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廷生。”裴谙棠叫了他一声,直问道,“你与何济延曾发生过争执,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在去了何家的当晚就带着妻儿走了?”
庄廷生脸上像是生出了莫大的冤屈,后来索性重叹一声,喉间微哑,竟恍惚生出了几丝笑意:“何济延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杀他的人可真是干得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裴谙棠居高临下的冷眼注视下,庄廷生收敛了扭曲成弧度的嘴角,自嘲般一笑,“你或许不知,我当晚若是不跑,或许要死在他前头。”
“我们家与何家同是做一门生意的,不说如何家那般家财万贯,至少有个富贵温饱。何济延这个歹毒的老东西,这几年三番五次欲要把我的布庄合到他名下,起初我不同意,他便仗势欺人,派人报复我,你瞧。”庄廷生用手指了指左眼,“我这只眼,就是被他们给打的。”
这么多年何家总处处压他几头,他怕何家来找麻烦,这些年算是夹着尾巴做人,可何济延一条活路都不留给他。
他几次相拒合并布庄之事,想着就算把家产变卖了,再怎么说也有一大笔银子。可若落到何济延这样的人手里,他什么也得不到不说,还白白断送了半生的产业。
庄廷愣了愣,又言:“那日何济延又找我谈起此事,几经争执之下他大动肝火,我实在是怕他又挟私报复于我和我妻儿,当晚就把产业卖给了另一家做彩帛生意的大户,急忙遣散家仆带着家人走了。”
“可你并未走,为何还留在清安县?”裴谙棠问。
“一夜之间又能走到哪去,我只在燕京有个祖上的远亲,便让我夫人的堂弟传出我们一家去了梅山县,实则还住在渡口附近的客栈内。本想着先瞒过何家,再一家子乘船去燕京安置,可昨日一早,突然传何济延死了,我乔装打探了半日,确认他是真的死了。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我就想着不走了,何济延一死,我再也不用缩头缩尾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了。”
“可我夫人提点我,我与何济延不和,外面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且那日我去过何家,恰巧田泰和徐德义也在场,他们也见我与何济延起了争执。可谁想到第二日何济延就莫名死了,我若不走,只怕会惹祸上身,官府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我仔细一想,她说的在理,于是还是想带着一家去燕京,船都还没登,就被你们抓了。”
“荒谬。”裴谙棠带着一丝怒意,“此案疑点重重,没查清前谁又会凭着你与他几句争执定你的罪,你可知你欺瞒官府四处奔逃才是无异于坐实你的罪名。”
庄廷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耸肩道:“这位大人,瞧你年纪轻轻,像是刚上任。本以为被衙差抓回来,我或许难逃罪名了。没想到此刻竟然不在狱中,还能好好地站在这等大人问话。”
裴谙棠不知他何出此言,正了正色:“你虽有嫌疑,但不能直接力证何济延的死是你所为,是以不可对你行刑狱,这是《大晏律》中的所录的明令。”
他说完又猛的意识到,庄廷生为何会所言这般断定官府会把他当成凶手,以至于散尽家财都要离开本地。
他试探道:“难道有人不问实情,便行屈打成招之事?”
庄廷生揶揄,“本以为当官的都是些狗彘不如的东西。大人,清安县可有十几年没出过你这种官了。”
他回首何济延的霸行,眼中厉色毕露,“您有所不知啊,何济延能仗势欺人,都是因为那些狗官,这些人官商勾结,贻害一方。欺男霸女算什么,五年前,何济延手上可沾过人命。”
这一问才从庄廷生口中得知,何济延与往上几任的知县都有着不齿勾当。
裴谙棠微微震惊。
庄廷生说何济延五年前手上沾过人命,可他翻过这几年的卷宗,里面并无一桩命案与何济延有关。
难道案发当年竟无人报官?亦或是何济延与官府为了掩盖事实,欺上瞒下,直接大事化了?
他隐约觉得,五年前这桩案子,或许与何济延之死脱不了干系。
胸膛起伏间掺杂着迫切,他看向庄廷生:“五年前发生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