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意大利,那不勒斯湾。
狱寺隼人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彭格列过去的驻地在西西里,于这里不算特别近,也不算特别远,也就是跨着片海。
而以前他在意大利的时候,都刻意的避开这里不回来,没想到等离开了之后,却又回来了。
地中海的十月完全算不上冷,甚至还有几分夏天所剩下的炎热。
他穿着一身白衬衫,下面穿着西裤,左手拎着些吃的,右手夹着一束扎好了的mimosa花束。
一般来说,要是去坟前献花,应该带的是菊花之类的,但他不知怎么的,觉得母亲应该不会喜欢那种花。
mimosa是一种黄色的小花,原来只在3、4月份开放,而在现在则是全年都有。
这是献给女人的花,毕竟母亲在被迫成为他的母亲之前,首先是个女人。
狱寺隼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这里距离墓地还有5公里左右的车程,而墓地附近是买不到这些贡品的,所以他才会现在这边的小镇上采购。
一般来说,去给死人上供,应该带上些那人生前所喜欢吃的东西的。
但很惭愧,母亲对于他的喜恶了如指掌,但他对于她所喜欢的所讨厌的,却是一无所知。
……更别说,他后来还干了那个该死的老东西的职业——黑手党。
这也是他过去一直都不愿来这里的原因。
他害怕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她所喜爱的小孩,非但没有成为她所期望的钢琴家,还成了间接害死她的黑手党之后,会失望至极。
说到钢琴。
从彭格列宣布转型上岸到现在,他已经快有六、七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都说音乐能够宣泄出自己无法释然的情感,但他却不需要。
在数不清的战斗中,狂暴的岚之火焰已经将他给耗尽了。
但即使他有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碰过钢琴,他也要说——现在这个正在弹钢琴的人弹的跑调了!!!
明明是最基础最简单的一首卡农,这人是怎么弹出这么刁钻的调子的!
这曲子他5岁的时候,可是就已经能够弹得行云流水的了啊!
狱寺隼人忍不住地抬起头来,望向钢琴声所传来的地方——
那是咖啡厅的二楼,有个半敞开着状态的落地窗阳台。
阳台上的东西不多,一架通体雪白的三角钢琴,和一个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的红发姑娘。
而一楼的彪悍姐们和爷们,正端着隔壁店里的披萨,一边啃着,一边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呐喊助威。
很显然,若是楼下的人并不是挤在一起看足球的实况,而是单纯听楼上的钢琴声,他们估计都不会是这个反应。
狱寺隼人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啪的一下断开了链接。
而等他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咖啡厅2楼的入口处了。
咖啡厅的老板娘正在乐呵呵的给姑娘录音,边录边说道:“不错不错,这次有进步,至少四二拍保持住了!”
狱寺隼人在心里咆哮:什么叫四二拍保持住了?别看这人长得好看就捂着耳朵瞎说话啊,这音有一个是在调上的吗!
而听了这掺水表扬话的姑娘,还一副得意的样子,“是吧,我就说我有进步。”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在下一秒响了。
她往下走,去接电话,正正好的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狱寺隼人。
老板娘看着这长得帅气还拿着一堆东西的小伙子,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待久了,什么人都见过,她用手拍了拍狱寺隼人的肩膀,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年纪太大了,玛莲娜不喜欢你这种老的。”
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
他快气笑了。
不是,虽然不知道玛莲娜为何会变小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的真实年龄和他差不多好不好?
他怎么就老了?这是按照什么纪年法来算的年龄啊?
姑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老师的突然离场,翻了翻琴谱,打算继续找一首练习曲。
视野的范围中,却突然闯进了一只宽大、细长、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
那是一只属于钢琴家的手,天生便应该化作黑白键上纷飞的蝴蝶,却偏偏被它的主人拿去握了炸弹和枪。
如月枫抬起眼来,银发绿眼的青年站在她的钢琴凳旁,皱着眉正在阅读着曲谱。
“喔,这不是彭格列的左右手,狱寺隼人先生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微微靠边,让出凳子上的些位置来让他能够坐下,“还带了礼物过来,真是见外。”
听到她的话,狱寺隼人这才舍得将自己的手从谱子上拿下来,阳光将那双碧绿的眼睛照得如同上好的祖母绿宝石一般。
他没有去说那些早就已经从首领那里获得的消息,说出来只是在浪费时间,只是说道:
“那是我一会儿上坟要用的贡品。”
如月枫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要为自己刚刚所说的话道歉的意思,“哦,那看来你要上坟的对象应该是一位女性。”
毕竟,那些摆放着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们喜欢吃的糕点。
“我的母亲,一位伟大的钢琴家。”
他淡淡的说道,将自己的双手放到琴键上,尝试性的弹了两个音。
有些生疏,但音准没有错,这钢琴不是什么廉价货。
即使拥有再好的天分,如果一直都不去应用,那么天才也会变成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