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墨并没有和她讲故事的意思,至少是现在没有。他从流玥身边站起身来,身上的金黄色龙纹蟒袍铺展开来,虽然在这地牢里阴阴暗暗的看不真切,但是一种无法抗拒的为人君王的气息依旧能够穿透一切,力拔千钧。流玥看着他蓦然起身的样子,心里又是一跳。这便就是君王么。这几日,牢里梦境迭出,她梦见自己的父皇,梦见云罗的将领。虽说云罗国的确是云非墨灭的,但是这些人自身不够精良,国难当头不以身御国,盲目从降盲目从死。倒是她一个女流,拼了命要挽救国家于水火,到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这几日,和云非墨虽然接触不多,唯独接触的几次都惹来自己一身伤,但是莫名的觉得这般的凌厉本就是一个君王该有的。
云非墨斜斜地看了眼地上,衣衫早就脏得入不了眼的流玥,朗声道:“来人!把流玥送回玉粹宫,好生疗养!”
流玥一愣,看着云非墨大步离开的背影,明白过来: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牢了,而云非墨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花祭,势必要从她入手了。
云非墨离开后几个太监,带着几个宫女就走进这地牢里来。那几个宫女早就是在这后宫里混成了人精的,都知道进了地牢就是个死字,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日后必定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所以一个个一点都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把她请出了这地牢。
又一个宫女,嘴巴灵巧:“缳碧姐姐在玉粹宫等您,等得眼睛都哭肿了好几回。不如先让我们帮您梳洗一番,再回去。省的缳碧姐姐再难过起来。”
流玥看着这宫女们和先前珍妃为难自己时,全然是两个样子,其实也并不吃惊,宫里本来就是这个模样的。她也端起了些仪容,把几缕碎发别在耳后,说道:“也好。”心里却有些心疼缳碧,这些天,不知道没有人去给她送信。要是没有,少不了整天担惊受怕。
原先进这地牢里时,流玥是一身珊瑚色细腰纱裙,上身也是批了一件浅色的绸衣。这在地牢里几天的折腾,这浅色的衣衫不光染得一身的灰尘,还被那碎魂散惹出的虚汗浸湿了好几次。从身上剥下来,灰扑扑的,脏得惊人。好在流玥在地牢里也没再受些别的罪,白皙如玉的皮肤,从那灰扑扑的衣衫里露出来,就是来服侍她沐浴的几个小宫女也羡慕得看直了眼睛。
木桶齐腰深,微烫的清水早就备下。花瓣漂浮,柔香氤氲。流玥提起秀足踏进水里,适应了下水温,就把整个身子蜷进了木桶里。她撩拨起几片花瓣在身上划弄着,她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舒适。可是,不经意间却想起了上一次在玉粹宫洗澡时,云非墨突兀地闯进来,两人那一番玩弄。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心里跳得厉害了几分,流玥的脸红了起来,似天将晚未晚时天边飞起的红霞。
热水一直洗到微温,流玥拿过宫女们备下的大浴巾把自己小心裹好,只露出白皙的双肩和那清晰的锁骨,颇显出一种平日里见不到的妩媚姿态。她拿过宫女们准备好了的宫装穿上,不知是不是这些宫女已然承了云非墨的意思,这衣服,比她从前穿的好得多。细腻的绸缎,精致的滚边,贴在身上有一种平滑的冰凉,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宽敞的袖袍,大气却不失柔美的裙摆上,交错着绣着兰芷和四肢的吉兽,细细看去真有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美感。
流玥抚了抚这上好的料子,默默唏嘘了声世态炎凉。她不喜欢叫别人帮她梳妆,就自己拿过衣衫来,往身上一批,系好了腰带。推门出去,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未挽好的发髻散落几缕了下来,这姿态当真当得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那几个宫女看着迎面而来的她,微微一愣神:这个流玥竟有这样美的姿态,恐怕是这整个后宫的主子们都无法及得上她的,继而都来俯身道:“流玥姑娘,当真是美貌。”
流玥微微一笑,也客气道:“这衣服做工精美,不知你们是如何弄来的?有心了。”
那几个宫女笑道:“我们姐妹几个哪里有本事弄来这衣服呢,这是皇上为您备下的。皇上说,要把您伺候舒服。”
听到“伺候舒服”这四个字,流玥不禁有些恶寒。原来他早就准备把她放出来了,她能够在被他知道意图之后还能活着,完全就只是因为“花祭”这个东西。而现下旁人看起来他是转了性子,不过也就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流玥渐渐摸到了底,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准备如何,更不知道花祭到底是什么,但是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也总算好过任其折磨。
一面用繁复花纹装饰着的铜镜竖在面前,宫女用那梧桐木的梳子把流钥那三千青丝绾成了个清秀的青鸢髻,几番褒美之词后,终于把流钥送回了玉粹宫,半点不敢怠慢。
玉粹宫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红色的门青色的瓦。宫门禁闭,似乎是在对主人的去向缄口不言。流钥正准备推开这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推开,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缳碧。她果真像那几个宫女说的,眼镜哭肿得像个杏子一般,像是许久都没有笑过,看见流钥的这一刻,却突然笑起来:“萧王说您今日会回来,今天果然就回来了!”
流钥看缳碧那喜出望外的样子,似乎就要扑到她身上来。她一愣:“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