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玥微微一笑,也客气道:“这衣服做工精美,不知你们是如何弄来的?有心了。”
那几个宫女笑道:“我们姐妹几个哪里有本事弄来这衣服呢,这是皇上为您备下的。皇上说,要把您伺候舒服。”
听到“伺候舒服”这四个字,流玥不禁有些恶寒。原来他早就准备把她放出来了,她能够在被他知道意图之后还能活着,完全就只是因为“花祭”这个东西。而现下旁人看起来他是转了性子,不过也就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流玥渐渐摸到了底,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准备如何,更不知道花祭到底是什么,但是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也总算好过任其折磨。
一面用繁复花纹装饰着的铜镜竖在面前,宫女一面用那梧桐木的梳子把流钥那三千青丝绾成了个清秀的青鸢髻,几番褒美之词后,终于把流钥送回了玉粹宫,不敢半点怠慢。
玉粹宫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红色的门青色的瓦。宫门禁闭,似乎是在对主人的去向缄口不言。流钥正准备推开这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推开,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缳碧。她果真像那几个宫女说的,眼镜哭肿得像个杏子一般,像是许久都没有笑过,看见流钥的这一刻,她微微愣了愣,随后双眼湿润了起来,却突然笑起来:“萧王说您今日会回来,今天果然就回来了!”
流钥看缳碧那喜出望外的样子,似乎就要扑到她身上来。但她一愣:“萧王?”
缳碧欣喜地点点头,流玥从缳碧身后看见一个人安静地走了过来,他双手一撑,把那朱门拉得更大一些:“是我。”
流钥万没想到萧王云水寒竟然会出现在她的玉粹宫里。之前在地牢里,借着那微弱而昏黄的光线,加上他一身黑衣,他形容如何,流钥并没有看清。现在他和她只隔着一条门槛,柔和的太阳光线斜斜映在他身上。他微微垂眉,似乎是将自己那份欣喜压在了心里,那柄折扇依旧合起来横握在手里,也还是那依旧的浅青色便装。青丝扎了个髻,其余的披散在肩上。他比之前,明显瘦削了不少。
“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云水寒低沉的语调让流钥心头一沉,那日地牢里对云水寒的话,的确是厉害了些。
流钥拉住他,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情,最后她抿着唇角,扯出淡淡笑意道:“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云水寒也不拒绝,虽她把他拉进正殿,缳碧转到耳房里去准备茶水。云水寒也不讲话,那一柄十二骨折扇,握在手中来回拧动,没了平日里的潇洒气度。他轻咳一声,说道:“流玥,你既不希望本王来干涉你和皇上的事情,又何苦来留我喝这杯茶呢。”
流玥皱眉道:“萧王,那日在地牢中,我出口没有轻重,您多担待一些。这杯茶,一来谢我的口舌之过,二来谢您的救命之恩,三来……”
流玥顿了顿,云水寒打开半面扇子又合上,见流玥没了下文,便望过去问道:“三来如何?”
流玥笑了笑,继续说道:“三来,谢您为流玥多担了这些心思。”
云水寒的扇子哗啦一下打开了,那扇面上画着的梅花在他面前大方展开,这迎着风雪怒放的傲骨红梅,恰如眼前这个女子一般,历经磨难却依旧玲珑可人。他微微点头一笑,心里明朗起来:原来他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
缳碧倒了茶水走回到这玉粹宫的正殿里来,恰好看见了云水寒合起扇子拢在手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背影。云水寒朗声笑道:“无妨。我不在意。”
说罢,他朗声一笑,就只留给流玥和缳碧一个潇洒的背影。缳碧把茶水盘子往茶几上一方,欣喜着的样子变成了几分的疑惑:“萧王怎么走了呢,茶还没喝。”
流玥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神。缳碧端起那白玉色的茶壶,给流玥斟了一杯茶水,继续说道:“主子,萧王为了您,天天都要来这里呢。今天不知道听皇上说了什么,开心得跟孩子一般来这里等您回来呢,您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呢。”
流玥朝缳碧只是笑笑,没有再解释。云水寒的心思她不会不明白,云非墨一走他就能当面和珍妃动手,背着所有人为她弄来解药,现在又等着她回来。他虽并无所求,可是终究是个大人情。流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为复仇搭上自己的清白,可说对云非墨半点感觉都没有,也是假话。
但是假如放下国仇家恨呢?流玥咬牙对自己说:绝没有这个可能!她为了报这个仇已经吃了不少苦,万万不能在这时为了儿女私情乱了大谋。这个想法决不能动摇。流玥心中有些烦闷,觉得前路漫漫,如今被云非墨这样牵制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却这个心愿。但是一想起“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个名头,不由得也宽慰起来:早就被云非墨窥探了意图,如今还是学乖一些保住一条命。下手是早晚的事,最要紧的是要找对时机。
看着缳碧拿着那杯子,还是有些扫兴的样子,流玥笑了,她连声哄道:“好啦,好啦,下次再见到时,我就依你的意思,向他谢个千八百回的,可好?”
缳碧抬头迎上流玥闪亮的眸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许久未见,这时终于欢快的笑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