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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疫病

幸运女神向来都是不公平的,又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祂总是最公平的。

公平到随心所欲,毫不顾忌任何东西,不在乎人类祷告与努力,平等随手一指便赐予下命运。

超凡者就是如此,能否觉醒超凡能力是完全先天性不能被任何后天影响的,根据人类多年来相关研究证明,如果一个人后天因为某个契机觉醒超凡能力,那代表着他本来就有这样的资质,完全没有资质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觉醒的。

就像人和人不能生下一只鸟儿,最简单也最本质的结论。

除非将自己的根基彻底打碎再重组,倘若如此,人便不能再称之为人。

只需刹那的一刻便决定下一生的命运,能否成为超凡者,能成为什么等级的超凡,关于超凡的能力就是这么不公平的存在。

换而言之,能成为超凡者不代表人有多么厉害,多么高尚,多么符合人们心中的英雄形象。

不是所有超凡者都有着为人类奉献的伟大理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每天与污染战斗在最前线。

有的是只想平平稳稳过好自己生活的超凡者,不会搞事闹事的都算好的了,还有一些……自然就成为审判庭的目标。

为了预防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也为了管理更加方便,所有主岛都有向其海域规定不允许超凡者私下聚集成立组织。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真正完全属于超凡者的组织只有审判庭一个,以及那些作为审判庭目标的异教徒们。

其中远航者协会算是个例外,协会严格意义上不能称之为组织,他们既没有统一的目标也没有什么信仰观念,说是协会有时候更像是商会。

要么以物易物交换东西,要么以情报交易情报,或者干脆就是最简单的金钱交易,成员都可以算作是买家和卖家,哪怕上升到感情也很少会维持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再加上会长在其中的运作,协会算是勉强保持在完全中立范围内,甚至能在里面看到审判庭的裁定官。

探索无垠海洋与未知岛屿总是需要情报的。

“旦旦一直有提到主岛……那审判庭是属于哪个主岛的?”黎伊知听得津津有味,人类的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一点。

海洋中的异种就……算了,放过他们吧,异种大多数除了吃就是睡,别说形成什么势力组织了,一个个都和自闭儿童一样。

“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黎旦眼眸垂下,手指轻敲墙壁。

他自己也只是猜测,离开岛屿时审判庭本就还在设想当中,其实也并不难猜想,无非就是那几种情况。

“既然要达成统一关系,大概会是每一个主岛都派出一位负责人,最终由六位负责人共同引领决策层,只涉及到自己的海域就自己解决,再大一点的问题就联合商议。”

“那黑匣岛岂不是……”黎伊知立刻就想到之前劫匪老大说的话。

他当时说审判庭有派人过来,也就是说那时候审判庭已经完整成立了,并且有余力去处理黑布罗海域。

“黑匣岛的情况特殊。”黎旦无所谓说着,“也许是我的猜测不正确,也许第六席位是空缺的,都有可能,至少现在审判庭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说完黎旦却忽然愣住,他惊觉了自己的放松,以前他可从来不会把丝毫没有依据的猜测当闲聊一样讲出来。

哪怕是面对朋友,黎旦并不否认自己的缺点,他不是很喜欢跟人分享自己的心事,把自己接近真实的一面抛开来给别人看。

这个被他捡到的小异种,什么时候他们相处的氛围已经放松到了让人意外的程度了。

黎旦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讨厌人类喜欢异种的特殊癖好才对,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其他异种,结局基本都成了刀下亡魂。

特殊的……是黎伊知。

黎旦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身边之人,很快又挪开,随后清晰感觉到了那束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带有任何情绪,任何看向某处的目的,只是理所当然的,如同躺下的人必定会注视到顶端,无比平静的目光。

不能被称之为舒服,却带着不可缺少的意味,仔细一想,其实世界不也在注视着你吗,湖泊倒映下的身影,风拂过皮肤的触感,光线投射下的影子,来自于万物的注视从不让人觉得别扭。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熟悉的人重新出现闯入小巷。

“我回来啦,都解决了!”米万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热情的和小伙伴们打着招呼。

“嗯,钱要怎么办?”黎伊知数着跟他一起回来,瞬间在小巷中爆发出夺目金光的金币们。

任何人看了都要心生歹念,还好目前看到的三个人不太缺钱。

米万唉声叹气,语调中充满抑扬顿挫:“好人做到底,活该由我继续丰富光明人设,拾金不昧下把钱还给人家了。”

“那还不快去。”黎旦不想听他表演,满足了船员小小的愿望。

米万一噎,任劳任怨扛起袋子,“好吧好吧,谁叫我是个有职业素养的员工,还了钱之后有想好接下来的计划吗?”

“虽然突然收获了很多情报,但和我们要找的东西都没什么关系,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联系。”黎伊知回答。

白鸟先生的死亡是从圣物自无名小岛离开后,而飞鸟的异常行为自然也是在死亡时间后,要说三者没什么关系哪有人信。

可在这方面却不好着手调查,目前岛上疑点重重,从黎伊知最开始感受到的黑匣岛在跳动,到得知有不少怪物杀死并伪装成人用以掩盖失踪,再到如今黑手党之间的斗争。

全部的异常都是从圣物消失疑似来到黑匣岛开始的,问题在于这些异常乱成一团麻线,之间根本毫无联系。

只有黎旦一点不纠结,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不需要什么计划,早就说过了,我们是来旅游的。”

“这个点的话,差不多也该吃饭了吧,走吧,带你去吃吃真正由人类做出来的食物。”

“好啊。”黎伊知立刻抽离正事,欣然同意。

“?”苦思冥想的米万再次冒出问号,“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要不然为什么去银行取钱。”黎旦说完决定不再耽搁,抬腿就走。

“不……虽然……但是……”米万跟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时真有点摸不清人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

无所谓怎么样的黎伊知还扭过头借着书上学到的话语试验起来,“没关系,别太纠结,你看我们去银行也没抱什么目的还能撞上个劫匪,该撞上的都会撞上,不该撞上的也撞不上,说不定去吃趟饭收获又增多了呢?”

甭管是用什么方法,是不是为了当前的目的,中间有没有走歪,你就说有没有收获吧。

“……原来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吗?”米万突然一阵恍惚,眼前两人就好似镀上了什么金光,看看那洒脱的姿态,悠闲的话语,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

大师,他悟了。

感觉心灵被洗涤后又经过一番升华,米万心无旁骛的将钱全都交还给银行,一点感想都没有留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于是乎,三人表面上都用着轻松游玩的心态来到了路边一家餐厅。

一家很清冷的餐厅,放眼望去屋内还算精美的桌椅空空荡荡,在饭点时间连一个人气都没有。

软音乐在餐厅中播放,本应增添活力的旋律反而显出几分落寞。

倒不是刻意选了一家人少的餐厅,虽说客流量不能说明什么,门可罗雀的餐厅还是大概率存在问题的。

可黎伊知看了一圈,发现街道上没有一家餐厅是不冷清的。

不得已之下他们随手选了最顺眼的,靠墙打哈欠的服务员看来人眼神简直就跟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天使,搓着手殷勤凑上前来,恨不得拿个纸巾蹲下身把他们要走的路都擦得干干净净。

“请坐!三位请坐!”服务员热情拉开椅子,收获了黎伊知一个友好笑容,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

“欢迎光临,客人们请稍等。”服务员边说边转身想要去拿菜单。

三分分散坐在圆桌两侧……黎伊知和他的人类挤在一起,米万孤独坐在对面。

除了孤寡老人的心梗外并不影响视线互相交流,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疑问。

黎伊知又侧头望去,看着服务员领他们进入时热情无比的步伐在拿菜单的路上变得拖沓,仿佛脚下生长刀片,每一步都是无比焦心的煎熬,还要与自己做抗争。

来的时候是欢迎的,拿菜单位又不欢迎了?

疑惑一直持续到菜单递上桌,餐厅总共就那么点大,无论服务员再怎么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十分钟后他们也还是看到了真相。

“我的天啊!”米万率先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感慨:“我理解谁都喜欢赚钱,但是你们的心要不要那么黑啊!”

可算明白为什么餐厅会门可罗雀了,谁来吃谁就是大冤种啊!

只见此刻摊开在他们桌面上的菜单明晃晃标着价格,一盘最简单的青椒炒肉后面跟有五银币。

而且标价明显不是刚开始拟定的,让本子夹起来的菜单上用了白知挡住价格,白纸鲜红的人工字迹明显写上去不久。

海洋上海鲜最容易获得,相对而言价格也较为便宜,只能在陆地上养成的肉食和蔬菜是要贵一点,那也不至于贵成现在的程度。

哪怕黎旦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也被菜单上的物价惊讶到眉眼稍抬,他还在岛屿的时候,类似青椒炒肉的菜不会超过十五铜币,多年过去人类的科技都发展了,总不至于伙食方面还下降了吧。

要知道铜币和银币的兑换率是一百比一,也就是相当于暴涨了将近四百多铜币。

看起来还是短时间内暴涨的?

就算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导致流通的货币数量超过,也不至于超了将近五分之四吧。

黎伊知观察两个惊讶的人类,大概明白过来不太对劲,干脆转头有礼貌地询问起服务员:“恕我冒昧了,贵方是什么高级餐厅吗?”

“不……不是啊!”服务员看上去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他觉得一切都完了,好不容易来的客人肯定也会逃走,可真的不能怪他们餐厅。

“我们只是装修好一点的平价餐厅,价格也不是我们想订的,实在是最近的食材太难弄到了,不止我们,所有餐厅都是现状,每一家都不得不提高价格,要不然每天都是亏钱啊!”

找到整个餐饮业都冷清的原因了,四人在餐桌旁面面相觑,米万甚至还朝黎伊知挤了挤眼睛,无声做了个口型:“现在轮到你当预言家了?”

黎伊知:“…………”

他也只是随便说说的。

黎旦叩响桌面,将所有人的神志拉了回来,直接对服务员追问:“为什么最近的食材会很难弄到?”

“这个……”

服务员原本以为客人看到离谱的价格铁定跟以前的客人一样走掉,没想到三人还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也不点菜,而是询问起原因。

本来因为贵得离谱的价格就没有客人来了,餐厅里冷冷清清,服务员没什么事干,正常来说他应该是要挽留一下客人。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服务员很犹豫,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

黎伊知干脆掏出几枚金币,啪一下拍上桌子,让服务员逐渐飘走的神魂瞬间被拍回。

“放心,我们来了当然打算吃点东西,我看看……菜单也不多,能上的我都点了。”

平淡的话语在服务员耳中如同天使的福音,让人虔诚快要跪下了来。

害怕天使因为接下来的话语直接逃走,服务员小心翼翼,试探伸出手,在三人默许之下拿走了金币,飞快冲回后厨。

恍恍惚惚出来的服务员定下大事,头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距离自己被开除的命运也远了,行为却更加忐忑。

他重新凑到客人桌前,微微弯下腰,左右环顾确认本就空无一人的大厅,压低声音说道:“关于这件事……听说,只是听说啊,因为供货商那边出问题了,养殖肉食的几个大户最近不管是种公种母,还是一窝窝生下来的小崽们都死亡率飙升。”

“死的多了,货物自然也少了,货物少了那价格不就抬起来了,需要的食材价格抬起来了,餐厅也跟着抬价,贵了没有客人来吃,一下子恶性循环上。”

“唉,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以前我们还是街上最热闹的餐厅,竟然短短一周时间不到就面临财务危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当上服务员的,屁股凳子没坐热呢,东家就要倒闭了!”

“还好远航运来的货物保持基本供给量,黑匣岛最大的海鲜产区也没受到影响,要不然整个岛都要面临食物紧缺……”服务员说到这打了个寒颤。

黑匣岛本就有黑手党存在的特殊情况,大部分黑手党都是暴力武装分子,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他完全可以预想到岛上要乱成什么样,还好海洋上人们的最主要食物来源还是海洋。

“岛上的动物大规模死亡吗?”黎伊知楠楠,语气充满了古怪。

太奇怪了,和他的感觉对不上,明明脚下大地充满生机,心脏活跃地跳动,半点也没有衰败迹象。

“只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刚才询问你的时候犹犹豫豫的?”

弯下的腰身僵住,服务员手指不知所措扣着裤缝,黎旦目光平淡,话语却直戳人心:“听上去都是迫不得已的,换做谁来了都能理解,那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你对客人隐瞒的?”

服务员手指抓紧,咬了咬牙,还是良心压过一头,“其实吧……大规模死亡不是很奇怪吗?”

“就……就有人怀疑是不是某种疫病爆发了才导致动物莫名其妙死掉,再加上前段时间经常传出吃东西吃坏肚子进医院的事情,所以……”

“所以很多人怀疑其实是动物得了疫病才导致进医院患者增多。”黎伊知看人半天都吐不出来一句话,干脆帮他接上。

服务员直起身体,双手连连摆动,似乎也是要给自己底气,极力表达对话语的不赞同。

“都只是怀疑,怀疑而已,没有证据的,看养殖户还敢抬高价格就知道了,不是没人买,买的人可多了去了,至今都能在早上卖空呢,而能花那么大价钱买的除了餐厅不就是那些大人物了?”

“要真有问题哪还敢有大人物买啊,他们总比我们知道多,能吃的还都在吃着呢,也没见他们出问题。”

话是这么说,单从服务员态度上来看,他其实也和普通群众有着一样想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有事呢?

反正还有海鲜可以吃,谁还会来花大价钱吃肉食。

“三位……还打算继续用餐吗?”现在厨房想必已经趁着有客人加班加点,以平生最快速度做饭,就算他们取消了大概还能留下那么一点点钱财,服务员在内心疯狂谴责自己,可是他也实在不想失去工作。

黎伊知倒是完全无所谓,他就算把毒药当饭吃也可以吃饱。

于是在服务员眼中,天使再一次降临。

“没关系,点的都上来吧。”黎伊知如沐春风的脸让服务员感到了光明到来,暗暗发誓自己要记住一辈子拯救他的人。

“是!三位稍等小的立马去催!”服务员虔诚对天使们鞠了个躬,倒退着离开大厅。

“他说的也没有错。”米万摸索下巴,同样不为了所谓疫病的事情担忧。

定价如此高昂的肉食依旧能卖得出去,就代表吃了的人没有大规模出问题,要不然早就发酵演变成争端了。

一个主岛再怎么混乱没有统一管理都不可能放任疫病发生,哪怕他们自身无法解决还可以求助审判庭,疫病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至于轻拿轻放。

“动物死亡,人口失踪,突然增加的某类疾病,愈演愈烈的帮会纷争。”黎旦拖着下巴转向窗外,除了有些冷清外街道上依旧是安稳的,犹如平凡的每一个日夜。

可以现在遇到的事情来看安稳反倒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酝酿的越久,将要发生的事情就越大。

三个人一句接一句讨论岛屿上发生的事,互相给对方梳理线索和总结,直到一盘一盘菜肴陆陆续续端上餐桌。

黎伊知是真的把菜单上的菜都点了一遍,在全体出动的服务员与厨师,甚至是店长见证下,三张桌子合在一起,满满当当的摆了无数丰盛菜肴。

突然被告知喜讯的店长拿湿巾擦手,恨不得一个个上去握手致敬,看姿态好像这不是一次普通用餐,而是什么公司来了大投资的现场。

最后还是黎旦明确表明他们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吃饭,餐厅员工们才在忐忑中缓慢散去。

记某个不太庄重的日子,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即将破产的餐馆因为三位客人的到来延续了一阵,小小的命运齿轮转动,许多年过后,也许事情会被作为谈资由老板的儿子讲起。

但那些都是后话,把时间拉回现在,三人都在难得享受着正常人类的伙食。

不同于垠蛾白号上的精神食品,眼前的实物货真价实存在,通过食道进入体内,无论如何模拟都无法完全做到的现实。

黎旦和米万难得多吃了几口,只是对于摆了三桌的佳肴来说多的几口算不上什么。

可他们并没有浪费食物,因为剩下的全进了黎伊知嘴中。

狂风过境在眼前上映,黎伊知半个小时内席卷了整整三桌的盘子,一点残渣都没给剩下,食物放进嘴里不需要咀嚼直接消失,看不到喉咙的动作,而把能铺满整个身体的食物吃进肚子后胃部也丝毫不见鼓胀。

旁人看到了既是疑惑又是羡慕,怎么吃都不会长胖,食物难不成消失到异空间里去了?

黎旦眉眼直跳,庆幸自己把人给赶走了,至于待会儿他们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会怎么想……算了,头疼。

吃饱喝足的黎伊知优雅拿手帕擦了擦嘴,牢记餐桌礼仪。

完事了还思考一番,真诚评价道:

“其实没有船船做的好吃。”

如同一个撩了就跑的渣男,他对着被自己全部吃掉的食物吃完就忘。

第042章主教

“吃完了就赶紧准备走吧。”黎旦看人有条不紊地把擦过的手帕折叠起来扔进垃圾桶,开口催促,同时不忘越过层层叠叠的椅子望向后厨确认服务员还没有出来。

他可不想被一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围观。

“嗯?”

黎伊知疑惑,不解地眨动眼睛,那双金色眼睛并不需要像人类那样生理性频繁眨动,遑论眼睛的主人自己也习惯了一动不动,因此眨动眼睛就像是某种开关被开启一样,象征着人陷入了思考。

比他还要悠悠闲闲逛街的人类居然急起来了,黎伊知垂眸看向空掉的餐盘,桌子上餐具还没有吃,虽然人类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吃,但习惯性吃掉餐具后总觉得少了点餐后甜品似的。

“好吧,我吃好了。”黎伊知颔首,算了,既然人类想走就放过可怜的餐具吧。

穿着得体的三人在进食完成后立即离开餐厅,要不是知道他们已经率先付过金币,逃离的动作行云流水的就跟吃了霸王餐一般。

说是来游玩的动作也不带含糊,在黑匣岛上局势愈发紧张之时,完全把自己当游客的三人成了街道上一道靓丽风景。

周围形形色色路过的本地人有不少都投来打量眼神,试图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停留得以找清楚旅客破绽,但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人家氛围轻松聊着天,甚至悠哉悠哉地一家一家店逛过去。

不只是进入主岛的关卡,风雨欲来的岛内势力对突如其来的外来者同样感到警惕,不用过多思考,无数阴谋能从脑子里浮现,偷偷潜入的裁定官,外来势力想要浑水摸鱼,又或是哪些人的伪装。

背地里有不知道多少人悄悄派出收手下,分布大街各处四处巡查,只是越观察就越是感到奇怪。

这群人……怎么好像真的是来旅游的?!

黎伊知饶有兴趣停步在某个建筑前,长久地抬头仰望建筑顶端。

“很感兴趣吗?”黎旦吃下最后一口从路边摊路过买的小零食,跟着来到门前。

厚重古朴的大门伫立于高大的石阶之上,由坚固的黑色石材制成,表面经过精细的打磨,庄重神秘,错综复杂的浮雕使得历史气息扑面而来,大门顶部弯曲成优雅拱形,拱顶镶嵌色彩斑斓的玻璃镶嵌画,其中流动的色彩波光粼粼淌过眼中。

教堂大门两侧各立着一根高耸的石柱,柱身上盘旋细密纹饰,如同鸟儿的羽毛,轻盈自由,海洋上只存在一只鸟,凡是能看见鸟有关的象征物都属于渡拾鸦。

“众海诸神……”黎伊知口中咀嚼名讳,明明是已经听到过很多遍的单词,可总觉得有点陌生,疑惑便随之而来:“祂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要在教堂面前说他们的神吗?”黎旦好笑摇头,本人却也一点没有避讳的意思:

“当然,尽管我并不信仰众海诸神,也不清楚祂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但是如果一点都得不到回报,信仰就不会持续到现在,那还不如去信仰高等级超凡者呢,至少真实存在的超凡者指不定哪天就善心大发。”

“渡拾鸦算是例外,祂是掌管死亡的神,所有的传言也都在死后才会得到证实,而死人又不能说话,活着的人无法确认,偏偏人类总是会对死亡这一话题产生想法,所以渡拾鸦的信仰一直辉煌着。”

“还是拿个你熟悉的神来说吧。”黎旦指向岛屿最中间,那里伫立着除了渡拾鸦的教堂外岛屿上的最高建筑。

灯塔建造于坚固的灰色石材上,厚重墙体带给人一种几乎不可撼动的稳固,灯塔呈圆柱形,往上逐渐变窄,顶部又立刻张大,呈现宽大的圆柱体,外层金属栏杆围绕灯塔灯室。

表面被时光侵蚀,布满苔藓和风化的痕迹,也记录了无数风暴和岁月的洗礼。

“所有岛屿的灯塔,海洋上航道的标识,乃至于哪怕无人探索也能被检测到凭空出现在航海地图上的地标,这些力量来源都是寻林鹿,不去沟通祂的力量航海地图就是一张废纸,灯塔也亮不起来。”

黎旦看着金瞳中逐渐冒出的点点微光,失笑:“好奇的话……等回到船上可以带你试试沟通众海诸神的力量是一种什么体验。”

“要试。”黎伊知来了兴趣,要不是还有大餐等着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跑回船上。

天知道人类都不让他尝试驾驶垠蛾白号,难道有机会了……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八根触手展示精湛开船技术!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干嘛不进去?”姗姗来迟的米万两手不是抱着吃的就是抱着玩的,彻底放飞自我后他比其他两个人玩的更野,短时间内凭一己之力养活了整条街,任谁见了都要跪着喊一声天使。

“渡拾鸦啊,说起来以前经常会进入渡拾鸦的教堂,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还是希望以后能少进去一点”米万虔诚一拜,面上看着很放松,却能从直言片语中了解到那段过去。

渡拾鸦是祷告死亡的神灵……会因为什么来到祂的教堂不言而喻。

“不过既然现在来都来了,还是难得的去参观一下吧。”

“那就进去看看?”黎伊知咨询完两个人类的意见,上前抬手覆上大门,属于木质的毛糙一下子抓住心神。

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悠长的吱呀声,仿佛是一声来自它的欢迎,门扉的重量清晰浮现在掌中,每一次与重量对抗的过程就好似是平静心灵,洗涤杂念的跨越。

教堂内部昏暗,点着好几盏蜡烛,烛火摇曳,高耸的拱顶和尖锐的拱门构成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空间结构。

偶尔有黄金雨通过玻璃窗斑驳地投射在石质的地面上,映出幽深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香炉中焚烧的沉香味,混合着古木和石材气息。

教堂中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而出乎意料的这间大门紧闭的教堂里面居然不止一个人。

层层摆列整齐的长条木椅前,整个教堂最前端的位置,一只比教堂顶端更大,更逼真的神明停留在祭坛上方,甚至祂的外表都不是用石头雕刻,改为真的类似什么羽毛的材质在烛火映照下轻轻荡荡晃悠。

两道人影站在祭坛前,背对着祭坛的是一个全身披着黑袍的人影,黑袍宽大厚重让人看不清原本身形,类似渡拾鸦的羽毛被连接在黑袍之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另一个渡拾鸦雕像。

人影身高不高不矮,处在模糊区间,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

就连露出袖子的手掌都戴着黑色手套,轻纱自头顶覆盖而下,找不到任何一丝皮肤显露在外。

另一个人虔诚跪在他脚下,头顶被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嘴里不断说着什么,他满脸平静安宁,如果不是接连不断的泪水自眼角涌出。

黑袍人影,也就是渡拾鸦教堂的主教率先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被手套包裹着看上去细长的手指向下而去抚上了教徒的脸,止住他接连不断的张口动作。

跪在地上的教徒后知后觉转过身,艰难从情绪中抽离,看到有其他人到来后连忙擦干净泪水,眼神中带着被闯入领地的警惕。

“瑞安,回去吧,你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主教的声音有一种令听众难以抗拒的抑扬顿挫,轻柔而富有磁性,同样让人不能辨别男女,每一个音符似乎都能直接触及听者的灵魂,轻轻拂过心弦,流畅而诱人,语速恰到好处,既不急促也不拖沓,每个词都清晰地发音,让人无法忽视存在。

手自脸庞抽离,名为瑞安的男人下意识就要去追寻,堪堪在最后关头记起教堂已经不止有他们两个人了。

“回去吧。”主教后退一步,再一次提醒他。

“是……感谢您……我下次再过来。”瑞安狠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原先佝偻跪在地上的男人其实相当高大,不是那种虚有图表的外形,而是真正能感觉到凶悍的健硕。

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会用刚才的失态跪着蜷缩哭泣。

瑞安路过他们时狠狠瞪过来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堂是属于他的地盘,来的人都不是正常参观是私闯民宅。

“欢迎几位,是外来的游客啊,愿众海诸神注视。”主教向他们欠身,黑袍上的羽毛发出悦耳的哗啦碎响,连同他的仪态都像只轻盈鸟儿。

“嗯嗯,你好……愿众海诸神注视。”黎伊知惯常礼貌微笑,回应了祝福,转头就小小声对伙伴们提出质疑:“人类的祷告都是这样的吗?”

没等到身边之人解答疑惑,主教悦耳银铃般的笑声先响起,被空旷教堂回应一带好似来自天上的响动。

他竟然隔着整整一个教堂的距离清晰听明白黎伊知小声到凑着耳朵都不一定能听清的话语。

“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一幕,称不上祷告,他只是来向我忏悔的。”

黎旦猛然投去视线,仔仔细细把人打量了变,半响才嗤笑牵起嘴角,高级超凡者……这不是还是有的吗?

“忏悔,我知道,是说为了过去的罪过而请求宽恕吧,教堂还有这种业务?”黎伊知不在意自己小声说的话被听到了,也并没有说悄悄话被人听到的羞耻概念,很自然就继续询问下去。

恍若被话语逗笑,主教一直温和舒缓的话语也带上一丝调侃:“一般是没有的,就算要忏悔也不太会来渡拾鸦的教堂,不过谁叫黑匣岛上只有我一个主教,也就没人跟我抢“业务”了。”

“等等,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刚才出去的是黑手党的人吧,黑手党也会跑来忏悔啊?”米万神情复杂,一言难尽。

拿劫匪老大打个比方,银行都抢完了还跑到教堂说自己要忏悔,好笑,真有这觉悟还不如去警局忏悔。

主教纤长的双手合十至于胸前,覆盖青纱的头明显轻微垂落下去,尽管看不到脸部,但从动作来看是个典型的闭眼祈祷姿势。

半响,双手分开重新收回黑袍中,语气恢复了刚开始的轻柔,像一个老师在指点自己的学生,一个又一个字被清晰吐露而出。

一点不觉得和突然闯进教堂的三个陌生人聊天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四个看起来就像好朋友之间相约而聚,对着事情侃侃而谈。

“因为人类总是这样的,做不成一个好人,又坏的不够彻底。”

“瑞安为自己种下的罪孽而感到痛苦,他做不到在黑匣岛这样混乱的地方洁身自好,既不敢为自己的罪行承担结果,又想要得到心理上徒劳的安慰,所以……向一个不问世事的主教忏悔成了好选择。”

“明明不问世事,却在宽恕他们?”黎伊知听出了言下之意。

人类真是有趣,他遇到的人类都很有趣。

不止是黎伊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话语所代表的意义,一个自知罪孽深重的黑手党所做的总不会是小偷小摸,身上背着几条人命是起码的,还只是其中最轻最好的情况。

主教守在渡拾鸦的教堂,无论前来的信徒是哪一边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都平等给予宽恕,哪怕本不该是能被宽恕的东西。

“这不就是不问世事最好的证明吗?”主教轻笑,右手习惯性半遮上本就在黑纱下的嘴唇,也不在意不该由一个主教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人传出去。

“要不然……我应该早就拿着他们对我说的那些证据去告发他们,虽然大概也是没什么用的,黑匣岛的情况就是这样。”

主教手指轻抚过下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换了别人该怎么做:“不过应该,正常人至少不会给予罪人真正的安慰吧。”

“哦。”黎伊知若有所思,看似认可点了点脑袋,转头就又小小声说道:“难道在人类社会里面主教职位也是可以花钱买的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真正的主教应该是什么样的,至少不是眼前这样,太幻灭了,无论怎么看都充满违和感。

“应该不行吧,我知道的应该不行,不过说不定是多年过去风向变了。”米万同样凑过去,双手拢在嘴边,好像如此就不会被人听到了一样:“要说起来别说他了,我们一路披荆斩棘都用了不少金钱疏通,不得不承认对于如今社会而言钱确实好用,太堕落了,太堕落了。”

自认是在场唯一正常人的黎旦差点没忍住一人一个巴掌把两个人都给拍醒。

关注点要不要那么偏,难道他们的视角就不能正常的关注在一点正经事上吗?!

“照你这么说,很多黑手党都会来你这里寻求心灵上的宽恕?”黎旦无奈,无视两个嘀嘀咕咕的家伙和被他们逗得有点绷不住了的主教,强行把话题拉到正事上来。

“我不否认。”一旦有人与之搭话,很有职业素养的主教立马恢复状态,变回刚见到时的神秘莫测,“若是你要询问关于他们的信息,恕我不能告知,就当是我的基本信誉吧。”

看来是不能在此得到答案了,黎旦很快得出结论,尽管人的脸覆盖着黑纱,态度已经明晃晃摆出,就差写个纸条贴在身上,而他们不打算闹出太大动静,至少在确定这件事和他们要找的东西有没有关系前不打算。

只是也没有就此放弃,黎旦转了个话题,从另外一个角度发问:“那么尊敬的主教,我希望你也能解答我的疑问,向你宽恕之人……你觉得罪人是值得得到拯救的吗?”

姿态放松的主教刹那僵立在原地,那件铺上羽毛的黑色外袍反倒在此刻暴露出缺点,由包裹在里面的躯体带起,琐碎的羽毛轻微震动,在昏暗无光的环境中很不明显,可惜在场几人都不属于普通人。

“……一个好问题,我本该拒绝回答的,可你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吧,正常人会理所当然的问这些问题吗……还是成长环境所引起的特殊呢。”

黎旦神情瞬间冷了下去,银色火焰在瞳孔内一闪而过,将浅淡的瞳孔烧灼出令人心惊亮色。

“别生气,换位思考一下,我现在也觉得很麻烦。”

主教苦恼叹了口气,惹人生气不是原本目的,只是情绪失控下的反唇相讥,他也明白现在教堂内氛围不算平静,哪怕表面上谁都不打算动手。

那个黑发男人倒是无所谓的态度,金发的道德观念比较重不至于演变成动手,剩下的一个才是麻烦。

大概是习惯所导致的吧。

在教堂里看过许许多多人的主教早学会凭借第一眼简单认清一个人,高傲的狮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习惯于一切想要的都必须拿到手的家伙。

他可以说谎,可以糊弄过去,可唯独不太想在那个问题上说谎。

“不,我并不认为他们值得被拯救,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出乎人意料的,主教给出了与之前行为完全不同的答案。

“你们觉得我是在拯救他们吗?”

话语说到一半突然变成问句,不等他们回答又自问自答地说下去。

“当然不是,所谓拯救啊,应该是要让人认清自己的内心,摆脱桎梏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让他们看明白真相,看明白世界,看明白眼前的迷雾。”

“换而言之就是要么让他们变得更好,要么让他们变得更坏,不会因为处于两者之间感到痛苦。”

“而我……只是在纵容他们的堕落,这可不是拯救,终有一天,直到他们认清楚真相的那一天,纵容会演变成更加绝望的地狱。”

主教说完不再开口,平静的等待接下来的局面,黎旦无机质的冰冷瞳孔一直紧盯黑袍人影。

气氛一度僵持到黎伊知准备好了活动手脚,但最终他的人类还是没有动手,黎旦干脆利落转过身离开教堂而去。

黎伊知走在最后,踏出教堂大门前还看了奇怪的人类一眼,得到人的偏头回应才彻底转过头,跟上前面两人步伐。

“旦旦不开心吗?”人类难得没有等他就走了,黎伊知快步追上。

在教堂耽搁那么久的功夫外面早已天黑,黄金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由人类点燃的照明灯塔重新亮起,代替黄金雨驱散了黑暗。

眼前唯一属于金色的东西便只有那双眼睛了,黎旦停住脚步,闭了闭眼,在睁开后恢复如初,“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影响今天的心情。”

不想过多停留于问题,他嘴角一扬,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带你去玩点好玩的。”

黎伊知的肩膀被人类拍了拍,看人类走向的方向就知道他要去哪里,顿时了然。

而毫不知情的米万则在旁边连连追问:“啊?什么好玩的?你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玩的!快让我看看!”

路上不等他从两个嘴严实的人口中撬出点什么,此行目的地转角近在咫尺,米万一下子闭上嘴巴,惊讶看向前方。

两侧竖立由精致铸铁制成的灯柱,夜幕降临,灯柱上灯火亮起,照亮通往豪华大门的路途。

不同于其他夜晚时段街道的冷清,这里门前人群来来往往,喧嚣声和音乐声不断地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米万此一眼便明白了眼前建筑是什么,因为挂在上面金灿灿的门牌明晃晃写着赌场二字。

“快告诉我,我们来赌场其实是有正事要做,而不是真的来玩的对吗?”米万抹了把脸,恍恍惚惚转过头。

“要不然呢?”黎旦拿过挂在黎伊知身上的钱包,打开确认里面的启动资金还够不够他们三个人使用。

黎旦话语本来的意思是除了有正事谁还会来赌场玩,嫌自己人傻钱多吗?

可是一路上都被带歪的米万理解成了黎旦在反问他,如果他们真的是来玩的又怎么样。

“不然啊……”米万沧桑的想要拿根烟给自己点上。

“也没什么,就是你们约会地点真多,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第043章赌场

赌场大厅宽敞高挑,天花板上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照耀众生形形色色的面孔。

鲜艳的油画,昂贵的古董,金碧辉煌的奢靡,目之所及的颜色全都混杂在一起,色彩浓郁的地毯在脚下蔓延,图案错综复杂,一眼望去目眩神迷,将人更加沉浸的拉入氛围。

人们穿着考究服饰,在赌桌前争奇斗艳,桌子上铺着细致绿色毛毯,扑克牌在荷官手中飞快地翻动,身着高帽和长裙的女士们手持扇子,优雅坐在旁观席上,注视着每一场赌局的发展。

口不择言的米万已经被黎旦嫌弃赶走了,连带黎伊知一起,不是真要避讳米万口中的约会。

他们是来做正事的,尽管黎伊知不太情愿承认人类说的有道理,装作不认识是一种策略,聚集在一起要么被人当成肥羊狠狠宰一顿,要么因为各种各样的顾忌而不被邀请加入游戏。

更何况,不认识的“陌生人”才能做到天衣无缝的配合。

黎伊知还穿着早上那身衣服,刻意带有悠闲风格设计的西装,裤子并不紧身,宽松带着点绸缎的飘逸感,哪怕如此,也能被他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衬得腰细腿长。

由密密麻麻触手所组成的黑色长发从来都不会打结乱成一团,柔顺披在身后,只有一两缕透过肩膀滑落下来,衬托着本就让人心生亲近好感的脸更加柔和。

比如刚才筹码兑换处的服务员小姐,只一眼便对这位客人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并且难得由衷担心起看上去应该出现在名流聚会而不是赌场的先生会不会输的倾家荡产。

然而事实上她的担心不算完全有错,看似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黎伊知其实对赌场规则知之甚少。

哪怕在门口进行了一番紧急科普教学,可再怎么聪明的小触手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就成为赌场老手,甚至于晕晕乎乎的脑瓜子只记住其中几种游戏规则。

黎旦态度很是无所谓的伸出手下意识就要拍人脑袋,手都举高了才想起来人已经不是窝在肩膀上的触手团子了,僵硬片刻改换肩膀,颇为豪气说道:

“没关系,不用去想什么,给你的金币全都输光了也无所谓,就当是玩吧。”

于是乎,有了底气的黎伊知和他的人类分开,单独穿梭于赌桌之间,赌场定位偏向高端,人多建筑占地面积也大,并不显得拥挤,路过的人穿着得体,哪怕输了也只是懊恼的拍向桌面而没有歇斯底里怒吼。

赌桌与赌桌之间隔着相对的距离,保证了隐私性同时不会显得旁人过于吵闹,连同其中的服务员与荷官也无一不是西装革履,从脸到身段都是经过层层要求的严格审核。

“哎呀,今天运气真好呀。”

乍然听到熟悉声音,黎伊知脚步一转,透过遮挡住视野空间的绿植装饰向转角看去。

声音主人背对他而坐,长发被扎起挽成丸子,一根点缀流苏的簪子从中穿过,只有丝调皮的挑染蓝发从整齐丸子中落下,晃荡在脑后。

宁宁在一众人面色铁青的注视下愉快收回自己赢来的筹码,很友好地朝他们挥了挥,微笑转身离开,她换了一身长袍,裙尾直拖在地,紧身的衣服勾勒出窈窕身姿。

明明应该是很优雅大气的裙摆也硬生生被强烈个人风格改换成灵动,更像是森林里蹦达出来的小精灵。

“咦,这里怎么有个帅哥?”宁宁转身就撞见了黎伊知,很是虚假的表现出惊艳,只有当视线移动到那双眼睛时,瞳孔微不可查因为惊讶而收缩。

“奇怪,我们见过吗……应该没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见过都会记得,但是好眼熟哦。”

宁宁下意识试图凑近仔细观察,抬头后意识到因为身高的差距靠近要做出踮脚行为,她沉默片刻,最终假装无事发生的收回了动作。

“抱歉,应该没见过。”黎伊知泰然自若否认,反正眼前的人类也没有证据,应该不至于怀疑到一个可怜的小触手团子身上。

“嗯……”宁宁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表情就差举个放大镜放在眼睛上了,半响她还是笑了起来:

“这样啊,那一定是我们一见如故吧。”宁宁微笑,华丽辞藻的形容词张口就来:“初见已是旧时,无需言语的情谊流淌在你我之间,才会让我们这般对彼此熟悉。”

“?”

黎伊知礼貌打出问号,只觉眼前人类有点太不懂得礼貌社交距离了,谁和她一见如故了,虽然某种程度上她没说错,他们之间确实算得上“熟悉”。

“所以……”宁宁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突然图穷匕见:“要来玩一把吗?”

“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的那么好就是想要坑我的钱吗?”其实同样没什么距离感的黎伊知一针见血反问。

眼前人类手上包里的筹码已经多到快要溢出来,肉眼可见的运气好,又或者拥有其他方面手段,可能从进场开始就没输过,竟然要邀请一个连游戏规则都没怎么弄明白的小萌新进场。

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别那么说,哪有还没开始就先说自己一定会输的呀。”宁宁一脸认真,感同身受般晦气呸了一口,语重心长。

“运气是守恒的,你听过新手保护期吗?”

“就是不管干什么事情,新手的运气一定会很好,意外做出令人惊讶的超常表现,然后全场人都会为你投注目光,完美成为今天的主角,只有这样的故事才是观众应该期待的!”

“嗯嗯。”黎伊知抬手鼓掌,一脸你说我在认真听的样子,并且成功在下一句话把人噎住:“所以你邀请我玩的意思是想成为故事里衬托主角光辉的炮灰?”

按照人类的意思他是故事中的主角,那么邀请主角游玩的不就是等待被打脸的炮灰吗,黎伊知可熟了,以他看过多本人类小说的经验。

宁宁:“…………”

怎么回事,熟悉感更强了,好像不久前也有过这么一次。

她转过身,努力顺了顺的胸口,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意外是常有,生气不值得。

在人愈发疑惑视线下,宁宁踮着脚一转,重新绽放出笑容的脸摇了摇,纠正错误:“不不不,当然不,我是引导主角的金手指啊。”

“你看,称霸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总不能一上来就去挑战最高级别吧,所以我可以帮忙过一下新手教程,毕竟……你一看就是从来没接触过的嘛。”

“怎么看出来的,说不定我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主角?”黎伊知好奇,就算他至今没有加入过任何一场游戏,但仅凭于此下结论太过草率。

“当然是……保密!”宁宁两根手指交叠在一起比了个差,留下勾引猎物的蜂蜜:“那是新手教程的奖励。”

“怎么样,好奇的话就和我来玩一局吧。”她再一次提出邀请。

黎伊知探寻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人类身上,不得不承认心里确实跃跃欲试。

“好啊。”

无所谓,他的人类说过,今天可以随便玩。

两人在角落找了个空闲的赌桌,侍奉在旁等待的荷官立刻上前,赌桌也分大小,大小自然是根据玩家人数决定,而每一场游戏的规定人数又是固定的,也就意味着只能坐两人的小桌子能玩的游戏其实并不多。

赌局大小却不会因为人数而改变,全看桌上客人的口袋决定,因此无论到哪里,只要有客人坐下,荷官都会相当热情,特别是眼尖的他还瞅到两位客人的筹码相当多。

“请问两位要玩什么?”长相端正的荷官彬彬有礼,既不会显得过分谄媚,又让人打从心里感到尊重。

“我们玩比大小。”宁宁熟练从桌下抽屉摸出一副扑克牌交给荷官。

“比大小?”训练有素的荷官用极其不专业的态度愣愣重复一句。

随即瞳孔地震,再次确认两位客人同时摆在桌上,赌场特供包里的筹码,拿那么多筹码比大小……真的假的?

左边的男性客人先不提,提出游戏的客人明显是老手,怎么还玩比大小这种初学者游戏!

就算是为了照顾初学者,可是比大小能照顾出什么来啊,连比大小都需要教的初学者进入赌场是不是有点来赌场当大慈善家了。

“很简单哦。”宁宁笑着指了一旁带着恍惚神情洗牌的荷官,“等荷官把牌洗好之后一人抽一张,谁的牌大谁就是赢家,三局两胜,输家需要支付赢家一个筹码。”

黎伊知了然点头,游戏规则确实很简单,简单到之前紧急科普知识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提及。

一!个!筹!码!

好不容易洗完牌的荷官已经彻底搞不懂了,手上纸牌差点掉下去,还是习惯成自然的双手刹那稳住了它们。

没听错吧,两人的赌注居然是一个筹码?

赌场的筹码是一比一兑换,听上去很便宜,可是一比一兑换的条件是金币,没错,在赌场里最便宜的筹码都值一个金币。

尽管一个金币放在外面可以相当于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可对于赌场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荷官来说,一个金币少到可怜。

一次最低加十个金币的赌局都有不少,更何况两人是整场赌局只赌一个金币。

要不是两人手中掌握筹码确实多,荷官都想好心劝他们赶紧洗洗回家睡吧,要珍惜为数不多的财富。

他当然没有把得罪人的话语说出口,哪怕人家真的只有寒酸的一个筹码也不会说出口,要不然自己连半个筹码都不能见到了。

不等荷官想好怎么拉起氛围,坐在右边的客人已经抬手抽走了他整理好的牌,并且驱赶般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比大小实在是个过于简单的游戏,不需要一个荷官在旁边盯着。

因此,现在可怜的荷官不需要纠结如何让他们多在比大小中付出一点筹码了,只是他想滚也滚不到哪里去,毕竟赌场每一桌都配备了荷官,除了这个角落小小的桌子外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荷官不得不退到旁边,被迫在客人好心下上班摸鱼。

宁宁双手分别搁在牌堆两边,用力将牌堆挪动到中间,随手就扣了最上方的一张牌压在桌面。

整个过程黎伊知都在看着,人类和他讲过一些出老千的手段,无非就是转移注意力或者提高速度。

至少对黎伊知来说是这样,他的眼睛不同于普通人,只要他想,可以在每秒中看到极高帧数。

也能确定宁宁在移动这副牌时没有动任何手脚,既没有改变顺序,也没有试图从底下抽牌。

看上去是完全拼运气的游戏。

黎伊知也就按照游戏规则从最上方抽出一张牌倒扣桌面。

自认为自己的运气不算特别糟糕,比如在海洋中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人类的船只,比如饿了就有大餐送上门,比如想要变成人了小甜点就送到嘴里。

如果单单是赌运气的话,黎伊知觉得,谁输谁赢实在不好说。

比大小去除大小王,数字10是数字中最大的牌,jqk继续沿着往上按正常顺序排列,如果排牌面大小相同,则黑桃大于红心,红心大于梅花,梅花大于方块。

坐在角落小桌子上的两位完全不像是来做金钱赌注的,他们之间氛围极好,随意开始了第一轮。

不过倒也是,毕竟赌注就一筹码,谁的心态能不好,被迫充当观众的荷官默默吐槽。

第一轮开牌,宁宁手里是一张黑桃9,而黎伊知掀开的牌只有方块5。

他输了。

黎伊知也不是很在意,完全不同于其他赌桌暗压下的兴奋劲儿,他们桌算得上是与世无争,甚至有点无聊,两人都没什么激情的抽了第二张牌。

第二轮,红心10对黑桃9,又是黎伊知输,根据三局两胜的规则,胜负已然定下。

宁宁好说歹说邀请来的人就开了一场简单赌局,不到十分钟结束,过程没有一点波澜壮阔,甚至谁都没有动用老千。

黎伊知不带拖延抛了枚筹码在桌面,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对面坐着的人类似乎没有打算按照规则结束,而是又自牌堆抽了张牌扣在桌面上。

“?”

感受到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宁宁笑着挽留:“别急嘛,既然是来玩的就让规则滚去边儿吧,对了,赌注不变,无论开多少把都是一个筹码。”

黎伊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断滑动倒桌上纸牌,似乎真打算在比大小中长坐下去,半响竟也跟着坐了下来,不急不缓重新抽出一张牌。

荷官:“…………”

客人不急没关系,反正他是要急了,这两人到底是来赌场干嘛的,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想说什么的荷官一动,重新被冷落在包中的筹码闪到眼睛,顿时屁都不敢放了,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两人好像插花一样悠闲平静地翻开一张又一张牌。

只是越看他越惊异,因为这场赌局的胜负是完全压倒性的。

坐在右边的女性客人每一次都能赢,不管是以极大的差距,还是仅仅以花色大小的差距,她没有输过哪怕一次。

作为一个老练的荷官,自然也能看出两人从来没有出过千,而他洗牌的时候也是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没有动一丝手脚。

怎么可能是运气?

荷官于他的职业生涯保证,不可能有人的运气能做到连续赌大小赌赢整整二十六把,在赌场上他从来不相信运气。

难道……荷官精神一振,心底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黎伊知翻开最后一张牌,丝毫不意外他又一次输了,连续输了整整二十五把后,迎来了第二十六把。

“怎么做到的?应该不会是运气吧?”黎伊知真心诚恳请教。

“当然不是啦。”宁宁同样很爽快,一点都没想着隐瞒直接揭露了真相。

只见她拿起桌子上纸牌,双手夹着一转,本来显示为方块7的牌如同人眼中的幻觉闪过,最终变成了黑桃3。

紧接着,桌面上所有的牌都开始变化,显出原本真容,黎伊知粗略扫过去,如果按照现在的牌型来看,他们的胜率差不多在四六开,而一开始的三局两胜也应该是他赢。

“为什么在没有出千的情况下会全赢呢……因为我给的牌一开始就是假的呀,它们随着我的心意变化,想要变多少就变多少,赢家自然都会是我。”随着话语落下,她手上的牌又是一阵变化,变成了最高的黑桃k。

游戏自开始以来就从来没有成立过,又哪来的胜负与输赢。

黎伊知直勾勾盯住对面人类,既没有并不是生气也没有大的情绪起伏,他并不是很在乎输赢,更不在乎微不足道的一枚筹码,只是打从心底里感到疑惑。

如果是这样,游戏还有什么……

“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对吧?”宁宁将牌置于唇角边,偏向圆润的眼型眯起,刹那间绽放出被掩盖在其中的危险味道:

“本来就没有意义,所以才说你肯定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赌场,会纯粹抱着游玩心态的人除了新人就是傻子。”

“这里的游戏可不能被称之为游戏,或者说不能称之为幸运的游戏,而是出千的游戏。”宁宁微微侧过头,自角落位置环顾整个大厅中的芸芸众生:

“别看那群人都穿的那么光鲜亮丽啊,他们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悠闲,好像一点筹码的损失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一样,所有人的目标都很明确。”

“……为了赢,为了哪怕一刹的胜利而来,隐藏在那些皮肉包裹下,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疯狂至极的,这才是黑匣岛上最大的赌场。”

“为什么?”黎伊知还是不解,解答越是详细越是让人感到古怪,“来赌场的人都很缺钱吗?”

黎伊知视线转向荷官,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一旁的荷官仪态不可挑剔,对着赌桌上客人公开说自己出千的过程也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客人出签的手段涉及到超凡领域,就像对一切习以为常了。

可他作为一个纯粹来玩的人,实在不能理解一个游戏要是连开头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缺,赌场门槛高缺钱也不可能进来,不,也不能说得绝对吧,说不定还真有人缺,但大部分肯定都是不缺的。”宁宁手中纸牌落下,砸进牌堆,立马消失在同样花色之中。

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赢?

黎伊知可以理解有一部分人目的真的只是纯粹为了赢,人类爱好很广泛,说不定就有人类单纯的喜欢赢的感受,然而赌场不算小,容纳了那么多的客人,不可能真的所有人都只为了赢,哪怕他们并不缺少金钱。

“哼哼,是不是感到好奇了?”宁宁双手拍桌站起身,突然变得兴奋:“没错,这就是能让故事继续下去的疑点,为什么所有的客人都疯狂不择手段的想要赢,赌场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了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主人公决定继续赢下去!”

随着她慷慨激昂的话语结束,井然有序的赌场中突然引发起吵闹,黎伊知看过去,发现不少客人离开了自己的赌桌,向中心位置靠拢,哪怕还在赌桌上进行游戏的客人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频频朝人群走动的方向投去注意力。

“来吧,今天最好玩的游戏要开始了,而我们的主角也已经度过了新手教程,是时候面对真正的挑战。”宁宁将自己赢到的筹码抛飞又抓住,又一次对着刚认识的人做出邀请。

从她期待语气中不乏看出,人群汇集的地方正要进行一场较为高级的游戏。

而黎伊知才刚刚通过了小孩子都会的比大小游戏就要去面临最终boss,进度着实有些太快。

可黎伊知没有拒绝,顺势站起身,无言之下便是同意邀请。

当然,会同意不是因为别的什么,黎伊知对赌场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在听宁宁的话语之后更没有了,这并不是他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简单游戏,而是属于人类恶性的产物。

好在他们本不是为了赌局而来,只要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就行。

黎伊知只是因为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熟悉之人。

——黎旦也在其中,甚至于他的人类现在已经坐在了中央赌桌之上。

第044章新手

如果以赌徒的心理参加游戏,那么结局便早已注定。

无非就是被煮熟端上餐桌的美食和准备落刀进锅里的食材,最终的结局都是被烈火灼烧。

当人们在心里预设了一个目标,便会为了目标不断增加筹码,而失去理所当然比得到更加痛苦,哪怕失去和得到的价值是同等的。

于是乎,失去的越多反而越渴望接近目标,当付出已经达成后,要是不能得到胜过数倍的回报,那么失去和得到的永远不能平等。

一个人赢了十个筹码又失去了十个筹码,他就不会只想再赢回来十个筹码,而是想要二十个三十个。

赢了还想继续赢,输了想要加倍的赢,每当快要放弃又被一根萝卜吊起来,恶性循环便是如此诞生。

赌场从来就不怕你赢,就怕你不赌,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体会过一夜暴富感觉的人更加欲罢不能,可能仅仅需要几秒就能获得等价于几年的劳动力。

它和让人上瘾的毒药没有任何区别,无形的手伸出来抓住贪婪之人将其拽向深渊。

习惯了这份“惊喜”的人再也没办法回到正常生活,产业庞大的赌场可以赢无数次,可只需要一次,一个赌徒的一切都会输得一干二净。

黑匣岛上赌场中大多数人都是这种心态,如今位于中央发生的事情竟然让沉迷于疯狂之中的人们暂时搁下手头筹码。

黎伊知与宁宁同样前往中央位置,他们目标坚定地挤开人群,向中心赌桌靠拢。

位于众人焦点的中心位置的赌桌之间远比周围赌桌间隔更远,专门为了服务高奖池设立。

赌桌设计精美且制作考究,采用稀有的黑胡桃木制成,木材表面涂有高光漆反射出环境中的灯光。

在它们之中,一张桌子众星捧月般被零星分散的桌子拥簇,桌面覆盖一块厚重的翡翠绿色天鹅绒布,布面柔软而光滑,中间镶嵌有一条由纯金线绣成的精美花纹,确保扑克牌和筹码在桌上滑动时的顺畅与安静。

整个赌场最特殊的地方,没有任何限制与规则,出千的要求是不被发现,同时,赌桌的押注没有上限。

中央赌桌周围摆放零散沙发,色彩与天鹅绒桌布呼应,数道或男或女的人影分坐在沙发上方,他们或是交谈或是静默观望,双眼无一不直勾勾盯向中心位置。

而剩下的人只能半包围在旁边,由服务员阻拦的不能靠近中央赌桌,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众人目光的焦点,中央赌桌上已经坐了五道身影。

一号位置是个体型精瘦的中年男性,头发向后梳理整齐,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依然坐在一号位置不肯下来。

二号位置的女性看不出年纪,浓妆艳抹,经过精心修饰的脸很是年轻,一举一动之间却又有违背表面年龄的成熟,最引人瞩目的是她十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

三号……也是黎伊知第一眼看到的,他的人类背靠宽大椅子,神态举止放松,兑换的筹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不少,双手折叠置于膝盖上。

黎伊知扫过一眼很快移开,如同扫过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一样,尽管还要假装不认识,但只有他们知道,有瞬间的目光相对便已足够,无需多言。

米万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既没有上中央赌桌也没有在旁围观,黎伊知快速确认周围人群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疑惑间又收回注意力。

四号椅子上坐着的人出乎意料,是跟他们同一个酒店的住客,308号房的客人,他脸上的刀疤在灯光照耀下更加触目惊心,衣着也与旁人的严肃正装不同,很休闲的夹克大衣。

黎伊知在他身上目光停留久了一点,被人敏锐瞪过来才慢吞吞挪开。

五号椅子空着,隔了一个的六号椅子上坐着在场年龄最大的一位老妇人,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十分时尚,不管是耳朵还是脖子处都佩戴着昂贵的蓝宝石。

“还好没有迟到呢,看来正好剩下两个位置,应该没有观众想要坐上去了吧,那这两个位置就归我们了哦?”宁宁直接带着人挤开人群,跨入了人群包围中的真空地带。

众人视线陡然聚集过来,连赶过来的服务员都在余波下有点头皮发麻,可承受着全部聚光灯焦点的两位客人却比他更加镇定自若。

“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边……”服务员小心翼翼靠近,语气恭敬说到。

“我知道,我知道。”宁宁扒拉一下,将自己的筹码给他查看,盯着人惊讶的眼神反问:“够了吧,入门券的证明。”

何止够,已经绰绰有余的多了,服务员打量了一番面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士,确认自己没见过不熟悉后又有些犹豫的看向她的身后。

“女士,筹码是够了,但是中央赌桌每一位客人都是单独来的,为了保证公平,不能与同伴一起上桌。”

“我们不是同伴啊?”黎伊知提出严谨反驳,实事求是说道:“我们刚刚才结束了一场赌局。”

尽管它只值一枚筹码。

宁宁立刻接话,并且暗戳戳在一旁提起重点:“而且这位先生一次都没有赢过我哦,想必是跃跃欲试在接下来的中央赌桌中打倒我吧,哼哼,可惜我今天运气超好。”

服务员观察两人之间氛围完全不像是一个彻底输给另一个之后的僵硬,愤怒,哪有人输了还能有说有笑,他打从心底不太相信。

在他想要再次委婉劝阻时,黎伊知熟悉的荷官挤了进来,小声凑到服务员耳边说话。

半响,荷官朝他们颔首示意,在服务员了然下返回人群,旁人一看就能想明白他们说了什么,虽然不知道那个荷官为什么要帮助他。

尽管上一场赌桌是事实,服务员还是没有退让:“女士您可以进去,这位先生的筹码还不够达到入门券。”

黎伊知挑眉,要是熟悉的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此刻动作还挺像黎旦的,他从身上摸出根本就没有兑换完的金币全部抛给服务员。

“有多少换多少吧。”

服务员低头看向沉甸甸的袋子,惊讶张大嘴巴,袋子里金币要是全部兑换成筹码可比那位女士的还要多了,当然也足够作为入场券。

这两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连同桌上那个银发男人一起,已经在赌场工作了很多年的服务员对他们压根没有印象。

不管是出色的外表还是一掷千金的财富,都不该让人没有印象,刚来的新人就参加中央赌桌,真是疯了。

“好的,失礼了,两位请。”虽然在心里暗自腹诽,服务员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将两位请到中央。

黎伊知挑了剩下的七号椅子坐下,宁宁去往了五号椅子,赌桌上其他几人都投来打量眼神。

黎旦也有名有样并且光明正大的把视线放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中央赌桌的桌子偏向于圆形,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数字整齐排列,恰好其中三号和七号正对正,让两人能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互相注视。

任由旁人试探,黎伊知视线只时不时与他的人类擦拭而过,进行着只有他们知道的脑电波交流。

维持情况等待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有一个客人姗姗来迟坐上八号椅子。

似乎就是从坐在沙发上人群中来的,八号外表步入中年,身材有些微胖,嘴上挂着很有善的笑容,衣着得体,表面上很好说话的模样。

见人到齐,荷官终于走了出来,负责中央赌桌的荷官也与其他荷官大不相同,如果说其他荷官的西装都是工作服的利落,那么中央赌桌负责人身上穿的衣服就如同舞台剧般夸张。

黑色在不同角度下闪耀独特银灰色调,纽扣是精心挑选的黑色珍珠母,每颗都磨制得极为精细,微微的光泽在灯光下低调闪烁,犹如夜空中最淡雅的星辰。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与着装格格不入,一副纯白的面具覆盖着整张脸,面具上没有半点花纹雕刻,只在两眼位置掏出空洞,露出的眼睛漆黑,眼神漠然而冷漠,一汪深泉般深不见底,让人分辨不出那双眼睛中的情绪。

声音因为面具的阻隔与干扰传递出来后也似蒙上一层灰雾,不像是活人说出,更像是说完后录下来再用老旧的录音带回放。

“再次欢迎八位尊贵的客人踏上中央赌桌,我们的游戏也即将开始,今天的游戏规则并不复杂,想必各位也知道,不添加其他任何要求和规则,来一场最经典的扑克。”

围观人群顿时发出稀稀疏疏的吵闹声,似乎都明白在这座赌场上最经典的扑克意味着什么。

七位玩家神色各异,只有黎伊知一个人开口:“嗯,等一下,不先介绍一下规则吗?”

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规则的吧,要考虑一下他的感觉。

全场顿时哗然,更加热闹的讨论声盖过之前的,黎伊知在一众人类的视线包围下也无动于衷,丝毫不觉提出的要求有什么奇怪。

“哈哈哈,不是吧,真的是新手啊,小弟弟要不考虑下去吧。”刚刚坐下来的八号喝了一口水差点吐出来,放下杯子就憋不住笑声。

黎伊知自然没有打算要走,更何况站在那边的荷官都没有发话,“这里有规定新手不能入场吗?”

“呵。”二号手中不断转动着大拇指的绿色宝石戒指,竟也轻笑出声,语调优雅,“规定是没有的,可他也是好心劝你,毕竟……新手来到中央赌桌,恐怕你手上那些筹码都要撒出去了。”

“嗯,那更应该欢迎我了。”

在众人瞬间变得诧异的眼神下,黎伊知金色双瞳被橘黄色灯光照得更亮,他自始至终都是从容的,不同于八号浮于表面的刻意,他的温和,或者说是纵容,那是从高处往下看才会有的态度,正常人会被表面迷惑,在风声鹤唳的人眼中就是完全另外一番味道。

黎伊知平淡道:“这样的话诸位不就都能从新手身上捞一笔了吗。”

“哈,口气不小,挺嚣张啊。”四号位置,也就是和他们同一酒店的308号住客应激般树立起浑身尖刺,挑衅的恶意扑面而来。

黎伊知:“?”

黎伊知莫名其妙,他刚才说什么了,他可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真的无所谓而已,明明是这群人故意曲解他的说法。

他已经看到他的人类在笑了!

“是啊,口气真不小,谁不欢迎提钱的口袋,与其赶人家走不如不客气地笑纳吧。”黎旦身体前倾,胳膊放上绿色绒毯,双手交叠抵住下巴。

“…………”

黎伊知默默无言,盯着调笑他的人类,半响嘴角一扬,语气真诚祝福道:“嗯,提前祝各位得偿所愿了。”

瞧黎旦说的,自己的筹码全都被他赢走了和没有赢走有区别吗,兑换筹码的金币还是人类支付的。

“我们欢迎所有拿到入门券并踏上中央赌桌的客人。”眼看局势临近失控,负手在侧的荷官立刻开口,声音有条不紊,慢慢将在场所有人带入他的节奏。

“请诸位当成我的失职,就像七号客人所说,任何游戏开始前都应该介绍规则。”

荷官抬起一只手,服务员有条不紊地把所有需要准备的物品摆放上赌桌,趁此时机他描述起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的规则,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规则是单独讲给黎伊知听的。

也只有他真的认真在听。

中央赌桌上今天的游戏并不算复杂,首先需要所有人在开牌前决定庄家,大小盲注。

盲注结束后荷官会给每个人发两张牌,这两张牌是属于个人的私人底牌。

随后再由荷官决定出五张公共牌,第一轮率先翻开三张公共牌,第二轮翻开第四张公共牌,第三轮翻开最后一张公共牌,按照顺时针或者逆时针的顺序在每一轮开牌后选择加注或者弃牌不跟,即为放弃此轮。

等到五张公共牌全部开牌后,有场上还剩下的玩家亮出属于自己的两张底牌,由这两张牌和任意三张公共牌组成组合,也可以只用一张底牌,甚至干脆全都用公共牌凑成最大牌型与其他玩家比较,最大的便是赢家,可以赢走奖池中所有筹码。

黎伊知听完讲述,了然记在心中,没有他想象中的复杂,听上去是比大小的进阶版,那个人类还真的在认真跟他玩新手教学。

注意到人刹那往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宁宁若有所思看着其他玩家的视线收回,歪头笑着对黎伊知挥了几下手指以作回应,毫不顾忌旁人会警惕他们联手。

她差不多也能猜到人在想什么,可惜中央赌桌的游戏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可以拿手上的两张牌跟公共牌中的任意三张组合,也就意味着能组合牌型其实很多,而公共牌又是依次翻开,谁也不能保证前一轮翻开的牌型和与自己手里两张牌小的不行的情况下,后两轮可以直接逆天改命。

而投注出去的赌注是无法回收的,不论是牌型小了心生怯懦想要放弃,下一轮却发现自己放弃的过早,还是牌型大了疯狂跟注,最终成为别人的绊脚石,每一次都是折磨内心的豪赌。

“想必各位也已经了解规则了,那么,我们的游戏现在开始。”荷官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往堆放在正面的牌堆上一压。

长而有力的手指极快速度弹动,背面花纹相同的扑克牌无声划过桌边,精准落到一号面前,从他落手到抬手不过五秒,十六张牌就已经有条不紊的滑到每个人前方。

“第一场由一号坐庄顺时针进行,盲注开始。”

大小盲注的存在是为了防止玩家无限制弃牌已拿到最好的手牌,伴随着荷官话音落下,庄家顺时针位置的二号作为小盲注毫不犹豫在桌上抛下了十枚筹码。

黎伊知立即就听到周围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下的抽气声音,十个筹码在普通桌子可能要到四五轮的时候才能出现在池中,但在中央赌桌却成了入门的标志。

难怪等了那么久才等齐中央赌桌的玩家,能在这里花上大价钱和视金钱如粪土还是有着不小差距。

紧接着,大盲注三号也毫不犹豫的在十个筹码之上又加了十个筹码,至此第一轮的加注被定下,接下来所有要跟注的玩家都必须至少下二十个筹码,而一旦有人选择加注,最低跟注便会接着拔高,同时,中央赌桌是无限制规则,也就是说,指不定就有哪个疯子一下子加注到几百上千个筹码。

盲注结束,荷官双手平举掌心朝上示意众人可以翻看底牌。

黎伊知用双手遮掩住底牌,一根手指用力将朝自己的一面掀一角,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很自然放了回去。

中央赌桌的这场游戏并不完全按照运气进行,先不论可能存在的出千,一个熟练的老手完全可以通过每一轮每一位下注的大小,以及慢慢公开的公共牌,将对方牌型锁定在某个极小范围内。

除此之外还能通过表情神态来判断,当然,能坐上中央赌桌的人都不至于犯下低级错误,打从游戏开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跟钉死了一样再也没有变过。

公共牌被荷官推至中间,第一轮翻开的公共牌分别是红桃3,梅花J,梅花6。

作为下一个三号的黎旦顺其自然环视过众人神情,看到黎伊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黑发的男人后靠桌椅,双眼微垂盯住桌上底牌,手指有节奏敲击着牌面,一副陷入思考的认真样子。

可是他知道,黎伊知只是在发呆。

黎旦心情一好,随意从筹码中抓起一把,正正好好二十个,正当所有人以为他要把二十个筹码投入奖池时,修长手指却将那二十个筹码叠在另外一堆筹码之上,下一秒,叠加上的整堆筹码都被推了出去。

伴随整齐排列的筹码倒塌,仅仅是第一轮的中央赌桌奖池一下子被推进到五十枚筹码。

“加注。”黎旦手指重新压回底牌之上,不同于其他人的不动声色,他很强势的向外界透露出绝对自信。

气氛一瞬陷入死寂,靠在沙发阴影中的围观者坐直身子,持续不断响起的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最受到冲击的还是四号,他本来搭在筹码上想要跟的手僵硬缩回,两条粗壮眉毛皱起,显得带有刀疤的脸更加凶悍。

“跟!”神情不善盯了黎旦半响,四号就好像被刺激到一般,表现出了一副哪怕我的牌不好我也要和你抬杠的架势。

又一个五十筹码壮观倒在桌上,此刻中央奖池价值已经达到了130枚金币,用着这些金币去买房子都可以做到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着数房租的夸张价值。

“咦?怎么都没有人弃牌的,那我弃一下好咯。”轮到宁宁,她很快将底牌抛向桌子,显露出来方块8和方块5。

虽然就两张底牌和三张公共牌而言目前确实看不出什么,可她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动作,都在表达不是因为没有底气弃牌只是因为没有人弃牌所以好奇做了第一个。

今天的中央赌桌格外与众不同,连带着观众们的热情也很高,坐在上面的一个个出手都出人意料,等到五号时,还硬生生加上了不正经的份额。

好在六号还是个正常人,她是在场唯一看上去在认真思考的,并且深思熟虑,不断来回抚摸筹码后才跟了同样五十注。

观众的情绪最容易带动,跟着六号一起起伏紧张,场上气氛似乎也随着六号的动作而进入了极致,所有人都在无言观察,牢牢被他们吸引目光。

六号做出决定,焦点顺理成章来到七号,观众们咽了口唾沫,怀疑看向那个自称新手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慌乱破绽的男人。

他会怎么做?

新手的话……可能看到这么高的奖池直接放弃了,当然也有可能跟着下注,只是第一轮而已,新手都比较谨慎,应该不会再加了。

然而今天的局势注定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们看到黑发男人又掀起了自己的两张底牌确认,视线再次扫过公共牌之后,毫不犹豫的——

把自己眼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ALL。”

黎伊知在筹码相互摩擦挤压的滑落声中对众人微笑,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第045章ALL

伴随着代表全押的象征词汇落下,充斥围观群众讨论的大厅气氛一转变为死寂,每对眼睛都瞪得死大,张开到一半的嘴卡在半空,面部线条肌肉不断抽搐,无一不注视前方发生的不可思议一幕。

连带着中央赌注上的参与者们都控制不住自己本该熟练无比的表情,失态情绪不断传递出来,要不是他们心理素质够高,就差所有人当场喊出一句话——

这才第一场第一轮!只翻开了三张公共牌啊!你他妈就全给压进去了!

好比一个路过的无辜路人甲看到大厨正在做饭,锅中的菜甚至都没有加入处于等待水沸腾的阶段,路人甲定睛一看,觉得一锅开水太过乏味,于是善作主张的帮主厨倒了整盘盐进去,看着锅里白花花的盐粒,满意点头转身离开。

不止,现在中央赌桌的局面比描述的更加离谱,因为看到盘子的路人甲好歹知道那是盐,看看公开的三张公共牌吧。

红桃3,梅花J,梅花6。

都不是什么好牌,毫无规律可严,哪怕黎伊知手中的牌是两张红桃3,最多也只能凑成三张数值相同的牌加上两张散牌,组成三条。

三条是个不错的能让人跟下去的牌了,前提是下注选择跟的人不是ALL的话。

七号到底在ALL什么啊!

常言有之,当一个人做出极其古怪的举动时,不需要合理逻辑与证据,正是因为在越重要的场合行为越古怪,反而更加能引起别人的脑内风暴,自动将古怪给合理掉。

此时除了黎旦和ALL本人的黎伊知外,其他所有人就正处于过度脑补中。

难道是新手不清楚概率,觉得三条已经很好了,可那更不应该ALL,觉得好就继续跟下去,哪有在第一轮全压押的,会在第一轮全压只能说明他有绝对的胜算。

没有同花顺哪来的绝对胜算!

等一下,难道说……如果不是在运气方面的问题,只有一个可能,七号已经出千了!

场上众人面色顿时巨变,他们都是赌场老手,对于靠手上功夫出千的手段再清楚不过,因此中央赌桌反倒是最少出千的,实在是太容易被其他人识破了。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七号有任何出千动作,何况他能出什么千,才翻开了三张公共牌而已,公共牌是不可能被调换的,能调换的只有手上的底牌,再怎么调换最好的结果也只有三条,这样不就又绕回原点了?

黎伊知丝毫不知道眼前这群人已经在心底痛骂他,没错,他们的猜测已经到达了七号根本就不是什么新手,他故意装作新手来骗他们,就说正常哪有萌新敢上到中央赌桌来的!

数人都警惕的掀开自己的牌确认没有被调换才松了口气,随即内心又陷入更重的疑惑,无论怎么想他手上最好的牌都只有三条。

问题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三条怎么敢全压的?

思考到如今的地步,对于超凡领域有些了解的人更是差点心脏骤停,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只剩下最荒谬的结论,那就是7号其实是一个超凡者,并且他能通过牌底透视牌面,之所以这么自信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剩下没翻开的两张公共牌,并且得出自己一定会赢的结论。

八号就是这么想的人其中之一,在心里咬牙纠结,他手中的底牌是两张6,也正好可以组成三条,一般来说三条的局面当然要继续往下压。

七号却给他来了当头一棒,如果真的是透视的话,这场游戏的胜负简直已经决定了,再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该死,超凡者干什么不好跑赌场来玩,不务正业,哪怕他们要去毁灭世界呢?!

“弃牌。”八号再也维持不了友善笑容,抹了把脸将牌扔出去,同为六的两张好牌显然引起了场上更多人的压力。

当然,场上不是所有人和八号有同样想法,作为一号的庄家更犹豫,在赌桌上面会选择ALL的除了牌很好,还有一种明明牌很烂却试图通过强硬手段让所有人放弃的心理战术。

“……弃牌。”尽管内心是这么猜测,一号还是将自己的牌也扔了出去。

因为他赌不起,七号手上的筹码远比他要多,想要跟注必须与上一位玩家等同筹码,筹码不够的情况下可以选择ALL,ALL之后无论其他人怎么加码你都可以在旁一直留到最后开牌。

当你做出ALL的选择时,牌局的生死便已经定下,要么获得所有,要么一无所有,他手上的牌不算太好,不想在第一轮就输得一干二净。

第一轮结束,中央赌桌已经淘汰了三名参与者,随着第二轮开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观众们更加热情兴奋,目光的焦点聚集在七号身上,荷官也翻开了第四张牌。

红桃A。

不过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越打越火的观众们注定是得不到回报了。

一号和二号在过程中无数次观察黎伊知的表情,见人全压之后甚至无聊地开始玩头发,比自信更有压迫感的是他甚至连自信都不需要表达,压力山大的两人选择弃牌。

黎旦抬手遮盖住嘴角露出的笑容,摆出一副外人看来深思模样,两根手指夹着底盘在桌面上一滑,也跟着弃牌。

他大概猜到了,虽然本打算……算了,让黎伊知玩吧,六号一直在观望他的态度,估计一弃六号也会放弃。

果不其然,仅仅在第二轮,除了七号以外其他人通通选择弃牌。

“第一场结束,除七号以外参与者选择弃牌,恭喜七号获得胜利。”荷官手中锤子落下,“铛”一声清脆响声牵扯住所有人的心神,同时最后一张公共牌被翻开,方块5。

随即,他黑沉沉的眼眸饶有兴趣看向黎伊知,“现在,请七号开牌吧。”

黎伊知慢吞吞伸出两根手指,掀着底牌的角将牌翻转过来展开在众人面前。

一张黑桃8和……一张黑桃9。

所有人:“…………”

七号手上的两张牌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烂到了极致,拿他与场上的公共牌组合,无论怎么组都只能出现最烂的牌型,五张单牌,场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吊打他。

没一会,所有人都在内心疯狂咒骂,牌那么烂还ALL全押,你会不会玩啊?!

尤其是选择弃牌的八号,如果他咬咬牙选择继续干下去,那么这一场他就是最大的赢家,在场没有一个人比他的牌更好。

然而等愤怒过去,理智大脑反应过来七号确实很诚实的说过自己不会玩,压根不是什么能透视的超凡者,他真的只是单纯的不会玩啊!

他们这群老手居然被一个新人用这样的方法给唬住了!

于是,心中的怒火烧得愈发旺盛,却连一条缝都钻不出去,得不到任何发泄,硬生生将人憋出内伤。

围观群众可以将自己的情绪肆意宣泄出来,他们却只能为了场上的规则和自己的面子强行吞下去。

偏偏罪魁祸首七号还要狠狠在他们身上插一刀,“虽然已经赢了,但还是有点好奇……我手上的牌型算小还是算大?”

所有人:“!!!!”

局面彻底反了过来,轮到观众们为了这句话震惊的说不出话,场上之人终于憋不住了。

四号拍桌而起,食指很不礼貌的指向对面:“你今天就是来砸场子耍我们的?!”

黎伊知觉得他很无辜,“刚才介绍的规则中不包含胜利条件,也许你们这有什么小卡片可以让我边玩边看牌型大小的?”

话语理直气壮,如同班上的差生光明正大问老师自己能不能在考试的时候看小抄。

“不会玩不知道滚?”四号更加生气,态度尖锐,看样子是恨不得直接跳上桌子。

多年以来仅有的两次局面失控都在一个人身上碰到,荷官嘴角抽搐,深吸口气开口压下:“四号,这里是中央赌桌,加入的人在结束前都不能离开,请保持冷静。”

作为“老师”的荷官眼睛闭了闭,不是生理性正常眨动,而是在静默中闭上许久,他抬了抬手,一个服务员小跑过去,真的将小卡片递到了黎伊知桌上,上面清清楚楚,非常详细写明了每个牌型大小。

黎伊知满意了,为了服务态度点赞,不顾每个人脸上快要突破脑袋的问号,自顾自在下一轮开始之前研究起牌型。

徒留下众人坐在原地看着服务员将他的筹码整理好,并且拿过奖池中的筹码,在那对本就壮观的筹码上又添上几堆,金光灿灿的吵得人眼睛疼,不知道为什么,脑壳也跟着疼起来。

“接下来开始第二场。”荷官平复了一下情绪,随手一指,“第二场第一轮二号坐庄,顺时针排序,三四号位大小盲注。”

无论赌桌上有多少人想揪着七号的领子和他好好讨论讨论,为了继续留在桌上也只得忍气吞声逼迫自己进入状态。

没关系,使炸这种手段永远只能用一次,接下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七号是什么德性,再也不会被骗到,只要在接下来的那局中赢回来狠狠踩七号的脸,此时忍气吞声也是有价值的。

见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荷官拿起被服务员收回来的扑克牌,黎伊知视线微顿,一闪而过的,那双灵活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扑克牌时停顿一刹。

尽管时间短暂的连转动一下眼珠都来不及,可在不属于人类的金色瞳孔还是落下痕迹。

黎伊知没有在意停顿,一是因为荷官自己也没有什么后续动作,二是因为他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荷官的手指如同舞者般灵活,精准地操控着每张扑克牌。

两堆扑克牌在他的手中并拢,轻巧一弯,牌边缘精准交错,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哒哒声。

随即,一手高抬,手中的牌堆如瀑布般从高处流淌而下,又神奇地完美重叠,仿佛每张牌都自有生命,知道自己的归宿。

牌堆在手中分开、交错、再合并,整个动作流畅无比,令在场的观众目不转睛。

黎伊知思索间收回视线,他觉得自己已经学废了,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那么多触手,哪怕一根触手只抓一张牌也可以做到让观众眼花缭乱。

第二轮被洗好的牌落在桌上,很快又一次有两张底牌来到了每个人面前,黎伊知掀开一看,熟练放了回去。

游戏正式开始,黎旦随手抓起十个筹码扔进去,也许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出手过于小气,四号立即加注,和前一轮一样保持在二十筹码,奖池瞬间来到了三十筹码。

与此同时,荷官翻开了第一轮三张公共牌,分别是黑桃10,方块9,黑桃A。

大小盲注顺时针延位,下一个便是五号宁宁,在第一轮震惊众人的表现之下,观众们越发期待起来。

“嗯……怎么又没人弃牌呀?”宁宁笑嘻嘻地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手掌随着下颚骨的动作而晃动,“那我再一次先弃好啦。”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抛开自己的底牌,那竟然是两张方块9。

众人:“…………”

众人已经心累到什么都不想说了,五号是在开玩笑吗?弃牌?

她前面一个小盲注,一个大盲注,全都是需要强制下注的位置怎么可能弃牌,借口找的也太敷衍了。

五号到底来干什么的,来看戏的吗,看戏不坐在观众席要跑到中央赌桌上还要占据个最佳观赏位是吧?

果然无论是上一局还是这一局,这个五号根本就没有想要玩的意思,为了弃牌而弃牌,何况她手上的可是两张方块9,一下子就能组成三条了。

中央赌桌上的人多少松了口,他们是来赢的,不是要赢的精彩,当然是竞争对手越少越好。

“跟吧。”六号老太太摸索着拐杖的圆头,半晌,很犹豫跟了二十,似乎牌不是很好的样子。

很快来到黎伊知,赌注上众人立即紧张看着他,生怕人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却见人抬起一只手在桌上拍了拍。

由于之前的骚操作,所有人下意识都闪过问号,下一秒才明白他是过牌了。

在下注的过程中可以选择过牌,过牌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此轮不下注而继续留存到下一轮。

只是能在所有人都下完注之后再轮到你下注,一般选择过牌是因为手牌不太好,想要看看其他人的态度。

黎伊知面对众人疑惑眼神什么都没有说,只专心致志看着入门图册,又时不时看向自己的底牌。

很认真的在赌桌上学习的样子。

难道是手牌不够理想……八号转眼间思索,按压下笑容,他第二轮底牌很好,今天运气真是来了,又一次开局就能确定三条,而且5号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同为三条居然放弃。

“跟。”数了二十个筹码,八号毫不犹豫放进去。

“弃牌。”一号惆怅叹了口气,本来第一局还是能玩一玩的,都怪七号捣烂,这一局他的手牌实在是太差,还是及时止损了吧。

“怎么没人加注啊?”二号捂着嘴笑起来,直接推倒了三十筹码堆,似乎是被五号逗笑,还学着五号的话语来说,“那我加注一下好了。”

被抢走了台词的宁宁也不生气,如同众人所有人猜测的那样,她就是来当个看客找灵感的。

奖池金币?

妨碍她专心致志找灵感的无聊东西。

二号在第一轮就选择加注啊,看上去对自己的手牌很有自信呢,不过目前的三张公共牌确实不错,可能会出现很多好牌组合。

宁宁视线移动到下一个人身上,也是她最为期待的,那场在城门外出乎意料的相遇,果然多出来走走就能遇到好事啊。

“跟注。”黎旦中规中矩没有再加,跟着推倒了一个三十筹码。

黎伊知左看看右看看,详细和照了一番入门手册比对,想了想也推倒了三十筹码,然而紧接着连带旁边的筹码一起推到:“小加一下到六十吧。”

别人所谓的小加都是加一个,哪怕在中央赌桌也是五个左右,而这位新人口中的小加是直接翻倍,如果说牌不好需要先过牌,那么翻倍加注的情况就是牌好。

当两种情况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时,他的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能把众多老手都弄得不知道该怎么思考的只有两类人,一是真正顶尖的高手,一是瞎打的新手,很明显黎伊知属于后者。

他到底会不会玩啊?

疑问第无数次出现在其他人心中,七号真的有弄懂牌组大小吗,可别到时候又拿出一堆散牌来,要是他还想用上次的战术,可惜了,第二轮谁都不会被他唬住。

在诸位的猜测与怀疑中,荷官翻开了第四张牌,梅花9。

第二轮从小盲注开始,四号看到出来的公共牌僵住,不耐烦抓了抓头发,最终选择弃牌。

“哎……今天时运不济啊,我也弃吧。”六号摇了摇头,她这个年纪早已没什么激情了,看到牌不好的情况下明确选择了保身。

第二轮开场接连有两个人弃牌,飞快地轮到了黎伊知,众人也是被他的各种操作给整怕了,纷纷紧张投来目光。

“怎么都看着我……那就再加一点?”黎伊知轻飘飘地再一次翻倍,中央赌桌奖池瞬间拔高,来到一百二十筹码。

而黎伊知话说的好像他会加注完全是想要回报众人“期待”的目光,等同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已经选择弃牌的四号都气得面部扭曲,轮到下一个的八号却不动如山。

只有八号知道他已经在拼命的压抑着激动了,他的底牌是两张红桃10,而现在桌面上的公共牌是黑桃10,方块9,黑桃A,梅花9。

现在已经可以凑成所有牌型中第四大的葫芦了!

这一把对他来说很有希望,如果是六十个筹码他还不至于纠结,谁能想到一下子加到了一百二十个,都怪七号。

八号强压着剧烈波动的心情,咬了咬牙,跟着七号投了一百二十个筹码进去。

二号女士戴满戒指的手抽了口烟,神态懒散,手下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她连续推倒了三排筹码:“我也凑一下热闹吧。”

又一次加注。

观众们顿时发出抽气,气氛随之节节攀高,一度即将要摸到顶点,此时奖池里的筹码已经增加到几百金币的巨额财富。

下一秒,属于顶点的窗户纸猛然被捅破,只见坐在三号位置上的银发男人动手了,第二轮开始他一直中规中矩的跟着。

现在,那双手慢慢的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堆推了出去。

第一堆,第二堆,第三堆……

每一次筹码队被推出,沉默更加凝固,观众眼睛瞪大死死盯着那双不断动作的手。

直到最后一堆被推出,黎旦平淡的语气打破死寂,“加注。”

又加,他们又加了,什么人啊,就差最后一张公共牌,好歹把牌都看完吧!

众人瞩目之下,荷官翻开了最后一张公共牌,黑桃Q。

黎伊知就似真的还弄不懂牌序的组合,连忙低下头又翻开启自己的入门手册,看了半天才抬起头说道:“跟。”

八号犹豫了一下,自己的筹码还剩下不少,就他以往的经验而言葫芦已经是不错的了,他的手不断来回移动,最终还是咬牙跟了。

“啊……筹码好像还够,跟了吧。”二号抽完最后一口烟,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下平淡作出决定。

相较于前几轮不明情况就疯狂加注,在确认全部的公共牌之后2号反而稳健起来。

然而不等观众们为此作出讨论,他们就见到下一个,和二号同为激进派分子黎旦变得更加激进,他将自己桌上仅剩不多的筹码一股脑推出。

“ALL。”

又来!?

出乎意料的举动瞬间将牌桌上的另外三人推举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在五张公开牌全出的第三轮,一旦有人选择加注,哪怕已经下注的人也必须跟着加注,要不然就会自动淘汰,连同他们本轮已经下注过的筹码一起打水漂。

这就是无限制规则。

第046章脑袋冒烟

黎伊知听到了黎旦说出的ALL,抬起脑袋直勾勾看着人类,ALL的选择出乎预料,人类居然会那么激进。

他本来就没想着赢才玩起来随意,可他觉得人类应该是想要赢的……并且是有把握赢的。

黎伊知沉思,双眼渐渐放空,直到和人类浅淡的眼眸隔空对上,短暂到转瞬即逝,可只需这么一对视他便已经明白了。

原来如此,人类是想要那么做。

“过。”黎伊知毫不犹豫再次拍上桌子。

这下轮到八号汗流浃背了。

毫不夸张,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滴滴冷汗,现在手上有的葫芦已经是牌局中第四大的牌,在往上的四条理论上不可能凑成。

同花顺确实有可能的……不对!

八号猛然意识到什么,双眼皮一跳,现在场上的牌如果要组成同花顺的话就只有可能是皇家同花顺了!

在整个规则中占据着王的位置,最大的牌型,由同一花色中最大顺子组成,即被称为皇家同花顺。

而遇到皇家同花顺的概率——

0。000001539。

这只是理论上的概率,放到实际上来讲就是需要打十几万场相同的多人赌局才有可能遇到一次。

大概可以等同于一个人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被雷劈中概率。

真的有可能吗?真的有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说不定只是顺子,如果只是顺子的话大不过葫芦,还是自己赢了。

八号手指掐进掌心,试图从还留在赌桌上的人身上找到蛛丝马迹,七号在五张公共牌都已经亮明的情况下过牌说明他的牌不太好。

三号直接ALL了,他对自己很有自信,不止如此,之前每一次都是他在加注,哪怕是第一轮弃掉的两张手牌不太好时他也在加。

那时候自己的手牌甚至都要比他好,比起今天能见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皇家同花顺,八号还是更相信他只是那些喜欢土豪流打法的老板。

至于二号,八号还真和二号玩过几把,二号就是土豪流打发,拿到个三条都能打的很激进的玩家,实在是不能从每次加注状态来判断她是不是拿到了更高的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