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天球呢?”
——“萧博士正在努力。不过……很难。主体结构受到了很严重的侵蚀,虽然还勉强能够定位到第七特异点。但灵子转移功能已经……”
“……”
她从病床上坐起。
“我去找那位间桐先生。”
“所长?”
她抬起手,挥了挥,阻止了芥和罗曼的行动。
“我要去找他,说服他去把藤丸和玛修接回来。这是我作为所长的职责。”
“可是灵子转移已经做不到了,我们现在只能够定位……”
“那就够了。”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示意芥在前面带路。“灵子转移无法运作,无非就是框体坏了或者数据流通不畅。但是啊,迦勒底里的秘密可远比你们所想象的要多得多吶。”
“既然没办法把她们捞回来,那我们过去就是了。大不了把迦勒底当成船,开到第七特异点去接她们!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在还有希望的时候便先行放弃!”
第七十一节·猎杀之道
想要用单纯的大道理说服一个不认识的人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若是对方原本心中就有类似的打算,那么想要做到这种事便并不困难。
地球现在已经被无序的混沌所笼罩,想要在这片大地上获取什么利益是不可能的。若是对方怀有和魔术王类似的立场,那么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毫无意义。而若是对方和魔术王的阵营不一,那么便有着争取的可能。
——怀着这样的想法,奥尔加玛丽推开了面见那位自称间桐慎二的男人的门。她在芥雏子从疗养间将她领到这里的路途上已经确认了迦勒底亚已然不复存在,成为了一个和塞拉菲克斯,穗群原学园这两座建筑糅合为一的复合建筑。而她也知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她必须得说服那个男人,必须想办法让他认同将迦勒底作为舟船,驶向第七特异点完成人理修复的方案。因为这是她作为天体科的君主,迦勒底的所长所必须承担的职责,也是她作为藤丸立香,以及玛修·基列莱特的直属上级,能够为她们做到的,也必须做到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
奥尔加玛丽是这么想的,而且立场坚定,心意决然——她知道迦勒底内部藏着能够进行虚数潜行的核心部件以及配套措施。而在如今地球表面已经混沌化的现在,从这个时代通过虚数潜行抵达过去的时间点并非不可能——而这套技术本身也是十分贵重的交易物。
她有的不仅是一腔意气,当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一长篇煽动力与诚恳皆十足的腹稿。她知道自己能做到,而且也必须做到。然后——
——她的勇气与热血都在大门开启,门后之人的身形显露于她视野中时戛然而止。
在那个端坐于轮椅之上的青年男子的身上,她看到了迎面扑来的幽邃深渊。
……………………………………
大约十分钟后……
目睹着那位自称迦勒底所长的小姑娘迈着微颤的步子离开在通道的尽头。在先前的十分钟内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头铁小姑娘表演的赵缀空从轮椅边上的茶几里轻轻拿起一杯凉水放到唇边——到了他这个层次他以及懒得搞什么天珍仙药来充门面了,反正无非是物质和能量的复合聚集体,对他来说,其本质和白开水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很大。
他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视线收回的时候从奥尔加玛丽留下的虚数导航仪器上略微扫过。他的脑袋微微后仰,感受着后脑勺处传来的柔软触感的同时轻声问道。
“樱空,你觉得怎样?”
“哥哥你指的是人,还是她提出来的方案?”一如既往地推着那张轮椅的赵樱空语气淡淡地回答。她的手从轮椅的握把上滑落,然后轻盈地放到赵缀空的双肩上。“抑或者两样都是呢?哥哥。”
“自然是两样都是。”赵缀空面不改色。
他也的确不需要改色。因为赵樱空并没有做多余的事,而是很普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方案一般,但作为凡人而言这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最优解。毕竟她根本就不可能猜得到最关键的敌人时魔神王而非魔术王。而她更想不到所谓人理修复对我们,甚至是对她们自己而言都已经只是纯粹的笑话。”
“你这样未免太过于苛求她了。能够在这种逆境中找到出路,并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所执着的目标进发——这份质量是很宝贵的。即便是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样。”
“但苛求她的难道不是哥哥你吗?”赵樱空微微歪过头,问道:“难道不是你把她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你让她一边强忍着双腿的颤抖和股间的失禁,一边磕磕绊绊地说着颠三倒四的台词的吗?我还以为是哥哥你有这样的兴趣呢,还是说,哥哥你对这样子的女孩情有独钟?”
赵缀空的嘴角抽了抽。
“你就别取笑我了,樱空。这不过是必要的考验罢了。”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凡人展现出了勇气和决心,但光是这可不足以驱动像是你我这样的真神,这样的轮回者。我对她的注视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考校,若是她的表现能够让我感受到哪怕一丝的乐趣,那么我也可以将这视作一场平等的交易来执行,而不是单方面的施舍与怜悯。”
“——也就是说这的确是哥哥你的兴趣?”赵樱空歪过的头又偏向了另外一边。
“看见猎物惊慌失措,然后又在恐惧和愤怒中重拾斗志的模样的确是我的兴趣。”赵缀空这回倒是没有避开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这也是我的猎杀之道。是我理念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违背它,而它的体现也的确取悦了我。”
“原来哥哥你把她当做猎物了呀。唔,仔细看的话,她倒也的确算是个美人儿呢。”赵樱空的脑门上竖起了一个感叹号——不是形容,是真的冒了一个出来。她的意志扭曲了光的传播将它们捏成了立体感叹号的形象,然后让它飘在额头边一闪一闪。
——看起来就像是个任务简报图标。
赵缀空这回已经连抽嘴角的心情都没了,他一只手扶住额头,口中忍不住地叹气。
“……樱空,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觉得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没有必要像是现在这样三句话离不开往这种奇怪的方向引——我承认我之前在事像树系统中无聊的那段时间里的确做过一些逢场作戏的事……但那种事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腿裤管——他当然随时都能够将其再生出来,而且就算不将其再生,这种相对于凡人而言只等于剪了一截指甲的质量伤损,也不会对他的战斗力产生任何程度的损害——但是他并没有将其再生,而是乖乖地在这张轮椅上呆了如此漫长的时光以平息自己那位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神经的暴躁妹妹的忿怒——而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他受够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这个臭妹妹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那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愤怒!
然后他便感觉到自家妹妹俯下身,自己的耳边传来从红唇中吐出的微热的气。
“你生气了吗?亲爱的哥哥,还是说樱空管得太多了?”
“…………”
“…………”
赵缀空轻轻吸了口气。
好吧,对小女生发脾气算什么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懂得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这怎么可能呢?我是绝对不会生樱空你的气的,你想管什么也都随你去管。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心思太杂对睡眠不好……”——他期期艾艾地说道,面上带笑,所谓的男子汉气概荡然无存。然后……
“那么哥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去和印州队的队长战斗?”
只是一剎那,只是一句话,那原先萦绕在这座会议厅内的暧昧,甚至充斥着某种类似腐败狗粮的酸臭气氛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