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武氏彻底明白,让那江氏父子活下来就是个错误。
早在陆湫混迹军营的时候,早在陆湫第一次不服管教,惹出事端开始,早在江念第一次进门,他就该狠下心动手的。
但他却因为害怕惹妻主不满,几次犹豫,最终还是放过了那对父子……结果就是,陆湫白捡了一门能嫁入庆国公府的好婚事,而他与他的椿儿,自此都要被这两个贱人压上一头。
假若能趁机搭上庆国公府的线,被帮衬着提一提地位也就算了,偏偏那沈二小姐油盐不进,完全不会他们的示好,陆湫也是个纯纯的白眼儿狼,一点不想着为家族出力,这让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动江念和陆湫了。沈家给江念身边安了人,防止旁人来冒犯她们家二小姐夫郎的爹爹,不管他再怎么想杀死他们,也失去了机会……想到这里,男人注视着坐在一旁身穿大红喜服的陆湫,咬紧嘴唇,眉目中的嫉恨清晰可辨。
小少年今日打扮得格外惹人瞩目,他就知道,这小扫把星表面装得多排斥那些个规矩与礼法,实则内里也有着不少小心思。他擅长用内外反差的方式钓女人,等钓到了蠢如沈家二小姐般的家伙,就开始一个劲儿地献媚,真跟他那个爹爹一样,放浪得很,一身算计不知收敛。
更叫人可气的是,陆湫眼看着攀上了国公府的门槛,便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的母亲陆守一,也完全不把他这个当家主父放在眼中了。他只是一味护着身旁的江念,悄声和那人笑谈,连哭嫁都哭不出来。可即便武氏想要借此发作,每次刚开了个话头,陆守一就拦住了他,叫他憋了一肚子火。
在妻主眼中,他连教训一个侧室的儿子都没有资格了吗?凭什么是陆湫,凭什么是江念的儿子!为什么这人不干脆死在外面,别再回来?!假若那董家女没死,或者再早些把陆湫嫁出去,随便嫁给哪家女人,也比现在这个情况更能让他接受。
但就连他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被这陆湫骗了过去,总是向着外人说话,好像在陆府,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与他站在同一边了一样。
门外有所响动,远远传来了锣鼓声,这该是沈家人上门迎亲了。陆守一站起身,随陆湫迎新娘官,她作为家主,是必须在场的。陆湫被江念盖上盖头,牵着手一起走出门,即便已经遮住了面容,从动作中也能看出他的期待与喜悦。
武氏看不得这种情绪。他怨毒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再无力阻拦。
*
沈随安下了马,迈步走入陆府。
进门看向前方,只需一眼,便能注意到那一身红嫁衣,洋溢着欢喜的少年郎。
他应该从未戴过如此多的装饰,可那些首饰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累赘,金色与红色交相搭配,看着华丽却不失活泼,有着与他相符的少年气。
虽然不见面容,但沈随安已经能知道陆湫在笑了。小少年的心思很好猜,反应却不一定能摸得准。只是见了他,沈随安便忍不住有些期待,掀开盖头后陆湫会是什么反应。
陆湫身旁应当是他的亲爹爹。虽然外貌与儿子有不少相似之处,但神态倒是半点不像。陆湫的爹爹明显更为温婉,有些怯懦敏感,比较小家碧玉。在送走陆湫时这男人还含了泪,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不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不敢哭,只能强忍着泪意撑着笑。陆守一在这人身后,也不安慰,只是一直沉默。
沈随安就这样走到陆湫身前,在摸到对方的手时,她听见了陆湫的声音。
“逸欢姐姐,”陆湫声音放轻,满含欣喜与痴恋,只需一句,便叫沈随安心软了下来,“……我好想你呀。”
沈随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没关系,不差这一会儿。她顺势拉过少年带着薄茧的手,将人带到身边,让他与自己同行,慢慢地向着大门走去,还小声同陆湫耳语:
“我这不是来了?陆湫,婚服很适合你,好看。”
“真的吗!”陆湫被她哄高兴了,“逸欢姐姐喜欢,那便是最好的!我也好想看逸欢姐姐的样子……!”
“现在可没时间给你看,”沈随安眸中带笑,“这么心急呢,先忍着吧。”
“噢……”陆湫乖乖应了声。
“等到晚上回房掀开盖头,你想看多久都行,”沈随安暗示性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一会儿跟着我走。”
“……嗯!”陆湫停顿了片刻才应道。
二人迈步出门,按照规矩,陆湫向自己的母父行了礼,这才被沈随安搀扶着上了花轿。女人身着婚服的模样英气逼人,位于队伍的最前方策马,在热闹的锣鼓声中,带着她的新夫踏上了回府的道路。
*
陆湫坐在花轿中,看不见周围,也不知这花轿是长什么样。
心脏似乎犯了毛病,不管怎么平复呼吸就是没办法安静,一直随着外面敲锣打鼓的频率不听使唤地狂跳。陆湫抚摸着心口,脑袋里的画面片刻不停。他想象着逸欢姐姐身穿婚服的模样,想象着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想象着即将要与自己心悦之人拜堂成亲……
他最想最想的,就是叫她妻主,然后听沈随安喊他一声夫郎。
现在还不能叫,要等礼成之后才可以。陆湫忍得很辛苦,他刚才差一点点就喊出来了。也不知道当真的能叫出来,真的被她承认时,自己该会有多开心……
从陆家到庆国公府,路途并不算短,不过陆湫一直沉溺于胡思乱想,好似没过多久,轿子便停了。少年屏住呼吸,他的紧张更甚,十分害怕自己做不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忐忑,在沈随安的引导下慢慢走出轿子。
“不用太紧张,”沈随安或许是察觉到了陆湫的不安,低声安抚,“只是个仪式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仪式很重要,特别重要,”陆湫强调,“我不想犯错……也不想给你丢脸。”
“那就认真一些,”沈随安温声道,轻拍了拍陆湫的手腕,“你可以做好的,我相信你。”
他要的就是沈随安的相信。
“反正没做好也没关系,”沈随安补充,“我娶你这件事,不会反悔。”
陆湫看不见沈随安,但他在这一瞬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沈随安将会是自己的妻主。她会给他兜底,会成为他的后盾。从今往后,沈随安是陆湫可以去依靠的人。
“好。”他说。
陆湫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目光坚定,与身旁人一同迈过门槛。
新娘官与新夫同行,在这吵闹的环境中,只有与她交握的手能让陆湫感受到半分温暖。
两人走入一间屋子,虽然看不见,但陆湫知道,这便是堂屋,此时,沈家的家主,还有沈随安的爹爹应该都位于高堂之上,审视着自家女儿的夫郎。而他与逸欢姐姐,即将要拜堂了。
炮竹炸开,乐声阵阵,锣鼓喧天,祝福不断。
一直到有人亮声高喊:
“一拜天地——”
陆湫练习过很多次,跟爹爹仔细学了拜堂的礼仪,他竭力去复现印象中的动作,生怕有一点不够格。
“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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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欢姐姐的家人会怎样看待他?虽然陆湫自觉配不上逸欢姐姐,可他想做到一位男子应尽的义务,想给其他人留下好印象。
“妻夫对拜——”
他做得对吗?陆湫觉得自己的思考已经与行动分离了。脑袋晕晕乎乎的,他转过身,深深弯下腰,与沈随安对拜。
过度的紧张与最近一段时间的失眠让他状态算不上好,但他仍然完美地完成了这出仪式。他要成为沈随安的夫郎,就必须做到最好。他要让别人看到,沈随安没有选错人。
一直到听见礼成,陆湫才终于起了身。
他做到了。
“送入洞房——”那人声音响亮地宣布。
在一名男侍的牵引下,陆湫一步步,走到那间此后便属于她们妻夫二人的新房。
等到那些对新夫的仪式尽数做完,房门终于被关上,耳边恢复安静后,陆湫才总算放松下来。
他没掀开盖头,除了烛火在跳动的隐约光亮,与眼前布料的红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陆湫不敢低头,怕弄掉了盖头,也怕头冠与发型被弄乱,只能端正坐好。在沈随安到来之前,他必须维持着最好的状态。
闲得有些无聊的小少年,只能抚摸着床榻上柔软的被子,趁着没人看,轻轻摇晃小腿解闷儿,嘴角的笑一刻未歇。
只需等到逸欢姐姐回来就可以了。
陆湫不讨厌这种有结果的等待,他甚至有些享受离见到她的时刻越来越近的期待。因为逸欢姐姐一定会来,因为逸欢姐姐选择了他。
“……少主君辛苦了,”刚刚搀扶过他的男侍开口,他说话很轻柔,“奴是二小姐分配到少主君身边的男侍,名为晚黛,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吩咐奴去解决。如果少主君愿意,也可以为奴赐名。”
“还可以这样啊,”陆湫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未曾在意过什么名号,虽然他不喜被人跟着,但这人应该也算逸欢姐姐的赠礼,所以陆湫选择收下,“名字就跟先前一样吧,没什么不好。”
“是,”晚黛答应着,试探着将杯子递到陆湫手中,“少主君可要润润嗓子?这里有水。”
“好,”陆湫掀起了一点盖头,只敢小心地抿两口,喝完还自来熟地喊着晚黛,“快帮我看看,口脂有没有被蹭掉?”
“……没有,和之前一样。”晚黛观察了片刻才回答。
“那便好,”陆湫满意了,随口问到,“逸欢姐姐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二小姐现在正在宴席上用餐,需要我去提醒一声吗?”
“不不不!”陆湫慌忙否认,那边才刚开始宴会,他是绝不能去打扰的,“我只是问问,你可不能告诉她我等不及了!这样也太、太不矜持……”
“是。”晚黛面色不变,安静下来。
*
沈随安被好友们拽着喝了不少酒。
之前与顾云熙的婚宴是急办,这次又是简办,好像只要她遇到结婚这种事就没有顺过。不过她那些朋友们可不管里面的门门道道,笑着调侃沈随安刚和离不久就又找回一个新的,是不是换了口味,改喜欢这种直接热情的了?
毕竟之前有一少年当街跟沈家二小姐提亲的逸闻,可是在王城传得沸沸扬扬,结果才过不到两月,沈随安便将那少年娶回了家。
都已经吃过顾云熙那种级别的美人,还以为沈随安眼光会变得更高更挑剔,结果她居然愿意娶个家世不显、容貌也算不上惊艳,甚至行事十分冲动的少年回去。女子们都很好奇,那个名叫陆湫的男子,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自己也想不通,”听到其他人的旁敲侧击,沈随安沉思着,因为被灌了不少酒,女人脸颊泛着红,但眼神仍然清明,语气温和,难掩笑意,“反正,他挺好的。”
这个模模糊糊的回答和她勾起的嘴角引得周围一阵起哄。不过那些人也知道沈随安的底线,现在时候正好,孟青桓帮忙拦了一下几个喝得不清醒,开始胡言乱语的家伙,李凭提醒了候在一旁的青兰,众人借着酒意说着祝福,送今日的新娘官离席,人家这便是要去洞房了。
出了宴席的沈随安呼出一口浊气,抬头看了眼月亮。
时值七月,院中隐约传来蝉鸣。月亮挂在天空,偶尔被轻纱般的云遮住,不出太久又露了面。现在夜还未深,晚风吹散燥热,叫人舒服了许多。
虽然她有些醉,但意识还清醒着。沈随安去漱了口,洗了把脸,再吩咐人让厨娘开始给陆湫做菜,这才跟着仆役们一起走回新房。
也不知是不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听外面的动静上,刚刚推开门,她便听到了陆湫的声音。
“妻主!”
坐在榻上等着她的小少年仍然戴着盖头,身姿端正,衣服半点没乱,一定是坚持着不去放松,无聊了许久。但陆湫身上完全看不出疲惫,他声音清亮,满是压不住的喜悦。
其余的男侍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的是墨竹,青兰和晚黛则是一起去备热水了。
“嘿嘿,妻主,妻主大人,”他像是叫上了瘾,不住地念着,还像炫耀一般跟她讲,“逸欢姐姐,我可以喊你妻主了!”
沈随安本来还想装正经些,但看到他这幅透着傻气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走来陆湫身前,隔着盖头戳他的脑袋:“这么开心?”
“就是很开心啊!”陆湫语调上扬,“我一直都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随安便直接摘了他的盖头。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她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失去平时的耐心。
不想等了。
因为摘得太快,那金色的头冠被带得摇晃了一下,又很快稳住,沈随安总算得以完整看到陆湫的容颜。她早就听说那位容公公化妆手艺好得很,对此却一直没有概念。
一直到她看见眼前这张她早已记得足够清晰,却又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脸。
她见过陆湫许多次,明明已经十分熟悉对方的容颜。可今夜的陆湫,是格外的好看。
原本就优越的底子,靠着细致的修饰,将一切的优点都彻底展现了出来,不管哪一处都在吸引人去看、去碰。先前穿了耳孔的耳朵挂了金色耳坠,脖颈间则是陆湫的小领子,与她身上衣服的布料相同,连他的额前都有着额外的头饰。可不管是那身大红喜服,还是他身上无数精雕细琢的华丽装饰,都比不过一双眼眸明亮。
在看向沈随安时,陆湫的眼瞳中是无法压抑、无法隐藏的,纯粹的爱恋。他说过很多次了,但沈随安还是想听他继续对自己说心悦,说喜欢,说爱。
一时间,沈随安忘了那些文绉绉的形容词,也想不到合适的比喻,她所有的文采被酒精转化成了一种源于本能的冲动——
这是她的所有物,所以她要在上面留下印记。正如同那一小块领子,时时刻刻标记着,陆湫已经属于她了。
*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陆湫本能地眯了眯眼,那光线并不强烈,但也会有一瞬间看不清东西。在彻底缓过来之前,他便听到了沈随安的声音:
“很漂亮,陆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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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近。
逸欢姐姐今日的打扮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这便是他最想要的神仙姐姐。他本以为神仙姐姐永远都只能活在他的梦中了,可今日,梦成为了现实。
此刻,神仙姐姐在看着他,只看着他一个。
“一直都、都想……”陆湫的脸彻底红了,耳朵也未能幸免,却依然没有别开视线,生怕眼前人跑掉一样紧盯着沈随安,结结巴巴地说出那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想、叫你一声妻主……唔——”
她吻了上来。
陆湫本能地闭上眼,他感受到逸欢姐姐托住了他的脑后,防止他重心不稳。他闻到了对方口中残留的些许酒气,以及身上的浅淡的植物清香。这个吻比之前他经历的那两次更凶猛,更不顾他的感受。但他喜欢,喜欢被对方索取。
逸欢姐姐,妻主大人,可以再多一些的……
不想停下来。
陆湫丝毫没注意,原本托在他脑后的手正向下抚去,像是拆开一份礼物一般,将他颈后的红绳轻轻一拉,那条小领子便被彻底解开。
一吻结束。接吻经验不够丰富的陆湫正在努力调整状态,想找回些许神智。但就在他完全恢复过来之前,耳边传来了女人的笑音:
“原来,长这样啊……?”
她的指腹触碰到陆湫的喉结。
第42章
陆湫自打有记忆以来,便从未给其他女人看过喉结。
这是男子的特征,是男子只要稍微展露些形状就会被说成是放荡妓子的位置,是男子要好好保护着,只能给妻主看,只能被妻主抚摸的重要部位。不管他再怎么不听管教,再怎么挑战礼法,也从未在自己的贞洁方面放松过。
那么,他便所当然地不知道,他的颈部其实异常的敏感,只是被稍稍触碰,就……十分让人在意。
沈随安与他喉结接触的位置,像是升起了一簇火焰,在陆湫的脖颈和小腹处发烫。他未经情事,但也曾有过幻想,所以此刻他半点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放缓了,可本能的吞咽动作让陆湫的喉结还是上下滚了滚。
一瞬间,陆湫觉得自己要直接蒸发——她必然注意到了。
“这么紧张……?”她声音很轻,越靠越近,低声下达命令,“不许躲。”
不知是不是空气中的酒味,弄得陆湫也如同喝醉了一般迷蒙。
他很听话。
即使这条命令不存在,他也一点都没想过要躲,反而更为主动地往前凑了凑,把自己的颈部完完整整地展示在妻主面前。
她是可以看的,只有她可以,想怎么看、想怎么做都没关系。毕竟,沈随安已经是他的妻主了。虽然害羞,但陆湫想要跟妻主继续往下进行,想再多、再深入一些。
于是他感受到,眼前的女人在自己的喉结处印下一个吻。
她并没有立刻退开,而是稍微在那里贴了一小会儿,直到陆湫被她的呼吸弄得忍不住身体发抖,这才算是满意了,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含着笑低首看他。
陆湫缩了缩脖子,仰着脸,小声开口:“妻、妻主……”
“……怎么?”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点哑,兴味十足。
“我们、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啊……”虽然话语矜持,但陆湫双目亮得很,早已迫不及待。
他的右手摸到了嫁衣的盘扣,好像下一秒就要亲自动手宽衣解带,等不及跟她往床上去一样。
“要脱衣服吗……?”陆湫像是做贼一样悄声问。
“……你是不是太急了些,还没沐浴呢,”沈随安听得好笑,她不再站着,也没继续刚刚的亲密举动,而是直接坐在了陆湫身边,侧头问他,“再说,下午一直没吃东西吧,肚子不饿?”
被提醒了一下,陆湫才想起来自己腹中空虚。哪里是今天下午没吃,他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也就吃了两块干粮饼而已,身体早就饿过了劲儿,感知不到难受了。
其实陆湫胃口很好,爱吃,也能吃很多。可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他怎么能破坏气氛地说自己肚子饿,要吃东西呢?
所以在刚刚等待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提吃的,饿了也不能提,现在是眼前的妻主更重要。就连晚黛端给他,说是逸欢姐姐叫人提前准备的糕点,他也推拒了,一口没碰。他怕吃完之后就开始感到饿,怕弄花了妆,弄脏了一身衣服。
要是因为贪嘴,破坏了和逸欢姐姐的第一次圆房,陆湫恐怕会后悔一生。
但他没想到,是逸欢姐姐主动提出来的。
陆湫纠结了好半天,语气干巴巴,摇摇头,硬是说了谎:“不饿。”
可这个谎言被戳破得太快。
沈随安拍拍手,便有人开了门,进来布餐。桌上的菜肴是新做出来的,还正热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陆湫早已沉寂许久的馋虫又被勾起,肚子叫嚣着想吃些东西,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不饿还响?”身旁的女人挑眉,搂着夫郎的肩膀,示意他的肚子。
“……对不起。”陆湫难堪地低下头,今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没做错事,没想到在最后这里破了功。早知道应该提前注意自己的肚子,不能太饿的,被逸欢姐姐听到这种声音也太丢人了。
而且他还说了谎……
“我只是不想、不想耽误晚上的事情……”陆湫往沈随安那边靠了靠,“抱歉……”
可哪怕看破了他的谎言,沈随安也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她望着身旁的少年笑,声音温和:“没关系。现在就别忍着了,先吃点。”
“不用着急的,这才几时?”
“陆湫,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不差这一会儿。”
*
为了吃东西,晚黛帮陆湫取下了有些重量的头冠,还有他额头与手腕上的装饰。现在的陆湫看起来素净了一些,更像他平时的模样了。
陆湫吃饭的样子挺乖。
眼前的小少年小口小口地一点点吃着东西,发出的声音很轻,偶尔还抬眼偷瞄,被沈随安发现后又立刻低下头,应该是因为刚刚那回事不好意思了。不过只是稍微饿久了而已,沈随安并不会觉得陆湫失态。
结亲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她看得很开。今晚的婚服、今日的妆容只是一日的光景,陆湫不可能日日打扮的华丽,不可能天天穿戴那么多饰品,美丽的容颜会老去,漂亮的装饰也会落了灰尘,这些都不够长久。只有真正相知,相伴,互相扶持,才能走下去。
人活着就该开心些。作为庆国公府的二少主君,他不需要连在自家院子都日日端着姿态。沈随安更希望他过得轻松自在。
从此以后,云水居便是她们妻夫两个的小家。
她们需要接纳对方成为自己的家人,也需要让对方看到自己最为真实的模样,所以没必要处处拘谨。哪怕是重要的新婚夜,饿了就吃东西,这算是什么罪过吗?即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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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听沈明琦说,陆湫胃口很大,不挑食,特别能吃。但到目前,沈随安只看出来他不挑食了,能吃倒是没怎么见过。
在她面前,陆湫的食量很正常,并不算多,跟她妹妹那个饭包子可完全比不得。沈随安猜测,可能是在军营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陆湫才只能多吃些,回来之后养一阵,食量就正常了。
她一边喝茶,一边看陆湫吃饭,有种看乌裘吃肉的感觉。沈随安嘴角微扬,心里在想,小家伙挺可爱,就是还有点瘦,该多吃些。
不过陆湫没吃太久,便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妻主,我吃饱了。”
沈随安看一眼剩余的情况。原本是三道菜,两荤一素,外加一碗精米饭,都是叫宴席的负责厨娘亲手做的,味道没得说。现在,饭被吃掉一多半,菜每样都动了,但动得都不多。
“尝起来怎么样,有喜欢的吗?”沈随安问。
“都很好吃,”陆湫说话时,可疑地将视线挪开了,看着有些心虚,“嗯……都喜欢。”
“……行。”
看起来是吃不惯。
等之后还是叫家里的厨子给他弄些家常菜试试,陆湫恐怕是适应不了那种道道加工弄出来的宴会菜肴。沈随安想着。看来不挑食这一点也要被排除了,要是陆湫不愿意说,她还得多注意一下对方的口味。
仆役们帮忙撤下了餐盘,不过这次,晚黛没有离开房间。在行房之前,陆湫得先沐浴更衣。这一身繁重华贵的婚服,还有脸上一层层的脂粉,怎么也不适合亲近。况且,沈随安也想洗一下再说。
只是,本该跟着晚黛去隔壁备了浴桶的屋子沐浴的陆湫,却犹豫着走到了她身前。
“怎么?”沈随安见他没走,也不起身,只是抬头看他,很好奇自家夫郎会做些什么。
“……好可惜,”陆湫看着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闷着声音说,“打扮了那么久,妻主也觉得好看,可……只能用上一会儿而已。”
“没事,”沈随安笑道,“想打扮有的是机会。不过,总不能将这身婚服蹭上太多脂粉,对吧?”
“嗯。所以……再来一次,好吗?”
他望着沈随安,目光带着渴求。
“我还想……”
“什么……?”沈随安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直到对方凑近。
这次是陆湫第一次主动去亲吻沈随安。他的动作笨拙,除了靠近,贴上,试探之外,再无其他办法。等已经亲到人之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继续,只是凭着本能去动作。沈随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揽着人坐在自己腿上,而陆湫也顺势抱住了她。
近乎缠绵。
二人紧贴在了一起,陆湫环住她的脖子,一味靠近,索求,好像不管给他多少,贪心的少年都会觉得不够。
直到沈随安推了推陆湫的胸口,示意他适可而止,陆湫才极为不舍地放开了,一步三回头地随晚黛去沐浴更衣。
*
晚黛帮助陆湫清洗着长发。虽然动作妥帖周全,但心绪早已飘远——眼前的少年和他的前主人,还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想起了沈二小姐问他的话。
“尽心尽力服侍陆湫,或者继续在后厨帮工,你可以选,”她撑着头,声音平淡无波,“问你只是因为你更有经验,不用重新教规矩,当然,做事什么的要老实一些,你应该清楚……怎样,可考虑好?”
他选择赌一把。
毕竟他无法离开沈府,也无法担任其他受信任的位置。他本就是背叛原主之人,再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忠心。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虽然沈二小姐一定会安插人暗中看着他,但晚黛也仍然觉得值得一试。
一个男子在后厨做工,即便有武艺在身上,但碍于规矩,也难以施展十之二三。更何况,武艺只能保护他身体上不承受太多痛苦,可有些排挤是作用在其他方面的。
原本就在沈府的那些个女人,对待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确实,毕竟男子本就如此,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觉得不够格,动作稍慢了些就会被教训。虽然比起在顾云熙身边还是好上了许多,起码不用承受蛊毒与针刺的痛苦。但他也明白,在那只能算是苟活。
如果这位陆公子能比顾云熙稍微好上一点,他便算赌赢了。
只是,晚黛从没想到,陆湫会是这样的人——一个藏不住秘密,一心喜欢沈随安,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笨家伙。
纯粹,干净,甚至有那么点蠢。
但人还挺好的——在陆湫拒绝吃糕点后,还补充提了一嘴,问晚黛要不要吃。当然,晚黛果断拒绝了,来自主子没来由的亲近总是叫人心生畏惧。
可这个陆湫……接触半日下来,晚黛觉得,应该没什么值得他畏惧。
就是话有点多。
“唔……不知道逸欢姐姐喜欢什么口味……改天问一问,我也想学做菜的……但我总是做不好。”
“刚才那些菜真的都好好吃,可是要是吃太多,绝对会显得我胃口太大,不成体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次。”
“你说,我忽然把妆容全部洗净,逸欢姐姐会不会嫌我不好看啊……”
“你动作快些呀,我想早点回去——”
“啊,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会告诉逸欢姐姐吧?!”他嘟嘟囔囔的,一直在念叨,这句话说完,还猛然回过头质问身后的晚黛,“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被他忽然的动作弄了一脸水的晚黛,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脑袋都好累,硬着头皮回复:“……不会的。”
“那就好!”陆湫看起来满意了,继续在碎碎念,还不停地催促。
还好陆湫不要求晚黛必须回复,不然他甘愿回到后厨。晚黛并不擅长聊天,他没有做过这一类的训练,性格也与活泼健谈毫无干系。之前在顾云熙身边,几乎不怎么需要谈话技能,毕竟顾小公子从不会和他说自己的心事。
可这个陆湫是怎么回事……
晚黛麻木地先把自己脸上的水擦干净,这才拿了用专门的干发布去帮陆湫一点点捋干长发。
今晚的工作还远未结束。
第43章
沐浴之后,身子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陆湫虽然着急,但也不能身上还沾着水就冲出去,只能让晚黛好好擦了三四遍头发,又将身上的水一点点擦干,穿好舒适宽松的里衣,再披上外衫,这才能回房。
也不知一会儿行房会不会吹熄烛火。陆湫心想。
他身上的疤太多,背部满是伤痕与印记,腹部则是有一处明显且狰狞的刀伤,看着还有些吓人。他自知这些痕迹不好看,可既然已经生活在了一起,那迟早会被知道的,也瞒不住。况且,决定要不要点灯的是沈随安,不是他。
……还是先回去更重要。
陆湫甩甩头,加快了脚步——他直接小跑了起来,沐浴的偏房离二人的婚房很近,几乎没多远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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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陆湫敲敲门,推开一条门缝,探了个脑袋出来,“我洗完了……!”
坐在榻上的女人手捧书卷,烛火映得她脸庞染了暖色,看着温和而文雅。闻言,她稍抬眼眸,将书卷放置在旁侧的矮桌上,温声道:
“进来吧。”
小少年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连门都忘记了带上,还是跟在身后的晚黛帮忙关了门。几个男侍候在门口,另外也有人重新开始备热水,等主子们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陆湫就没想过往别处走,直直地扑到了沈随安怀中,抱住了心上人就忍不住咯咯笑。结果刚笑几声,女人稍用力一带,下一刻二人便来到了榻上,刚刚穿着的鞋子也被蹬掉了,没人去管有没有摆放好。
像上次带他上马一样,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形式上倒是问了,动作却早已先一步进行。她就是仗着陆湫喜欢她,所以对陆湫格外随便。陆湫似乎有点发觉,在他面前的逸欢姐姐其实也不都是温柔的,偶尔还会故意来逗他,有时候的方式还有些恶劣。
可陆湫偏不会讨厌,偏爱惨了沈随安给他的一切。
此时的陆湫被她搂在怀中,趴在她身上。怕自己压到了妻主,陆湫稍稍撑起身子,但还是离她好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女人眼底的笑,看到她颤动的睫毛。
“妻主……”陆湫呢喃着,也不知是方才沐浴的水过热,还是此时面对他的羞,他只觉得脸颊总在发烫,嘴巴不自觉说出真心话,“……你好好看。”
“你也好看,”沈随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勾起嘴角,轻声问,“关于房事,家里人有教你吗?”
“有、有过……!”陆湫抿唇,点点头,语气认真极了,“我会好好服侍妻主大人的!”
“第一次,可能会不太适应,”她看陆湫撑得难受,把人摁下来,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陆湫还带着些湿气的头发,“……如果哪里难受了,你要跟我讲,不能自己忍着,好不好?”
身上的外衫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陆湫有些迷茫,顺着沈随安的力气,完完全全趴在了对方身上。里衣很薄,他可以感受到沈随安的体温,对方的嘴唇就在他耳边,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弄得陆湫更热了。
“唔、好……”陆湫都快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了,但还是小声答应。
他现在也一样,贴着沈随安的耳朵,因为怕惊扰了妻主,只能放低了声音。妻主刚刚说,是叫他不要……不要忍耐?陆湫在沈随安怀中蹭了蹭,把那个问题抛诸脑后,选择在开始之前主动坦白自己纠结的事情。
“不过……我身上有好多疤痕,妻主大人若是不喜欢,我们就熄了烛火再继续吧……”
“这我可没看见过……”她的回答听不出半分嫌弃,反而像是十分好奇一样,顺着陆湫的话问道,“在哪里?这里可有……?”
那如玉般的、稍带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了陆湫的皮肤。
陆湫睁大眼睛。
“还是在这里?”
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每碰一个地方,似乎都会勾起无穷无尽的欢愉与欲念。陆湫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很粗糙,在这种事情上或许反应会很慢……可只要是沈随安去碰,便不一样。
只是稍微碰了碰而已,身体便不断产生着陌生的、令人有些害怕的感觉。他在颤抖。可沈随安偏觉不够,试探着轻咬他的耳廓,偶尔还含住他那已有耳孔的耳垂。
少年不自觉软了腰身,呼吸紊乱。
有些……受不住了……
“妻、妻主……”陆湫慌乱地低声呜咽,眼中不知何时已经盈了水光,“呜……”
*
沈随安胳膊被抱着,对方不撒手,她也便不管,任由陆湫抱。
刚刚哭得那般厉害,现在倒是睡熟了。
屋内烛火已然熄灭。刚刚叫了水洗了身子,见他已经再无力气,虽然直到最后,这贪心的小少年还一直念叨着想继续,沈随安也没允许,而是抱着还在哭的人慢慢哄,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他的呼吸逐渐平缓。
果真还是不同的。
沈随安不了解那些个男德男训,但她从顾云熙那里知道,世家男子行房的准则便是不能冒犯,要极少出声,绝不可以像个妓子一般放浪不堪。
每每要出声时,顾云熙哪怕是无法忍住声音,也只会漏出一点叫人听不清的闷哼而已,而且绝不会多要,还提醒沈随安莫要在房事上只顾着舒适,忘了礼数。
是啊,跟沈随安行房,他为的只是那一点礼数,只是迫不得已时才会做的事情。毕竟第一次圆房时,顾云熙的眼神是那样痛苦,哪怕房间一片黑暗,她也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的恨意。
明明是他主动提出,可偏像沈随安逼迫了他一样。
若非被家中人催促,又被李侧君提点过几句,顾云熙绝不会同她圆房。二人少数几次房事,都未曾有过什么交流与缠绵。哪怕是关系稍好的那段时日,顾云熙也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配合的动作,稍微晚一点赶她走而已。
可陆湫不是这样。
他有些热情过度了,索求几乎一刻不停,还爱哭。虽然哭着,动作倒是没打半点折扣,弄得沈随安偶尔都得安抚他几次才能稍稍缓一缓。看样子这种时候,陆湫应该是没什么意识,全然凭借本能在继续要。
缠人得很。
而且,他不仅爱要,还总想着叫沈随安舒服些。虽然从行动上能看出来陆湫的努力,但毕竟是第一次,太过生涩,带不来太多的快意。沈随安觉得这种情况多来几次,自己可能会挺不过今晚,只能边骗边安抚地叫陆湫歇了心思。结果怀里人还以为是自己犯了错,哭得停不下来,一声声道歉,希望妻主不要讨厌。
嗯……感觉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搞。
陆湫在那些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人说话的。而且还很怕被她拒绝。
小可怜。
“妻主……”原本只是抱住她一条胳膊的小少年不住往沈随安这边凑,把自己整个都挤到了她怀中,还在咂吧着嘴梦呓,“吃……”
她是什么好吃的吗?
沈随安看着好笑,帮陆湫拍了拍背,对着少年的耳朵念了几句话,见对方安静下来,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肯定是累了,毕竟新夫那边的流程比她这里繁杂太多,恐怕昨晚就没休息好,待到白日,还是别急着赶陆湫起来去拜见母父了,叫他多睡一会儿。
*
这是陆湫这么久以来,睡得最为踏实,最为平静,也最长的一觉。
一夜无梦,一夜安稳。
他太久没休息好了。
从最开始被抓回陆家,到后来的半月逃离,再到待嫁的那些时日,陆湫从未真正安定过,他要么在恐惧,要么在期待,唯独没有过放松。一直到现在,真真正正与自己心爱的人圆了房,他好像就没别的过分紧要的执念了。
所以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日光透过那遮窗的布,让屋子不至于一片漆黑,从缝隙中可以看出,外界早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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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和沈随安的新房。
感觉没睡够……陆湫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小主,要现在起床吗?”一直在阴影处等待的晚黛开了口,昨日陆湫嫌他总念二少主君太长了,便叫他在自己人这边简化了称呼,“二小姐吩咐,不用着急拜见家中长辈,可以先歇息够了再起。”
“……啊!”听了这话,陆湫一瞬间便将困倦抛诸脑后,反应过来顿时急了,都没注意到身上的酸软,“现在、现在几时了?”
“已是午时。”
午时。
不好。
怎么会有新夫在结亲头一天就贪睡到正午的!他本该早早起来收拾妥帖,好拜见沈家家主和主君,恭敬十足地敬茶,给她们留下一些好印象。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逸欢姐姐的家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好吃懒做的!
这种情况他是想彻底歇着也没了心思了,急急忙忙叫晚黛帮忙收拾,想着能不能补救一下,结果刚刚净面漱口结束,想穿衣服时,便有人推门进屋了。
“醒了?”
沈随安早已穿戴整齐,一席素净青衣叫人赏心悦目,着实让陆湫抬眼便晃了神。她径直走来,坐到陆湫身侧,这时候陆湫才注意到,沈随安脚边还跟着那只他曾见过的小黑狗。
“还困吗,要不要再多躺一会儿?”
“妻主……我——”陆湫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沈随安一来,他便没有刚才那般慌乱无措了,只是看着她,想寻求她的帮助,“我……抱歉,我贪睡了好久,错过了敬茶……!”
“没事,小事而已,莫放在心上,”沈随安揉了揉陆湫的头发,下面的乌裘绕着二人的腿打转,“待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与你同去。”
“她们会因此不喜欢我吗……?”陆湫有些忐忑,抓住沈随安的手。
“管其他人喜不喜欢的,”沈随安笑了,“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了旁人。谁不喜欢,也冒犯不到你。”
“噢……”这话要是叫他母亲听了去,可能会觉得是大不敬吧。陆湫悄悄心想。
“所以,还想睡会儿吗?”她再问了一遍,“夫郎?”
……还想。
陆湫其实还困着,刚刚是被吓清醒的。这下不怕了,困意便又一次上涌,身上那些疲惫跟酸疼原本还能忽略,现在又明显起来了。被沈随安一问,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脸有点红。
“想就去歇着吧,醒了再说。实在不行就明天去。”
“那我真去睡了……”陆湫试探地问着。
沈随安没答应,而是干脆把人推回床上,强行让他躺下,还顺手给裹好了被子。
“好好休息,”她低头将陆湫额前的碎发拨开,“我就在这里。”
“妻主,”陆湫便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摸过沈随安的手牵着,嘴角满足地勾起笑,望着她,又念了一遍,“妻主……”
“我以为睡觉要闭上眼?”沈随安挑眉。
陆湫这才不再说话,乖乖闭上眼。
第44章
沈随安本也没什么事可做,待陆湫睡熟了便抽出了手,在房间中逗狗。
乌裘是只性子活泼的小狗,爱玩爱叫,但陆湫此时在睡觉,每次小狗想叫出声都被沈随安提前制止了,弄得小狗哼哼唧唧了半天,十分委屈,以为自己被主人讨厌了。最后非得被沈随安抱在怀里摸摸毛,给狗都摸到睡着了才安静。
看着睡着后小爪子偶尔弹动一下的乌裘,沈随安觉发现,它跟床上熟睡的陆湫倒是有那么点像——睡熟了都爱乱动。
陆湫睡觉不太老实。偶尔小声哼哼就算了,声音也不大,打扰不到她。最主要是他睡觉爱黏人。就算把陆湫推到旁侧,睡着睡着要不了多久,小少年就又像是被吸引一般,贴近了沈随安,抱着她不撒手。
按照正常礼制规矩,睡觉时应该是妻主在里侧,夫郎在外侧,方便男子夜间服侍自家女人。可昨夜这样睡时,半夜沈随安觉得身体燥热,醒来睁眼一看,自己已经被陆湫整个人堵在了墙边,两个人挤在一起睡觉。那么大的床,她俩堆在墙角,只占了一半不到的位置。
大半夜的,沈随安也没想叫醒他,沉默地把陆湫往外挪。
她自己一个人睡久了,完全不知道和其他人同床共枕的感觉,本能地想躲,而陆湫也不知为何,偏偏想往她这边凑,弄得两个人在床上你追我赶。一个晚上,她醒了三次,挪了三次。到后面,沈随安也累了,干脆任由他抱着,热点就热点。
看来还得习惯一阵。沈随安叹了口气。
娶夫果然不是一件小事,生活中的种种方面都会因为家中多了一个人而改变。见床上人似乎动作比之前多,可能是快醒了,沈随安叫了人帮陆湫准备些吃的。
*
陆湫这一觉睡了约摸一个时辰。
他是含着笑睡的。知道沈随安在身边,陆湫其实没那么容易入睡,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战胜了精神上的那一点悸动。最后醒来也不是因为睡够了觉,而是肚子太饿,硬生生饿醒了。
睁开眼后,记忆上涌。
他想起了今日第一次醒来时,沈随安告诉他没事,叫他去睡觉。想起了昨日大婚,对方掀开他的盖头,对着他笑。想起昨天夜里那旖旎缠绵记忆,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沈随安的安抚。
并不疼。
或许是陆湫的忍耐力远超其他人,他昨夜的记忆没有一点与疼痛有关。可是即便如此,陆湫也表现得并不好。他配不上沈随安那般的温柔。漫漫长夜,陆湫只记得自己分外紧张,难以控制情绪。
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即便是沈随安,也无法唤醒少年迷乱的精神。
“……陆湫,你会受不住的……”她一下一下抚摸着陆湫的脊背,“别着急,乖……”
“不要……不要……!”
小少年拼命摇着头,仿佛这份安抚,就是妻主在对他拒绝。就是妻主不再喜欢他了一样,叫人心生恐惧。他不要这样,他想让妻主得到他,而他也一样,在贪图着——
“我要,全部……”他近乎是在祈求,哭腔压抑不住,“妻主的,都要……”
沈随安应该是劝了他好多次。但他……几乎把爹爹教的东西全部忘光了,一味地主动,不顾妻主也不顾自己,最终一句都没听进去。
然后就在妻主面前丢人了。
陆湫甚至能隐隐约约想起,在仆役过来帮忙洗身子时,沈随安那无奈的叹息。
“别一直抱着我不放,陆湫,听话,松手。”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陆湫红透了脸,自己缓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转过身,第一眼便看到了闭目坐在椅子上,抚摸着怀中小狗的,沈随安的身影。
“妻主大人……”陆湫小声开口,然后用被子欲盖弥彰似的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闻言,那人忽然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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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睡着,见陆湫看过来,嘴角勾起笑:“这下睡够了?”
“嗯、嗯……”陆湫呐呐应声,忍了又忍,最终掀开了被子,只穿着里衣便坐起了身,语气纠结极了,眼巴巴看着她,“妻主,你过来好不好……?”
“怎么?”沈随安问着,但还是站起身,把乌裘放到了旁边的小垫子上,这才走过来,坐到床边,看着陆湫,“有话要说?”
陆湫忙不迭点点头,跪着挪了几步,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的脖颈,脸颊在她后颈处蹭。一开始只是沉默,等沈随安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陆湫才终于轻声开口。
“妻主……”他小心翼翼地问,还吸了吸鼻子,“我……昨夜是不是,太放纵了……?”
“咳,”沈随安有些想笑,但她怕笑出来会叫陆湫更难过,强行压下笑音,“其实是有点……不过我不讨厌。”
“就是,我……在那个时候,就是想多要一些……”陆湫放弃了什么羞耻,心一横,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我喜欢跟妻主亲密……忍不住……但我又不会、不知道怎么叫妻主也舒服一些……对不起。”
“没事,有些事情刚开始不熟悉,没有默契,也是很正常的,”沈随安抓住陆湫的手,缓声道,“多来几次,多习惯一下,便知道怎么做了。”
“多来……!”陆湫本就是忍着羞耻的,听了这话,身体慢慢向下滑去,把整张脸都埋在沈随安背上,耳根都红透了,“唔……好。”
要、要多来吗?多来是几天一次啊,是不是今晚也要做……?其实他身子还有一点没恢复过来,但那些疲惫对于有过从军经历的陆湫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既然妻主这样说了,那……今晚一定也有!
“一会儿先吃饭,再收拾一下,”沈随安开口,“晚点带你去见我家里人,下午是家宴,到时候都得认识一下。”
“嗯……”陆湫闷闷地回答,自顾自胡思乱想,还没从刚才那句多来几次中走出来。
*
“真是不懂规矩!”李昭合上扇子,语气不善,“一个刚进门的新夫,连早起敬茶都忘了时间,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来!逸欢还偏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在给我们示威吗?!”
“莫气,好弟弟,莫气,”赵岚卿眉眼舒展,声音轻柔,说话慢慢的,“逸欢对喜欢的事物总是太过固执,你跟她夫郎置气,就是在和她作对了,别到时候为此伤了家人和气。”
“嘁,不过一个刚娶进门的男子,就值得她胳膊肘往外拐?”李昭轻啧一声,表情不屑。
“……这毕竟是她主动求娶的,”赵岚卿规劝道,“起码,这孩子不该是个坏家伙。待我仔细看看,稍微了解一下,咱们再商量也不迟,是不是?”
“以他那个性格,坏也坏不起来,”李昭早看透了陆湫,“他纯粹是蠢,根本没有能做好正夫的能力。”
“是,是。”赵岚卿应和着。
“看看康程家里的冯小郎君,把自家妻主的一切事务都能打得妥帖周到,康程一开始不也是不愿要这门婚事?现在为了冯暮,连个侍君也不纳了……”李昭絮絮叨叨。
“……你若实在放心不下,等过几月,给逸欢选个听话些的侍君也并非不可,”赵岚卿思量着,找了个折中建议,既留下了自家女儿喜欢的男子,也给了李侧君一个面子,“不过,这事儿先不着急,待我先了解一下那陆湫的性子再说。若是真的蠢笨至极,也该早些做好打算,看看哪家有合适的……”
“也不知这笨家伙是哪儿惹了逸欢的惦记,真是叫人可气……”李昭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水才提起,“不过说起侧君人选……岚卿,前几日我收到了一封信。”
“哦?”赵岚卿偏头看他,“怎么,哪家人给你提了人选?”
“不……是来自那位顾小公子的,”李昭慢条斯地说,“他来求我,说想和逸欢见面,说还想重新回到沈府,回到逸欢身边,哪怕是……以通房的身份。”
“哎呀……”赵岚卿听着好笑,虽然依旧温柔,但语气似乎稍冷了下来,与自家女儿不高兴时几乎一模一样,“这还真不像那个眼高于顶的顾云熙说出来的话语。”
“也不知顾家现在是什么景况……”李昭叹了口气,“虽然家族是个拖累,但我一直算比较看好云熙,就是觉得他性子傲了些。但现在,他应该再无之前那股骄傲劲儿了……”
“所以你是想……把顾云熙要回来?”赵岚卿的表情不太赞同,“逸欢不喜欢他,我也不怎么喜欢。况且都是被退回一次的男子了……”
“好哥哥,你可知,女人为何都为那种难以采折的高岭之花着迷?”李昭抬眼,笑道,“其实她们喜欢的不是清高,而是那花朵被摘下,直到属于她们的那个过程。”
“顾云熙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只要他没被旁人碰过,只要他在逸欢面前学乖些……便不会有人争得过他。”
“只是,我得亲自去看看,他到底是真学乖了,还是装出来的。”
*
吃罢对于陆湫来说的早饭,又被晚黛梳妆完毕的陆湫十分新鲜地走出了门。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热烈,暑气弥漫。先前来沈府,都是以客人的身份,但现在,他是沈二小姐明媒正娶的夫郎,也算是云水居的主人家之一了,所以逛起来相当坦然。
沈随安也陪着他,每走一个地方便帮他介绍,这边是书房,那边是会客室,还有储藏间,专门用来创作大型画卷的房间,院子里的田地,屋檐下的燕子窝……
云水居的一草一木,他都极为感兴趣。
陆湫今日穿了明黄色的衣衫,还戴了花朵形状的金耳饰,边走边在他耳朵那里晃着。他身上的衣衫都是新的,是挑选婚服那日顺道挑的料子,陆湫之前穿的衣服大多都有些老旧了,颜色也多暗沉,没有少年朝气。因为是类似军中女人的风格,所以看着并不活泼。
待之后选衣料做衣服,他大可以挑王城中男子们喜爱的亮色,也可以选跟妻主的衣服相称的色调。陆湫喜爱不影响活动的类型,所以除了偶尔会穿着的长衫之外,也定做了一些劲装,不过待会儿会去见家中长辈,还是选男子制式的装扮更为合适。
沈随安走在陆湫侧后方,时不时能看见小少年的笑脸,他现在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了,脚步很快,要不是有沈随安跟着,说不定陆湫都能跑起来。而跟着她们俩一起到处走的乌裘显然对陆湫敌意很重,不住地冲着他吠叫。
“对了,陆湫,”耽误了一个上午,沈随安可算想起自己早已决定好的事情,笑言道,“随我来这边。”
“什么?”听到这话,陆湫不再往前走,飞快转过身,很是好奇。
“给你个礼物,”沈随安说,“之前那次我说要把你送回家,是不是吓到你了?这是我准备的赔礼。”
“可是,妻主已经给我礼物了啊……”陆湫很困惑,“原来,结亲还不是礼物吗……?”
……她就知道,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哄。
不过既然准备了,那还是得叫陆湫去看看。
第45章
陆湫被沈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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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让他本能地变得更为警惕,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好似被放大,这让陆湫对温度、对声音,以及对身体接触方面的认知比往常更加清晰。他可以感受到沈随安就在他身后,离他很近,话语温和,一步一步告诉他该向哪里走。
于是他下了阶梯,踏上了土地,再远去,这里是和他刚刚逛的地方截然相反的位置,也不知道沈随安有没有绕路,一直到陆湫无法凭借记忆去分辨这里究竟是哪里时,对方才算停下了脚步。
“好,到了,”她说着,缓缓松开手,让陆湫充分适应了光线才彻底放开,“去看看。”
陆湫胡乱甩甩头,揉了揉眼睛。
他看向眼前的场景——这里是云水居的角落,距离他们的屋子那边确实有一段路程,他还没来看过。眼前是一大块棚子,棚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陆湫还未仔细看清,便听见了声音。这声音熟悉的很,可,他有那么一点不敢相信。
小少年颇有些无措和紧张地看向沈随安,对方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他自己凑过去看。于是陆湫下定决心走近,总算见到了自己的礼物。
那是一匹马。
准确来说,应该是小马驹。
它通体漆黑,看起来神采奕奕,漂亮极了。虽然按照体型来说,这匹小马应该还未成年,目测大概两岁上下,但它身上已然有了隐约的肌肉线条,显然是一匹极好的马。
不过此时它只能在窝棚里晃悠,虽然有食物也有水,但显然不如在草场中奔跑那样自由而帅气。马儿看着十分悠闲,尾巴一甩一甩,虽然注意到了两个来人,但并未会,而是一心吃着食槽里的草料。
“这只小马今年一岁半,是个女孩子,它母父都是好马,特地给你挑的最好的,”沈随安搭着陆湫的肩膀,问他,“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陆湫猛点头,双眼放光,再三确认,“真的要送给我吗?它以后就是我的了吗!妻主,是不是要我自己来养它!”
“当然是给你的。只是在府中养马肯定是不合适,”沈随安带着陆湫走近去看看,“通常马儿都会放在草场那边,得空的时候过去探望即可。现在它还小,不适合立刻训练,等三岁就能开始了,到时候是想自己教,还是要让人帮忙,都随你。”
“我自己来!”陆湫果断回答,没有急着去看小马,而是先回身,对沈随安来了个熊抱,在妻主怀里乱拱,嘿嘿笑着,“……谢谢妻主,我好开心。”
是真的,很开心。
陆湫踮着脚,紧紧抱住她。这是陆湫收到过的第二珍贵的礼物——第一珍贵的是被他藏起来的小鸟哨子,他到现在还没告诉过妻主,但陆湫想着,或许也该跟妻主说明了。
他好想跟沈随安讲,自己是怎样从初次见面便一直记挂她,心心念念到了现在的。
“……好了,抱一会儿就够了,”沈随安拍拍背,没让他抱太久就扯着陆湫的衣领,和他拉开了距离,“所以,你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要!那就叫……”陆湫低头思考了片刻,期待地看着沈随安,“就叫阿玄好了,可以吗!”
毕竟是黑色的,起名阿玄再合适不过。陆湫对自己的起名技术十分满意,不过他更想听妻主的意见。
“挺好的,”沈随安很轻易便承认了这个名字,还把陆湫带近几步,“现在,你可以试着和它熟悉熟悉,不过别太着急。今天下午它会先被送回去。这两天没时间,等过两日你回门结束后,就可以去草场看它了。”
“啊……!”说起草场,陆湫忽然想起来之前曾与自己共同经历过生死的那匹马,忐忑地问,“妻主,之前受伤的追云……它还好吗?”
“还好,伤势恢复得不错,也不会影响跑步,到时候你能见到它的,”沈随安回答,“别想太多了,去认识认识你的阿玄吧?不过注意别把衣裳弄脏,一会儿还有宴席。”
陆湫认真地应了声,小心地前往小马不远处,作出无威胁的模样,试着和已经属于自己的小家伙进行交流,动作有些滑稽。沈随安立于一旁,目光停在陆湫身上,眼带笑意。
*
沈随安和陆湫在晚宴开始之前便到了主厅。
沈家家宴一直都是在家主那边办,因为沈路母父早逝,姐妹又都离开了王城,许久不曾回过一趟家。所以其他人在她眼中皆是小辈。再加上沈路腿脚有疾,失去了继续征战沙场的机会,只有个闲职让她偶尔去校场逛几圈,久而久之,她虽然算不上苍老,但心境上已然步入了那些老婆子的状态。
老人家心态便没什么所求的了,只希望家人安逸,希望能够团圆,逢年过节能和几个孩子一起吃上一顿饭。所以她的这几个孩子,即便是成年了也没有搬出去,都是在府中住着,关系一直都很好,姐妹十分和睦。
作为家主,她对自家女儿娶回来的夫郎并无任何偏见,因为她足够了解沈随安,还算相信逸欢的眼光。之前跟顾云熙的婚事的确是她欠考虑,本以为自家女儿脾性好,跟顾家的小孩磨合个一年半载也该熟悉了,结果三年过去居然都未能做到。
身为人母,沈路自然希望自家女儿能娶到合适的夫郎,叫她早日抱上孙女,所以这次对陆湫,只要是跟逸欢能相处得来,她倒都能接受。
不过,之前她是把陆湫当做生人,所以唯一见的那一次面,只记得这少年脾气还挺倔。现在知道了少年是自家女儿的夫郎,再一看陆湫,她才察觉到更多。
眼前跟逸欢站在一起的少年,看着长相倒是周正,就是跟一般男子比起来太锋利了些,但也别有特点,是好看的。虽然肤色较深,乍一看让人觉得有点不像男子,但起码看那体格和身量,还有之前从军的经历,这孩子身子骨应该不会太差。或许是个适合生女儿的。
至于性格……
沈路眼看着陆湫和逸欢一起走到自己面前,虽然紧张,少年却依旧响亮而恭敬地喊了她一声“母亲”,乖乖请了安,再弯下腰奉上茶水。
每一个举动都很生硬,能看出来他对此并不习惯,但也能叫人挑不出错。
还可以,不像是李昭说得那般蠢笨。
况且毕竟是男人,太过精明不是好事,只要会做事,肯去学,便算合格了。沈路放下了心,态度也比一开始的冷淡好上了几分。
“好孩子,”沈路眉眼舒展了几分,接过茶水,似是体贴地问着,“今日可歇息够了?身子有无不适?”
“回、回母亲,儿婿一切都好……”眼前的少年一提起这事儿就涨红了脸,看起来极为不好意思,“只是今早因为贪睡,错过了敬茶时间,望母父宽恕……”
见陆湫急忙做出要跪下给母父磕头的模样,沈路也不拦,而是等自家女儿上步拦了之后,才慢悠悠地回应:
“没事,咱们家不兴那些个规矩,对内只要不闹矛盾,这方面可以稍微随意些,也不必日日请安行礼。”
眼前的少年像是舒了一口气。
“……不过,”沈路话锋一转,“若是出门在外,该有的模样还是得摆好,莫叫人看了笑话。”
“……儿婿谨记。”陆湫应了声,显然是听出来了沈路对他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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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湫是吧,”赵岚卿面上温和,招呼着他,“孩子,过来,叫爹爹仔细看看?”
那小少年怔了片刻,被逸欢捏了捏手,又轻推了下后背,才反应过来要走过去。
先前逸欢和她们说过,陆湫所在的陆家,对待他几乎不像是对待自家的孩子,动辄打骂不说,连婚事这方面也算不得上心。所以陆湫一开始或许会不适应同家中人打交道。
看来这份提醒还真是对了,这孩子的确对旁人的亲近极为陌生,岚卿只是稍稍凑近了些,他便动都不敢动了。也不知岚卿说的那几句话,他能听进去多少。
不算机灵,不过胜在听话,在这边倒是看不出来倔。
“这双手还真是……”赵岚卿拿过陆湫的手,仔细看着,眸中带上怜惜,连语气都放轻了些,“才多大的孩子……”
“父亲、那个……”陆湫应该没看出来赵岚卿是喜欢还是讨厌,有些慌张,“我手确实糙了些,还是别——”
“不是嫌弃你,”沈随安在一旁解释着,不由得笑了,“是心疼你呢。陆湫,安心。”
“唔……”陆湫睁大眼睛,这才明白过来。
“湫儿人挺实在,不错,是个有福分的,”赵岚卿也被逗乐了,笑了一会儿才从桌上拿来一方小匣子,递给陆湫,“这是爹爹给你准备的镯子,来,拿出来看看?”
除了李侧君别过了头,铁了心不想这个笨小子之外,赵岚卿在望着他,其他人似乎也在等着见他反应。于是陆湫小心地打开了匣子,拿出里面的玉镯。
玉镯是清浅的白绿色,还有一个金制的小扣环,坠着一朵小巧的牡丹花,看着贵气却并不显压抑,是年轻男子适合的款式,十分漂亮。赵岚卿拿来镯子,亲自上手帮陆湫戴在了腕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很合适。”岚卿拿着陆湫的手,抬起来给沈路看。
“好看。”沈路自然是顺着自家夫郎,开口赞叹。
“谢过父亲……!”陆湫受宠若惊一般,肉眼可见的高兴。
“以后啊,记得同我们家逸欢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赵岚卿轻声说,“至于那些管家规矩,之后会有人来教你,你要认真学。”
“嗯!到时候儿婿一定好好学!”陆湫目光坚定地保证。
沈路在一旁看着想笑。这下他算懂了,这陆湫是个单纯的,三两句话就能叫他亲近起来,的确与先前的顾公子截然不同。
顾云熙虽然守礼,但叫人看不出他是假客套还是真感谢。这个陆湫则完全相反,礼数方面虽然时记时忘,好歹确确实实是把别人对他的好记在心里了。
那边的仆役示意菜肴准备完毕。沈路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布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