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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可以说是顾云熙做过的最为冒险的决定——而推他一把的,则是顾渊。

他是在沈随安成婚前一日下定的决心。

自又一场“宴席”回来后,顾云熙没有回小院,而是想找母亲谈一谈。他知道自己这样朝令夕改的想法定然会被母亲训斥,可他再等不住哪怕一刻。

沈随安明日要娶别的男子。如果那家伙在沈家彻底站稳了脚跟,顾云熙便很难有回去的希望了。他想跟母亲说,哪怕是试一试,哪怕是让他能够跟沈随安单独见上一面,也是一次机会。

顾云熙想去见她,想祈求她的原谅。

他保证自己没有被旁的女人碰过,保证没有失了清白,他可以学着那位陆公子的模样,心中眼中全然只有沈随安一人,去望着她,去爱她。顾云熙真的不敢面临那些可怕的事情,他要……要回沈家,他还想做沈随安的夫郎。

可在见到顾渊之前,门内传来的话语声让顾云熙停驻。也不知是不是暗卫刚巧被派走,才让他能够站在那里,没有被发现。

他以一个绝对不体面的办法,提前得知了母亲未能对家中男眷说出口的真相。

……能够救家族是假的。可以再翻身是假的。让他们去参加酒席换去求生的机会也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机会,根本就没办法救顾家。最好的可能是顾家男眷不死,最坏的可能,则是满门抄斩。

情绪从最开始的震惊逐渐转化成了不甘与愤怒……这都是他那个谎话连篇的母亲与鼠目寸光的姐姐犯下的罪孽,为何需要他的前途来承担,用他的声誉与尊严来偿还?!身为男子,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凭什么要因为母亲和姐姐的选择,断送自己的一生!

不能再留下了,不能再继续了。

身体僵硬,手指如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厢房,怎么坐了一整夜,怎么去写了一封信,求了好多人才递到李侧君手中。顾家是危险的,留在此地只会和她们一同沉沦,顾云熙害怕这一切,他不想就这样被牵连着死去——

是母亲夺走了他的机会。

即便真相残忍,但哪怕能告知他一星半点,顾云熙也会牢牢抓住沈随安这根救命稻草,绝不至于落入今日这般境地。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他,要让他好,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

他再也不会相信母亲了。

所以,不听命令也就成了所当然。顾云熙假意参加宴席,实则与得到了信的李侧君见了一面。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仍然珠光宝气,光彩夺目,即便人过中年,脸上也全无老态。而面对顾云熙时,李侧君脸上再无从前他还在沈府时的亲昵与温和,只有明晃晃的审视。

“……逸欢看样子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镯,这是顾云熙私自留下的那个,“不过,本君却不怎么喜欢……”

“云熙,既然你想回来,可以,”李昭看向眼前战战兢兢的顾云熙,“我能给你机会。毕竟你比那个姓陆的小子懂事得多。”

“但这次你得清楚,逸欢身边只会留有用的人,而且,不能不干净。”

“萱草,过去给他检查身子。”

检查,是要看他有没有过同其他女人欢爱的痕迹。这是对男子极为不尊重的行为,只有那些供人享乐的小倌才会被这样对待,任何一位世家公子,都不会接受这种行为的。

可顾云熙没有任何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们所在的是一件隔间,门外有李侧君的人把守。他要求顾云熙不能避开人,就在这里脱下衣衫,被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确认过后,才能再次套上衣物。这当然是故意的,但即便知道,他也别无办法。

“还行,没给别人碰过,”李昭看似是满意了,“这几日,好好学学规矩,待她们妻夫回门之后,便让你去见逸欢。”

“逸欢的性子你该知道,她其实不喜欢被人影响决定,所以,我给你的机会有限。这也是看在了你我过往的情分上。若是未能把握住,后果自负。”

“逸欢侧君的位置,也不是非你不可。”

声音颤抖,喉结滚动。

“……云熙知道。”

他当然知道,打从一开始便明了了。

他要去吸引一位刚刚娶了夫郎的女子的注意,哪怕这位女子是他曾经万分不喜的。他必须要沈随安看向自己,不管用什么手段与方式,不管对旁人伤害如何,不管……在沈随安眼中,他是什么样子。

*

小妻夫回门,本该是件喜事,但对于陆家人来说却不尽然。

其一,陆湫在陆家可以说没被当成真正的孩子对待过,除了他那个便宜爹爹之外,几乎没人在意过他的死活。

其二,这门婚事根本不是陆家求来的,而是庆国公府直接将人抢走的,那边就没给陆守一选择的权利。

其三,那沈二小姐应该早被陆湫吹了耳边风,之前就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回门,两方也不见得能谈到一起去。

三重条件一叠加,只能说沈家愿意走这个流程回门,对陆家来说就已经算是万幸了。至少外表看来,庆国公府还没有全然不给面子,把她家儿子接走便再不会她们。

既然来了,那就得好好接待。陆守一给出的指示是面上要粉饰太平,别给那沈二小姐借题发挥的机会。等回门之后,人家大概也不怎么会回去了,那就权当陆家没有陆湫这么个孩子,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虽说出身有差距,但陆守一和武氏在她沈随安那里起码也算长辈,那姑娘高低得叫她们声岳母岳父的。都已经松口将陆湫给了她们家,这沈随安要是再得寸进尺,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陆守一与武氏合计半天,最终确定了这个想法。不过这一切也只有她们二人知道,与其他人而言,只是回个门而已。

像是陆湫的亲爹爹江念,他只想看看自己养大的好儿子,顺便再接触一下妻婿。

自从提亲那日开始,江念身边便多了庆国公府的人帮忙看着,此后,武氏再不敢来随意冒犯,全然当没有他这个人了,井水不犯河水。虽然陆家那边不管他,但他其实暗中有拿一些庆国公府送来的银两,日子比先前好过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家的儿子有福气,会勾人,找到了个好妻主,攀上了高枝。

江念早决定了,他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沈二小姐,再劝陆湫努努力,多把人缠住,缠紧些,早日生下女儿,稳固位置,只有这样他江念才能放心。不然等之后这沈二小姐纳了侧室,他这个傻儿子就够呛能斗过别家人了。

庆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陆家门口,一直守在门口的家仆立刻告知家主,陆守一随即带着家眷前来迎接。

武氏冷哼一声,拽住想往前面凑的陆椿,强迫他站在自己身侧,看向江念的目光只有嫉妒与厌恶。他本想借病不来的,但妻主亲自去把他拉了过来,告诉他必须到场,武氏恨得牙痒痒,现在一身火气没处发。

恰好此时车门开启,有人掀帘走出。

沈随安先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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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学得不错。江念满意地点头。他早告诉过陆湫,莫要什么事都自己扛,一定要懂得和妻主服软撒娇的技巧才能过好生活,现在看来,陆湫也学了几分皮毛。

不过下一刻,他含着笑的脸便维持不住了。不只是他,身后的武氏已经嘲笑出了声,而陆守一面色变得更为凝重。

“……哎呀,江念弟弟,看看你那个好儿子,”武氏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真是随了你啊,一样不知羞耻,一样自甘堕落。”

陆湫脖子上的领子,与沈二小姐此时的衣着是一模一样的纹样。

“虽然早知道他会勾引人家庆国公府小姐,但连回门都这样打扮,岂不是……太放荡了?”

*

回门这日,之前定做的第二批衣服也刚好送到了。

因为婚服就用了那样的方式,所以后面的日常装束,陆湫也要了几条跟沈随安衣服同块布料的领子,沈随安任他开心就好,也没阻止。收到了领子的陆湫格外开心,见沈随安换好了衣服,他立刻挑出了跟妻主衣服一样花纹的领子。

今天可是回门日,是要去陆家走一圈的。

“你可确定……?”沈随安看着眼睛闪着光,格外稀罕那个小领子的陆湫,试着再劝一劝,“这样回门恐怕不太合适……”

“我确定!”陆湫一口答应,恳求一般看向沈随安,“我想这样……!”

沈随安沉默。

陆湫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顾忌,抿着唇凑过来,晃晃她的胳膊,手指示意自己的脖颈:“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就想把和妻主一样的图案戴在这里。”

“求你了……!”

生怕她不答应。

其实,要是沈随安真不想答应,那陆湫也是会放弃的。可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而已,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应该也得有心准备。

“……那就随你。”沈随安无奈,同意了。

先说好,她拦了,但没拦住。

真不是故意要去陆家挑衅。

所以二人就这样去了陆家。浑身散发着欢喜的陆湫跟稍显沉默的沈随安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倒没有因为陆湫不高兴,但基本能预料到自家夫郎会被如何编排了——大概就是说他自降身价,没有男子的矜持端庄,心机深重云云。

照陆守一正夫那个模样,指不定会把这事儿往外说。影响不到庆国公府,但会影响陆湫,可陆湫还对此无所谓。

……既然本人无所谓,那她大概也没必要瞎操心。别喊到她们眼前就行。沈随安希望大多数人能识相一些。她叹了口气,不懂这小少年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也不懂他莫名的坚持。

好像生怕沈随安会将他丢下扔掉,迫不及待地给自己身上盖章,时时刻刻彰显自己是沈随安的夫郎,恨不得把沈随安的名字刻在脸上。

这么犟,哪儿学来的坏习惯……

算了,也不是难以接受,倒也不用改。沈随安看着身边虽然有很宽阔的空间,但还是要贴着她坐的陆湫,短暂回忆了一下。她记得成婚之前,去草场那日的马车上,陆湫也是这样的。

但那个时候的陆湫更生涩、更惶恐。现在却是格外自然了。

还开始得寸进尺。

“到此为止,”沈随安戳了戳陆湫的脑门,“别乱动。”

“……妻主,”陆湫尴尬地收回了想抱住沈随安的手,瞟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今晚我想跟你讲……我第一次遇见你的事情。”

“可以,回去再说,”沈随安答应了,又问他,“之前不是不愿意说的吗?”

“现在想说了……”陆湫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反正我都已经成为你的夫郎了。”

好骄傲一样。

沈随安想揉他脑袋,但想到他之前被好好过发型,又收回了手。但陆湫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主动拿过沈随安的手,放在自己脸颊。

“这里可以……”他今日没抹脂粉,脸上很干净,热乎乎的,眯着眼睛在沈随安手上蹭了蹭。

“下次吃饭要多吃一些,”沈随安摸着他的脸,“太瘦了。”

“唔,嗯……”陆湫有些敷衍地应着声。

第52章

陆湫是真的不想回门,他知道自己只要往家走就不会碰上好事。

正如现在。自下了马车,眼前几人的表情就落入了他眼中。武氏眼含讥讽,母亲面色铁青,爹爹目光失望。

这只是因为他喜欢妻主,戴了一条和妻主衣服纹样搭配的领子。只是因为,他将沈家与陆家的地位差摆在了明面上,直接表明对于庆国公府来说,陆家根本不值一提,顺便断了陆家所有的小心思而已。

他怎么会想回到这样的“家”中呢?

“妻主,”陆湫小声说,“说好的,我们早点走……”

“行。”沈随安悄声答应。

虽然他做了这种事情,但以陆守一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在门口直接质问的,也不敢当着沈随安的面批评他。即便脸黑得像锅底,陆守一也必须撑着笑,将这对小妻夫恭恭敬敬地迎回府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小辈。

陆湫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只能暗地里掐自己一把,要忍一忍,等回了云水居再笑,现在不行。

回门也是有回门宴的,不过气氛很是一般。身边的弟弟一开始还在跟陆湫说小话,但随着场面愈发安静,他们再聊天有些太明显,慢慢也就说不下去了。陆湫坐在妻主身侧,和平时一样安静吃东西,没吃太多就落了筷,端正坐好,帮沈随安递东西夹菜,等待妻主吃完。

还挺有贤夫的模样。

这顿饭吃得冷清,干巴巴交换了几句场面话便没人再出声了,到最后只剩下碗筷相互碰撞的声音。

真是让人难受的一顿饭。陆湫心想。

饭后,在爹爹的小声招呼下,陆湫短暂地离开了妻主,前往爹爹那边。

“湫儿,你……”江念简直是愁容满面,仿佛回到了陆湫从未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你真是糊涂啊……爹爹叫你服侍妻主,叫你在家中把妻主套牢,但你怎么、怎么非要戴这样的领子……”

“是我自己想戴的,”陆湫别过头,“爹爹,这只是家宴,又没有外人看……况且就算有,谁还不知道我们陆家跟人家庆国公府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家里的脸丢到地上踩啊……男子应该端庄,要有手段,但不能被人看到手段,否则不是落了人口舌……!”江念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情绪依然无法平静。

“爹爹,逸欢姐姐能娶我作正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连和她戴一个纹样的领子都戴不得?”陆湫偏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反正现在嫁给逸欢姐姐的是我。”

“但湫儿,你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嘴是最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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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陆湫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在沈家,不能只顾着妻主一个,你也得自己站稳脚跟,外人的评价也很重要,跟沈府其他人的关系也很重要,”江念闭目,叹了口气,“你要早日生下女儿,早日稳固位置,早日成为一个更优秀的男子。”

“湫儿,莫信那些甜言蜜语,莫要落到同爹爹一样的结局……”

“你再回去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我家湫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虽然没别人那么机灵,但还是不笨的。”

“爹爹希望你能安稳地过下去……”

*

逸欢姐姐才不会。

陆湫很想执拗地相信,但他没有能够相信的资本。他只是陆湫而已,并不值得沈随安为他放弃一切,拒绝别的男子。

他懂了爹爹的意思,可是妻主和母亲那种不守承诺的人不同,而且他是正夫,不是侧室,不是通房,妻主说了,她不会像对那位顾公子一样去对他的。

陆湫原本,从未怀疑过沈随安……但他现在有些害怕了。因为这番话,陆湫稍显低落。

与陆椿的叙旧没聊太久,只是将自己带给陆椿的头钗送了出去,稍微攀谈几句,他便想走了。沈随安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太好,与陆湫一同去过陆家宗祠后,立刻借口告辞。

二人牵着手,走到门口,上了马车。不算太长的一段路,陆湫想了许多。

其实他也有些善妒,他也不喜欢妻主同别的男子亲近,他也很讨厌妻主的前一任夫郎。但陆湫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影响妻主的决定,假如沈随安有朝一日真的纳了侧室,纳了通房,他是无力阻拦的。

也不敢阻拦。

要懂事,要听话,才能不被丢掉。陆湫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变得更讨她喜欢一点。爹爹说的对,他斗不过别人,也不怎么想跟别人斗。他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将妻主永远留在身边的、特殊的存在。

比如,为妻主生下女儿。

原本已经趋于安稳的心,因为爹爹的几句话,重新变得忐忑。他不想这样,明明与妻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高兴,为什么,为什么偏要带上额外的目的……

陆湫好讨厌那些勾心斗角,好讨厌其他的人,为什么世界上不能只剩下他和妻主两个人呢?

他先一步上了马车,接着沈随安上来。而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陆湫便朝沈随安扑了过来。

这次沈随安没阻止他。

“妻主,”陆湫紧紧地、用力地抱住她,“我……我能问个问题吗……?”

“刚刚就见你没什么精神的……”耳边传来逸欢姐姐的声音,“告诉我吧,怎么了?”

“……假如你纳了别的男子进门,”说出这话时,陆湫的声音不像平日那般清亮了,是沉闷的,“可不可以,不要不我。”

“……”

她没说话。

沈随安将陆湫推开了一些,迫使陆湫与她对视。双目相接,陆湫屏住呼吸。

“陆湫,”她声音平静,说出事实,“我们才成婚三日。”

“……我知道。”陆湫抿唇。

“所以,你这是迫不及待想让我去找别人了?”她直接问道。

“不是……!”陆湫连忙否认,“我只是有点、有点害怕……逸欢姐姐,你别生气……”

“没生气,”沈随安像是玩什么玩具一般,揉着陆湫的脸蛋,最后还掐了掐,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我在想,你怎么这么笨。担心就担心,害怕就害怕,你可以告诉我的。知道你们男子小心思多。可你连找我撒个娇也不会?”

“唔……”陆湫被她搓着脸,说不出话,也听不懂。

“要是一般男子,这种时候不都会求着妻主,让妻主别看别人,不要纳侧室吗?”沈随安蹙眉,凑近陆湫,“陆湫,你不信我就算了,还偏把我往外推,显得你很大度?”

“没……真没有!”陆湫无力地辩驳。

“呵。”

沈随安不说话了,松开陆湫,把他往一边扔,自己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另一侧座位,别开眼神,看向窗外。

“妻主……!”陆湫这下真慌了,连忙站起身就想凑到沈随安身边,可还没等坐过去就被制止了,“妻主大人!”

“改主意了,”她说,语气听不出情绪,“现在,我在生气,好好想想怎么哄我,没哄好之前,不准乱亲热。”

“可是,可是我——”陆湫手足无措,说出的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我从没哄过人,我嘴笨,我……逸欢姐姐,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自己想。”沈随安这下是彻底不他了。

急得团团转的陆湫完全没看见自家妻主悄悄勾起的嘴角。

*

沈随安没有纳侧室的想法。

她知道,像沈路这样后宅安宁的情况实在太少见了,男人一旦多起来,甚至只要超过一个,就免不了争风吃醋与勾心斗角。况且,她不是什么风流成性的女子,沈随安对自己的男子都会足够认真负责,要是人一多,就得负更多责任,很是麻烦。

而且,她更想轻快自在地活着,对孩子,对夫郎,对男子,都没有很重的执念与愿望。像她这种人,一辈子不娶夫都无所谓,娶了,那也最多就一个,不能再添了。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陆湫。

陆湫挺好的,自打把他迎进门,甚至自从提亲开始,她就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陆湫的一切,她都挺满意的,有一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相处愉快便已经足够。

不过陆湫确实比较笨。有这么一个单纯还不聪明,对处人际关系又没什么心眼的的傻夫郎,随随便便什么男子进了门,他就是挨欺负的命。让陆湫去搞那些个宅斗,他怕是得把自己家底都斗空,争不过任何人。

怪可怜的。

为了陆湫着想,还是别再要其他男子了。笨就笨点,反正也没指望过他靠脑子生活。沈家不是宫里,不需要整天担惊受怕的,在云水居,他完全可以安心。

不过沈随安这次是真得治一治他这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的性子,本身就不怎么会思考,脑袋全合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给合计晕了可怎么办。

一开始她还以为陆湫是那种直接的,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性格,但相处久了,果然男子都一样,心里总爱想些有的没的,总是自己在那里瞎猜。她又不能每次都再跟他强调一遍“好啦没事啦没关系哦”,说几次她自己都腻歪了。

还是得陆湫自己想开,自己踏实下来,打心底里信任妻主才行。这个事情不容易办到,一些习惯也不好改,但起码得先意识到,先决定要改才行。

下了马车后,沈随安没等他,自顾自往前走。她脚步很快,走路带风。

“妻主、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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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多,”沈随安忍着笑意看陆湫干着急,绕开了他,故作冷硬,“别挡路,我还要去书房。”

“那我也要去!”陆湫急忙跟上。

“不许在书房吵闹,”沈随安强调,“否则把你扔出去。”

“呜……!”身后的陆湫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像还挺委屈,但应该是接受了这个条件,还是跟在她身后。

沈随安容易心软,她就没因为这事儿真生气,但即便心软,外表也是可以强硬起来的。

好歹要等自家夫郎再表示一下才能原谅,太轻易的话,陆湫会不长记性。而且,她其实也挺好奇,陆湫到底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哄人。

沈随安忍住了想回头摸摸陆湫脑袋的冲动,决定先遣人把乌裘抱来替代一下。

第53章

这是沈随安第一次跟他生气。

书房十分安静,在陆湫几次想开口,都被一句“安静”给打击得憋回去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说话,只能像罚站一样站在沈随安身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要让陆湫自己想明白妻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气,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他有在努力思考的。

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假如你纳了别的男子”吗?妻主觉得这句话是在把她往外推,说他为什么不去撒个娇……

可是陆湫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当妒夫,不能缠着自家妻主要求独宠。女人一定会拥有不止一个男人,身为沈随安的正夫,他要包容才是……这、这难道是错的吗……?

陆湫只有沈随安一个,但沈随安不止有陆湫,他早就知道的啊。

他当然介意沈随安有别人,但他绝不会阻拦,也不会用残害别人的手段去争宠。他只是希望妻主有了别人之后还能多看看他。陆湫本以为妻主会夸奖他大度懂事的……可妻主却生气了。

总不会是因为妻主只想要他一个吧……不可能的。陆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没有资格被沈随安这样好的人偏爱,他一点都不好,不够聪明,不够机灵,不够漂亮,会的东西少之又少,从没给妻主帮上过任何忙……

现在,这般没用的他还惹了妻主生气。到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陆湫紧咬嘴唇,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没哭,只是眼睛不舒服。他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才能哄好妻主,妻主喜欢……喜欢字画,喜欢有趣的玩具,还喜欢音律,喜欢出游……

唔……!陆湫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他还会吹叶子的,这个——

好像有点上不得台面。

嗯……但总比什么都不试的要好些……或者能再加上些别的东西呢……?

“妻、妻主……”陆湫小声开口,“我先出去了,你……早些回房。我会等您回来……”

“嗯。”对方的回答不冷不热,也没有一句挽留。

陆湫忍着心里的难受,带着晚黛,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决定好了,既然要哄妻主,要让妻主开心起来,就一定得让妻主享受、舒服才行。他有些手笨,但现在临时去找晚黛学一学,也不是全然来不及……

这次,一定要做好,一定要尽快获得妻主大人的原谅……!陆湫下定了决心。

*

陆湫提前离开,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沈随安没太在意,等回房就能看看夫郎哄她的手段,不急这一时。

“二小姐,”寒霜叩了叩窗沿,从窗户底下冒了出来,给了她一张字条,“这是李侧君那边交给您的。”

沈随安拿过字条,简单扫了一眼,本能地蹙眉。

开玩笑吧……那个顾云熙,怎么会委身给她做通房。

虽然顾家此时已是危楼将倾,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云熙这条件,即便做不了正夫,当个稍好一些人家的侧室也是能行的,况且以他那种自命清高的性格……居然会想要回沈府。

不过沈随安已经有夫郎了,不需要再多一个通房。她知道李侧君对自己这桩婚事有意见,但才刚刚回门,怎么能这么着急往她身边塞人,若是被陆湫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开始担惊受怕。

或许该去李侧君那里打个招呼了。

她拿过一张纸,提笔写回复,明确拒绝了李侧君的“好意”。

上次同顾云熙见面还是在草场。那时候,他像是被丢在那里的,整个人看着十分颓丧可怜,连在她面前都提不起什么气势。好像在当时,顾云熙就已经说了一句抱歉,但沈随安没放在心上,她那时候记挂的是回家的陆湫。

二人已经和离了,前陈往事何必再挂念呢?沈随安不太喜欢旧事重提,况且她和顾云熙之间,也没有什么值得反复回忆的美好。即便顾云熙想与她重修旧好,但都已经过了合适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条件,已经斩断了曾经的联系。

实在是做不到。

也不知道曾经喜欢扬着下巴,维持着清冷高贵的顾小公子,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入这般境地。

但不论是什么,也都和她无关了。

“还有,”拿到了沈随安给李侧君回复的寒霜补充一句,“三小姐说,养在她那里的盗贼少年天天想找二少主君切磋,问您可不可以……”

沈随安这才想起还有此人。

记得好像是结亲那几天有的消息,她顺手丢给沈明琦去处了。沈明琦也是实诚,之前还是半死不活的小少年,闷声就给养好了,不过也可能是养得太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在沈家还想掀屋顶。

“不行,让他别想,要切磋去找闻序,叫闻序把他看好,不能放出来乱跑,”沈随安一口回绝,想找陆湫切磋还是免了,这几天她还得管教一下夫郎,没空放人过去,“对了,太女那边有没有消息?”

“太女殿下说,快收网了。”

“那便好。”

皇家争夺跟沈随安无关,她只是个看热闹的。说起来,既然是他家夫郎用命帮太女殿下钓出了这么大一条鱼,那等事情了结之后,带着夫郎去讨个赏赐不过分吧。

下次就去东宫打秋风。

“还有,”寒霜继续补充,“孟小将军准备在半月后给女儿办满月宴,邀二小姐携夫郎参加。”

“这个要去,帮我答应着。还有吗?”

“没了,”寒霜眨眨眼,“不过二小姐,您的生辰快到了。”

“哪日来着?”

“七日后。”

“去告诉晚黛,让他找个时候提醒陆湫。别说是我吩咐的。”

“是。”

*

“都说了直接去问是白费功夫,非要自取其辱,”李侧君将沈随安的回复扔给了顾云熙,“你以为你的名字还有用吗?你觉得她会对你心软半分吗?”

“以为自己降低位分做个通房,她就会愿意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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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从前,是不是他说出的很多话,也很过分,也让沈随安难过了?是不是他目中无人,口不择言,让罪孽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再尽数回到了自己身上?顾云熙站在那里,沉默着承受李侧君的讥讽。

这是他的报应。

“顾云熙,最后一次,摆正你的位置。”李侧君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你的机会是本君给的,本君也可以随时收回。”

“你所求的根本就不是让她爱你,懂吗?你该很清楚才对,沈随安不会对你再有任何情分。”

“你只是让她需要你,你要为她做好一切,要对她百依百顺,要借着你这张还未老去的皮囊,给我家逸欢铺路。”

“等到站稳脚跟,再去觊觎侧室之位,再去觊觎她的爱也不迟。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知道吗?”

眼前男人的目光充斥着不满。

同样是想以侧室的身份上位,同样是在女人已经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去勾引人,可李侧君比他幸运太多。他还有家族支持,即使是侧室,也可以风风光光地活下去,这是他的退路。

但顾云熙已经没有家族作为倚仗了,甚至顾家已经成为了他想逃离,想彻底摆脱的地方。

“明日,我会把你送去。能留多久,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你本事。”

李昭最后留下一句话,离开了暂时分给顾云熙居住的狭小房间。

他还有什么手段呢?顾云熙抚上自己的脸颊,看向不远处的铜镜。这幅容颜是他唯一的资本,但其他地方,或许不是。

只是疼一点而已,没关系的……

这样做,会得到她哪怕一点点的怜惜吗?

他举起钗子,下一刻,鲜血流淌。

或许是疯了。顾云熙想到。

*

沈随安天黑才回了厢房。

进门就看见了陆湫忐忑地迎了上来:“妻主……欢迎回来,我……”

“没想好怎么哄我就别和我说话。”沈随安脱下外衫,解开发髻。

“想到了,已经想到了!”陆湫急急忙忙拦住她,握着沈随安的手不让她离开,“妻主大人,让我服侍您沐浴好不好……!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我、我有认真学,妻主……!”

“真的……?”沈随安怀疑地看着陆湫。

“真的!”陆湫忙不迭点头,“妻主若是舒服些,是不是就……不会太生气了……?”

“那,看你表现。”沈随安总算是给了他几分好脸色。

再不答应就又要给弄哭了,还是适可而止一点。

娶夫一场,分外不易,连生气都得注意着分寸,挑个好时候原谅。没办法,她性格如此,把人弄得真难过了,她自己也会不好受。

对于陆湫这种习惯性没有安全感的家伙来说,妻主生气是天大的事情,这小少年一下午恐怕都能把自己这辈子想完了,或许还在想沈随安什么时候会跟他提和离。

不过沈随安其实是想让他知道,妻夫有些摩擦,有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态度好一些,哄哄就能回来,他们二人不会存在不能挽回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次两次习惯不了,多几次也就习惯了。

还得慢慢改,慢慢教,慢慢磨。

“呼……”

沈随安泡在浴桶中,热水让人身心放松。

陆湫搬来小凳子,坐在她身后,明明早看过了对方的身子,还是脸红得厉害。他只能尽力别开视线,集中精力到手上,细致地帮沈随安清洗长发。待到洗干净了,他也没有松开,而是坐得更近,扶好沈随安的头,给她按摩穴位。

“妻主……这样可以吗?”陆湫轻声问。

“……还好。”沈随安回答。

手法是对的,力度也不错,挺好的。比他厨艺好。按摩很舒服,舒服到她都快睡着了。

“……妻主大人,”陆湫见沈随安表情放松,凑近一些,试着恳求,“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答话,等陆湫紧张到手上动作都停了,她才开口。

“陆湫,”沈随安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为何不高兴?”

“是因为我……不会撒娇吗?”陆湫小声问。

“也有,但不重要,”沈随安睁开眼,“陆湫,我问你,你希望我纳别人,希望其他男子到我身边和你争抢,希望我去同别人亲热吗?”

“不希望!”陆湫一口否认,声音抬高,甚至带了哭腔,“不要,我不喜欢别人靠近妻主……!”

“那你今日为何要讲什么,如果我纳了别的男子这种话?”

陆湫声音一顿,迟疑片刻才慢慢说出来。

“……因为、爹爹说……一个贤良的夫郎,不能阻止妻主纳侧室和通房,要大度宽容……”他干巴巴地,一字一句地讲。

“你哪里大度,”沈随安笑了,“我要是有了别人,你指不定天天窝房间里悄悄哭呢,还大度宽容?”

“……那、我努努力,忍住不哭。”陆湫闷声答。

“真忍得住?”沈随安仰头看他。

“……”陆湫抿着嘴唇,诚实地摇了摇头。

完全忍不住。

面对沈随安有关的事情,陆湫就像被点了泪穴一样。要知道当年听闻沈随安娶夫,他可是想起来一次就哭一次。这个几次在战场濒死都不会掉眼泪的小少年,一旦意识到心悦之人娶了其他男子,正在同别人共度良宵,就会立刻开始掉眼泪,控制不住的。

“陆湫,不大度也可以的,”沈随安拍拍他的手背,“你可以小气,可以占着我不放。我没有纳其他人的想法,也不喜欢府上人太多。”

“可、可是……”陆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因为哽咽,无法说出口。

“我希望自己的夫郎活得自在。”

她转过身,面向陆湫,伸手把人拉过来,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水。

两人额头相贴。

“你是我的夫郎,”沈随安抚上他的脸颊,捏了捏,“如果你不喜欢,那其他人也进不了门。”

“别把自己放低了位置。”

“我不需要你勉强自己,强装大方。又没人会因为这个夸你。”

“喜欢的,就要。不喜欢的,就拒绝。非要藏着掖着,我也不会知道你在难过什么,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多不值当。”

“嗯……”陆湫点头应是,少年从下午就一直在难过的心总算彻底平静,还有了一根足够牢固的支柱,他一声一声念着,“妻主……逸欢姐姐……”

“我在这里。”

“我就是小气……我就是、只想要你看着我……”

“我早知道的,你是小气鬼。”

“我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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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信你。”

“妻主,我挑了好的树叶,一会儿想给你吹曲儿……”

“好。”

“妻主,我想、想亲你……”

“想亲你。”他重复着。

沈随安没有回答这句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笑。

于是陆湫自己凑过去索吻。但在二人双唇相接的前一刻,她侧了头,拉开了距离。

“还不行,”沈随安说,陆湫的唇只碰到了她的嘴角,下一刻,连嘴角都再碰不到,“陆湫,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

“我还没有消气。”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沈随安甚至不去装冷漠了,将自己的坏心思也写在了脸上。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不能原谅得那样轻易。

“来,给妻主吹个曲儿?”她有些轻佻地往陆湫脸上吹了一口气。

第54章

没亲到,她躲开了,还对陆湫吹了口气,像是在调戏良家民男一样。

“逸欢姐姐……!”

陆湫被她一口气弄得迷了眼睛,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最后的动作没有得到回馈,让人觉得心中发痒,他揉了把眼睛,将眼泪忍住,有些不甘心地扒着浴桶的边缘,可怜巴巴地乞求:

“真的不能亲吗……?妻主,一下也行……!”

“不可以,”沈随安手指轻推他的眉心,就让小少年被迫松了手,轻笑着重复一遍,“我要听曲儿,不吹就唱给我听,高兴了再原谅你。”

妻主还在生气,还是不想和他亲热,连亲都亲不到。陆湫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干着急了半天,最终也只能磨磨唧唧地按照沈随安的意思,拿出自己挑好的树叶子放在嘴边,尽力平复好呼吸,开始给她吹曲儿。

颇有几分清高公子堕落成小倌被迫卖艺的羞耻。

虽然陆湫既不是清高公子,也不是什么小倌,她们是妻夫关系,不是金钱交易。但在这种氛围下为妻主吹曲儿,显然有些缠绵暧昧。

他把小板凳搬近些,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奏。

乐声传出,沈随安听过这个曲子,这是军中将士们口口相传的民间歌谣,旋律轻快,曲调简单易唱,但其实歌词讲述的是女男分别,与长久的思念。他吹得还不错,没跑调,不过因为此时的哽咽,有些断断续续的,节奏不太准。

女人没有回头,从陆湫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乌黑长发搭在浴桶,光洁白皙的脊背时刻吸引着他的视线。沈随安是文人,不如军娘们那般强健,但她身子骨不弱,身材健康匀称,很好看。

看无数遍他也看不够,陆湫喜欢紧了她的一切,从身体,到内里。

想碰,却不敢。

都已经成婚了,陆湫还是学不会借着夫郎的身份去在她面前耍赖撒娇。就连印下标记这件事,他也只能争取在自己身上多盖些沈随安的印子,做不到让沈随安带上一点关于他的东西。他甚至不敢在妻主身上留下哪怕一点痕迹。

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妒夫淫男才会做的事情,他不该这样,不该妄想沈随安只能有他一个。

但他的小心翼翼与克制保守,好像并不能让妻主喜欢。原来,妻主早就发现了他的小气,早就知道了他的愿望。但即便他是这样一个并不够大度的人,妻主也愿意接受他,教他不需要伪装,等他学会坦诚地说出心意。

就在刚才,沈随安还告诉他说,喜欢的,就要。

他喜欢的、想要的,就是妻主啊。

不想再忍耐了。

不管了——

音乐声渐轻,最后停下。

陆湫丢掉了树叶,从背后紧紧抱住沈随安,颤抖着嘴唇,一寸一寸,亲吻她的肩膀与脖颈。

“陆湫,”她开了口,“没让你乱亲。”

“就要、就要亲……”他含含糊糊地回应。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轻叹。

细密的吻片刻不停,带着粗重而饱含渴求的呼吸,还有些微的、夹杂其中的泣音。虽然做出了如此冲动的事情,但他的动作也依然在讨好,他已经很克制了。

好想,好想吃掉妻主……想咬她,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不可以不他,不可以随随便便生气,他宁愿接受惩罚,宁愿被打被骂,也不想被妻主推开,不要被妻主拒绝。

为什么,沈随安明明那么好,可有时候又那么让人难过呢……?总爱故意让他担惊受怕,事后三两句话又能把他哄得没了脾气。或许其实是自己的原因吧,是自己对她太过执念,是自己离开她便再也活不下去,是自已脑袋笨,太容易被她骗过去。

可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喜欢。

妻主大人……

*

她就知道……果然又哭了。

陆湫窝在她肩膀,紧紧抱住她,边哭边亲,拦都拦不住。沈随安无奈,被弄得有些没脾气了,呼出一口气,揉着颈间陆湫的脑袋,等他自己平静。

说好的生气,她这次肯定不会哄。

绝对,不哄一句。

其实沈随安觉得,陆湫这人也是奇怪。对抗家族礼法,对抗那些限制男子的规矩时他倒是痛快潇洒,离家出走就一去不回,一会儿跑军营一会儿跑沈家。结果娶进了门,他忽然就变得战战兢兢,连半点规矩都不敢违背,一天天讲着那些“爹爹说……”“男子应该……”的,沈随安不爱听。

本来就不是什么规矩的男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端着那个小劲儿做什么?何况,她本就是因此才觉得陆湫鲜活,比旁人更生动有趣,才把人给带回来的,又不单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她这次非得钓着陆湫的性子,非要逼陆湫违反规矩才行。比起听话懂事的世家男子,她还是更喜欢偶尔会带给她惊喜的、可以让生活多些新鲜感的陆湫。

这还只是过来抱了她一下,只是亲了几口她的肩膀而已,还不够啊。

再努努力,小夫郎。

身后的少年在她颈间乱蹭,让人发痒想笑。她知道陆湫着急,但沈随安不想更改自己的决定。

“到此为止,”沈随安拍拍陆湫的脑袋,“拿浴巾,我要出来。”

“妻主,妻主……”陆湫松口,抬起头,搂着她的脖颈不放,语气软下来,生涩而笨拙地请求,“一会儿回去,让我来服侍您,让您……唔、舒服……可以吗……?”

简直不可思议。

好家伙,这哪里是哄人?真别让他爽到了。

“……你想这么久,想出的主意就是这个?”沈随安沉默了半天才敲敲他的脑袋,“先不说你会不会服侍,都惹我生气了,还想要奖励?”

“不是、不是!”陆湫摇着头,生怕沈随安走人,先用力套住了她,不让她起身,“我们不做那个……只有我来帮妻主,只为了妻主舒服,我不需要的……”

噢,是这个意思。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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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湫哪里知道该怎么让女人舒服,前两次就看出来了,他在这方面是一点不会,也不机灵,做着做着就开始缠人耍疯,也不懂什么技巧,纯粹抱着她喊想要想要,到底想要什么,问了几遍他说都说不明白。

沈随安没在床事上体会到乐趣的很大一个原因是确实有些累人,毕竟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得看顾着陆湫,照顾夫郎敏感的情绪与身体。

说实话,不算尽兴。

“这次,全都交给我,全都让我来,我真的可以做到,”陆湫左一下右一下,把眼泪都蹭到了她身上,声音都因为刚才的哭泣有些哑,“妻主,信我一次,我会做好的……!”

“……先松开。”沈随安命令着。

“不……!”这下他倒是学会不听话了,牢牢锢住了沈随安,语气没什么气势,但行动很坚决,“妻主,你先答应……!”

僵持。

“就不能用别的方式?”她退了一步,声音放缓。

“不要!”陆湫固执地拒绝,吸吸鼻子,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直气壮,“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他应该是铁了心非要这样。

“……行,那就答应你,”沈随安觉得头大,“但先说好,我不会帮你。要是我觉得不满意,随时停下。”

“好!”这下他总算是满意了,甚至大着胆子凑过来,又亲了亲沈随安的耳朵,这才松开了手,“妻主真好……”

是不是教歪了?沈随安揉揉耳朵,拿过陆湫递来的浴巾擦拭身体。

话说,从新婚夜到今日,好像就只有昨晚算是和床事无关的,二人踏踏实实同床共枕地睡了一觉……沈随安暂且把今晚当做了特殊情况,等明日开始,她便要实行一点控制措施了。

*

陆湫瘫在床上,望着房顶,睡不着。

脑袋里都是妻主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妻主带坏了。虽然陆湫本身就不算听话,妻主也不是什么坏人,但莫名让人有这种感觉。

要不是妻主告诉他喜欢就该去要,要不是妻主故意让他任性一些,要不是妻主笑着说她不信,他也不会失了控……

说到底,其实妻主应该是高兴的吧……?在她手指颤抖的时刻,在她身体绷紧又放松下来的时刻,她一定是也感受到了。陆湫又一次觉得心痒。

那个时候,陆湫听见沈随安在呼唤着他。

“夫郎,”她轻声命令,但又像是在请求,“好了,够了……”

“那你原谅我……”陆湫按捺住自己的欲念与冲动,只看着她,将她的一切反应收入眼底,“妻主,你也要喜欢我一点……”

“我不是早就、早说过的……”沈随安笑了,主动凑上去,给陆湫一个吻,“原谅你了,我也喜欢你啊,不喜欢谁会娶你……笨死了。”

这句“笨”不像骂人,像调情,弄得陆湫耳朵红透了,低头欲咬她,轻咬几下,又去碰她的其他位置。

原来妻主也会流眼泪,也会脸红,也会在情动的时候试图推拒,也会因为意料之外的感触而迷茫失神。尽管她有着很强的自控力,但陆湫会捕捉到沈随安的一切。

她的,弱点。

小少年凑近,舔掉妻主无意识滚落的泪珠,或者含住她的耳垂,用尽办法,让她也得以享受。

曾经遇见的、犹如谪仙人一般的姐姐,也会落入凡尘,会和他在一起,会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湫儿……”她闭上眼,轻声念着,“很好。”

很好。

陆湫听见这句评价便满足了。

不过这次经历也是让陆湫真的懂了,在床事上作为主导其实是很累人的。下次再行房,他一定一定要更多注重妻主,要服侍好妻主才可以。

所以……这次应该不会算在五次的次数之内吧?

他好纠结,但身边人已然熟睡,又没办法问。

唔,即便不算进去,这么少的次数也肯定不会够的。等到用完,大不了,大不了就缠着妻主非要做……他现在已经懂了,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错事,妻主都会包容他的。

那就再放肆一点,再得寸进尺一点……

第55章

记忆上涌,身体似乎比往日更放松,也有些疲惫。

今日还是不出门了……

沈随安躺在床上,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其实有些不太想承认,但……昨晚陆湫做得确实很好,起码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这一次,她也算是从情事中体会到一些趣味了。

而睁开眼就能看见他趴在旁边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是不是一直在这儿看着她:“妻主,你醒啦。”

“嗯,”沈随安推他,随口支使,“水。”

“噢,我去拿!”陆湫都没喊别人拿,自己快速下了床,又给她端来水,贴心地送到她手边,“妻主,这里。”

卖乖。

润了嗓子,再换衣,洗漱。沈随安不看他,他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腿,嘴角挂着笑容,盯着沈随安看。那对眼睛时刻闪着光,也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看得人怪难受的。沈随安没来由地感觉出了几分不自在。

“陆湫,”她终于开口,此时青兰正在给她梳头发,“你昨日原本说,想和我讲你我第一次相遇的事情。”

“啊……!”陆湫反应过来,“对,我是说过的……”

“你忘记了。”沈随安陈述事实,在这个语境下像是责备或埋怨。

“可这也不能怨我啊,”陆湫委屈地喊冤,“那种情况,根本记不起来……”

也是。

是沈随安自己跟他生气来着,还把夫郎惹哭了。最后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欺负人欺负多了,就容易被欺负回来,晚上在床榻让夫郎给讨回了好多。

啧,越来越难管。

但这好像是她自己想要的来着。

“……算了,”沈随安摆摆手,也不知道是放过陆湫还是放过自己,“饭后说。”

“好!对了妻主,今天的早餐,我有做一道菜!”陆湫听到吃饭,转眼就把刚才那回事抛诸脑后,“那个芝麻丸子是我做的,有苏茶帮我看着,这次卖相特别好看,肯定会不错!”

“那就试试吧,”她答应了,“让人布菜。”

如陆湫所说,这芝麻丸子看起来确实不错。金黄的表皮炸得程度刚好,上面的芝麻粒也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虽说这些丸子看起来大小不太一致,但这都是小问题,可以忽略。

说不定这次还真可以。

在自家夫郎期待的眼神下,沈随安先是喝了口粥,这才夹起来一颗丸子送入口中。

……大意了。

尝到馅料的一瞬间,沈随安沉默了。

舌头在受刑,本能在反抗。可陆湫那目光让人无法把丸子吐出来,她只能忍受着这奇怪的味道,硬生生吞了下去,缓了好半天才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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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丸子里,放了什么……?”

“我看用红薯做丸子太甜了,就在馅儿里面多加了些胡椒粉、花椒、麻椒、酸豆角……”

陆湫掰着手指头数,越数,沈随安的表情越奇怪。

她自己是会做饭的,而做饭跟她本人最不贴合的一点就是,不适合搞太多灵机一动跟随性发挥。因为味道这种东西,很容易融合着融合着就不对劲起来,即便要做实验,也得自己边尝边调试,哪有陆湫这种直接端上来的。

而且他说的东西,跟好吃的芝麻丸子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会是故意的吧……?难道还在怨她昨天生气那事儿吗?可是床上不都讨回来了,怎么还要特地做这么一道菜?

嗯……沈随安觉得,不要吧陆湫想那么坏,说不定这也怪不得人家。于是她又问了一句:“……馅儿是苏茶看着你调的?”

如果有苏茶看着还能做成这样,就证明对她有意见的人是苏茶。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他很骄傲地说。

沈随安:……?

“馅料我调了好久呢,把好吃的东西都加进去了!”

“……那这丸子做出来,你尝过了吗?”沈随安谨慎地追问。

“没有啊,我都留给妻主了……”陆湫这下才注意到妻主的表情好像不太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妻主,是味道不好吗……?”

“这样,”沈随安深吸一口气,“来,我的好夫郎,我喂你一口。”

“你也尝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湫很听话,抻着脖子叼走了,嚼了,顿住了,沉默了。

妻夫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对不起,妻主,”陆湫诚心诚意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么一说就更像故意的了。

*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卖相特别好,肯定会不错!”,陆湫就臊得难受。他这下清楚了,以后做吃的,怎么说也得先试一口,不能不知道味道就直接端给妻主。

好丢人。

一道芝麻丸子让整顿早饭都尴尬了起来。之前陆湫还立下过豪言壮语,说做饭这事儿不用沈随安来教,他要自己学。结果自己学,好像也没能学出什么名堂。

现在后悔应该来不及了。

“教你不会做饭就必须要记住的三件事,”吃完饭,沈随安看着他,目光严肃,伸出手指,“第一,不能灵机一动,随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改食材和配料,刚开始就先老老实实做好固定菜谱。”

陆湫浑身一抖。

“第二,不懂的地方要先看别人示范过了再上手,要把每一个步骤都看清晰,如果还不懂就继续看继续问,不可以自己瞎猜瞎做。”

陆湫别开眼神。

“第三,做完之后一定要先尝一尝,找到缺漏的地方总结经验,下次争取做得更好。”

陆湫深深埋下了头。

“记住了吗?”沈随安问他。

陆湫胡乱点头。

“那就下次加油,”沈随安收回了严肃的神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再好好学一学,会学好的。”

“现在……来跟我讲你之前说的事儿吧?”她笑着看陆湫。

两人是在床上说的。为了防止积食,都没躺着,只是坐着。陆湫坐在她身边,靠着她,拿过她的手捏着玩,边玩边说,边说,沈随安边揉他脑袋。

“……原来你就是当时那个小孩儿,”沈随安记起来了,调笑着,“所以,你这是从小就爱哭啊。”

“我不爱哭的!”陆湫不同意,试图辩驳,“其他人都没看过我哭。”

“那我看你哭的次数可就多了,”沈随安挑眉,“之前吃个饭还当着我的面掉眼泪呢。”

“那是、那是意外……因为我那个时候也没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吃到妻主做的饭……”

“这么夸张?”沈随安笑了。

“嗯!”陆湫确信地点头,“而且妻主做饭特别好吃,和我完全不一样……”

“等有空给你做点,”沈随安摸摸陆湫已经快倒在她怀里的脑袋,“唔,我想想,就当做你努力学习的奖励如何?今日咱们就不出门了,下午我们去书房上课。”

“好!啊,对了……”陆湫忽然从沈随安身上坐起来,挪到枕头下面翻找,不出片刻,掏出来一只陶瓷小鸟,“妻主,你看这个!”

陆湫嘿嘿笑着将小鸟展示给她看,还上嘴吹响了。原来这东西是个小勺子,虽然看着简单,却可以发出以假乱真的小鸟叫声。

“这是你当时送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呢!”陆湫宝贝极了那只小鸟哨,轻轻递给沈随安。

沈随安接过了哨子,在手中把玩,看着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花色也没怎么被磨掉,看起来被用心保护的哨子,她笑容似乎淡了些,看向陆湫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怜惜。

“因为这么个哨子,因为那一次遇见……”她轻轻揪了下陆湫的耳朵,“就记挂这些年,回来在大街上,当那么多人的面对我提亲……你说你傻不傻。”

“我觉得不算傻,”陆湫拍拍胸脯,“你看,我都成功了!”

“妻主,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他放缓了声音,像是在感叹,“能遇见你,能被你留在身边,真的很好很好。”

“你看,外面有那么多的男子心悦你……那逸欢姐姐可不可以也和我说一下,你是怎么选中我做夫郎的……?”

陆湫晃了晃她的胳膊,这次是真在撒娇。

“我也想知道……!”

*

晚黛觉得自己赌对了。

几日相处下来,这个陆公子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鲁莽凶恶不讲,相反,他其实是个很单纯、很朴实的家伙。

除了因为不懂规矩经常在问这问那、品味不好喜欢挑不搭调的衣服和首饰、做饭不好吃还试图毒害二小姐、话多到经常让人不得清净,还有太黏妻主万事喜欢亲力亲为,让仆役们找不到插手的机会之外,一切都很好。

起码他不会给晚黛下蛊,不会用针一点点刺向晚黛的手指,不会在晚黛偶尔松懈的时候用性命威胁他。

顾云熙会这样做。

因为对于他那种公子来说,带有暗卫性质的男侍,完全比不上平常侍候人的专用男侍。在他们眼中,晚黛是消耗品,是一个物件,而不是人。

从前在顾府,晚黛所遭遇的都还算正常。他熬过了艰苦的训练,成为了一名能够兼顾男侍的暗卫,那时他服侍的还不是顾云熙,而是顾云熙的爹爹。不过他地位一般,只是个没有名字的暗卫。

而后,顾家一朝倾覆。大多仆役都被卖走送走,只有一群命不值钱的家伙,和一些必不可少的人还留在府上。于是晚黛被调到了顾云熙身边。

临近出嫁的顾小公子,被他的母亲送了暗卫的解药,带上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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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晚黛心想,去哪里都一样,反正他做的事情也只是侍候主子,与在顾家没什么区别。

可并不是这样。

顾小公子不喜欢庆国公府,也不喜欢他。晚黛曾经还解顾云熙,像顾云熙这般骄傲的男子,最后却被迫嫁给没有感情的人,会有失落感也很正常,会那他作为发泄口也很正常……但顾云熙似乎越来越不对了。

一直到某一点,对万事生厌的顾小公子情绪失控,摔了一个茶盏。

茶盏的碎片迸飞到晚黛脸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晚黛至今还在后悔。在那个时候,他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略有些明显的呼吸声——这是极其不专业的行为,身为暗卫,万万不该这样。

也就是这一声,让顾云熙注意到了他。

是啊,顾云熙还有着唯一可以掌控的人。毕竟晚黛的行为,性命,全部在他手中,他大可以借用晚黛来释放多余的痛苦与压力。

顾小公子的手段生涩而幼稚,大部分没有什么威胁,冷言冷语也罢,偶尔无由的惩罚也好,晚黛都能够忍受,这并不会比暗卫训练更难熬,对于晚黛来说,只是麻烦了些而已。

一直到,顾云熙不知怎的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开始用针,刺晚黛的手。

十指连心。

被刺的最多的地方,是手指的内侧,还有指甲与肉连接的部分。会流血,会很疼更何况,他还要用这双手,为顾云熙挽发,穿衣,做许多事情。

他的手,不可以抖。

顾小公子笑着说,这是治疗。他说,他也曾被大夫针刺过,哪有这么疼,是不是晚黛在骗人。可这哪里是治疗……顾云熙又不是什么大夫。不管如何,晚黛依然要在表面附和,依然要陪他演完这一出荒唐的戏。

其实被刺手指的情况不常有,因为沈家人对待下人还算温和,不常用狠毒的刑罚手段,假如被发现,顾云熙是会被质问的。他不喜欢让那沈二小姐抓到把柄,所以只有在晚黛和他独处时才会做。每次做这种事情,都是顾云熙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标志。而当释放成功,他又会对晚黛嘘寒问暖,给晚黛更多的赏赐。

顾云熙不再是曾经高洁清冷的小公子了。他对回家的渴望逐渐转换成了对沈府、对身边人的怨怼,可身居沈家,他无法像从前那般娇纵。晚黛是他唯一的发泄口,毕竟沈随安的地位与身份都摆在那里,他最多也只能稍加为难,没办法动。

晚黛有过无数次想动手杀他的念头。可因为母蛊的存在,杀了他,自己也无法存活。他不想死,他不想为了这样一个家伙失去生命。

为什么人生来便不同呢?晚黛不明白。

顾云熙是顾家幺子,是金枝玉叶的、在无数人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即便家族没落,家里人也为他寻来了沈二小姐这样一位好妻主,让他得以住进庆国公府,继续享受荣华的生活……可他仍然不知足,仍然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晚黛,只是暗卫,只是个连本名都失去的人。他所拥有的全部,就一条命而已,可即便这样,晚黛也想好好活着。

于是,在顾云熙命令他去将乌裘丢弃时,他选择冒着死亡的风险,违背了主命,提前拦截。

十几年来,他最开心的一日,莫过于顾家小公子离开沈府那一天。哪怕是在沈家厨房做工,也比留在顾云熙那个疯子身边好上万倍。

但没想到,那人居然还能再回来。

在二小姐与二少主君短暂分别的时候,在陆湫小跑着前往书房的路上,在一个拐角处,晚黛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男子,个头比陆湫矮上一些,他身着素色衣裳,背影清瘦,乌黑长发披散着,看起来凌乱而惹人怜爱。

仔细看去,他的衣衫上有着道道血迹,似乎是受了伤。可即便狼狈至此,这些伤痕与血迹也不会让他失色,反而更添一份艳丽。男子双眸轻敛,面色忧愁,带着哀伤与痛苦,仅仅只是侧颜,都能美到让人心神一颤。

此人的面容,晚黛再熟悉不过。

注意到陆湫的前来,那人抬眼扫过,转身行礼,微微泛白的双唇轻启,语气轻缓:“二少主君……”

“你是……?”陆湫有些迟疑,面露担心,“你、你没事吧,好像受伤了,晚黛……”

晚黛本能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不该有的动作,可当陆湫注意到他的动作后,停止了话语,没有多问,而是往前迈了一步,隐隐将晚黛护在身后,看向那人的目光也再无担忧。

“……奚人顾云熙,”眼前的男子轻声道,“得李侧君应允,前来寻沈二小姐。”

第56章

晚黛好像在害怕——陆湫察觉到了身后的人情绪不太对,所以往前走一步,将晚黛护在身后。

虽然不知晚黛和这人有什么纠葛,但现在晚黛是他的男侍,不该被人欺负。曾经在陆湫被欺负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站在他面前帮他。而现在,陆湫想把自己的妻主,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