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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逸欢,带着你家夫郎过去坐会儿吧,”沈路开口,“昨日是外面的厨子做菜,今日叫他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

“知道了。”沈随安应了声,小声同陆湫耳语一句,离开主坐这边,带着陆湫入座。

第46章

“紧张?”沈随安着看陆湫。

身边的小少年抿着嘴唇点点头,悄声问:“我是不是……太不会说话了。”

“没事,”沈随安轻笑,“已经够用了。”

起码能说出来,能张嘴出声,而不是一直憋着,没什么不好。二人一同入座,沈家人一起家中吃饭,通常没什么讲究,基本都是与自己亲近的人坐近些。像是李侧君就坐在了沈涵旁边,而这次陆湫身边是沈明琦,对面是沈君钰的夫郎冯暮。

冯暮见陆湫看过来,带上笑容,对陆湫行礼,算作打招呼。陆湫慌忙回礼,全然不像对方一样行事稳重。

这一表现引来了李侧君一生不大不小的嘁声。他从不是个收敛脾气的,有所不满便直接表现出来。不过,或许是碍于沈随安在场,又或许是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并没有特地去找麻烦,只是脸色一直不大好。

“陆湫,放松,”沈随安在桌下握住陆湫的手,低声说,“有人不喜欢你是正常的,只要他没有为难你,那当看不到便好,不必在意,不必多想。”

“万事有我,别怕。”

……还好有妻主。陆湫僵住的身体缓缓恢复。

一顿饭下来有些食不知味,但对于陆湫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与所有人都不认识,虽然婆婆公公都待他不错,可也只有身边的人能够让陆湫感受到安心。或许还需要很久,他才能真正把沈府当做自己的家,但不论如何,这里已经比陆家好上了太多太多。

只是,他的爹爹还在陆家,这是陆湫无法放下的牵挂。

想接走爹爹,他必须要恳求妻主,借助沈随安的力量。但现在……陆湫不确定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冒犯,才刚进门便要这要那,实在是丢人。起码、起码要再等一等,要让他再熟悉一下目前的境况才可以……

这庆国公府的一切,对于陆湫来说都太过陌生了。

*

饭毕,沈随安携陆湫离场。原本她是打算带着陆湫跟小涵打个招呼的,但碍于李侧君在场,实在找不到机会,便只能下次再寻了。

二人回了云水居,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还没暗,但云很厚,风也大了起来。

自走出了门之后,陆湫的状态就明显好了很多,到了云水居则是彻底放开了,脸上的笑也自然起来,不像刚才那般的生硬。

他看样子是真喜欢那个镯子,总是不自觉去把玩,动作很轻。沈随安倒是能知道,自家爹爹并不一定多欣赏陆湫,大概率只是跟儿婿打好关系客套一番而已,但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和陆湫说了,不知道的话还能再高兴点。

“妻主,其实……我之前没怎么戴过首饰,”陆湫看着身边人,示意了手腕上的镯子,询问她的意见,“那些手环也就罢了,这种镯子太容易碎,等回去我想先收起来,家宴时再戴上,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安排,”沈随安揽着陆湫的肩膀,笑着,“有点自觉好吧,你现在不是外人了,做什么事情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以自己舒服为准。”

“嗯!”陆湫高兴地应声,带着点期待问道,“那妻主觉得,我是戴了首饰好一些,还是不戴好一些?”

小少年望着她笑,等待着她的回答,金色的耳坠在晃。这让她想起了昨晚掀开盖头的那一幕,其实,陆湫还挺适合戴一点不过分的装饰的。

“戴些耳饰,好看,”沈随安视线凝望陆湫的耳垂,“其他的,看你喜欢。”

“我只要逸欢姐姐喜欢,”他固执地说,倒也不是非要寻求答案,而是自我坦白,“既然妻主爱看我戴耳饰,那我就日日戴给妻主大人看!”

“也好,”沈随安揽着他的那只手捏捏陆湫的耳垂,温声道,“一会儿回去让人帮着你收拾下东西,等之后方便拿取。”

陆湫嫁进来,陆家给的彩礼算是够数,不过真正属于陆湫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除却那几个他爱不释手的兵器跟长棍之外,便只有一箱子都装不满的东西。沈随安没擅自打开,但估计里面应该只会是些杂物。

其实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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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安远远地望了眼天边,最远处的天空泛着乌黑,似乎是即将落雨的征兆。夏季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明明晌午还是晴朗的。

“对了,妻主大人,”陆湫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我能去书房,看看你的画吗……?”

“现在去?”沈随安没想到陆湫会对这个感兴趣。

“嗯!我想看妻主的作品,大家都说很厉害,但我……却没怎么看到过。”陆湫回答。

虽然本质是个闲散小姐,但书画确实也算她引以为傲的方面,这时候了解也并无不可。反正就算现在不看,以后应该也有的是机会经常看见,同住屋檐下,想避开是绝无可能的。

况且只是落雨而已,不会影响。

“那走吧,青兰,去点灯。”

“是。”

*

沈随安的书房并不如陆湫想象中那样干净整洁,充满书卷气。

一排排的架子,宽大的、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案台、斑驳的柜子,还有窗边有些发蔫的绿植,都能看出这里的主人或许都不怎么让仆人清这里,即便有清,大概也不算彻底,和厢房那边的井井有条截然不同。

“让我找找……”沈随安去翻她的架子了,还对着陆湫提醒道,“前面那三排架子的你可以随意看,我这边两排别乱动。”

不能动的一定是很珍贵的画。

陆湫特地离远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排架子上遮盖的布,探着脑袋看见了里面的卷轴。虽然外部看着不算讲究,但她其实给每个卷轴都标明了日期与主题,作为作者来说一定是一目了然的。

那些主题各不相同,有一些一眼便能知道内容的,比如《鸟》、《梅花图》、《会州山》等等,但也有一些看上去不知其意的,类似《天地间》、《魍魉鬼魅行》、《晚唱》。

看不懂。

至于画种就更看不懂了。

反正都不认识,他干脆随便挑了一卷小幅卷轴,郑重地打开。

这幅画的主题是《潭》。

碧色的潭水清幽静谧,像是存在于一处未被人踏足过的林间,画面中的深色明明近乎漆黑,可不知为何,陆湫就是觉得这幅画看着十分清透,仅需一眼,便能让人置身在无人密林之中,感受到潭水的清冽。

……这便是沈随安绘制出的画面。

他对自己的妻主,似乎了解得还是太少。

“……找到了,”沈随安手捧着一个十分宽阔的卷轴,“这张原本是画给陛下拿去贺礼用的,不过当时画得有些入迷,笔触太过狂放,不太适合送人了。我自己还挺喜欢的,便给留了下来……”

在青兰的帮助下,一副巨大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画卷徐徐展开。

是巍峨的高山,壮美雄浑。

那股无形的压迫与带有粗糙感的笔触让陆湫只能瞪大眼睛,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甚至无法想象这幅画是怎样绘制出来的,这么大的画卷,是要用很大的笔吗?而且乍一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黑白二色,根本不需要其他色彩,仅需一点想象便能填补画面中的空白。

“妻主……!”陆湫深吸一口气,“太厉害了……我看不懂画,可是,就是很厉害!”

陆湫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嘴笨。他要是能再会说一些就好了,他也想像那些文人一样出口成章,写个千八百字去夸自己的妻主多么好,只是以陆湫的水平,仅仅能说出“厉害”二字而已。

见陆湫看过了,沈随安叫人收起了画,而陆湫立刻走到了她身边。

“我没有妻主这样的才华……”陆湫捏捏手指,“其实、我连字都写得不够好看——”

“那你想学吗?”沈随安问。

“嗯……?”陆湫刚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沈随安一句问句给堵住了。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她重复一遍,“画画,或者写字,都可以。只要你想。”

只要想。

学这些,是不是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世界,就能知道她在想的那些自己不懂的东西?陆湫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忙不迭便点了头,响亮地回答:

“想学!妻主教我!”

“好,”沈随安看样子很满意他的回答,“那待得了空,我就给你讲课。”

不过,还没等陆湫高兴,沈随安又悠悠补上一句:

“当然,既然是上课,你就得好好听才可以,切忌懒惰,”她勾起嘴角,“隔一段时间我会对你进行考校,不会太难,但你要努力合格。”

小考——这种东西在学堂也有。陆湫吞了口唾沫。学堂里的小考,他好像满打满算,就没合格过三次。

“要是没能合格呢……?”陆湫忐忑地问。

“那就有惩罚。”她说。

惩罚……这个倒是没关系。在陆湫的概念里,惩罚就等同于挨打。陆湫不怕痛的,学堂里面的师者打人也不会很痛,况且陆湫觉得妻主一定不会真让他受伤,她是很温柔的人——

“惩罚是,一次没合格,分房睡一天。”她说。

陆湫:?!!

“不行!”陆湫强烈抗议,没怎么多思考就过去抱住了她不撒手,在她身上乱拱,声音委屈极了,“不要,我不想这样——!我不要学了!”

“哈哈……好啦,开玩笑,”沈随安在陆湫耳边低笑,“没有惩罚,逗你的。没合格就没合格,多学两次不就行了?我们还有很久呢,慢慢来。”

“妻主……”陆湫皱着眉头,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的委屈还没散去,极力忍耐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你有时候,有点坏。”

“哎呀……?”沈随安眨眨眼。

*

被发现了。

第47章

有雨落下。

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很快便猛烈起来,溅起雨雾笼罩了整座庆国公府。水滴敲打滋润着庭院与房屋,顺着屋檐滑落,一路流到泥土中,继续向下。

不久前天边还尚存霞光,而此刻却遍布乌黑云层,滚滚雷声偶尔会从最远处传来,再过不久,就将随着雨进入漆黑的夜。今夜应该看不见月色,而现在时候还早。

“……倒也不着急回去。”沈随安自语。

说是想教陆湫写字学画,实际也是为了她自己。

之前的经历让她意识到,一味尊重并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沈随安想和自家夫郎有一些共同话题,也想带着陆湫到处多走一走,这样二人就不至于说几句话便不投机。如果能让陆湫对书画产生一点兴趣,也是一件好事。

她教过不少学生。有曹语霖那样世家出身的孩子,有尊贵的皇女皇子,甚至有本身已经足够有威望的成人。现在仅仅是一个陆湫而已,聪慧与否、天赋与否暂且不谈,起码陆湫足够听话。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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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沈随安挑出一根手感不错的毛笔,让青兰帮忙研墨,自己则是去翻了一些适合写字的草纸。陆湫就在旁边认真地看,嘴巴也不歇着,絮絮叨叨:

“妻主,方才其实我是想说……虽然不会书画,但我可以做之前那种小木雕,有工具的话也可以做简单纹样的玉佩……这样的,妻主会喜欢吗……?”

“如果妻主喜欢,我就多做一些,做好一些,全部都给你!”

闲暇之余,她瞥了身边人一眼。小少年语气中隐含的期待让人不自觉想笑,而表情也相当生动,将“拜托请一定要同意!”这句话完完整整写在了脸上。

要是被拒绝,应该会难过很久吧。

还是不逗他了。

“可以啊,下次我带你去买套新的工具,可以在家做着玩儿,”沈随安总算给收拾完毕,将一叠草纸拿来,放在案台,而墨已经磨好了,青兰将一盏灯放置在了案台角落,“陆湫,过来,我带你试试。”

“好!”听见了回应,陆湫便欣喜了,来到沈随安身边,试探着伸了手,却不敢妄动,先问上一句,“妻主大人,我该怎么做?”

“先教你握笔。”她说。

正常教孩子的时候,她都是先讲一些关于书画的道,还有提前口头说一些关键点,才会开始正式教学。

一般幼童都是从握笔开始教,再到练习笔画,画一些小巧精致的东西,后面再是临摹书画,随着积累,去画更大、更复杂的东西,写更多的文字,循序渐进。如果是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则是直接教授专业的东西。

对待陆湫,沈随安采用了对孩童的办法。或许他以前在学堂学过一点,但沈随安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感觉,她要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流程进行,起码要一项一项检查过才能继续。

希望陆湫不会缺乏耐心。假如太过浮躁,那可能会需要煎熬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体会到书画的乐趣。

于是,沈随安将陆湫拉到身前,握住对方的右手,帮助他提起笔,再仔细给他调整了手的姿势,还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才终于满意。对待旁人,她很少这样仔细,手把手地去教,不过陆湫是她的夫郎,多些接触也无妨。

“……基本就是这样。要记住这个姿势,知道吗,陆湫?”她稍稍低头,靠在身前人的肩膀处,语气平淡。陆湫像是走神了,没什么反应。沈随安往前探了探,“陆湫,还在听吗?”

“……妻主,”陆湫身体一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小声跟她讲,“太、太近了……!”

“让我适应一下……求你……”他恳求着。

很近吗?沈随安迷茫地看着自己的位置。她都没有环他的腰。

*

在陆湫的概念里,和沈随安离得近就是亲密。拥抱也是,亲吻也是,再深入一些的接触也一样。

他没办法在靠近沈随安的时候还同时做其他事情,就像此刻,女人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帮他一点点调整姿势,还低声在耳边和他说着应该注意的地方……

虽然她说了好多,可是陆湫完全、一点都,听不进去……!

比起讲述的内容,更为清晰的是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她手指的动作。恍惚间,烛火摇晃得像昨夜掠过眼中的光。

她说:“……要记住这个姿势。”

她问:“还在听吗?”

陆湫觉得,或许自己本就是那般总爱想着床榻之事的人,以前未接触过都会偶尔梦见一些不太适合同妻主讲的画面,昨夜头一次开了荤便更是食髓知味,时不时便会想偏。

可他这样肮脏的、污浊的念头,怎么能……怎么能把逸欢姐姐也拽下泥潭呢……明明逸欢姐姐是想教他学习书画的,这本该是文人墨客们才能学的东西,或许其他人都请不动逸欢姐姐去亲自教导。可他占了这样的优势,占了逸欢姐姐夫郎的位置,却做不到专心致志。

不可以再这样了……要努力适应才行——陆湫低声恳求沈随安。稍微等一等,他需要缓一下,这种教习方式,他还不习惯。

但并不是不喜欢。

“想什么呢,”沈随安拿过笔放下,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这可是在上课,怎么,需要我退开些吗?”

“别、不用——”陆湫慌忙留住她的手,说话却期期艾艾,很是勉强,“就、就这样吧……我喜欢的,只是……”

“只是什么?”沈随安继续问。

这个,可该如何承认啊……陆湫涨红了脸,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肚子热乎乎的,脑袋也发乱。也是,昨夜他便如此,每到这种时候都无法清醒。

“陆湫,你不会……”沈随安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笑音在他耳边,她是那样坦然,甚至还让陆湫认清了现在的情况,“这是在书房,又不是床上。”

“对不起……”这句提醒让陆湫更加羞愧难当。

虽然是他自己要求的别放开,可陆湫真的适应不来,再怎么接触也适应不来。只要和沈随安在一起,他便会时时刻刻觉得不够。

陆湫狼狈地想躲,他该清醒一下的,但对方完全控制住了他,让他没有地方可跑,导致陆湫只能生涩地讨饶:

“妻主、我错了,我不适应了,放、放开我吧……”他觉得自己声音都在抖,在混乱中被沈随安强行转过了身,“我以后,努力不去想、唔……嗯……”

眼前人倾身,他的身体不自主向后靠,可案台那边没有支撑,是沈随安最后扶住了他的后脑,结结实实地、同陆湫交换了个吻。

一个绵长的、温和的吻。

在吻的间隙,时间仿佛过了许久,久到陆湫都能稍稍分神去注意到窗外的雨声。比起之前,此时的雨更加激烈,伴随着雷声,潮湿的味道从窗户缝透进来,让陆湫后背发冷。不过沈随安是暖的,她的吻也一样。这一吻如此温柔,像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着安抚之意。

缓缓分开时,陆湫只觉得身上发软。

好想要。

“仅此一次,”她后退一步,说,“下次再讲课就不碰你了,避免胡思乱想,影响我教学质量。”

“你总不愿意真跟我分房睡吧?”

才不要分房。

不过,下次的事情……还是留到下次再说。陆湫在迷乱中这样想到。一个吻过去,他依然没有恢复平稳的呼吸,依然没有填满对她的渴求。所以……

“妻主大人,我还要……!”陆湫破罐子破摔,望着她,双眸染了情意,向她讨要亲近,“您、您说过的……”

“要……多来几次的……”

“现在可以吗……?”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细弱蚊蝇。

*

沈随安感觉陆湫像什么民间志怪故事中那种,喜欢伪装成漂亮男子模样,引诱女人同她日日欢好,最后吸干人全部生气的小妖怪。

为什么只是讲个课而已,就绕到了那方面去?沈随安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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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顾云熙那样漂亮的脸,对沈随安的吸引也只是让她在意志力不坚定的时候晃神片刻而已,沈随安不觉得自己会为任何人放弃操守,毕竟她的生活足够充实,不需要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某个男子身上日日索求。

或许是总写字画画的原因?之前李凭前辈还说过,她就是这样把自己给搞得不知风月的。比起更深入的交流,她还是偏爱浅层次的拥抱和亲吻,偏爱一些日常的接触,所以她才手上不老实,习惯把人揽过来在怀里揉搓着玩儿。

她对待乌裘就这样,喜欢抱着,喜欢逗,逗生气了再哄。除了不会亲之外,跟她对陆湫的态度差不多。

但现在,陆湫似乎有些不好的倾向了,要改。

这才刚进门,便连着做了两日。头一日是不可避免,但才歇了一晚,他就又缠着要,甚至直接说出了口,那日后他若还想,总不能次次都惯着他,满足他吧?

最开始她说分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沈随安觉得,如果真有必要,还确实得考虑一下了。人不能总想着鱼水之欢,这样脑袋会坏掉。况且陆湫年龄还是小了些,身体也过瘦了,就连要孩子,也该再养个一年两年更合适。

何况她现在也算陆湫的师者了。为人师表,她要做好表率,下次遇见这种请求,还是得拒绝才好,次次答应会给陆湫养出坏毛病。

……即便答应,最起码、也不该由着他在书房就来了一次。

沈随安是个没去过南风楼,在这方面格外规矩的世家女。在她的概念中,这种事情怎么能在书房做?至少也得回了厢房才可以吧!

可最终还是做了。

她说的“多来几次”,根本不是指要短时间内多来的意思啊!她是想说日子还长,慢慢来习惯了总会学好的!

在用衣服裹着人,带着陆湫一路回厢房时,沈随安真觉得自己也有些乱了。或许在陆湫为了她挑战礼法的同时,她也一样会不知不觉地为了陆湫,去改变一些自己的想法与行事准则。

当沐浴结束的陆湫被送回厢房后,沈随安盘着腿坐在榻上,面色有些凝重。见她这个表情,陆湫自知刚刚的要求太任性,也因此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跟着上了床,端正跪好,等待妻主开口教训自己。

“除开特殊情况,”她看向陆湫,沉声宣布,“一月最多五次。”

这是她仔细地、慎重地思考过后的结果。

“不能再多了。”

陆湫:!

“那这个月呢!”他急忙发问,眼睛睁得老大,“岂不是都用去两次了!”

“这个月已经过半了。”

“可是洞房那日不算!”陆湫试图争辩。

“……陆湫,”沈随安无奈极了,“这下倒是忘记羞了?”

“……唔!”陆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急躁与贪心,不由得脸一红,但他觉得自己不能让步,“不、不羞!本就是妻夫……我就是爱和妻主一起……”

沈随安沉默,陆湫这个反应弄得好像她要求的很苛刻一样。可是她认为已经不少了。

“妻主,我觉得……”陆湫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表情更正经些,即便耳朵仍然泛着明显的红,“不止书画要学,那方面也该学的……!我、我现在做不好,就该多练习才……才能学好……”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憋了半天,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喊出一句:

“好吧……其实我、我就是喜欢妻主的身子!”

沈随安:。

沈随安:“不能这么说。”

总觉得会被门口的男侍和家里的暗卫全都听了去。

第48章

“先暂且这样定着试试,”沈随安拍板决定,“尽量忍耐些,若还是总想着那事,就去找徐大夫给你看看,开点降火的方子调一下。”

“我又没病……”陆湫有些委屈,但还是满脸不情愿地点了头,“知道了,我会忍着的。”

“乖。”沈随安揉揉陆湫的脑袋。

沈随安没说出口的是,不管病不病的,明日都得带陆湫往徐大夫那走一趟。

陆湫身上的伤痕很多,昨日在他睡着之后,沈随安还特地查验过他的伤,大部分是旧伤,有些伤痕之重之深,看着都吓人。尤其是腹部那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口,当时她都忍不住感叹,受了这样的伤居然还活下来,也实属不容易。

得让大夫给好好检查一次,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有没有别的后遗症,早发现才能早治疗。顺便再去弄些祛疤的药,给他涂一涂抹一抹,将身体养好一些。至于清心下火的方子,倒是也可以先拿点,不过不着急用,执行一段时间规矩试试能不能行得通再说。

“对了,”沈随安放下书卷,碰了碰已经躺下的,有些闷闷不乐的陆湫,“明日咱们得进宫一趟,陛下要见你一面。”

“进宫是指……”陆湫吞了口唾沫,紧张地问,“进皇宫、面圣吗?!”

能看出来,他对此非常不适应。也是,今天见母父就已经让他十分紧绷了,对于陆湫来说,曾经的他只需要考虑自己一个吃饱喝足,哪里需要见那么多人。或许他本以为能够歇息一日,结果这又来了新的行程,还是皇宫那种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小少年面上浮现出不安,捏住了沈随安的衣摆:“妻主大人……”

话没说完,他便停了口,噤了声。不过沈随安知道他在犹豫跟忐忑。

“稍微见一见而已,不会留在宫中太久的,”她俯身悄声和陆湫说,“到时候我们走小门,只需叫人去告知陛下足矣,那些规矩流程什么的都不必管,稍微端正些便好。”

“真的?还能这样吗……?”陆湫对她这副将皇宫当另外一个家的态度表示迷茫。

“这怎么了?再说,明日还得准备回门礼的,没时间全耗在宫里,”她满不在乎地拍拍陆湫的脸,“放心,陛下只是想看看我的新夫是什么模样,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给你些赏赐,不会对你很严苛。”

见陆湫似乎被说动了,沈随安思索一阵,补充着:

“虽说骤然提起有些冒犯,但其实,上一位与我和离的夫郎,陛下可从未想同他见面。”

“……为何?”陆湫扬起脑袋问道。

“家族原因,”沈随安回答,“陛下不喜欢那人的家族,也连带着不喜欢他。”

“不过你不一样。”

“作为我的新夫,陛下对你有着一些期待。明日进宫前,晚黛会给你打扮得漂亮些,让你在陛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话音落下,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陆湫在意的地方,小少年眸光闪烁,试探着勾起她的手指,去轻轻揉捏她的指腹,小心地问道:

“妻主……那你能同我讲讲,之前与顾公子和离的原因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随安面露不解,“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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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喜欢……”陆湫撇撇嘴,有些别扭,但还是好好说出了口,“不过我想知道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了妻主不高兴。”

“我不想同妻主分开,所以我也要注意才可以。”

“……不会的,”沈随安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愿过多提起她的那位前任夫郎,“陆湫,你同他不一样。”

“那……我比他要好吗?”他轻声问。

“当然,”沈随安笑了,“若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嘿嘿……”陆湫满意了,不再追问,餍足地蒙住半张脸,眉眼弯弯的,“我可以做得更好。妻主,你等我再学一学……”

“嗯,”沈随安答应着,“我信你。”

*

不得不说,陆湫其实很努力。

在前一天睡足了觉之后,第二天他醒来的时间比沈随安还要提前。早早便收拾利落的陆湫望着仍在熟睡的妻主,凑上去看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轻地亲了她几口,这才满足地出了门。

他带着晚黛,来到了厨房。

云水居这边的厨房不算大,人也不多,此时负责采买的仆役刚回来不久,正互相攀谈着,还未开始动手,便见自家少主君进了门。

在先前,沈随安已经带着云水居上上下下都见过了陆湫,这会儿当然不会认不出来。

前任少主君顾云熙从未管过厨房事物,只留下过几道菜式时不时点名要吃,其他的不会多管。而这位新任少主君暂且还没来两天,摸不清楚脾性,所以下人大多十分老实,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是来点菜的。

“你们准备做些什么?”陆湫询问着,态度还挺友好,有她们二小姐的影子,“能告诉我妻主喜欢的口味吗?”

“回少主君,”领头的厨房总管苏茶瞥了眼陆湫身后之人,控制住手指的颤抖,大着胆子第一个应声,“奴本想去做些馄饨。二小姐早餐向来喜爱热乎些的食物,口味倒是没什么禁忌,不油腻即可。”

“馄饨……不错啊,”陆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向回答的苏茶,“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给妻主做馄饨!”

“少主君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奴的职责。”苏茶赶忙做足了礼数,生怕被那晚黛给找到了错处。

之前晚黛被发配到厨房这边做工时,苏茶虽然不是领头的,但也有给他找过些不痛快。这人本就是后来的,脾性还倔,性子还闷,一点不懂逢迎,在府中被排挤再正常不过。原以为他有过叛主的经历,这一生恐怕都会蹉跎在这里,结果没想到,二小姐将他放到了新任少主君手边,还是少主君唯一的一个贴身男侍。

这下该换苏茶他们感到惶恐了。有几个曾经跟晚黛不对付的女人,整日怕他给少主君吹耳边风,来找她们秋后算账。苏茶也担心得要紧,见少主君来了,顿时觉得没好事,吓得战战兢兢。

只是,在同那个名叫陆湫的家伙待了一段时间后,苏茶发觉,这个新任少主君,好像还真是来厨房学做饭的。

而且,他做得也太差了。

身为下人,苏茶当然没办法直说,但陆湫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得到——起码苏茶是这样猜测的。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包个馄饨而已,都没到下锅那一步,但他就是做不好。

最奇怪的是,这少主君的手法欺骗性极强,总能让人以为他非常熟练。但只要看他的成品便能发现,这人是真的不会包。

苏茶一共教了他五种包法,还已经给他擀好了面皮,调好了馅料,但他偏偏喜欢自己尝试、自己创新,把一堆馄饨做得大小不均,歪七扭八,奇形怪状。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茶已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他教着教着总会开始沉默,又会在晚黛警告的目光下打个抖,强迫自己提起精神,语气干巴巴地、一遍一遍地教,但因为陆湫霸占了全部的食材,他也只能争取到五个示范的馄饨而已。而且陆湫速度还很快,有时候想拦都没拦住,苏茶又不敢提出自己上手改。

最终,在那一大堆各不相同的馄饨中,那位少主君勉强挑出了一些他自己觉得卖相还算能看的下锅煮。

然后,露馅儿了。

馄饨硬生生变成了面皮和肉馅儿汤,看着让人毫无食欲。

这一碗馄饨做得,很难不让人以为是少主君跟晚黛下的套。

苏茶真的很想说,假如他有错,可以直接把他逐出沈府,不需要用这样迂回的手段来磋磨。假若是他把这碗馄饨端给二小姐,说是自己教出来的手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哪家厨房要他了。

难道,他们不仅要将他扔出去,还要断了他的后路吗……?!苏茶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

起来之后,身边没人。

沈随安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清醒了一阵才坐起身,招呼墨竹进门。

昨夜陆湫睡觉比前一天老实些,到了后半夜才开始往她这边挤。还好沈随安基本知道该怎么应付,在冷的时候半梦半醒着给人搂怀里继续睡,抱久之后太热,便强撑着意识给陆湫裹了被子,把他扔到另一边去,后来再没被打扰过。

收拾仪表的时候听墨竹说,陆湫今日早早醒了,跟晚黛去了厨房,到现在也没回来。

也不知是吃早饭还是做些东西,沈随安有些感兴趣,系好发带之后前往了厨房,寻自家夫郎。

一进门便是熟悉的烟火气,应该是煮了些东西。远远看着少年的背影,沈随安在门口招呼:“陆湫,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那人回了头,快步赶到她这里来,表情是明显的心虚:“妻主……!你来了啊……”

“怎么,不希望我来?”沈随安挑眉,双手抱怀,嘴角勾起,“难道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看的……?”

“不是……”陆湫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本是想给妻主做早饭的,但……做得太差了,妻主,你还是别看了,让他们再做一份吧。”

“做个饭还能多差,有毒吗?”沈随安开玩笑地问。

“那倒是没有……”陆湫别过脸去,“或许也能吃,就是卖相……不太好。”

“没关系,刚开始都是这样,”沈随安问一句,“有人盯着你做吗?”

“厨房那个叫苏茶的帮我看着呢。”

“他啊,手艺还挺好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沈随安放下心,“带我去看看吧。”

“……噢。”陆湫最终还是点了头,拉着沈随安到里面去。

嗯……

在看到成品之后,沈随安觉得卖相不太好这个形容,可能比较收敛。

根本就没有卖相吧。

花花绿绿的东西混杂在一起,间或穿插着面皮跟肉疙瘩,汤色不是清白透亮,而是很重的颜色,还配上了一把过分显眼的绿色葱花,看着便让人食欲全无。

要不是陆湫提醒,她真认不出那是馄饨。

站在一旁的苏茶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一向干练好用的小总管此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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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安没在意其他人,因为那碗“馄饨”的冲击力还挺大的。不过看在陆湫眼巴巴的目光跟不自觉的小动作上,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小口。

……熟了,能吃。

但调料加得乱七八糟,有点难入口,后劲还有点大,跟好吃完全沾不上边。不过总比连“能吃”这个评价都没有得要好,比卖相强上不少。起码馅儿本身没什么问题,面皮薄厚也很恰当。

未来可期。

沈随安放下碗,矜持地点评:“其实还挺好的,下次你做慢些,放调料的时候记得提前问问,别太着急。”

“嗯!”陆湫被她夸了两句就高兴了,眼睛闪着光,一下子有了信心一样,十分积极,“那我下次再给妻主做其他的菜!”

“好,”沈随安点头应允,还好心问了一句,“需要我教你吗?”

“这个就不劳烦妻主了,我要自己学!”陆湫一口推拒了她想帮忙的念头,期待地看着她,“妻主,我也想学好厨艺,让你惊讶一下……!”

“那就好好努力,多尝试,”沈随安拍拍陆湫的肩膀,“不过你还没吃东西吧,不然先带你去外面下个馆子,吃饱之后再收拾,我们晚些进宫……”

一对妻夫就这么一边商讨着今日的安排,一边其乐融融地走远了。

苏茶望着二人的背影,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叹新任少主君和前任顾小公子的区别,而是一时间有些绝望。假如这个少主君之后经常来厨房,他一定会是受到伤害最多的人之一。说实话,他突然觉得在厨房当总管没那么好了,虽然油水多,但折磨也不少。

而且,二小姐被骗了。

可怜的二小姐完全不知道这馄饨的馅料跟面皮跟陆公子毫无关系,这都是他苏茶做的。只是陆公子那过人的手艺,让已经习惯苏茶做饭风格的二小姐都没认出来。

有朝一日——甚至都不需要太久——二小姐一定会后悔今日说出了那几句鼓励陆公子学习厨艺的话。

“多尝试。”

她会为这三个字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49章

陆湫发觉,沈随安好像总喜欢把一些明明非常重要、非常严肃的事情说得特别轻描淡写。

或许是因为她的家境可以提供给她试错的机会与足够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她性格天生不易被外物牵引,对于沈随安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挽回的。陆湫很羡慕,他也想像逸欢姐姐一样。

但他无法做到。

陆湫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违反规矩就是需要做足心准备,就是要面临被逐出家族、曝尸荒野的悲惨下场。他的每一次决定都没有后路,所以陆湫一直在紧绷着,永远没办法彻底放松。

成婚也是,见母父也是,这次进皇宫也是。只要有一件事做不好,他便很可能会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陆湫被说过太多次“不中用”、“什么都做不好”,被骂过太多次“不像个男子”、“没出息”,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对自身失去了信赖。

他生怕再度出丑,像是那次参加沈明琦的接风宴一样,明明有着武力傍身,却还是被泼了一身茶水而不敢动怒。他无法忘记自己当时的感受,王城不是军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拳头说话。

那些繁琐复杂的规则,纷乱缠绕的势力关系,无处不在的恶意,陆湫适应不来。即便再怎么用心去学,他也不喜欢。他只想一辈子跟逸欢姐姐两个人躲在厢房里,最好是相拥在床榻上,再也不见任何人。

其实陆湫是个挺开朗的性子,只是他的好友都是军中之人,是女人,距离过远,不方便见面。即便在王城,他现在恢复了男儿身,还有了妻主,还是不方便过多交流。

失去朋友,再被家族抛弃。他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沈随安一人而已。

陆湫别无选择,也不需要其他选择。

现在,二人同坐在马车上,沈随安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抱着。女人声音平淡,在他耳边说,随意些就好。

“皇宫也是屋子,”她比划着,“陛下也是人。”

话语朴实过了头,甚至有点冒犯。陆湫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了一圈,生怕有人在偷听。沈随安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

“我又没说大不敬的话,怎么,住人的地方不叫屋子吗?”

“可是,皇宫是皇宫……”陆湫嘴笨,“屋子是屋子。”

“要是你也在皇宫长大便会知道,就只是屋子而已,”沈随安叹了口气,“那里又不是多好的地方,或许还没有咱们外面的人自在呢。”

“为什么……?”陆湫靠着沈随安,抬头问。

“之前你见过的太女殿下……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可不少,”沈随安这下知道遮掩了,是贴着陆湫耳边说的,“像是下毒,刺杀,陷害栽赃,勾心斗角,任何恐怖的事情都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相比起来,你在家中或者在军中受的苦,或许还会更单纯些。”

“我、我不明白……”陆湫喃喃道,“宫中之人不会缺衣少食,拥有那般好的住处,那么多仆役服侍……怎么还是要争要抢,要对别人下狠手?”

“很简单,因为总有些人见不得你过得好。”

“你喜欢的小狗,心悦之人送的玉佩,甚至父亲的遗物,随时会被人抢走。就连昨天还在一起玩的男侍,可能隔日就被人胡乱找个由杀了。在那里,没有能力的人,留不住任何想要的东西。”

“在上面的人,可以轻描淡写地将她们珍视的一切都抢走。每个人似乎都有由,每个人也都身在局中不得而出。不争取,受伤的便是自己。”

“所以我们家才表明立场,不参与皇权斗争。陛下是谁,我们便听谁的。太女定了谁,我们也能在陛下允许的范围内搭把手。”

“不过不用怕,”注意到了陆湫比先前更加惶恐,沈随安在他耳边轻笑,“那都是宫里人在斗,牵扯不到咱们。我们这次只是去见陛下。”

陆湫总觉得自己又被沈随安故意吓了。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觉得自己太傻。

明明那些可怕的事情可以不用说的,结果说了就算了,还那样详细。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他在问……不过,拜妻主所赐,陆湫也知道了,皇宫并不一定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

光会带来影子。

或许,皇宫也是人与人组成的一个大而复杂的“家庭”,像是陆家,其实并非全然没有资源,没有爱,只是落不到他陆湫身上而已。按照这个思路,也并非不能解了。

*

沈随安觉得,在御书房忍住不去笑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当陛下皱着眉,看看陆湫又看看她,视线来回飘了好几遍,最终悄声问她:“这小子是你在乡野找来的农夫吗?怎么这么黑?”

实在不像王城中人。

沈随安:“噗。”

沈随安:“他,咳,他之前去当兵了,晒的。”

“一介男子,去当兵……?”宋陌可没听说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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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扮女装,混进去的,”沈随安眨眨眼,“陆湫早就挨过打了,陛下,容我给我家夫郎求个情,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别动他了。”

“哈,怎么,你们刚成婚,我还能当着你面罚他不成?”宋陌气笑了,不客气地弹了下沈随安凑过来的脑门儿,把她弹得吐吐舌头,往后退去,“再说,有你这么求情的吗?”

两人分开了。

听不见二人谈话内容的陆湫只看见自家妻主低头和陛下说了几句话,然后被陛下弹了脑瓜崩。

陆湫:?!

这难道是因为陛下对他不满意,所以要罚妻主吗?!

陆湫慌忙跑到妻主身边,完全没去管因为他异常的举动而做好准备的侍卫与暗卫,一心想护着沈随安。因为太过急促,还差点被身上的长衫绊得摔了跤,最终,小少年挡在了沈随安身前。

挡是挡住了,但酝酿半晌,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光靠一张坚定的表情,上面明晃晃写着:“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许欺负我妻主!”

沈随安低着头,笑出了声,好半天才缓过来,温声劝着身前的人,把小少年往旁边拽:“陆湫,好了,陛下没对我做什么。”

说罢,沈随安冲宋陌眨了眨眼,眼中的意思很明确:怎样?

宋陌:……。

宋陌:“其实,嗯,还行。挺好。”

她忽然懂沈随安选这个家伙做夫郎的由了。

虽说黑了点,笨了些,但性子着实有趣,是逸欢会喜欢的风格。不愧是之前就当街跟逸欢提亲的人,这还真是莽撞。要不是她提前做手势拦住了暗卫的动作,照陆湫那个直冲着她这边来的行径,是要掉脑袋的。

算了,沈随安自己满意就行。

“……身为庆国公府的二少主君,好好服侍妻主是你的职责,”宋陌最终也就提点了一句,“不能恃宠而骄,莫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情,多跟家中男子学一学规矩。你妻主是极好的,别让她为你操心太多。”

“啊……”陆湫呆愣愣地答应,后知后觉地行礼,“谢、谢过陛下……!”

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莫名其妙拿了赏赐。陛下说,这是给她们小妻夫的新婚礼。

陆湫探头看那边正在搬东西的马车,又看向沈随安,真诚地感叹:“陛下还真是大方。”

“没错,”沈随安赞同地点头,“感觉你还挺好用,下次记着再来陪我打秋风。”

“好!”陆湫对于自己能派上用场这件事感到高兴。沈随安看他面露喜色,再没提刚刚陆湫过于冒进的事情。

*

回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陆湫去拜见徐大夫。

虽说徐大夫医术高超,是府中德高望重的医者,偶尔还会有别家医者来她这里求问,但毕竟女男授受不亲,她这个妻主得贴身看着陆湫才是,莫叫别人说了闲话。于是检查身体前,沈随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陆湫身旁。

陆湫先把衣服上的各种扣子绳子解了开,钻进了那边提供的被子里,蛄蛹了好一阵才脱下衣服,裸着身子躺在里面,等待人来检查,要检查哪里,就露出哪里。

这是在看医生,他倒没什么害羞的,毕竟自己的身子妻主也不是没看过,只要不去接触,还是能忍住冲动。

年迈但经验丰富的医者一寸寸看过他的疤痕,眉头紧皱。

“……这……看来不太好养,”徐大夫示意着陆湫腹部的伤疤时,脸上的愁容难以遮掩,“二小姐,陆公子腹部的伤口暂且先用普通的祛疤膏涂抹,不过应该起不到太大效果,容奴再寻一寻更好的药方……但再怎么好的方子,也恢复不到全无痕迹。”

“知道了。他身体有其他暗伤吗?”沈随安问,“还有没有平时要注意的地方?”

“那些倒是没有,陆公子体质非常好,只是近期时常疲劳饥饿,要多休息,好好吃饭,”徐大夫说着,“待皮外伤养好,身体完全康健,定能为二小姐诞下健康的女儿。”

“好。”沈随安点点头,放下了心。

“妻主一直在担心我的身体吗?”躺在床上的陆湫眨巴眨巴眼,“我身体特别好的!一直都没怎么生过病,就是有太多疤了,不好看……”

“徐大夫在拿药,回去让晚黛每日帮你涂一涂,会去掉的,”沈随安坐在他身边低下头,目光温柔,“再说,也没什么不好看的,主要还是怕你有其他伤。能没有伤自然是最好的。”

“嘿嘿……那、妻主,我想问一下……这里有可以让我稍微,白净一些的药膏吗……?”陆湫从被子里伸出手,扯她的衣角,试探着问,“好多人都说我太黑了,配不上妻主……我不想之后出门都给妻主丢脸……”

“徐大夫,”沈随安直接问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大夫,“有吗?”

“自然是有,”徐大夫笑着,“放心,看陆公子没被晒到的皮肤就能知道,他皮肤不是真的黑,即便不抹药,半年不到就能自己白净许多。不过我还是给公子拿一些美白的药膏,记得在沐浴之后涂抹,不用涂太多。”

“谢谢大夫!”陆湫这下是真高兴了,笑了起来。

“穿衣服吧,”沈随安示意着,“一会儿我带你去趟祈寿院,认识一下小涵。来这里两天,还没跟他好好打个招呼呢。”

“嗯!”

陆湫应着声,缩到被子里,三两下给自己套上了层层叠叠的衣物,再让晚黛进行二次。待到打完毕,陆湫才凑到沈随安那边,好奇地打听:

“沈涵弟弟会喜欢什么呀,我需不需要给他带些礼物?”

“这倒不必,”沈随安思索一阵,“我们回去把乌裘带上吧。”

第50章

虽然只是一只狗,但陆湫觉得自己跟乌裘就是不对付,这只狗绝对不喜欢他。

“能不能别乱动了!”陆湫将怀里的小狗拎到眼前,瞪着那对乌溜溜的眼睛,“怎么这么不老实!”

“汪呜!”小狗完全不怕,冲着他龇牙咧嘴,乱叫一气。

“不然给我抱着吧?”沈随安问着,“乌裘食量大,这会儿饭吃一半就被抱走,应该不太高兴。”

“可是它吃得也太快了,”陆湫抱怨着,将乌裘递给沈随安,“我拿了那么大一块肉干,刚放过去,它三两口就能吃完,简直比我——”

不对,这个不能说。

“咳,就是吃太多了,不好……!”

陆湫硬生生转了话头,心虚地瞥了一眼沈随安,还好对方没在意他这句有些奇怪的话。

沈随安把小黑狗抱在怀里逗,还给顺了顺毛,原本极力挣扎的黑色毛球在她那儿彻底变了样,又讨喜又听话。陆湫总觉得现在的乌裘特别趾高气扬,好像在冲着他炫耀一样,非常气人。可是这么小的狗能聪明到那种程度吗?陆湫皱着脸盯着乌裘。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对了,刚才大夫说你要多休息,好好吃饭,”沈随安恰好提起,“明日回门过后,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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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陆湫应得有些含糊。

爱吃的菜——这个字眼让陆湫忍不住吞了口水。

他真的忍得好辛苦,一直在锻炼自己要少吃慢吃,目前来说逸欢姐姐还没有发现的迹象,他觉得自己还能忍下去。听爹爹讲,吃饭要越吃越少,后面食量也会慢慢变小的。就是刚开始会难熬一些,饿得难受,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贪食,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陆湫谨记爹爹教诲,决定让自己养成更好的习惯,哪怕偶尔肚子实在忍不住叫了,他也只是告诉妻主说自己肠胃不好,肚子总这样,随口糊弄过去。

从待嫁到现在,他已经坚持了半个多月,弄得梦里都在犯馋,感觉周围全是好吃的,连妻主看起来也格外香……

本身就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会的东西还不多,那至少、至少也得有一方面拿得出手吧。他可是知道的,逸欢姐姐很喜欢宴会,很爱出去玩,陆湫也想走入沈随安的生活,也想和她一起往外走,也要让自己给妻主争光添彩。就算不能增光,起码也不可以丢人,胡吃海喝像什么样子。

他要先从最简单的吃饭开始纠正,再不能像以前待在军营里那样吃得那么多了。

待做成了一件事,再去练习其他的,慢慢学着自己束发梳妆,穿衣打扮,学习男子该会的手艺,他一定能把自己变得更好。陆湫一直想学刺绣,他觉得自己既然能做小雕刻,肯定算不得手笨,如果能给妻主绣些荷包帕子,妻主肯定会更喜欢他。

况且,能让妻主将自己做的东西带在身上,陆湫会很高兴。

“到了。”沈随安说。

顺着身边人的视线,陆湫抬头看,这里便是沈家小公子沈涵的院子——祈寿院。

刚刚回去接乌裘的时候,陆湫还翻了自己的箱子,找出几个以前做的小木雕,也不知这位沈涵弟弟会不会喜欢。

*

近几日沈涵身子不错,精气神也好上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的。

今早收到传话,听闻二姐要携夫郎前来探望他,沈涵便开始紧张。他是个温吞纠结的性子,让贴身的男侍梅子帮忙换了好几身衣服还是觉得不够好看。最终选定了一身素净得体的打扮,不会出错。

昨日家宴上他已经与陆湫见过面,口头打了个招呼,但这算不上真正的交流,弄不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从印象来说,陆湫应该比那位顾公子更好说话,二姐之前也说过,他不会像顾公子一样的,沈涵相信二姐。

可家宴结束,当他询问爹爹陆湫为人如何时,爹爹一下子就黑了脸,面上露出嫌恶,告诉他莫要同那家伙走得太近。爹爹说,那人太过蠢笨鲁莽,不规不矩,实在不适合来往。走近了,说不定会把他带坏。

这几个形容将沈涵吓得够呛。

他向来最听爹爹的话,爹爹待他也极好,定然不会害了他。如果是爹爹都不喜欢的人,那、那二姐为什么会喜欢呢?逸欢姐姐是被骗了吗……?!

沈涵脑袋里对陆湫一下子便成了表面温和,实则凶恶可怖、还极会伪装的形象,弄得他战战兢兢,今日听闻二姐跟夫郎一起回府,他就在不安,按时间来讲,他们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小公子,”正好此时门口传来石公公的声音,“二小姐和二少主君到了。”

“来、来了……!”沈涵慌忙起身,被梅子扶着站稳,快步走到门口去迎人。

站在廊前,远远便能见到二人并排走来。

二姐倒是和平日一样,带着笑脸,神色看上去很放松,并不是与顾公子同行时那样带着些愁绪。她身边的少年皮肤黑了些,不过穿着打扮很是活泼,应该是一身新衣,散发着新夫的喜气,脸上也一样带着笑。

“二姐、二姐夫……!”沈涵上前给二人行礼,表情怯生生的。

“小涵,”沈随安将怀里的乌裘放到地上,没会小狗扒拉她裤腿的动作,领着陆湫走过来,看着弟弟的眼睛,“今日状态倒是还好。”

“嗯,这几日身子都没什么大碍,多谢二姐关心,”沈涵轻声言,“先、先进来吧,莫在外面站着了……”

“怎么你也紧张,”沈随安笑了,调侃一句,“真是不懂你们男子,不就见个面……好啦,走吧。”

也……?沈涵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意思是说,这位陆公子在见他之前,一样有过担心吗?沈涵眨眨眼,没问出来,将二人引入会客室。

会客室此刻点了炉子,有些热。即便已是夏日,在阴影下待久了,沈涵也会不太舒服,那对他来说过分阴寒了。祈寿院的仆役们都会非常注意这一点,时刻都将小公子置身在更温暖的环境下,防止他生病。

“陆湫?”沈随安开口提醒,见对方点了头才对沈涵说着,“小涵,我家夫郎给你做了些小玩意儿,看看。”

“什么……?”沈涵睁大眼,看向陆湫。

“确、确实是有。”陆湫答应着,往他这边走来。

“你先坐下。”沈随安笑了,将弟弟摁到座位上。

实在吊人胃口。

沈涵早习惯了自家二姐的风格,每次给他带些东西都不会直接拿出来,非得叫他猜一猜才行。沈涵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看见二姐的那个夫郎站在他面前笑了笑,摊开了手。

少年手心中是一小堆小木雕,有几个小动物形状的,还有一个人形状的,看着格外可爱生动。虽然没有上色,但已经足够精致,如果涂了颜色,应该会更好看。

“……这是送给你的,”陆湫稍俯下身,试探着递给沈涵,语气轻快,一对眼睛带着期待,“若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做。”

“我喜欢……!谢谢二姐夫!”沈涵小心接过了木雕,在手中把玩,好奇地小声问,“这些,都是二姐夫亲手做的吗?”

“对,”陆湫点头,“做法很简单,若是感兴趣,下次可以做给你看。”

“那太好了……”沈涵欣喜地望着他。

“来看看,”陆湫将人形的木雕挑了出来,在他眼前晃晃,“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好像这个人,也不像爹爹说的那样坏。沈涵想到。

*

二人在祈寿院待了好一段时间才走。两个男子都是懂事的,稍微熟悉上几句便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聊得还算不错。

小涵嘴甜,喜欢夸人,把陆湫夸得红光满面,总在傻笑。小涵心思单纯,是真心实意认为陆湫厉害,后半程就改了口,不喊二姐夫了,直接喊“湫哥哥”,显然已经放下了戒备。虽说称不上自此便成了朋友,但起码是开了个好头。

不过沈随安还是制止了陆湫想给沈涵做吃食的念头。

以自家夫郎那个手艺,还是再练一练得好。她身体康健,尝一些倒是没事,若是让沈涵吃了,指不定会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李侧君恐怕会要陆湫半条命。

“怎样,挺喜欢他?”走出祈寿院,沈随安问身边人。

“嗯!”陆湫重重点头,“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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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不过,他身子骨打小就差,一点风寒刺激都能让他生病,”沈随安无奈地说,“调养了许多年,但终究没能改得太好。若是和他一起玩,得多照顾着他点。”

“唔……他是一直不怎么出门吗?”陆湫问。

“对,很少有机会出去。”

“那……我下次能带着小涵弟弟晨练吗?”陆湫兴致冲冲地提议,“我觉得他需要多活动活动,多出门见见阳光才能养好身体!”

“这……”沈随安有所犹豫。

让沈涵去锻炼,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对于他来说,每次出门都是一次风险,每次走到外面都需要千般万般护着。庆国公府早已习惯了沈涵的脆弱,也只有沈明琦一个看这些行为不顺眼。

沈随安记得,好几年前,沈明琦本想拉着小涵练练武,结果中途出了意外,害得沈涵伤了身体,重病半月。沈明琦还因此被李侧君动了家法处罚。自此,三妹对沈涵就再没主动管过了,都随家里人安排。

……但按沈随安自己的想法,或许,小涵应该尝试着锻炼一下。即便是每日早晨在府邸中走上一圈,也比全然不出门的要好。

“此事先不急安排,”沈随安沉思,“待我之后再去问问大夫,给小涵看看。”

“要是我也能帮上忙就好了,”陆湫扯扯她的手,“妻主,我会五禽戏,还会耍棍子跟一些兵器,也知道军中的训练办法,肯定、肯定有能用到的地方……!”

“如果有,就让你来,”沈随安握住陆湫不老实的手,“不过那些都日后再说,咱们还得先回去安排回门礼。”

虽然不需要两人亲自动手,但还是多少要看顾一下的。听了这话,陆湫沉默半晌才回复。

“……不想回门。”小少年语气别别扭扭。

“最后再走一遭,”沈随安说,“就坐一会儿,差不多了便立刻离开,耽误不了太久。以后若不想回,我们就再也不回去了。”

“噢。”

答应得非常不情愿,但听话。

“明日不必起太早,”沈随安对他说,“你得多休息,醒了也不用急着起来,再躺会儿。”

“好,”陆湫笑了,“有妻主在就好。”

“我当然会陪着你,”沈随安笑了,“不过可别睁着眼睛睡觉,就算醒着也得闭上眼。”

“……那太难了。”

很难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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