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洗漱后,余知棠踩着棉拖鞋跑下楼。门开的刹那,阳光猛地晃进世界。
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刚想伸出手去挡日光,眼前忽地蹿起了一道高大身影。
余知棠吓了一跳,视线落在门口的台阶,不免诧异:“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她思忖着:或许也没多久,只不过是刷个牙,洗个脸的功夫。
但她的疑惑没能得到解答。
谢祈宥岔开问题,声线带着微微收紧的低颤:
“我来赔礼道歉。”
余知棠抬起眼睫,才发现这人手中抓了捧花。花开得拥挤,大把绿色花茎衬得他指骨修长。
是海棠。簇拥热烈,没有外包装,只用一条丝绸带子将它们绑成一捆,但花枝修得平整光滑。
余知棠盯着那个朴素蝴蝶结,心中难免惊诧。
“抱歉……”或许是她的目光停滞过久,男人低声解释:“花店还没开门,昨天买的花焦了。”
“如果不喜欢,我再——”
“不用了。”
余知棠打断话,目光越过层叠花瓣落在他的脸上。男人长睫已经低垂下来,看不清眼中情绪。
“花的事等会儿再说,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正欲收回目光,却对上男人抬起的眼,比穹顶骄阳还要亮。
余知棠一愣,听他满怀期待地问:“什么事?”
“五年前,神杭山那天——”
她缓了缓,盯着他的眼续问:“你把我丢在山上的事,还记得不?”
男人面上一怔。
过了会,他沉缓颔首,声线略微滞哑:“……记得。”
“行,那你告诉我,你丢下我是因为什么?”
余知棠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获取答案,但男人神情丝毫未动,只是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明明人还站在阳光里,却更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
有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他颤栗的眸光,但他很快垂掩住眼中的情绪,快得让她怀疑自己眼花。
阳光仍然灿烈,像是琥珀液浆无声浇铸在此刻。余知棠不得已重复刚才的问题。
这一次,男人终于开口,声腔带着轻微的阻滞:“抱…抱歉,我不想骗你。”
还是老样子。她再次探进了一片迷雾里——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始终看不清这人。
“不说就算了……”余知棠望向他的目光平视在花上,沉吸口气,“你的秘密我也不想再知道了。”
说到这,她多少有些挫败,但也不甘:“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当时是一个人,还是…还是因为别人找你,你才——”
“一个人!”
她话一断,下意识抬眼。
男人看着她,肯定:“我永远不会因为别人丢下你!”
余知棠一怔,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可……
不会因为别人丢下她,却要处处瞒着她。
她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但想了想,还是应了声:“……哦。”至少不是因为别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王导说上午要到横店,可她还没准备早餐。虽然没问出个所以然,但该问的事也问完了。
剩下的,她无力去深究。
正要转过身时,衣角被拉住。
“你是不是生气了?”
余知棠偏过脸,目光落在那只扯住衣角的手上,顿住半秒,抬眼看去。
是侵占视野的花。
她看着层层迭迭的花瓣,倒也算实诚:“有点。”
“……如果我很生气,你会告诉我吗?”
她越过花,望向男人。说到底,她还是在意他当年丢下她的原因。
可男人依旧沉默。他看着她,眸底是湿雾混濛的山峦,辨不清隐没其中的众壑嶙峋。
气氛僵在这一刻。余知棠半垂视线,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
“别走!”
刚抽出的瞬间,又一次被拉住。
男人拉住她的衣角,嗓音艰涩:“……别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