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泷笑了笑,将书册随手一抛,书页落在地上,被手指颤抖着的大宦官用力抱住。
青年淡淡道:“看来你是真放弃了。”
方玄机说:“天下已经容不下更多的陆地神仙了,不论是哪一条路,哪一种体系,结果都不会有所变化。”
白泷皱眉:“你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不甘心?”
方玄机神情淡漠:“早已知晓,当然不会意外,只是尝试一下,断了自己最后一丝念想罢了。”
白泷‘哦’了声,眼神自戏谑转为冰冷。
“那你知道,为了这份尝试……死了多少人么?”
青衫男子淡然。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不过是将人之道做到了极致,你若是想以此为审判我,怕是打错了算盘。”
他确实不在意人的生死和带来的后果如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
任何时代,牺牲别人来垫高自己,都是为了保全自身。
成王败寇,放在境界晋升一路上同样如此,求道之人如何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将人之道做到了极致者,不会因为灭个国便导致心境蒙尘。
白泷很清楚对这类人而言,道德谴责毫无意义,资本没有良心,收割别人的财富壮大自身,这类人也是同样,收割天下人平分的机遇壮大自己,根本不顾后果如何。
利字当头。
只是这个利,不是名利,而是超脱品阶。
于是白泷摇头,他才不会试图靠这种嘴炮攻坚对方牢固如山的心理防线。
“我不是法官,原谅你是他的事……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计较。”
青衫男子目不斜视,眼神里保留着俯瞰芸芸的傲慢和淡然。
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样的契机,竟让他仍然保留着如此之好的耐心。
“何事?”
“你打算如何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白泷问。
“……”方玄机神色淡漠,不言不语,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原来如此。”白泷笑了:“那看来你我之间不得不打一场了。”
方玄机问:“何意?”
青年黑衣猎猎,如大袖招摇,深红的左瞳里有彼岸花正在盛放。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说……我想跟你火并。”
方玄机终于神色稍稍变化,眼神如同打量着挥舞着小树枝的稚童:“你修行不易,我念你年轻气盛,不跟你计较,何苦自寻死路?难不成你认为方才便是我的全力?”
白泷呵呵:“我知道,地仙伪境嘛……挺了不起的,或许全天下就这么一位。”
方玄机轻轻一拂青衫,儒家圣人的天地法相应声而现。
万里无云的天空刚刚放晴不久,再度风起云涌异象显现。
整座南唐城这一次并未迎来大地震,但屋檐上走廊上,许多用来镇压宅子的祥瑞之兽的雕塑纷纷炸裂,狻猊,睚眦、囚牛、獬豸等等雕塑,悄无声息之中化作齑粉。
书院中的圣人雕塑满溢着清光,钟鼎长鸣。
地仙冷声道:“既然知晓我是儒圣……你还打算来送死?”
白泷不置可否,只是一声冷笑:“东京奥委会裁判都没你能演。”
……
南唐城外,练气士们始终不敢入城。
“不对!”观音宗主魔怔般的呓语道:“不对,错了,大错特错……”
少女看向南唐城中对立的两人,眼中明暗交替,头顶上方,一道灵光不断交替。
巨大的算数盘开始运转,此即浮水观音宗不传之秘,天机算术。
传闻修为高深者,可借天击算术推演往后数十上百年之变。
测算种种,却是毫无结果,和之前推演了无数次的结果相同。
这一次灵善上人的眼瞳逐渐涣散,她口中呢喃着。
“难道,当真是如此……”
少妇老妪不解。
灵善上人停下呢喃,天机算术再度溃散,化作一声苦笑长叹。
“算不出来,也是一种结果,过往师傅跟我说过,天机算术可测算天数,哪怕只出很少的结果,也必然会有,唯独只有一种可能,我们算不准。”
“……魔!”
练气宗师声音低沉,表情挣扎几番,似乎不愿道破天机,但最后还是喟然一叹,知晓自己说不说,都已经木已成舟,索性坦然言之。
“方玄机是五百年的儒圣,也是天下唯一的地仙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