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的时候,没人喜欢听猪的惨叫。”
“这难道不是一种对生命的基本怜悯?”
“我不懂什么是怜悯,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要多。”
“你或许杀人无数,心底还是有几分天真在,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实际上你心底还是很不痛快的,甚至没有问。”烟栖霞平淡道:“你也不敢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们。”
烟云燕嗤笑:“我为什么要问?”
“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被抛弃,像个孩子似的,被打了就想着哇哇痛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烟栖霞静静道:“小时候的你,明明是姐姐,却比我还要爱哭。”
“哼,栖霞,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就是你这幅明明孱弱却还要装的坚强的嘴脸。”烟云燕讽刺道:“你真以为你那么聪明,看得透一切?”
“我如果真的聪明,看得透一切,我就不会来这儿了。”烟栖霞摇头:“可我还是明白一点的。”
“什么?”
“我们三个人,果然是有血脉相连的啊。”烟栖霞低声说,”
烟云燕握紧了银枪:“我跟她,不同。”
“没什么不同。”烟栖霞注视着烟云燕,缓缓道:“你杀的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青春不老,宁可舍弃血亲,宁可安排杀手残杀烟云府百口人,就连过去接人入宫,也并非是想要看看血亲,而是想要看一看我们是否具有威胁,所以当见到我们的样貌和她如此相似的时候,她就动了杀机……否则我们一旦被选入宫中,万一暴露出了什么血缘关系,她就彻底完了,所以你得死,我也得死。”
烟云燕低沉一笑:“就为了这个?”
“否则还能为了什么?”烟栖霞淡淡道:“她的荣华富贵比两个血亲的性命重要的多。”
“所以她死了。”烟云燕猛地挥枪,击碎了墙壁:“她该死!”
“是,可你也一样。”烟栖霞冷冷的开口,言语似刀:“你为了复仇这个女人,为了补偿你的童年阴影,你杀了多少人,你害了多少人,你算计了多少人,你要多少人死于非命,利用他们的忠诚,只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标,你到底欺骗了多少人,又害了多少人,就连作为你血亲的我,一样被你给无情抛弃。”
“呵……”烟云燕淡淡道:“我倒是认为,你的软弱性子,留在某个土财主的家里当个小妾就很好了。”
“别说的自己很伟大,很为别人着想,你只是为了复仇,想把一切的联系都斩断,为了让自己彻底了无牵挂,甚至不止一次的想把我也杀了,只是没下手而已。”烟栖霞淡淡道:“所以你跟这个女人,在我眼中没什么不同,我被她抛弃一次,也被你抛弃一次,你们都想让我死,你们……都是我的仇人。”
烟云燕笑了,笑的冷酷而残忍:“是啊,但那又怎么样?我的复仇完成了,而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你除了跟我抱怨两句,还能做什么?”
“能杀你。”烟栖霞淡淡道:“我能杀你。”
烟云燕失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杀我?就凭你?不自量力也有点限度,我抛弃你的理由,恰恰是因为你太弱了,你太笨,太愚蠢,不够狠心,就连武学天赋也是惨不忍赌,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我们出生只是相差仿佛,而我已经是大万象境,可你呢?你连先天武者都不是,你拿什么来杀我?”
“如果不能杀你,我为什么来这儿?”烟栖霞反问。
烟云燕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嘲笑烟栖霞很笨,事实恰恰相反,烟栖霞很聪明,没有把握,她不会来这儿。
烟栖霞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我们三个人是血缘血亲,所以我们很想,不知道是不是血脉使然,你我她都是偏执者,她为了财富地位权力能舍弃血亲,而你为了复仇也能舍弃血亲,那么我也一样……我也可以为了向你们复仇而舍弃我的所有。”
女子的眸子中波光粼粼,她抬起手,捧起白雪,如见白衣。
她苦涩道:“我们都是自私到了极致的人,眼中只容得下自己的狭隘,而容不下其他的美好。”
烟云燕讽刺道:“你在后悔么?现在夹着尾巴逃走,我倒也不会拦着你。”
“既然来了,我就没想着离开。烟云燕,你我过去种种是是非非,今日一并了结。”
烟栖霞抛下手中雨伞,决然道:“今日不谈新仇旧恨,唯有你死我活。”
她的心中呢喃低语,公子的恩情,栖霞来世再还。
……
雪,越发大了。
白泷已至应天桥,他也不傻,不会一味的走回来,看到路上有匹马就顺手牵走了。
如今不少人都在从帝都逃难出去,也并不会在意一匹马的去向。
大雪飘扬,冰冷的冬日更加冷寒,白泷发现原来在雪中奔走和在庭院里看雪根本是两种心境。
他已经没心思再去欣赏这美丽的雪景,甚至没耐心等待伤势的好转,第一次开始埋怨自己的伤口为何恢复的如此缓慢,他恨不得直接背个泉水在身上,否则都没什么勇气冲进那一团乱麻的禁城里去。
血与火,生与死,战场的画面如此鲜明,一点都不血脉喷张,只是野蛮而暴力的画卷。
遍地都是血、碎肉、肠子、骨头还有尸体烧焦的味道。
哪怕是江湖草莽的搏杀也不会这般野蛮,哪怕是高手对付菜鸟,也几乎就是一路无双过去,那也是另一种视觉的享受,断然不是眼前这样的风景。
自诩文明人的白泷根本不想冲进去,没人想要踏入这片修罗地狱。
可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踏上了颤颤巍巍的应天桥。
两位天王境还在应天桥上对峙着,夏侯眉还是守在这儿争取时间,高柔的琴弦几乎断裂过半,也无力再动手。
白泷主动踏入战场,打破了两位天王境的均衡。
“你受伤了。”高柔说。
“嗯,和曹忠打了一场。”白泷说:“杀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曹忠……”琴骨语气一滞:“很了不起的成就……可你还有继续往前的气力么?”
“试试看吧。”白泷平淡道:“总得过去的,已经耽搁太久的时间了,会多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