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网名叫‘随风动的小秧苗’提问, 秧秧有理想型吗?”
一位刚出道不久的新生代女歌手在星娱乐的幕后访谈上,因这样一个随机抽取的网友提问,陷入了一阵沉思。
主持人于短暂尴尬后, 业务能力较强地笑了笑:“秧秧看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有。”陈秧笑了笑,有些羞怯地回答道,“我相信一见钟情。”
“秧秧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 会公布恋情吗?”
“我是一个歌手,我希望大家能多关注我的作品, 而不是我这个人。”陈秧说, “如果有一天, 我和谁在一起了,我会告诉大家我不再是单身,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公布对方身份……”
她思考了一下,无比认真道:“毕竟, 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素人, 我是不会希望他走入大众视野, 因我而遭受许多人的指指点点,那样我会过意不去。”
歌手的恋爱,总是比偶像要自由许多。
尽管公司并不希望陈秧恋爱, 毕竟一个长得漂亮又有唱功,至今没有任何黑料的新生代歌星,保持单身人设,会更具有商业价值。
好在公司的想法,陈秧没必要去完全遵循,毕竟家里人拿钱捧她,不是图她去赚多少钱, 只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的家底很厚,不需要与不喜欢的人交际,不需要做太多复杂的应酬。
正如她大学室友开玩笑时说的大实话,有些人拼尽所有奋力向前,可努力一辈子的终点,也未必够得上一部分人的起点。
这世上没有太多公平可言,每一个人,都是在一个不公平的世界里出生的,抱怨也没有用。
陈秧从小到大都过着十分优越的生活,无论想要什么,家里人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不过她虽然有些娇气,花钱也大手大脚,却从没有小姐性子和公主脾气。
她知道,太特殊的人,很难融入人群。
所以,从小到大,她在旁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文文静静的普通女孩,除了长得漂亮以外,似乎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这辈子,第一次生出想为自己争取什么的冲动,就是在不是故人遇见张梓云的那个晚上。
正如她所说——她相信一见钟情。
无疑,那是她这辈子最最糊涂的一天。
从小乖巧到大的她,竟似鬼迷心窍般,在酒醉之时跟着一个才认识了一晚上的女人,跑去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后来她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晚上,张梓云真的想对她做点什么,她也许不会拒绝。
可如果那样的事情真发生了,她和张梓云之间,也就只能有那一夜的关系了。
认识第一天就可以如此随便的女人,根本无法给她任何安全感,哪怕她再喜欢,也无法接受,不是吗?
万幸,在那样一个本能与人春风一度的夜晚,张梓云并没有半点去碰她的想法,这样的不解风情,恰也是陈秧沦陷的一个起点。
认识张梓云的那一年,也是陈秧出道的第一年。
陈秧邀请张梓云陪自己去了全网直播的大型双十一演唱会,演唱会结束之时,已是深夜,两个大姑娘在陈秧助理的安排下,住进了同一间酒店的双人标间。
这是陈秧故意要求的,不过那个晚上,她们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无非是先后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吹干长发后各自躺回的床上,抱着手机,伴着床头小台灯的柔光,聊了聊今晚的感受。
最后躺下,从无意识面对面侧身对视,到微红着脸颊背对背闭目入眠。
那一夜,陈秧隐隐感觉到张梓云很开心,却又努力抑制着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正是她与张梓云相处过程中最大的阻碍,像是一堵无形却又令人不知如何越过的阻碍——张梓云不曾对她展现过真正的自己,不曾敞开心扉。
那一夜后,她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领域。
陈秧不知张梓云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张梓云也只能从网上得到一些关于陈秧的消息。
偶尔忙里偷闲,无论是拿出手机与张梓云说说话,还是外出约一顿AA的饭,彼此间都保持着先前那种熟悉却又并不热络的相处模式。
这样的情况,早从她们相识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从小到大,陈秧主动靠近别人,都会得到想要的回应。
谁都喜欢她,有些是喜欢她家里的钱,喜欢她请客时大方的样子,有些则是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出于哪一个原因,她都不介意。
能够被人喜欢,且这份喜欢不会成为负担,那就是一件好事,其余的其实并不重要。
陈秧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直来直去的爱恨,不看好一切的弯弯绕绕。
也是因为如此,大学那几年,她总是为室友发愁。
先是叶流景,后是陆语冬,那俩室友啊,明明再进一步就能追求到自己喜欢的人,偏偏怂得不行,不拿刀子架上脖子,都不愿意主动一点。
不过俗话说得没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然后来的她,也不会糊里糊涂就成为了一个在感情上犹犹豫豫的人。
陆语冬曾经说过,张梓云喜欢女孩子,这让陈秧很开心。
陈秧很清楚,自己是喜欢张梓云的,可她不清楚,张梓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说只是朋友,为何偏偏隐约感觉到张梓云对她多少有几分特殊?
可若说有那种不一般的感情,又为何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在面对张梓云的时候,陈秧试过靠近,试过疏远,更试过很多暗示,却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她甚至想过,张梓云应该早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一直装作不懂,也许就是不喜欢,又舍不得拒绝。毕竟她是一个有钱又有名,可以给身旁很多人带来便利,不管是谁,好不容易认识她了,总是想努力保持良好的关系。
可事实上,张梓云什么都没有求过她,甚至屡屡拒绝她的好意,凡事都要讲个投桃报李,有来有回的公平。
陈秧可以从一些细节上感觉到,张梓云手头并不宽裕,在这种“礼尚往来”的交际方式下,她越是对张梓云好,就越会成为张梓云的负担。
渐渐地,她连请顿饭、送个礼物,都需要找到一个十足的理由,让张梓云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
陈秧愈发愿意相信张梓云与她相处并非图名图利,可很多时候,她都为此感到懊恼。
她还没有到阅人无数的年纪,张梓云的存在,于她而言是那么特殊,从第一眼到相处已久,这份特殊都没有半分改变。
陈秧不想承认,却不得不去承认,她与张梓云相识越来越久,便会越陷越深。
见不着时会想,见着了就开心。
只是她并不知道,张梓云对她是否有着类似的感觉。
她想,如果有就好了,真不多求,一点点也好……至少,让她在张梓云的心里,比别人要特殊一些。
如果,她是想如果……
张梓云和许许多多刻意靠近、讨好她的人一样,是名利钱财可以收买的,她大概……真会包了她了吧?
这个念头在陈秧脑海里不止一次出现,好几次她都为生出这个想法的自己感到羞耻,可这样的念头就是挥之不去。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能让人失去理智。
***
一月末,新年将至。
陈秧的首张专辑差不多将进入录制阶段,主打歌却迟迟没有定下。
现有的五首曲目每一首都很好听,可她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也一直试图寻找一个创作者将这份说不出缘由的遗憾“填补”。
就在她为专辑忙碌之时,学校里的同学们纷纷开始讨论一件事,说是有个校友在街边监控死角被人砍成重伤,昏迷不醒,凶手不知所踪。
那一天,是叶流景的生日。
受害者,是叶流景的男友江放。
作为大学三年半里相依相伴的室友,陈秧连忙放下了手里所有能放下的事,飞回远川,跑去市医院探望了一下。
离开之时,她看见了张梓云。
可张梓云和叶流景不熟,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张梓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探病,而是为了自己。
张梓云受了点外伤——被人打的。
在撞见陈秧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转身逃避,陈秧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她,冲上前去,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日的张梓云额角有撞伤,唇色苍白,面容憔悴,更是少见的素面朝天,只扎了根马尾,干净得像个高中生——而且是刚刚遭受过暴力的高中生,眼里几乎无光。
“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
陈秧不断追问,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她跟着张梓云排队买药,最后又送她回到了家中。
那是陈秧第一次走进张梓云的家。
那个平日里在外面光鲜靓丽的女人,住在一个简直乱得一团糟的屋子里,也不知多久没有收拾过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屋子只乱不脏,倒还能住人。
张梓云随意收拾了一下沙发,给陈秧空出了一块能坐的地,而后走到烧水机旁,想要烧杯热水给她,却发现水桶里的饮用水已经见底,再抽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她的笑容有些惨淡,是平日里不会让人看见的模样。
短暂尴尬后,张梓云摸出不知何时碎了屏的手机,给送水公司那边打了一通电话。
陈秧沉默地咬着下唇,等到张梓云挂断电话,这才抬眼又一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
“你最近在做什么?”陈秧换了个方式去问。
张梓云想了想,道:“以前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缺钱吗?”
“不缺。”张梓云漠然应道。
陈秧明显感觉到张梓云有难处,却不知如何帮她,沉默很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一起吃个饭?”
张梓云摇了摇头:“不了。”
那是第一次,陈秧约张梓云吃饭没有成功,也许是因为她撞见了她的狼狈。
一个女人挨了打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自己跑到医院做检查,自己掏钱买药治伤,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陈秧思来想去,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花钱请人暗中将其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