢拾青却在方助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她便适时闭上了嘴。

“宁宁快来,我带你见一见几位长辈。”

钟宁放下刚喝了一口的果汁,说了句下次再聊,就起身走到谢拾青的身边,自然地牵上她的手一起走了。

盘子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动上一口,

这次宴会一直举办到傍晚,钟宁真觉得累到不行,她脸都笑僵了,反观谢拾青,还是神采奕奕,不见疲乏。

难道她不是身体素质更好的那个吗?

不过经历了这一档子糊涂事,就算再来十个她也顶不住。

回到家,总算是能松快些,厨房已经准备了一顿晚餐,不能用丰盛来形容,四菜一汤,数量不多,很妥帖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钟宁早就饿坏了,她是标准的华夏胃,吃东西必须要量大,够饱,宴会虽然是自助餐的模式,可也没谁真的在这种场合甩开膀子大吃特吃,实在饿的,就少少取用一些,垫垫胃。

她怎么说也是主人公,少不得得和谢拾青一起和宾客交谈,别人都能摸鱼,她却没多少时间。

不过谢拾青才是耗费精力最多的那位,毕竟她不仅要负责自己的部分,还要主动揽过钟宁的那份社交。

她的胃口罕见地不错,竟然吃光了整整大半碗饭,还喝了一碗的汤,简直是前所未有。

或许是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谢拾青的心情无比高兴,她有点遗憾自己不能做出夹菜这种非常贴心的举动,于是说话的嗓音,便更含了三分柔情。

“宁宁今天是不是累坏了?”

在达成目的之前,她必须要稳住钟宁,让钟宁乖乖做她的傀儡。

虽然这位不是原来的钟宁,但她的选择从未变过。

她认同钟宁的品性,但,没什么比复仇更重要。

钟宁语气复杂地说:“是啊,累坏了。”

身体上倒不是非常累,精神绝对是累垮了。

光这一天的信息冲击,她就得缓上一周才能好。

谢拾青听出了她话里的生无可恋,唇边就带上了一点弧度,“明天就晚一点起吧,睡个懒觉,好好休息一下。”

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吻过她的侧脸,“站了一天,腿是不是也酸了?明天我叫按摩师来,给你按一按,放松放松。”

钟宁双眼一亮,叠声说好。

按摩师!正好是她想要的,这不趁机学一学,都对不起这份大好机会。

“对了拾青,我今天听南霜她们说,张玟已经被抓起来了?”

谢拾青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是的,我叫人去跟着她,张玟这个人,是典型的纨绔,她被张家主勒令禁足,但绝对不会安分下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抓到了把柄。”

她勾着钟宁的脖颈,甜蜜蜜地说:“我知道宁宁觉得柳如是很可怜,对不对,所以就没用她的事去惩罚张玟,而是选了其他的罪证,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而且这个罪行还更重,判得更久。”

“只是那些包庇张玟的人,一时半刻还没办法,我本来打算都处理好了,再来告诉你的。”

钟宁一听就感动死了,紧紧抱着人不松手,嘴里一连串地冒出一堆爱来爱去的话。

谢拾青嘴角噙着无奈的笑,心中想的却是张家还没吃完的部分,除了商业,还有政界的一部分,不然,也不会让那几个小警察不敢开口。

她们要是不惧强权,说了实话,工作是一定要丢的,现在选择闭嘴包庇,工作还是要丢。

坦白说,这几个人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可怜人,是被权势压迫的。

但谢拾青可没那么多的善心,好心。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选择了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就要接受迎来报应的一天。

“柳如是的事,我也让人查了一下,想着你或许会想要知道。”谢拾青缓缓地说,“她家里的条件挺差的,自己还是当年的省状元,这样好的成绩,她的家里人却不想让她读书,而是嫁人,她是偷了身份证自己跑出来的,这才顺利进入风城大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课外时间一直打工赚钱。”

“有贫困补助和奖学金,生活倒是还过得去。”

“这件事出了以后,她选择退学,也一直在打工,除了主业,每天还做两三份兼职,非常辛苦。”

谢拾青娓娓说道:“我觉得她也很可怜,就想给她提供一份工作,到谢氏来,你觉得呢?”

钟宁哪有什么觉得,她就一个想法,“拾青,你也太好了吧!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了!”

谢拾青假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哪有,我做这些,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你多高兴一点。”

钟宁感动得心都要化了。

“好啦,已经很晚了,早点去睡吧,我们明天再聊。”

谢拾青仰头吻了吻对方的唇,听到人离开关门的声音,嘴角的弧度一转,瞬间从柔柔的爱变成冷酷的笑意。

她调查柳如是只是顺便,查完却觉得这个人不错。脑地聪明,学习优秀,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自己也狠。

谢拾青看中了她的性格,培养一下,一定很得用。

柳如是能知道钟宁的样貌,是绿雪酒吧的酒保告诉她的,钟宁几个人是这里的常客,被拍照片不算稀奇。

可柳如是能去这里工作,却不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是有人介绍。

谢拾青找她的时候,她非常配合,知无不言,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都说了,又那么巧,她的脑袋很聪明,记忆力也出色。

一个介绍兼职工作的中间商,柳如是还留着记录和联系方式,对面的人在给她介绍完这个工作以后,就说自己转行不做这个了,好友也删了,可她留下了所有的截图。

自从酒店事件发生后,她就有了这个习惯。

谢拾青顺着这个中间商查过去,果不其然,查到了乐家,这件事有她们的手笔。

这下是拿到了切实的证据,其实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她早就知道是她们。

有没有这一遭,都不妨碍她下手。

钟宁回到房里,整个人仍是轻飘飘地,像踩在棉花上。

爱与不爱,就体现在生活的每一处小细节里,谢拾青无疑是很爱她的,这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她心里怀揣着计划睡下,到了晚上,却不由自主地做起梦来。

这是一个清醒梦,钟宁仿佛高高悬挂在天空的魂魄,又像是观看电影的观众,她用上帝视角,看到了一处笼罩在凄风冷雨下的大宅。

钟家别墅。

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因为现在的钟家别墅和梦里的模样并不相同,外墙不是同一颜色,花园更是截然不同,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自己的脸,或者说,是原身的脸。

只是年纪要小上很多,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还很青涩,神情却有些冷郁,仿佛天上的阴云降落下来,覆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别墅里有哭声传来。

不知怎么,钟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视线随着原身一起进入别墅,路过垂着头的佣人,踩着浅色的地毯,明亮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不见血色。

下一瞬,钟宁像是被吸了过去,从上帝视角变成了第一视角,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原身。

她像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的一道意识,看着年轻的钟宁沿楼梯上楼,来到一间房门外。

这道门是虚掩着的,哭声就从这里传出来。

她敲了敲门,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阵,门被打开,一个眼眶红肿,但面上没有泪水的女人出现在门后,轻轻说道:“是小宁啊,找妈妈有事吗?”

钟宁怔了一下,借着原身的眼眸,仔仔细细地望着身前的人。

她和原身的眼睛很像,不过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极大地改变了面相,让她看起来很柔和,如同一汪清泉。

只是眼周红肿,面带疲态,宛若一朵快要垂败的花。

“妈妈……”钟宁听到这具身体开口,感受到她心中的犹豫和沉闷,也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

女人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没事的,小宁以后要好好的,记住了吗?”

画面一转,眼前的女人躺在浴缸里,鲜红的血顺着手腕的伤口流出,漫开在水中,仿若流动的轻纱。

肃穆的葬礼,面容悲戚的宾客,眼前的事物走马灯一样飞速掠过,直到钟家主领了一对母女回来。

看似贴心的女生微微笑着说:“我会和妹妹好好相处的。”随后就在她耳边低声冷笑:“我会夺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这是我应得的,而你,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我赶出去,妹妹。”

她是钟梓暖。

愤怒的情绪在原身的胸口蔓延,仿佛装了一整个亟待喷发的火山进心里,那种憎恨与厌恶,几乎压得钟宁喘不过气,视线里只有钟梓暖得意的目光与挑衅的笑容。

钟宁看见自己猛地冲了上去。

下一秒,她坐了起来,呼吸急促犹如溺水,极端的感受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心里,她反复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肃穆的葬礼,想起女人疲倦温柔的目光。

最后停留在她脑海中的,是钟梓暖隐含的得意与嘲弄的视线。

多么敏感,好像她忽然成了一位察颜观色的大师,能易如反掌地解读每一个收到的眼神,每一句话里暗藏的背后音。

过了一阵,她才想起,这不是她的想法,是原身的感受停留并传达给了她。

当一个人对情绪的感知太过敏锐,就连一道微风,也成了暴风,能轻松折断她的根系,让她饱受外界的痛苦折磨。

这该是多么严峻惨烈的一件事。

那个梦……是原身的记忆吗?

因为它如此清晰,即便醒过来,也未曾模糊消退。

原身的母亲死于自杀,时间二月二十四日。

她心里一跳,搜索了去年的元宵节,正是二月二十四,这就是傅南霜之前未尽的话,也是原身当初喝醉的原因。

那是她妈妈的忌日。

钟宁坐在床上,眼泪蓦然冲出了眼眶,一滴滴砸落到被子上。

她本性里拯救苦难的那部分在这一刻同记忆的苦楚产生了共鸣,使得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受,也停不下来。

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往外涌,没过多久,她的眼皮也肿了起来,像是两个核桃。

再一次用纸巾擦掉泪水,皮肤却感到一阵刺痛,钟宁才惊觉,自己已经沉浸在悲伤中太久。

室内光线黯淡,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多了。

钟宁深深地吸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频率恢复平稳,腹中的饥饿也在这时袭击了它,哭泣本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她又没吃早饭,激烈的情绪波动在快速消耗昨晚蓄积下来的养分。

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她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不由得喃喃道:“……要命了。”

镜中人头发凌乱,仿佛鸡窝,唇色苍白,神情疲惫,最重要的是那两只红肿的眼睛,简直像是蚊子在上面挨个叮了好几下,把眼仁都挤成了一条缝。

她的心情仍旧有些忧郁,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原身的记忆几乎可以用污染来形容,它蕴藏的悲愤、痛苦,好似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雹,砸到了她脑海中阳光灿烂的糖果小屋上,砸得花草凋零,墙瓦破碎,留下满地狼藉。

这毕竟是属于别人的记忆,那份感受也会渐渐褪色,它只能在钟宁的心里残留一段时间。

也好在,她有足够多的欢欣时日,能重新将这座甜蜜的记忆小屋搭建成功,让它恢复,甚至比原来好。

只是当下,她尚且摆脱不了这份纠缠。

钟宁郁郁地走出房门,厨师快速烙了几张南瓜小饼,豆浆是热的,又下了一份番茄肉酱意大利面。

这都是很快就能做好的饭菜,味道也绝对不差。

她没有用叉子的习惯,用筷子把面条夹起来放进嘴里,每一根面条上都均匀地裹上了醇厚的番茄酱汁和软烂的肉粒,热乎乎,香喷喷,极大地熨帖了钟宁受伤的心。

“想喝可乐。”她说。

佣人很快拿了一罐可乐回来。

——这也是钟宁来了以后,冰箱里才添的东西。

气泡水是真正的快乐源泉,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她真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拾青起床了吗?”

“家主已经去公司了。”佣人回答。

“什么时候去的?”钟宁咽下嘴里的面条,有些惊奇。不是说要睡懒觉吗?

“八点。”佣人说。

八点,那不就是平时的时间?

真的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吗?钟宁咂舌,不禁为这份勤奋深深动容,说不出话。

这该是何等的毅力和对工作的热爱啊。

除却她们刚认识的那段时日,谢拾青受了发热期的影响,没有全天候地沉浸在工作当中,除此之外,几乎每一天,她都要待在书房或者公司,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钟宁偶尔听到过佣人们小声的谈论,说谢小姐怎么比从前还忙。

不过谢氏蒸蒸日上,新出的电视剧引起了广泛好评,筹备了好几年的一部科幻影片也到了快收尾的时间,有不少人讨论这个,对着流出的几段花絮宣传做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钟宁自然也了解过。

或许是因为电影的事情在忙吧,她想。

这样也好,尽管谢拾青目不视物,但她也不太想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和人打照面。

主要是谢拾青平时行动十分自如,她总有一种对方视力完好的错觉。

虽然,好像不一定瞒得住。

就假装说自己看一个非常虐的电影,太投入,所以把眼睛哭肿了。

这也不算百分百的谎话,她如何不算是看了一场锥心刺骨的电影,只不过是第一视角的罢了。

拿了冰块用毛巾包着敷了会儿眼睛,感觉稍微好受一点,钟宁就回到房间,坐到电脑旁边开始直播了。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直播时间不固定,会让粉丝流失,或是耽误赚钱。

毕竟,她的直播和旁人不同,是掌握了核心技术的,无可替代的。

这年头谁手机里没几个抽卡游戏,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抽的,她都能帮忙抽,并不局限于某个游戏,也不签公司,有人看着眼红,都找不到黑的地方。

怎么黑?黑她作假,还是黑她发言不当?

前者倒是一个好理由,可关键的是,钟宁的欧气是实打实的,根本黑不了。

她还没把话说绝,只说了一定会提前出并且不歪,根本没拿自己玩游戏那种双黄蛋的情况打包票,只是目前经手的账号,的确没一个是保底出的,最多的那次,也是六十五抽就拿下了。

双金更是时不时就来一次。

这种纯靠运气的实力,想黑也黑不了。

口碑打出去以后,钟宁就提高了收费标准,当然还是比同行的定价要便宜一些。主要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她现在成家了,虽然用不上她养家糊口,但总得多赚点吧。

她也想给谢拾青买可以配得上她身份和习惯的礼物。

努力工作!

努力赚钱!

在粉丝群里通知了要直播的消息,没用上十分钟,直播间就开了,主打一个迅速。

她的粉丝已经过五万了,这个增长速度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其他平台也有剪辑视频,涨得更快一些。

粉丝扫码上号,钟宁拿出了专业主播的素养,语气轻快地说了两句角色的好话,问了问号上这么多羁绊究竟是氪得还是攒的,闲扯的同时,移动鼠标,点开卡池,直接开抽。

一直播到下午三点,直播间人数也稳定维持在三千。

不是没有故意刁难的,说她这种抽法,也算不上什么欧皇,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过来酸的,要么就是同行捣乱。试问哪个人能次次抽卡都提前出且不歪?

钟宁倒是没生气,她这个人解读语气,有自己的神奇标准。

质问和挑刺落到她眼里就成了好奇和询问,正好这次的池子她也要下,哪有主播没6+5的。

她就停了扫码,自己上号,喝了口鲜榨芒果汁说:“我就抽一下自己的号吧,其实大家说的也对,粉丝的号在我手里的确没有那么欧。”

说着,她便把首冲双倍都充了一遍,加上号里原有的,一共三百零五个纠缠。

先展示一下抽卡记录,都是空的,钟宁笑着说:“开始咯!”

一个十连,只有一个保底四星,其余三星。第二个十连,出金了。

钟宁直接跳过,两个五星角色躺在屏幕上,还有三个四星角色,正好是这个池子的陪跑四星,每样一个。

弹幕一阵问号和惊叹号。

钟宁随意点叉,继续抽。两个四星,两个五星,三个四星,三个四星,两个四星

就在观众以为终于要进入熟悉的非酋抽卡环节,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是一个三黄蛋。

钟宁:“是不是抽满了?”

她把命座依次点亮,又去抽武器池,第一发十连就出了双金。

观众们已经麻木了。

等到6+5结束,三百抽还有剩余!

“这是什么,这是我被打脸的声音。”

“欧中之欧,皇中之皇,您真神了!”

“欧皇的八十抽,六命齐了,我的八十抽,歪了常驻,哈哈哈,我没疯,我真的没疯!”

弹幕刷刷滚动,速度之快,钟宁几乎都看不清说了什么,但这种状态,她也习惯了。

上辈子每次她抽自己的号,总要迎来一片哀嚎。

钟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原身记忆带来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直接消散了。

果然啊,不高兴的时候,就应该干点高兴的事。

她笑着说:“我抽自己的号还是挺欧的,还有粉丝要抽吗?今天手气还不错。”

弹幕:“抽啊!!!”

钟宁刚切出登录码,房门忽然被敲了几下,她回头,一位佣人说:“钟小姐,按摩师到楼下了。”

钟宁:“今天最后一位啊!家里来客人了。”

学习按摩和抽卡赚钱哪个重要,当然是前者,钱每天都能赚,这个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毕竟,为喜欢的人忙碌,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

明天起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