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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大姐,”董杨面上带笑,凑到自家姐姐董松身边,好似贴心般地发问,“你那个逃跑的准夫郎,怎么到现在还没抓回来?”

“嘁,干嘛提那小子?晦气。”董松不讲形象地啐了一口,带着刀疤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嫌恶,“要不是看在他那张脸还可以,老娘才不想要个连嫁妆都少得可怜的陆家子……”

皇家骑射会这种场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董家还能勉强够格,陆家就别想摸到进入这里的门槛了。所以,董松在自家营帐说起陆家坏话时也没压低声音,引得周边的几家人都能听到。

“到头来,他自己还不识相,一口一个沈二小姐,天天做能嫁进沈家的弥天大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门第。”

“按来说,这陆家子一次次去贴那位沈二小姐,怎么沈家这么久还没点动作?”董杨侧头询问,“照庆国公府的实力,没由放任那陆家小子肆意冒犯吧。”

“你没听说吗?”董松一挑眉,“上次沈家三小姐的接风宴,有个男子给那陆湫泼了一身茶水,好像让他当众出了丑,第二天就被沈二小姐摁着脑袋拎去陆家登门道歉了。我记得那男子,还是柳家的吧……”

“这么看来,陆湫在沈家也算有几分薄面?沈三小姐还特地邀请了他去自己的接风宴呢。”

“哪是薄面啊!”董松夸张地复述,看样子是一点不同意。

她摆摆手,左右瞥了瞥,压低声音凑到董杨耳边,“听传言,陆家子从军那几年,跟沈三小姐做过战友,日日往沈明琦营帐里跑。”

“战友?”

“呵,假装遮掩一下说成战友而已,这样好听一点儿,但谁不知道,陆家子在那沈三小姐眼中,不就是个男宠吗?早就是被用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二手货了。”

“可,那陆湫明明是对沈二小姐当众求亲——”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董松故作深沉,一副将所有事都了然于心的高深模样,“照我看来,该是那沈家三小姐又想养着陆家子,又不愿意给人家名分,仗着自家二姐是个没脾气的软包子,干脆把这个名头安在了沈二小姐身上,让陆湫借沈二小姐的名头进入沈府。”

“嫁?!”董杨一脸不可思议,“他还真能被娶进门?”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董松白了她一眼,“人家庆国公府家大业大,怎么能被区区一个男宠污了门楣?到头来顶多也就是被捡回去当通房罢了。明面伺候二小姐,背地跟三小姐暗通曲款,那些个小姐们,玩得可真花。”

“或许这陆湫想着,总有一个会把他娶回去吧,啧啧,”董松假装叹惋,“只可惜,没人会要他的。等人有了正夫,玩腻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扔出去。”

说罢,董松面上又涌上一股恨:

“这陆家子也是蠢,与其去那庆国公府磋磨年华,落得个凄凉结局,还不如来给我做个侧室,让我也玩一玩这种烈性子。明面上比给人当通房好听点儿不说,等他怀了女儿,我又不会让人害了他。”

“而且……毕竟是人家庆国公府小姐看上的男子,肯定也会有点过人之处的,哈哈。”

“起码在我这里,好歹能让他生个一女半儿。要是跟了沈家人,人家明媒正娶的夫郎进了门,他一个被玩透了的通房怎么去争?”

“老娘都没嫌弃他失了贞洁,不计前嫌想要他,结果人家眼高于顶,整天白日做梦,一心觉得自己能嫁入沈家,还压根看不上咱们呢!”

“都定好了相看的日子,结果一直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抓住。那陆守一也是个废的,养出来的儿子不聪明就算了,家里暗卫的水平也差,派出去了六七个人都无功而返,不愧是一窝的老鼠。”

“这陆家子着实不识相,”董杨听罢,顺着董松的话,跟着一起附和着,“也不拎清自己几斤几两。”

“算了,老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跑了便跑了罢,本来也不稀得要,”董松随意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反正最近,又不是没有新乐子让我玩。”

“新乐子……什么?”这个董杨还真没听说,立刻好奇地问出来。

“二妹,”董松神秘兮兮地笑着,“你可还记得那南风楼的素郎?”

“哦?”董杨睁大眼,“你是说,去年被人悄悄赎了身的陈素?大姐,你之前可是为他花了不少银子吧。”

“那是,毕竟素郎身段是一顶一的好,模样也周正漂亮,还有那脾气……真是硬气得惹人怜爱,稍微用力些疼他,就咬着嘴唇忍着眼泪,特别好看……被人赎走之后,姐姐可惜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董松舔了舔嘴唇,扬扬下巴,像是在揭露一件天大的惊喜一样,一字一句,慢慢地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我找到他了。”

“嘻嘻……真没想到,一个曾经做过那种行当的男子,还敢出现在王城……”

*

“抽完签了吗?”从陛下那边返回来的沈随安朝沈明琦招了招手,迈步走来。

“你是红签,”沈明琦把自己帮她抽的签递过去,“跟越王殿下一队,陆湫也是。”

“好。”沈随安接过签。

既然小妹没提太女殿下,那太女殿下该是在她对面的队伍了。

越王,是大皇女宋勉的封号。

在太女之位落到宋荆头上不久,宋勉就被封了王,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封地。这既是安抚,也是敲打。宋勉这几年不常回王城,总是在外奔波,沈随安也与这位大皇女殿下不太相熟。不过刚刚在陛下身边时,沈随安倒是注意到了宋勉。

那女子一身黑红装束,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多余的饰品,英姿飒爽。她头发梳得很高,但并未盘发,那张面容如刀锋一般凌厉,看着让人本能地觉得危险,不过她眉眼间时常带着的笑意又冲淡了些许身上的锋利。

沈随安记得,早些年的宋勉与现在极为不同。那时候的她喜欢浅色衣服,喜欢让自己看着出挑,总是把自己当成天命之人,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不沉稳,不踏实。

现在,对方的气质倒是比先前沉下去了许多,身上的浮躁少了,更多的则是安静与谦和,还有一点或许是跟随了母亲的不怒自威,丝毫看不出以前跋扈的影子。即使是在太女宋荆面前,宋勉也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表面上看着,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陛下对于女儿这段时间的功绩与长进似乎很满意,听说,宋勉应该会在王城逗留一段时日才会离开。

马球赛胜利的队伍、还有陛下喜欢的参赛者,都会获得丰厚的赏赐。虽说沈随安并不在乎赏赐的物件,但她近日府上的确有些缺银子,如果之后要忙着做点事,也总得口袋里装些东西才有底。能赢,那自然是好的。不过输了倒也无所谓,顺其自然便好。

虽说这场马球赛的参赛者个个出身不凡,又是太女又是越王的,但在这场骑射会,几乎没人会因为对方的身份放水。

打从建国到现在,征战必不可少,国家一直重视武力,即使是像沈随安这样的书画家,也得会些骑马射箭。要是哪家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是要被人笑话的。这种对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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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马球赛一共有两场,一场算是娱乐赛,给沈随安这种并非武将出身的人参加。而另一场放在了后面,是给沈明琦、孟青桓这样的武娘参加。

所以按道来说,陆湫算是舞弊了。毕竟他本人其实的个武将,不该在这个队伍。不过都已经安上了沈时夕的名头,再加上这小子是真心想跟自己一起比,沈随安便没多说,只是让他收着点,别太张扬,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

“那肯定!”陆湫答应得干脆,因为刚热完身,脸上还带着薄汗,“逸欢姐姐放心吧!”

答应得太快,反而不让人安心。

沈随安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到时候有人质疑,就说沈时夕出门在外经常锻炼吧……在她看来,非武将的参赛之人中,私下锻炼的人也不少,并非只有武官才擅长打马球。

“沈二小姐,别来无恙。”

有人骑马走来,沈随安抬眼,越王宋勉已经行至沈家营帐前,面上带笑,语气平和。

“方才忙着跟母皇和妹妹交谈,都忘记了同沈二小姐叙旧,恰巧沈二小姐与孤被分在了同一队,”她面色平和,做出邀请,“得空的话,不妨带着你家姑娘,随本王去商量一下比赛事宜?”

“那就劳烦越王殿下了,”沈随安也跟着她一起客套,回头喊了一声,“小妹,上马。”

身后的陆湫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他谨记伪装,扮作沈时夕,不发一言,只是听话地上了马,跟在沈随安身后走。

*

陆湫听不懂沈随安在跟那个越王说的是什么。

不过他知道,这个就是官场上必须学会的那种虚与委蛇,母亲经常这么跟别家人说话,上次押着他去接受柳家的赔礼道歉时也差不多。看来,逸欢姐姐跟越王的关系应该算不得好,毕竟要是换了旁人,逸欢姐姐才不会被问起什么就绕圈子,都不直接回答呢。

虽然听不懂,但陆湫还是喜欢看着沈随安,喜欢听她说话。

在对越王殿下说话时,沈随安的表情会没有之前那样和气,反倒多了一点规矩的礼数跟巧妙的疏离,偶尔有笑意,也十分克制,只是微扬嘴角,稍稍偏头,配上她那张看着就觉得温柔讨喜的面庞,欺骗性很强。

不过陆湫能看出来,沈随安的笑意未达眼底。

在和他说话时,沈随安的笑才不是这样。

想到这里,陆湫有那么一点翘尾巴。即便没能当成逸欢姐姐的夫郎,但他真真正正地博得了对方的笑。对方眼中有过他,心中也记下了他的名字,这对陆湫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我家小妹前几日染了风寒,现在不便开口,由我来代言,”沈随安跟其他同队的人解释着,她管陆湫这个沈时夕的身份也叫小妹,听着很亲昵,“小妹擅长掩护跟接应,我的话对守门比较有信心,当然,进攻我们也都可以一试。”

虽然到了比赛场上要动真格,但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个游戏,大家各自说了一下经验跟擅长的位置后,没有人争抢,也没有人推诿,气氛倒还算一派祥和,很顺利地分好了职责。

因为越王殿下坦言自己不擅进攻,所以她选择担任守门位。这下,沈随安顺延到了进攻位,而陆湫则是前场辅助与增援,负责打干扰,另外三个队友——苏家女、赵家女与右丞相家的钱家女也各有职责,因为大家都过分谦虚,总让人觉得攻击力不强,所以被安排进攻的有三人之多,再加一个后卫一个辅助,以及一个守门,构成了沈随安所在的马球六人队。

“沈小妹,待会儿我遇到麻烦,可要记得来帮忙啊!”那钱家女看着倒是热情,笑盈盈地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连陆湫也不例外,不过她并没有叫沈时夕,而是选择了沈随安一直喊的一句小妹来作为调侃。

出于伪装考虑,陆湫仅仅只是点头,并没有出声回应。

比赛快开始了。

十二名选手骑着马来到规定的位置。陆湫并不紧张,毕竟陆湫在军中已经进行过无数次马球赛了,他自己觉得在这样的水平下,他的技术应该足以应对。况且,逸欢姐姐就在他身边。

“怎么,要比赛了还看我?”身边人离他很近,轻笑他一直不挪视线。

就是这样的笑——比在越王殿下眼前的好看多了。虽然逸欢姐姐一直很好看,但他还是爱看真正笑起来的逸欢姐姐。陆湫将面罩往上扯了扯,挡住了泛红的脸颊,但耳朵尖那抹红还是很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不再凝望着逸欢姐姐。听到告诉诸位选手准备的信号声后,陆湫抬眼,扫视着位于他对面的六名选手。

可是,当他的视线在走到其中一人身上时,骤然停下。

陆湫的确没见过董松,但他听过董松的一些传闻。

那些人说,董松之前的夫郎因为在外偷人,被她亲手弄死了。那些人说,董松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不听话的男人变得听话。那些人说,董松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在陆湫对面,从左到右数的第三个女人,脸上就有这样的一道疤。

第32章

难缠。

董松提棍策马,目光不善。

沈家两个小姐太过金贵,她不想得罪也不敢冒犯,耍了阴招吃亏的是自己。至于右丞相家的女儿跟越王殿下就更是碰不得,幸亏最为难搞的越王殿下负责的是守门,否则她还真会束手束脚。

到头来,能稍微用其他方式给人使点绊子的,也只有那苏家女苏容,跟赵家女赵元晖了。

苏容便是负责进攻的其中一人,此刻她正将球击飞,冲向董松这边的场地,直奔球框而去。而董松这边的队伍也没有坐以待毙,三人的连续阻拦让她不得不将球传给一旁接应的沈时夕。

这个沈时夕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她看着年纪也不大,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行动狠厉而精准,速度还快得吓人,在赛场中犹如鬼魅一般肆意穿行,虽然攻击性没有董松想象中强势,好像总给人一种收敛的意思,但在她的干扰下,不管是想对那苏容做些什么,都会被恰到好处地拦下来。

一次,两次,很多次。就算再怎么迟钝,董松也发觉到,自己应该是被那沈时夕紧紧盯上了。

“该死的……”

她低喝一声,遏制住躁意。这人跟她无冤无仇,那苏容也与沈家没什么交情,怎么就非要千方百计来阻碍她?甚至都不去管球了!

无奈,董松给自家妹妹董杨打了个信号,让董杨负责去拦截苏容,而自己则是一心与沈时夕周旋,尽量牵制住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果然,在她不再紧盯苏容一个人之后,这沈时夕也并未放过她,依旧隔着一段距离,跟董松互相牵制——这是好听的说法,事实上,董松完全是被沈时夕当成狗来遛了,根本挣脱不出去。

即使是沈家小姐,这样来防她是不是也太恶心人了?!虽然不敢真用什么手段,但在马球赛场上,起冲突可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董松心一横,气血上涌,便不再避讳,索性按照自己莽撞的风格,尝试强行与那沈时夕对抗。

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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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容已经将球传给了后侧方、周围没有人防守的沈随安。沈时夕一直有用余光注意局势,见沈随安拿到球,瞬间换了目标,一边看管着董松,不让她靠近沈随安,一边试图去拦住想往沈随安那边赶去的另外两人。

好机会。董松眼睛亮了。

同时注意三人是非常困难的,即使技术再怎么精湛,也无法顾及到全部的细节。这沈时夕显然是太过自信了,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于是,董松趁着队友赶来,沈时夕的位置不便撤退,选择在此时强行突进过去——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沈时夕手中的长棍。只要暂时卸掉那个长棍,对方就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进攻与辅助能力,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可即使位置不佳,沈时夕的动作也十分灵活,她似乎轻易看穿了董松的意图,在最后一瞬间强行扭转了马的方向,将长棍负于身后。董松本就气恼,见对方还试图躲避,索性也不收力,装作来不及控制的模样,驾马直冲上去,企图强行把沈时夕撞下马。董松的马匹高声嘶鸣,在最后一刻想要避开,但无法减下来的速度还是让她们有了切切实实的冲撞。

剧烈的冲击让二人都不好受。沈时夕的马身高力壮,经验也丰富,很快稳下身子。那马上的少女英眉紧蹙,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与愤怒,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甩下马,狼狈至极的董松。

“你——”沈时夕压抑着声音,不过只持续了片刻,她便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强行收了声。

奇怪。

原本,董松是想挑衅她的。可眼前这位沈家小姐的眼神,完全不是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世家女子该有的。她明明听闻,这人久未归家,最近才从南方回的王城啊……?

而且,她的声音……

*

“小妹,”因为出现了碰撞,比赛暂时停止,沈随安骑马快步赶来,完全不管地上躺着的董松,而是先把陆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道,“怎么样,有受伤吗?”

眼前的陆湫摇了摇头。他发觉到自己一时的失态,与其跟那董松置气,还是先把眼下的马球赛打赢才是更重要的。只是,在面对沈随安的时候,陆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隐瞒。

他好像也别无选择。毕竟陆湫实在不擅长对沈随安撒谎。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单独只盯着董松一个。但那董松实在胆大,用的招数又格外下三滥,三番五次试图违规,还想借机让他的队友受伤,实在叫人讨厌得不行。

就这样一个品行不端,在皇家骑射会都妄图为非作歹的女人,陆家居然还想让他去给人当侧室!他觉得自己已经对陆守一失望透顶了,或许,她真的已经不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想要一个干净的陆家子的名头罢了。即使他死在了董家,陆守一大概也只会说是他命不好。

还真是令人发笑的亲情。

陆湫自嘲一般勾起嘴角,他身上的那些负面情绪,在撞上沈随安略带担忧的目光后,又一瞬间收了起来,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他现在不能说话,旁边围来的人不少,如果随便开口,被耳力好的人听到,是容易暴露的。但沈随安离他很近,两匹马儿并排站在一起,只需要稍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去碰碰她吧。

于是陆湫有些冒犯地、试探性地,轻轻拉过她的手。他紧张地抬眼看她,小心地用自己的手指肚,在她带着暖意的手心中写字。而沈随安也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他拿着。

——结、束、后、说。

“……好,”沈随安答应了,末了,笑了一声,调侃道,“小哑巴一样。”

陆湫被她的尾音勾得心痒,欲盖弥彰般放开了她的手,重新紧了紧自己的领巾,还把面罩往上拉了一下,像是想强行让自己躲起来一样。但他依然忍不住偷笑,喜欢得紧。

今天,他不会舍弃任何跟沈随安相处的机会。而陆家,只要他不想,就永远没办法把他强绑回去。

反正这场骑射会过后,他就跟陆守一,跟董松,都再无半分瓜葛了。

*

二人牵着马,回了营帐。沈明琦刚才应该是在闭目养神,偶尔才关注比赛,所以没看到结果,见她们回来才迎上去问:

“赢了?”

“嗯,”沈随安应声,安置好马匹,等陆湫也栓好了马,才看向少年,“讲讲,怎么回事?”

“……好,”陆湫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一圈,见沈家营帐这边确实没有无关的旁人,才走到沈随安身边,声音发紧地开口,“那个董松……原本,是我母亲给安排的、要去相看的女人。”

眼前人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这让陆湫感到了一点不适,但他选择强逼着自己继续说出口。

“……虽然是相看,但只要我过去了,就一定没办法出来。我也是为此,才从家中出逃的。”

“陆守一要把你嫁给她?”沈随安挑眉,语气中带上了零星的戾气。

“也不算嫁,应该只是送给她,”陆湫干巴巴地说明,“不过我之前没见过她,就只是听说而已……我不喜欢她,她在赛场上总是想攻击别人。”

“这董松为人不是太好,一直都没什么好名声,”一旁的沈明琦跟了一句,“她之前就娶了个夫郎,姓宁,本来很多人还说这董家女怎么娶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结果不出两年,那宁氏就被她活活打死了。宁家本就势弱,董家给的彩礼钱就相当于卖儿子的钱,所以后来也没追究。”

“看来你母亲还真是给你挑了个好妻主,”沈随安话语中的讥讽都不加掩饰了,“是指望你会点拳脚功夫,能不被打死吗?”

“……”陆湫说不出话。虽然不是在骂他,但他却清楚,逸欢姐姐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

“不在家中久留是对的,”沈明琦说,“有些时候,家中也并不代表安全。”

真是晦气。

沈随安揉了揉眉心,去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过一会儿是武将的比赛,沈明琦在打了个招呼后也先行离开。

陆湫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没有坐到她旁边隔了一张小矮桌的椅子上,而是蹲在了她身前,眼巴巴地仰头看着她,小声开口:

“逸欢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是因为我太冲动了吗?”

沈随安低眸看他,即使只露出了上半张脸,陆湫那点子不安也完全写在了脸上。

笨。

哪能是因为他啊。

心中的那点不舒服,被陆湫这么一问,反倒没剩多少了。毕竟也不是他的错,沈随安不会随便迁怒。于是她叹一口气,戳了戳少年的额头,戳得陆湫又不敢躲,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盯着她。

“陆湫。”沈随安见他不反抗,勾起嘴角,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轻佻地随手挑起他的下巴,把少年的那张脸捏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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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湫一心看向她,乖顺地没有乱动。

“如果,”她的目光直直看向陆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发问,不想错过对方哪怕一丝情绪,“我为了达成一些目的,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你会恨我吗?”

她从少年干净明亮的眼眸中,读出来了纯粹的向往。没有失望,没有过多的询问,甚至是没有一点怀疑。

他说:“不会。”

“我没有恨逸欢姐姐的能力,”陆湫被她捏着脸,说话有点费力,“我做不到去恨你。”

“那好,”沈随安松开手,满意地拍拍陆湫的脑袋,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过去坐着歇息吧,可以小睡一会儿,等下午还有狩猎。”

“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趟草场。”

第33章

瞄准,屏息,松手。

那只蹲在草间歇息的兔子还未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就在下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陆湫将兔子捡起,扔到篓中,觉得有些无聊。

他的背篓已经装了几只猎物,重量目前还不算太明显,不过他已经不打算集中精力捕猎了。逸欢姐姐明明在这里,自己却没办法立刻到她的身边,这个事实让陆湫不由得开始焦躁。

为了防止一些世家人在前期就开始抱团,狩猎时大部分人都会主动同自己家族的人分开,为了避嫌。所以陆湫此时并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沈随安说,等到时间过半可以往北方走去找她,现在约摸还有一阵。

他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在林中走着,心思并不在捕猎上。

逸欢姐姐应该之后才会去北边,现在着急过去也没什么用,陆湫索性边逛边往北边挪,还拿出了自己的小鸟哨子,随意吹上几声,给自己的闲逛多加一些背景音。

远处有人声。林场范围很大,但毕竟参加的人数也多,想完全不遇见其他选手不太可能。陆湫不想跟别人单独撞上,听见了人声大部分都会主动回避绕开,不过在绕开之前他还是会进行确认,以防自己错过了沈随安。

只是今天的运气偏偏是有那么点不赶巧。

他听见了董松的声音。

而且,董松似乎是想叫骂或者求救,但每次刚发出一个音节,她的话语便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痛呼。这让陆湫被激起了好奇心,他下了马,将追云拴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爬上了树,轻手轻脚地从上方逐渐靠近声源处。

“……再叫一声,我就没有耐心了,”少年手中的刀刃寒光凛冽,“最后一次问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有、有……!”那董松像是总算认清了自己的现状,但因为刚刚可能挨了打受了伤,连说话都打着抖,“我,我告诉我了我妹妹董杨——”

“还有吗?”边说着,少年边踹了她一脚。

“没了、真的没了……”董松大概是切实认识到自己受到了威胁,吞咽一口唾沫,着急地说明,“我可以帮你把她引来——只要你放我……呜——!”

“……那边那个,我还不至于注意不到你,”少年没管被一刀吓到几乎快昏过去的董松,而是抬眼向上看去,“下来,或者,我亲自上去找你?”

陆湫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明察秋毫到这种程度,但对方能在王城混迹几年都未被官兵抓捕成功,也一定有足够的身手。

他跃下树,立在毫不相干的第三者的位置,完全没有去管那个董松的心思。而他眼前的少年,赫然是上次在街上与他交手过的盗贼。

之前那次见面太过匆忙,他只注意到了对方不像女子,这下对方静立在那里,陆湫才发觉,少年身材娇小,再加上他清脆的声音,可能不过十四五岁,比他还小上一些。

但他并不会小觑对方——从少年仅凭一人便能轻而易举制服武家出身的董松就足以看出,这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你莫不是想多管闲事?”少年挑眉问,他们一样蒙着脸,不过陆湫察觉到,对方一定也认出了他,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上次就坏我好事,这次也要出来逞英雄?还扮作了女人的样子,啧啧。”

“没这个想法,”陆湫冷硬地回答,主动后撤了几步,“只是路过,你自己忙去。”

“沈时夕、不对,陆湫!我知道的——”那董松忽然像是疯魔了一般挣扎着要爬过来,就连被盗贼少年再次踢翻在地也挣扎着喊出声,“救我、救我——你该救我的、你是陆湫是不是,我是董松,你母亲说要把你嫁给我,那我就是你的妻主,你该救……啊——!”

“吵死了,”少年皱着眉,直接踩上了董松的脑袋,让那女人的脸结结实实被摁在了土中,而另一旁,被他切下来的那根手指孤零零地躺在一边,“小点声,烦死人。”

董松呜咽几声,再不敢出声。

“没见过这样着急去见阎王的,啧,”少年轻叹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明明想叫你多活一会儿,结果你偏要一次一次惹我不高兴,要是我没能忍住,你就会没命哦。”

“不过,这种家伙,”那人目光中带着明晃晃的嫌弃,“是你妻主?”

“才不是,”陆湫第一时间否认,“我都没见过她,也从未跟她成亲。”

“也是,想来你这人再怎么讨人嫌,应该也不至于找她来当妻主,”那少年似乎笑了一声,“上次你抢我东西我就不追究了,离开这里,你冒充别人的事情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她呢?”陆湫示意少年脚下可能只剩半口气的董松。

“会死的。”少年不太在意地回答。

“你想杀她?”

“不然呢?”少年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

一支羽箭从眼前穿过。

这幅画面,让陆湫忽然想到了那只被自己夺取性命的兔子。

少年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也只能将将避开要害,那支箭刺穿了他的肩膀,伤口处顿时鲜血如注,少年脸色大变,来不及管董松,立刻便想逃走,但接下来射过来的羽箭不止一只——

接连不断的箭矢向着少年的位置奔来,发射羽箭的那些人好像完全不顾及董松与陆湫一样,一心只想杀死——或许并不是真正杀死,而是限制那个少年。

陆湫也需要躲,不过他刚刚原本就离少年有一段距离,只需要撤开便可以保全自身,还好那群人大概没有真的想杀他灭口。

他看到了射箭之人。

越王宋勉,以及她身边的三个仆役装扮的女人——陆湫猜测,那些人应该是暗卫,而非一般仆役。那人在躲避的间隙应该是也注意到了宋勉,但仅仅只是一眼,原本还算可以强撑着逃窜的盗贼少年忽然愣了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几位可怕的东西一样,无法控制地慢了半拍——

几只羽箭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身体,但无一例外避开了要害部位,他短时间应该死不了,只是之后活下来的可能也不高。

“沈……时夕,是吧?”宋勉策马走近了陆湫,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沟通,语气颇为客气,“抱歉,让你受了惊吓,这人是本王府上叛逃了几日的暗卫,没想到竟然在此攻击董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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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谎了。陆湫屏住呼吸。

“说起来,我方才注意到沈小姐跟此人有所交谈……”宋勉状若无意般提起,“可否告知本王,他说了什么……?”

宋勉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了危险的气息——陆湫目光一紧,本能地向一旁躲去。

“……真是可惜。”宋勉勾起嘴角。

*

“味道怎么样?”沈随安问身边的妹妹。

“好酸。”沈明琦把手里的果核一扔,苦着脸回答。

“也是,”沈随安笑,“这果子就这样,看起来熟了,但这个季节还酸着,应该还得一阵才能好吃。”

“你不早说。”沈明琦郁闷地撇撇嘴。

“说不定甜呢?”沈随安表情无辜,看不出在骗人。

两人是在中途遇到的,因为这里抓了猎物也不方便带回去吃,所以沈明琦打到的东西算不上多,沈随安也只是随便打了点玩儿而已,还闲的没事捡了不少果子跟野菜,哄着自家妹妹尝。

两人身边都跟着仆役,帮忙拿东西跟背猎物,只有陆湫不习惯被人一直跟着,所以是单独行动。不过正常来说,这个时间,陆湫应该已经动身往北边走了才对。沈随安想去找陆湫,沈明琦不知道该往哪走,索性跟着姐姐。

“反正不把猎物凑一起就没事,”沈随安觉得无所谓,马球赛她跟沈明琦的队伍都已经赢了,这个狩猎,她并不想认真打,“这个又没必要争第一。”

“二姐,你定好了吗?”沈明琦问,“要娶他这回事。”

“……差不多吧。”沈随安视线飘忽。

“家里那边呢?”

“回去再说。”

“先斩后奏?”

“不然还让我去跟你爹爹吵一架吗?”沈随安叹了口气,“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不过,我也不需要他同意。”

沈随安摸了摸自己身下的马儿,视线望向远处,注视着林间漏下的几缕光线。

“其实在马球赛的时候,我大概就定下来了……也不是,或许还更早。”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湫是想赢下来,但他并不是为了让我们这一边赢,而是让我赢。你知道这种区别吗?”

“其他人对于他来说都没关系,只是普通队友,可以合作而已。但他会给我创造机会,会把最好的位置、最轻松的条件送到我这里。即使我可能并不需要,或者偶尔没有如他所愿——好吧,其实我是故意的。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但他不会失望,不会对我有怨,仍然执拗,一直都坚持着最初的策略。”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我对他的试探了。”

“如果能撑过去,”沈随安笑了,“那我就试试。”

话语间的笑意与残忍并存。沈明琦偶尔想不通,对待顾云熙时,二姐总是百般纵容的,总是把那个人往好处想。可对待陆湫,二姐却尤为严格,只要错了一步,她便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大概二姐是真心想过不娶的,可陆湫又给了她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她再不想选错了,所以,只给陆湫留下一点点机会,能抓住,就接受,抓不住,便放弃。

沈明琦一直觉得,像二姐这样好的人,应该是会喜欢陆湫的。她本就应该被自己的夫郎用倾慕的、热烈的目光注视,本就应该永远随心所欲,永远被人包容迁就。

“逸欢姐,闻序妹妹,”不远处传来了宋荆的声音,毕竟是太女殿下,对方身后跟着不少护卫与仆役,不过在沈家姐妹面前,她并不似平日一般成熟稳重,而是十分亲切随意,“好巧,方便一起走走吗?”

“当然。”沈随安不介意宋荆的加入,不过这种时候,有些话题还是不适合继续说的。

与宋荆同行的好处是,有额外的糕点吃。沈明琦手拿着宋荆身边人给的桂花糕,慢慢嚼着。沈随安跟宋荆认识挺久了,早在宋荆还不是太女的时候,皇女中便属她跟沈随安最为相熟,原因是其他人都不会自己做饭,但她们会,所以能聊到一起去。

但宋荆会自己做饭这事说来也尴尬,她小时候被人下过毒,还不止一次,有那么两次差点就丧了命,再加上那时她父亲地位不高,总是被人苛待,除了贴身的两个男侍之外,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她也使唤不动,索性自己学着做饭,还能稍微安一点心。即便后来她在母皇眼中的地位逐渐上升,父亲的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太多,但她偶尔也还是会自己入厨房,要么自己吃,要么主动做点糕点去送给母皇和父亲。

沈随安跟宋荆在一起,除了交流课业,就是乱侃菜谱,宋荆总是遗憾,自己没办法在东宫开辟菜地,只能悄悄买一座小院子种菜,还总是被人以为是养了外男,时不时要被弹劾一通,弄得她到现在都没定下太女夫。

“等等——”正走着,原本因为被钓足了胃口馋得难受,不想听她们说菜谱,所以走在最前方的沈明琦出了声,她目光像是野兽一般机警,“那边,动静不太对——不像是打猎,像在追赶人。”

宋荆皱起眉,给手边人使了眼色,让她们做好准备:“……这种场合都敢动手,还真是不把母皇和孤放在眼中。走,随我过去看看。”

*

……简直疯了。

陆湫驾马飞奔。他身上没有近战武器,被贴了身便很难反抗,还好他及时注意到了躲在暗处的另一人,否则刚才那个照面的时候,他就会被宋勉给杀死。

宋勉跟他的交谈完全就是幌子,只是让他放松警惕而已。早在跟那盗贼产生交流的一刻,他就已经成了宋勉想杀的目标。陆湫不懂什么权谋,也不知道宋勉跟盗贼有什么纠葛,但他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绝对不能放弃的事情没有做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擂鼓,在体内回荡。一道道箭矢追逐而来,靠判断,靠直觉,靠对杀意的感知——他躲过了大部分伤害,尽力不让自己跟马儿受伤,即便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擦伤。

此刻的他来不及思考,陆湫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跑,跑到有人的地方,让宋勉分散目标。还好有以前的经验,他知道该如何用最快的速度,一边躲避身后的攻击,一边快速撤退——但身后那几个人并不是杂兵水平,她们的速度太快了,可怕到只要她们停下攻击,几息时便能追到陆湫身后。

陆湫唯一的优势,便是身下的追云。

但那些人也是算准了陆湫再无其他倚仗,手中的长刀直冲马匹——

这一下,避不开。

追云发出了惨烈的嘶鸣,无法控制地甩动身体。此刻不能再抓紧缰绳了——陆湫重重地被甩到树上,可没时间犹豫,他迅速调整身形,想要利用树干从上面逃跑,但长刀随之而至。

就在他头顶不到两寸的地方,印下深深的痕迹。

这刀,下一刻将会砍向他的脖颈。

会死——

“铛——”

悠长的金属器互相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陆湫完全无法呼吸,脸色惨白,面前刀刃的寒光映出了他的面容。

是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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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骑踏苍,手握一柄锋利的戟,挡在了陆湫面前。陆湫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仰着头,望着女人的背影。

“不知阁下为何要对我沈家人下如此狠手?”沈随安朗声道。

她声音冷淡,目光阴沉,沈明琦已经在下一刻将那攻击的人拿下,而其他的追兵也被宋荆的身边人与沈家暗卫摁倒在地。

“我倒是好奇,是谁这样大胆。”

“如若不答,”沈随安手中的戟转了一圈,架在了为首之人的脖子上,“太女为证,人头落地。”

第34章

第34章

沈随安在骑射之外的方面,功夫确实没那么到位。

虎口被震得生疼,手臂都有些发麻,看来近几年自己确实有些懈怠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仍然没有挪动半步。阵阵后怕从心底上涌,但这些情绪不能被表现出来。

眼前的女人目光中似有惊惶,但这人果断地选择了扔掉武器,表明自己不再有威胁后,保持沉默。

“……或许,并非是本王针对沈家小姐——”自不远处,一人显现了身形,赫然是噙着笑的宋勉,她手中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是个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而是这位沈时夕小姐,跟某些人里应外合,想要刺杀本王呢?”

说罢,她像是扔掉什么没用的东西一样,将少年随手甩到一边。那人身上还带有未取出的箭矢,已然奄奄一息,目光呆滞,完全不像是能说话的样子。

沈随安没预料到对方会是越王。但地上那个少年,她应该是见过的。她眼力很好,不出太久就将这少年与之前在集市上遇见的盗贼对上了号。

不过,越王殿下说……

“刺杀?”显然是这个字眼更为关键,沈随安面色不太好,“从何说起?”

“方才狩猎时,本王偶然听得人惨叫,于是从暗中观察,想出手相助,”越王轻叹,像是极为后怕一样缓缓叙述,“却见这位沈小姐跟从我家叛逃出去的暗卫站在一起,将那董家小姐董松打到无力起身,甚至断了一指……而这位沈小姐注意到本王之后,竟然欲图取本王性命,按来说,这种人才是该人头落地的,对吧,妹妹?”

“那董松呢?”沈随安问。

“已经死了,刚被这少年亲手杀死的,”宋勉目光不悦,但仍然回答了,“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如何证明?”宋荆见沈随安与宋勉针锋相对,明面上不好偏袒,只能继续深入询问。

“很简单,”宋勉扬了扬下巴,“如若沈小姐当真只是狩猎,那为何身边连个仆役都没有?她才是应该提供证明的。”

“再说了,是不是里应外合,审一审这家伙便知,”宋勉笑道,“要我说,不然先将这二人带入监牢,待审问结果出来,如有误会,再澄清也不迟——”

“我很好奇,”沈随安忽然开口了,“越王殿下,你家的暗卫叛逃了多久,怎么就和我这个刚刚回王城还没太多时日的妹妹扯上了关系?如若时间长了,这二人都没什么机会遇见罢……?”

“不巧,我家这暗卫还在训练中,叛逃一事距今不出七日。”越王回答。

“那便没错了,”沈随安轻笑,“越王殿下,或许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毕竟你家的好暗卫,这几年可在王城偷了不少东西……叛逃不过七日,怎么能一直留在王城呢?”沈随安故作奇怪,“我上月还见过他呢,就在集市上,这人抢了一户人家的传家玉鼎,被撵着跑。”

“……沈二小姐还是莫要信口胡诌,”宋勉不由得皱起眉,她久未回归王城,看样子是全然不知这小盗贼的身份,权当沈随安在胡说,“那小贼跟我家暗卫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别看走了眼。”

“是不是,看看便知,”沈随安说,她指了指自己颈部,“那贼人让我用箭伤了脖子,按那个程度现在应该没好透,这个位置还会有痕迹。”

宋勉沉默了。她的目光晦暗不明,笑容也不再如刚才自然。是多小的概率,才会被她撞到当事人?

太女殿下的人去检查了那少年的伤口,那少年似乎早被人强扒走了面罩,侍卫无需亲自上手,用手中剑拨开他的衣料便能确认。如沈随安所言,那痕迹还未消失,清晰可见。

“咳咳、救……”少年咳出一口血,挣扎着突出几个零碎的字,目光绝望,“救命、蛊……毒……”

沈随安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衣服。陆湫早已站起了身,立在沈随安身边,见沈随安低下头,凑过去小声耳语:

“逸欢姐姐,”陆湫尽可能快地、清晰地说完这句话,“越王想带走那个贼人,他身上应该有特殊的情报,我只是同那人说了几句话便被盯上了……最好提醒一下太女殿下,此人决不可落入越王手中。”

“知道了。”沈随安看向宋荆,点了点头,在暗处向她打了个信号——真没想到,曾经在一起玩游戏故意忽悠弟弟妹妹们时用的信号,在此时还派上了用场。

“……所以,或许这人并不一定是姐姐要找的叛逃暗卫?”宋荆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轻轻带过刚才越王口中的刺杀事件,算是给了自家姐姐一个台阶,“不过,既然并非世家之人,混入骑射会,引得姐姐受了惊吓,还害沈家小姐遭了误会,这人是该审。”

“……正是如此,或许是这贼人故意让本王误判,”宋勉点点头,虽然不再如最开始一般游刃有余,但还算镇定,顺着宋荆的话,“那既然这样,此事便到此为止,至于审问工作,本王这边自会……”

“那可不行,”沈随安出言打断,“此人害得我家妹妹蒙了冤,还叫越王殿下认错了人,挑拨离间的手段高明得很,实在是狡猾之人,怎么能只劳烦越王殿下一人?”

“那……沈二小姐的意思是?”宋勉眯了眯眼,目光中带着危险的意味。

“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动用大寺,将结果查得明了才好,”沈随安笑着,“或者,陛下应当也不介意为我沈家平冤。”

“你……就偏偏要做到这种地步?”宋勉语气顿时沉郁下来。

“逸欢姐,”宋荆此刻唱了红脸,主动制止了二人的冲突,“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母皇,况且,我姐姐被贼人蒙骗误会了沈家小姐,说出去也不光彩……逸欢姐如若不放心,那贼人便由孤带走,不出十日,定会给姐姐和逸欢姐一个交代。”

“有太女殿下这句话,沈某便放心了。”沈随安顺着宋荆的话,一口敲定了处办法。

立于对面的宋勉敛了神色,在几番思索过后,她像是很可惜一般,叹了口气。下一刻,宋勉便再无怨色,面上重新带起了笑,好似对眼前二人的双簧毫不介意一样。

“那便如沈二小姐所愿,”宋勉温声道,“等事情查清楚,如果本王真是被贼人误导,定会亲自登门庆国公府,给沈小姐赔礼道歉。”

“不必,”沈随安说,“越王殿下清正磊落,沈某心中有数。至于那些花哨的形式,便显得多余了。”

油盐不进。

宋勉暗骂一声,等到那些人把她的手下都放开之后便直接离开,也再不管在场的几人。

=请.收.藏<ahref="http://m.00wxc.com"target="_blank">[零零文学城]</a><ahref="http://www.00wxc.com"target="_blank">00文学城</a>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宋荆头疼地扫视一圈,遣人去给那董家小姐收尸。毕竟死了人,这事绝无可能瞒过陛下,但想把陆湫和宋勉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还是容易的,看那宋勉的反应,应该也不会主动提及。只要没有宋勉的事,自然也就没有沈家的事。

沈随安领着陆湫到宋荆身边,没有解释陆湫的真实身份,只是告诉宋荆,这人可以信任,让他把刚刚看到的经过仔细复述一遍。听罢,宋荆心下了然,宋勉应该是想将董松和“沈时夕”之死都丢给那少年,只是这“沈时夕”身手过人,逃窜了太远,让她的计划出了意外。

看来,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应该才是破局的关键——但即使少年已经落到她手中,宋勉最后仍然有恃无恐,她一定还留有后手。宋荆当然不会自己去碰那个少年,但在她派了人想靠近那少年,带着他去疗伤的时候,陆湫忽然出了声:

“等等——!”

“怎么?”宋荆瞥了眼陆湫,缓声问道,“是这人有什么不对吗?”

“给他一把刀,”陆湫说,“让他自己把蛊取出来,否则别人碰久了,容易中蛊,可能还会中毒。越王手中应该有母蛊,不怕这个。”

“要是他趁机自裁呢?”宋荆对这个提议感到些许不满。

“不会,”陆湫肯定地回答,“他想活下去。”

“……信他吧。”沈随安拍拍陆湫的肩膀,让宋荆安下心。

一直观察着那个少年的陆湫,应该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沈随安早已注意到陆湫的视线,或许他也在想着怎样才能帮上忙。目光凝重的陆湫在沈随安眼中与平日截然不同,受伤的追云已经被人送走去治疗,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也不适合继续狩猎。

“这边就交给孤罢,”宋荆看出了沈随安想离开的意思,“逸欢姐可以先离开,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孤会派人告知。今日越王之事暂时按下,待董家那边处好了再从长计议。”

“那便麻烦太女殿下了,记得万事小心,”沈随安温声道,喊了声沈明琦和陆湫,“走了。”

*

陆湫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当逸欢姐姐跟越王对话的时候,只有陆湫注意到了那少年求救的目光与动作。他需要利器,他要剖开自己的身体,取蛊。

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中蛊之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亲手取出蛊虫不仅会面临生命危险,还会遭受万分痛苦。而且意志力不强的人,甚至无法抵抗蛊虫的控制,完全进行不到取蛊那一步。

但那个人……或许可以。

这还是陆湫第一次在有沈随安的地方去注意旁人,原因可能是那个少年看向越王的眼神——那是陆湫从未见过的,由骨髓深处而生的恐惧。

让人心惊。

但他此刻的心境倒是跟那少年没什么关系——毕竟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早在离开会场之后,旁人便被陆湫抛之脑后了。

原本说好的狩猎活动在与逸欢姐姐同行之前就潦草收尾,不仅如此,他还害得追云受了伤。沈明琦提前回了国公府,现在的马车上只有陆湫与沈随安二人,沈随安说,既然狩猎结束,那便随她一起去草场送马吧,于是本想灰溜溜离开的陆湫顿住了,很没出息地选择了跟着逸欢姐姐走一趟,毕竟之前,逸欢姐姐就说要带他来草场。

真是一次失败至极的告别。陆湫唾弃自己。

“陆湫,”沈随安撑着头看他,“别想太多了,这件事同你没有干系,不会影响到你的。”

“嗯,”陆湫点头应答,语气歉疚,“对不起,是我技术不好,才害得追云受了伤……”

“你就只念着这点小事?”沈随安挑眉,“怎么不想想,但凡我再晚来一刻,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也有想过,”陆湫咬了咬嘴唇,才抬眼,轻声开口,“要是我死掉了……说好的、那个,是不是就拿不到了?”

“明明是已经赢下来的……”

他说的,是那个吻。

他还没能得到。

自己受了惊吓,经历了生死,但他的脑袋瓜里面好像还是爱想着跟沈随安有关的东西,满心满眼,只有一人。

陆湫似乎仍然在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起,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天晚上沈随安是不是真的答应了他。现在主动提起,会不会显得太过逾矩,太过轻浮。

于是,沈随安呼出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

“放心,我没忘记。”

温润的、带着热度的手包裹住陆湫的手,只是稍稍用了点力气,便把陆湫拉到了一个离沈随安很近的位置。马车颠簸,每一次晃动,她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身体,明明座位宽敞,二人却紧紧相贴。

她压低了声音,贴近陆湫的耳朵说话,热气让陆湫的耳廓不受控制地染了绯色,而心脏在此刻的跳动尤为清晰。

“想要的话,现在就给你,怎样?”

“唔……好……”像是被蛊惑一般,陆湫想不出拒绝的由。

于是猝不及防地,她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捏着陆湫的下巴,在少年唇角轻碰了一下。仅仅一瞬间,只有片刻而已,甚至让人记不清过程,连温度都还没感觉到,她便退开了。

“逸欢、姐姐……?”

陆湫睁大眼睛,表情还茫然着,像是仍未反应过来,模样很呆。但在反应过来后,他又不由得懊恼。怎么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便结束了——还不够,他还想要的。

“陆湫,”她像是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平复了一下气息才缓声说道,“下次,记得把你这条命再看重一点。”

“我也差点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那她会因此,有片刻难过吗?有一点可惜吗?

陆湫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无法停止的痒意,与不敢去相信的巨大的欣喜。刚才那句话似乎可以证明,他在沈随安心中,有了一份重量。

这,可不可以算是让她再多喜欢了一点?

“逸欢姐姐,”陆湫仰起头,眼睛亮亮的,近乎满溢的情绪从边角流出,填满了他全部的思绪,“我还是很想、很想和你成亲。”

“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介意的。”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走,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

“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可以,再给我一点亲吻吗?”

小心翼翼,却又不管不顾。他现在只想紧紧抱住身边的女人,残存的一丝智控制住了一切。如果她不答应,就不可以。

“嘘,”沈随安没有回答,反而是拉开了马车门,“到了。”

第35章

第35章

已是黄昏。

从马车上下来的陆湫有些晕乎,他仍然陷在刚刚那个吻中出不去。太快了,太短暂了,沈随安总是这样,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记都十分容易消散,如梦似幻,让他连回味都成了奢侈。

真是残忍……却又没办法去责怪。毕竟贪得无厌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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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安一只手牵着踏苍,一只手牵着陆湫。

原本是顺手牵陆湫下车来着,结果下来之后陆湫好像上了瘾,完全忘记了松手,紧紧抓着沈随安不放。而沈随安还真就不提醒,任由他这样拉着,导致陆湫回过神后,总觉得自己那只与对方交握的手在隐隐发烫。

他很喜欢。

陆湫时不时往女人那边探上两眼,去观察沈随安的表情,或者只是单纯看着她的脸,在对上视线后也不躲,反而对她笑,把欢喜写在脸上。

瞻前顾后是不会有用的。陆湫控制不了脸红,控制不了勾起的嘴角跟眼底浓烈的爱意,但他可以说出想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便多说一点,多做一点,多靠近一点。陆湫从不愿意藏着,他的那些喜欢,应该被沈随安知道。

“逸欢姐姐。”

“嗯?”对方的应答轻飘飘的,只是一声鼻音而已,没回头看他。

“……好喜欢你的手,”陆湫轻捏了捏对方骨节分明的、比他更凉一些的手,忍不住偷偷笑,又有些不讲道、孩子气地问道,“我可以一直这样牵着你不松开吗?”

“那恐怕是有些难,”沈随安语气也带着笑意,她停下了脚步,扫视一圈周围,看起来应该很满意,“嗯……这里倒是不错。”

这句话让陆湫暂时不再只看向她,而是学着沈随安,去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因为陆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才能得到逸欢姐姐的喜爱。

他从来不懂沈随安眼中绚丽的世界,不懂她的那些画卷有多精妙,不懂沈随安问他边塞的月亮时,是想知道些什么。但此刻,周遭的一切是他们眼中共同的景色。

金黄色的太阳已然西斜,热烈的、有些刺眼的光芒晕染了视野,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光晕之下,被风吹动的草地犹如波浪一般翻涌,碎光粼粼,万物皆在夕色中,染了血红,染了金黄,阴影处又好像是极为浓烈的深紫与靛蓝,一切色彩都涌入了画面,绽开在陆湫眼前。

就连身旁的人,都会被光线勾勒出一道轮廓。但她却不会因此显得黯淡,反而更加熠熠生辉,在陆湫眼中,她身上总是带着一抹浅淡的,与旁人不同的光芒,只需要一眼,陆湫便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视线如锁链,如引绳,片刻不松。

而当视野之中只有她一人时,万物失色。只有必须强迫自己暂时挪开那目光,才能获得片刻喘息,看向别处。不过用不了太久,就又会被引绳拉回去了。改不掉,控制不了。

她一直那般好看,身上带着令人羡慕的畅快和肆意。沈随安拢了拢被风扬起的发丝,拍拍身旁的踏苍,笑道:“随我上马?”

明明是问句,她却不等陆湫答应。沈随安轻巧地跃上了踏苍,而她并没有松开与陆湫交握的手。还好陆湫的身手没有因为思维的停滞而浪费,本能地顺着她力道的牵引,也顺利上了马,在反应过来之前,陆湫已经坐在了马背上,与沈随安紧紧相贴。

他可以通过背部,察觉到对方的身体。也可以在脖颈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听见她的笑。沈随安的每一句话都占领了陆湫的听觉,热度打在耳廓,有点烫,却不想躲。

好近。

像被她抱在了怀里一样。

“我许久未跟人共乘,有点生疏,”沈随安依然掌握着主动权,手握缰绳,让踏苍慢慢走着,“而且踏苍脾气不是太好,总不爱听话,一会儿它若不高兴了,你可得帮我。”

“我、我自然会保护逸欢姐姐的!”陆湫说话有点舌头打结,含含糊糊,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整个人跃跃欲试,回过头想看她。

“你之前从军,应该不会怕骑快马,对吧?”沈随安侧头问。

“不怕,”他笑着答,“喜欢!”

那对眼睛明亮,犹如火焰跃动。

夕色让他的脸红不那么明显,霞光洒了少年人一身,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在这空旷的草场,就在天地之间。

“那好,”沈随安一手环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既然你这么说,就坐稳了。”

*

有风吹过。

顾云熙抬头看了眼天边,漫天的霞光壮丽而灿烂,却带着一丝无名的哀痛,让人心底不由得发空。远处的深紫色慢慢爬了上来,一点一点蚕食着白昼。

或许今日,他等不到沈随安了。

这也是自然。毕竟,沈随安也不总是来草场;毕竟,当初那次的和离也并非沈随安一人促成;毕竟,那时,是他一心想离开沈府,想去追逐自己渴求的自由,想要走出来,去亲眼看看——

他看到了。

却并不愿意去接受。

霍家几人见他不愿走,倒也无所谓,便是直接丢下了他。先前,那霍奕被他扫了兴,因为顾云熙不愿与她共乘,于是霍奕故意挑了一匹烈马给顾云熙用。

他本就不擅骑射。烈马脾性差,不喜生人,顾云熙没有继续拒绝的权利,只能忍耐着恐惧,在驯马师的帮助跟那几人轻蔑的目光中上马。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或许能够成功渡过这次刁难,但旁人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碰撞与挑衅,便能让顾云熙先前付出的努力一扫而空。他从马背上跌落,伤了腿,又不敢说出口,只能忍着疼痛,忍着泪意,在嘲笑声中被挤到一边。

她们说,顾小公子在家那可是金枝玉叶,半分委屈没受过的,啧啧,不会骑马倒也正常。只是现在这幅要哭的表情,倒也没人怜惜,怎么不学听话点,朝姐姐们服个软撒个娇呢?

她们笑,小公子的男侍都不来关心一下自家主子,受伤了吗?疼吗?哦,既然不疼,便继续来玩吧?

她们引诱,小公子,为什么不选择更轻松的方式呢?你这张皮相,哪怕不是处子,也会有人愿意要的。只需付出一点点顺从,只需跨越心中那道坎儿,便再不会难过了。

她们问,怎样,小公子,你可想好?

不要,不要。

他不该落入这番境地,他不该在此承受折辱,他不应该去嫌弃沈家,不应该去看不起沈随安的……于是,他被扔下了。

这里是城郊,他是坐霍家的马车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害怕即将到来的夜晚,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希望等来沈随安。那只自己本可以抓住的、唯一的手,被他亲自放开丢掉了。

如果、如果能再见到她,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对她那样坏了。绝不会了。

是他错了。

身形单薄、似乎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的青年抹了把眼睛,摇摇欲坠。他颓丧地低下头,再无力去看这夕阳。

“公子,”身旁的男侍搀扶着他,颇有些稀奇地望着另一侧的草场,“那边,是两个人在骑马吗?”

“怎么她们二人共乘一骑也能跑得这么快……真是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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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顾云熙兀然抬眸。

入目是一道极为熟悉的影子。他总是喜欢让她等,他总是爱让她失望,他永远学不会回应她的那些心思,于是,他也看过了无数次,她的背影。

是沈随安。绝对不会错的。

一瞬间,原本一直在忍耐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他红了眼眶,不顾自己的腿伤,跌跌撞撞地向沈随安的方向跑去。想离她近一点,想跟她说话,想看她对自己笑,想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错了……

那么多次,沈随安都包容了他。只要自己多恳求一下,只要自己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一点,一定不再犯错……沈随安,可以再一次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