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闻言,紧追不舍的脚步慢了下来。
黛玉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伸手接过眼前的风筝线。
秦问川说:“欸,时不时扯两下,风筝就不会掉。”
大燕子在天上飞得起劲,线轱辘上缠着的风筝线只剩薄薄一层。
不知何时倏然起了风,黛玉顺着风势将线轱辘一松,那把儿登时咕噜噜转了好几圈,将线放尽了。
风筝飞走了。
身边伸来了另一只纤长白瘦的手,因着微微用力,起了很薄的一层青筋。
手里抓着另一个线轱辘。
是淮南月的手。
不知何时,她把在一旁地上躺着的美人风筝也放上了天。
线轱辘上仍旧缠着薄薄一层风筝线。
黛玉滞了一下,伸手接过。
美人风筝也飘走了。
接着是秦问川递来的第三只凤凰风筝的线轱辘。
……
大燕子风筝和美人风筝已经看不着影儿了,凤凰风筝的线也放尽了。
秦问川和淮南月一齐仰头,看着火红的凤凰飘飘悠悠地化成了一个小点儿。
秦问川伸出手,顿了顿,从面板里掏出一块帕子垫在手下,而后搭上了黛玉的肩。
她们站在杨梅下,看着一片被鸟啄了半边的叶子飘下来,跌落在黛玉发钗上。
秦问川笑起来了,拖着调子说:“长命百岁。”
淮南月伸手把叶子摘下来,也说:“长命百岁。”
第27章姑娘要在花团锦簇的世界里长命百岁地活着
风筝放尽了,人群也散了。
许是淮南月和秦问川俩人的举动太醒目,那口口声声喊着“杀了白色阵营”的男的盯上了她们。于是等秦淮二人拽着兔子准备去别处转转的时候,那疯子倏然冲到了三人面前,冲着秦淮二人伸出手,嗓音嘶哑。
“你俩白色阵营的吧。”他问。
“你开什么玩笑?”兔子蹙起眉,“没看到我们仨一直在一块儿么?她俩要是白色阵营的,我还和她俩一路走?”
那男的撇了一下嘴角:“谁知道呢。”
淮南月懒得理,绕开他横伸过来的手,拔腿就要走,那男的却不让。
“你他妈走什么?心虚了?”他紧紧攥着匕首,上头还挂着未擦干净的血迹。
淮南月蹙了一下眉。
那男的桀桀地笑起来了:“其实还有个很简单的判断方法。你把面板打开给我看看,上边不是写着你的所属阵营吗?”
玩家的面板在下副本时会显示个人信息,里头确实包括所属阵营。但……一打开面板给人看后,自己的id、积分等隐私信息不就暴露了么?
这男的的话是赤裸裸的挑衅。
淮南月顿了一下,懒懒掀起眼皮看过去。
“看看你的。”她说。
“什么?”
“看看你的面板。”淮南月解释的声音透着十足的不耐烦,“万一你才是白色阵营的呢?”
“我、草……!”
那男的扑上来就要刺人,被淮南月侧身躲过了。她的手往旁边大剌剌一伸,秦问川瞥她一眼,直接往她手里塞了把……枪。
淮南月:?
虽然说杀鸡焉用牛刀,但……牛刀确实好用。
淮南月耍了个枪花,而后攥住握把,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砰——!”
男人捂着胸口瘫在地上,虽然因着“白天是绝对安全的”这一机制而没死成,但俨然已经失了跳脚的劲儿。
淮南月“嗤”了一声,反身把枪拍上秦问川的胸口:“谢了,但下次别给我这玩意儿。”
“为啥?”秦问川被拍得往后退了半步,“这不挺好用的么?”
淮南月的声线毫无起伏:“硌手。”
她没管围观群众情绪纷杂的视线,边说边抬脚往旁走。接着她便听见,脑后飘来了某人的一声笑,因着声音较轻,是故并未听得十分灵清。
“这玩意儿还硌手啊,这可是我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最符合人体工学的型号。”秦问川快走几步,和她并肩而行,目光往她脸上晃去,“话说这就是你说的给人打工?打的什么工,上班还用枪?”
淮南月瞥她一眼:“给人穿耳洞。”
秦问川:……
黛玉今儿着实很高兴,时间流速慢了不少,白天实在很长。但三人几乎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更多更新鲜的线索。
兔子愁眉苦脸地翻着找到的第五本日记:“还是这些话,黛玉今儿干了什么,笑了;黛玉明儿又干了什么,哭了。”
秦问川慢条斯理地接茬:“一般而言,找不到更多线索会有三种情况。”
“哪三种?”淮南月问。
秦问川伸出食指晃了晃:“第一种,我们能力不够。这不可能,这种情况pass。”
淮南月:……
秦问川说完这句,却不吭声了,冲淮南月wink了一下。
淮南月长舒一口气,勉为其难地捧哏:“然后呢?”
“第二种情况,线索跟挤牙膏似的每天挤一点,不到第二天绝不刷新。第三种,线索已经被我们找完了。”秦问川掰着手指头道,“我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因为还是那句话,这是你下的第三个副本,难度应该不会太大,以我们的能力足以速战速决,不存在因为重要线索没刷新出来而把战线拉太长的情况。”
兔子蹙起眉:“可是假如线索就这么多……老大你有想法了么?我还是一头雾水。”
秦问川挑了半边眉,转头朝旁边看去,恰巧撞上了淮南月的视线。
俩人一块儿轻轻颔首。
“有想法了。”秦问川大手一挥,“但……我们完成主线任务后,黑色阵营的玩家任务就失败了。别人我不管,你可不能死。所以——”
秦问川眯着眼在面板里翻了翻,掏出了一瓶蓝色的液体:“把这个喝了。”
“这啥?”
“毒药,一喝就死的那种。”
兔子:???
大概是兔子的表情太懵,秦问川笑起来了:“你又死不了,有‘白天是绝对安全’的机制保护着呢。但会把你从黑色阵营里除名。”
“哦!”兔子恍然大悟,“所以半死不死的我不在黑色阵营里,黑色阵营任务失败也波及不到我?”
秦问川打了个响指:“聪明。”
兔子一仰脖,把蓝色液体干了。
十秒后,系统播报声响起——
【下面更新阵营人数。白色阵营:2人;黑色阵营:9人】
秦问川若有所思地倚着廊柱,须臾,又从面板里掏出了9瓶蓝色液体,一股脑装进一个布兜。
“你把这玩意儿给剩下九人分了,若有实在不愿意喝的也别勉强。”秦问川把布兜往前递过去,“我和你月姐完成主线任务去了,给你一小时时间,有什么情况就给我发消息,别怕浪费积分。”
兔子“欸”了一声-
黛玉去宝钗的蘅芜院作客了,紫鹃没跟着,而是独坐在房里给黛玉打络子。
她手巧,院里其他人打的络子都不如她得黛玉心意。
她把青线和金丝并一块儿卷了卷,又从匣子里抽出一卷桃红的来,眯着眼瞧了瞧颜色。
瞧着瞧着,她忽然想,不知白日里帮姑娘放风筝的那二人怎么样了。
那二人脸上都印着芙蓉纹,说明惹姑娘哭过。
令姑娘不高兴的人都不该活。
可……方才放风筝的时候,她二人偏偏又表现得极好,帮着姑娘去了些晦气。
于是紫鹃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办了。
她攥着织针思忖了会儿,摇摇头,想,罢了。
其实不必考虑那么多。
只要让姑娘不高兴的人或事,都不应该出现在姑娘的眼前。
窗子开了半扇,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间漏进来,紫鹃就坐在明暗交界线上,十指翩跹着打络子。
她打着打着,忽然听见帘子响。
大约是小丫鬟进来打扫房间吧。她心道。
于是她没动也没回头,仍旧专心致志地打着络子。
她打了差不多半分钟吧,忽觉有些不对——
身后实在有些太安静了,迟迟没响起什么收拾的动静。
紫鹃心生疑惑,不禁转头看。
这一看就是一愣。
她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被压得有些皱的裙摆,勉强牵起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秦问川大喇喇插兜站着,笑道:“怎么?我们不能来?”
紫鹃无端有些心虚,大约是方才在心中武断地给眼前人贴上“坏人”标签的缘故。
她于是若无其事地说:“非也,只是两位一声招呼不打便站那儿,倒唬我一跳。”
她说着,便要去倒茶。
不管如何说,礼数总是要做足的。
这是姑娘一向教导她们的。
却不想刚准备往外走,自己便被喊住了。
是那个看上去随性一些的女人喊的她。
“何事?”紫鹃转过身。
“紫鹃姑娘,不麻烦了。”秦问川走进了一些,弯眉笑着,“我俩此来只为一件事。”
“嗯?”
“满足姑娘的心愿。”
紫鹃听罢,“嗤”了一声,一向温顺的脸微微垮了一些下去。
“你如何知晓我的心愿呢?”她沉声问。
“你且不管我如何知道,你就说是不是。”
“行,你且说来我听。”
秦问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缓,像是漂浮在云层里吟诵着诗歌。
她说:“你希望我俩下地狱。”
紫鹃的心狠狠一颤,紧接着,电子音响起——
【主线任务开启】
紫鹃一时有些恍然。
今年的芙蓉开得格外晚,晚到前两天才露尖尖角。
她便知道今年有些不一样。
这是她跟着她家姑娘的第七个年头。而七这个数字总是有些特殊的。
她原是跟着老太太的,从籍籍无名的小丫鬟一步步爬到了二等丫鬟的位置。
七年前的腊月,林姑老爷的千金进了府。她站在老太太身边冷眼瞧着,心想,林姑娘的身子着实弱了些,看着令人心疼。
林姑娘带进府的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比黛玉还小,一团孩子气,如何照顾人呢?
老太太便说:“鹦哥啊,你去伺候姑娘吧。”
对,她那时候还叫鹦哥。
林姑娘只到她的胸,昂起脸,拉着她的手叫姐姐,说,此后且多关照。
林姑娘给她改名叫紫鹃。
鹦哥和紫鹃都是鸟。有时候她便想,自己要真是一只鸟也好。
若是鹦哥,便能能学诗逗她姑娘开心,若是杜鹃,便叼棋子作戏给姑娘看。
姑娘待她真真好啊,有好吃的留给她,看见好裙子也送她,俩人一桌吃饭一床睡觉。
于是她得以见着太多别人无从知晓的、隐于晦暗的细节——姑娘夜里思乡的时候,会点灯起来对月写诗;心情太好或是太糟的时候,都会不愿喝药;偶感伤怀时,会用瓜果祭一祭古人……
除却自己,这些事儿再没人知道。
姑娘什么话都同她讲,在她面前永远赤诚坦荡。以至于有时候她会恍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她和姑娘是顶好的朋友,定是上辈子擦肩而过太多次,佛祖看不下去了,许了她们今生的这段主仆缘分。
有时候她想,姑娘待她比待姑苏带来的那个小丫头还要好上十倍,她们俩一时半刻分不开。改日姑娘要是出嫁,或是回姑苏,她必是跟了去的。但偏偏她父母兄弟都在贾府,离太远了便是不孝。
总是如此。自古忠孝难两全。
她选择忠。
她早已把姑娘看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姑娘太爱哭。
并不是爱哭不好,只是姑娘身子弱,禁不得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姑娘一哭,她心便揪起来,比自己哭还要难受。
她一开始还会劝道,姑娘不哭了,于身子无益。可她又思忖,若是不让人哭,郁结在心可怎么办呢?
偏偏贾府里的糟心事实在太多。
姑娘客居贾府,里头的下人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干的都是架桥拨火、推倒油瓶子不扶的勾当。若不是老太太表明了对姑娘偏爱的态度,姑娘怕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
但饶是这样,还有奴才背后议论,说林姑娘白吃白喝白住这么些年,到底不是姓贾的,还摆主子的款,要这要那,支使得理所当然。
闲言碎语传进姑娘耳朵里了,姑娘便伤心。姑娘一伤心便落泪,自己的心也跟着哭。
她便想,倘或时间过得更快一些,令姑娘的病快快好,令姑娘不再思乡,令姑娘也有自己的家了,不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该多好。
可是姑娘其实也很爱笑。
大观园里住了一大帮子姐妹,大家一块儿吟诗作对,赏月观花。宝姑娘会揽着姑娘宽慰说“何必做司马牛之叹”,三姑娘会着人送来各色新奇玩意儿,云姑娘时不时同姑娘拌上几句嘴,姑娘在她们跟前总是意兴盎然。
于是她又想,若是时间过得慢些也好,令姑娘能多享享园子里那姊妹们未出阁时的、穿花度柳的韶光。
此后,姑娘一哭,她便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最好一日三秋而一去不复返。姑娘一笑,她便期盼时间过得慢些,恨不能三秋一日而月月长相伴。
每至晚间,大观园总有异像,她便尽力把正房圈起来,不令怪事怪物惊扰姑娘的梦。
日子一天天过着,她仍旧不踏实,于是以血为誓向佛祖许愿,妄图湮灭所有令姑娘伤心的人和物。
她说,佛祖啊,日头月亮照着归家路,我紫鹃用十年阳寿与你做交易,只愿天佑姑苏林黛玉。
林黛玉要年年欢愉。
林黛玉要岁岁平安。
林黛玉要在花团锦簇的尘世间长命百岁地活。
第28章副本三完
紫鹃恍惚了好久,直到仲春里已带上些燥热的风从窗棂间轻轻掠进来,她才找回了嗓子,很低很沉地说了句:“嗯。”
尾音似乎带着因激动而有些难抑的哭?*?腔,又似乎没有,连她自己都辩不清。
她把将手中的丝线放下,定定瞅着秦问川,想问“那你打算如何做呢”,但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启唇的刹那,外头蓦地传来了一声过于嘹亮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吓了她一小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淮南月从月洞窗往外望,便看见兔子站在庭院中间,拿着个大喇叭在那边吼:
“过了这村儿就没了这店了哈,看见方才开枪的大佬了吗,我就是她身边的狗腿,不是,伙伴,我奉她之命来兜售过关道具,一个道具一百积分,用了就能过关,童叟无欺。”
淮南月:……
她轻轻撇过脸,只觉得有些没眼看,转而冲秦问川问:“你怎么带的小孩?都给人带坏了。”
秦问川一脸无辜:“小孩野蛮生长,长歪了,可不关我事。我是个正经人,行得端坐得正,从没有带坏人一说。”
淮南月:……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呢?
但在副本内,有价的东西还真比免费的更能令人信服。
于是秦问川和淮南月俩人眼睁睁看着几个玩家犹犹豫豫凑过去,犹犹豫豫同兔子交谈,犹犹豫豫拿了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最后犹犹豫豫付了钱。
淮南月很服气。
兔子还在喊:“各位拿了小瓶的先别喝,等到时间了一块儿喝,相信大佬,大佬一定能带我们出去的。”
这句话一出,布兜子里的小瓶儿又少了两三支。
最终在兔子的卖力推(忽)荐(悠)下,布兜子居然空了。
淮南月彻底服了。
她转头冲秦问川说:“你这队员来这儿前是销冠吧?”
秦问川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做什么的?”
“幼师。”
淮南月:……
兔子团了团空了的布兜子,似是感应到俩人的视线,忽然冲着这边挥挥手,抬脚往正房走。
走到正房门口,她掀起帘子蹿了进来,甩着布兜子邀功:“老大,月姐,咋样,我厉害不?”
秦问川有些哭笑不得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会儿结束了把积分给人还回去,怎么,你还差这九百积分?”
兔子摸着脑门,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欸”-
兔子走了,室内重归宁静。
淮南月和秦问川听着耳畔传来的延绵不绝的“黑色阵营人数减少”提醒,对视一眼,轻轻颔首。
秦问川站在窗棂漏进来的阳光下,淮南月站在光柱照不到的阴影里。
秦问川笑起来了:“紫鹃姑娘,那我们开始了。”
下地狱,不仅是简单的死亡。
得脱筋褪骨,得遭皮肉之痛。
得受尽较人间那人千百倍的苦楚。
秦问川掏出匕首,面不改色地往胳膊上划了一刀。
血液疾流而下。
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淮南月紧随其后。
紫鹃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攥成一团,皱得不成样。
她咬着牙立在一旁,眼圈通红,早已泣不成声。
她想说“我知道你们对姑娘没有恶意,你们不用如此的,我收回我的心愿”,但箭已经射出去了,开弓便没有回头路。
淮南月的唇色渐渐变得惨白。
她看着血液滴落在地,聚成一小滩,又慢慢扩散成一大滩。
身侧传来了某人的一句话,语气挺吊儿郎当。
“就是到时候得麻烦你打扫一下了。”秦问川耸耸肩,“这玩意儿干了就难擦,摊这儿也挺瘆人的,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紫鹃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好”。
她垂下脑袋,听见耳畔晃来了一声调儿很长的“对喽。”
“对喽,别哭了。”喜鹊在屋檐下轻轻叫唤,秦问川在鸟鸣里笑着说,“你心诚,你家姑娘定会好好的。”
春风穿透了月洞窗的窗纱,吹得床幔轻轻晃了几下。
淮南月眯起眼,从阴影处挪到了阳光里。
“嗯。”她松松垮垮站着,接话:“会好好的。”
会长命百岁的。
你会陪她到老的。
话音落下,电子音响起——
【下面更新阵营人数:白色阵营:0人。黑色阵营:0人】
【恭喜,白色阵营主线任务完成。但由于您已不属于白色阵营,故未能得到主线任务所属积分】
“没得到任务积分啊……”秦问川在阳光下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笑起来了。
“没关系。”她说,“副本额外积分奖励总会比主线任务积分多得多的。但假如你还是想要主线任务的积分——”
她慢条斯理地擦着匕首上的血,侧过头,冲淮南月挑了半边眉:
“我再送你一个道具,就算抵积分了,好不好?”-
俩人满身是血地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着实给兔子吓了一跳。
“咋回事咋回事?”兔子围着她俩蹦了好几圈,心急如焚,“啥玩意儿能给你们伤成这样?”
俩人早已喝过愈合药剂,伤口这会儿已经凝固了。秦问川拽着兔子防晒衣的领子给人固定在原地,笑道:“别转了,再转晕了。真没啥大事儿。”
“老大你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再说呢?”兔子的脸拉得着实很长。
“嗐,都是皮外伤。”秦问川满不在乎地说。
“不过……”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向淮南月抛了个wink,“诶,出来后一块儿去未来区逛逛呗,那边的医院治伤很厉害,治得好不好或者有没有啥后遗症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会留疤。”
淮南月、兔子:……
厅内人齐了,电子音开始结算——
【副本原定时间:168小时。您目前总耗时:39时56分,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点六的同级别玩家】
【副本平均死亡率:百分之八十二。最主要死亡原因:一方阵营主线任务失败。您所属团队死亡率:百分之十二点五】
【副本开发度百分之八十六,您在副本开发与任务完成方面贡献度为百分之五十】
【基于以上,给予您额外奖励50000。您的积分总计:100625】
兔子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真的没想到在对抗性副本里还能几乎全员存活。”
秦问川笑起来了,摸了下那头白毛。
淮南月抱着胳膊杵在旁边,忽然问:“手感怎么样?”
秦问川竖了个大拇指。
淮南月点点头,往前走了一小步,也伸出手薅了一把。
她面无表情地评价:“确实不错。”
兔子:……
兔子抱着脑袋往旁边跳,一边嚎“别摸了要长不高的”,一边暗忖道老大身边果然不能久待。
你看,才一块儿过了俩副本,一看就是正经人的月姐也被自家老大带歪了。
秦问川笑够了,反手从面板里掏出了10瓶红色液体,毫不客气地指挥兔子说:“去分一下。”
“这啥?”兔子问。
“解药。”秦问川挑眉道,“毒不解了,出了副本后没有机制保护,你不就死了么?”
兔子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她们在这边相亲相爱,却没注意到角落里那道阴冷的目光。
虽然白天里因为副本机制保护死不了,但并不代表着被人打了一枪后不会疼。
男人捂着胸口蹲在角落,视线死死黏着淮南月,心想,这女的果然是白色阵营的。
只恨当时周围的人都不听自己的。要是大家一块儿联合起来解决了她俩,副本早就结束了。
黑色阵营也能一起瓜分主线任务完成的积分奖励。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
草。一群心慈手软的蠢货。
而且更糟糕的是……虽然副本内死不了,但副本内的伤或许会转移到副本外。
就他这胸口被开了一枪的程度——
说不定一出副本就死了。
草,这都是些什么事?!
妈的,都怪那女的。
现在她和她队友聊得正开心,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既然如此……
自己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男人打定主意,掏出匕首藏在外套里,蹑手蹑脚地往大厅的另一边溜。
离那女的越来越近了,五米,三米,两米……就是现在!
男人掏出匕首,猛地向前刺过去,却不想手腕忽被人攥住了。
“哟,这是咋了,想搞偷袭啊。”秦问川笑着摇摇头,“你这身手不太行,回家练练再来吧。”
草!自己运气怎么这么背!
男人挣了半天也没挣开秦问川的禁锢,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见实在逃不了了,他开始破口大骂,问候了俩人的十八代祖宗。
秦问川摇摇头,“啧”了一声,冲淮南月挑了一下眉:“这人骂得怪难听的,交给你了,任你处置。”
淮南月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看,半晌,轻声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草他妈的,你都要搞死我了,你说我在气什么?!”
“我搞死你?”淮南月俯下身,与他平视,“当初要杀我的人是你,现在要杀我的人还是你。回回都是你犯事在先,到底是谁要搞死谁?”
耳畔响起了副本结束的倒计时:【10,9,8……】
淮南月继续说:“别人被你杀了,你就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人技不如人。现在轮到你要死了,你就怨天怨地控诉命运的不公。”
【5,4,3……】
“要我说,你是真正的孬种。”
【0】
男人瞪着眼,胸口传来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过于剧烈的疼痛。
副本内的伤是会转移到副本外的。
他死了。
没能瞑目。
第29章“她帮我洗澡穿衣服?!!!”
淮南月觉得秦问川大概是天生克她。
自她从副本里出来后,便一刻不停地被某人用乱七八糟的消息狂轰滥炸。一会儿是“兔子会后空翻,你要不要来看看”,一会儿是“说好的去未来区医院逛两圈呢,你胳膊上那么多伤口,留疤了咋整”,一会儿又是“今晚月色真美,我请你赏月”,炸得淮南月不堪其扰,木着脸发过去俩字——
闭嘴。
对面跟对对子似的,也倔强地回了俩字:
我不。
淮南月:……
淮南月很头疼。
其实并非她不想去,而是实在有些脱不开身——
她被某位熟人缠住了。
惜春副本里那一头枣红色头发的水晶小姑娘恰好也在总部大厅,俩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淮南月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抬脚便要走,却被小姑娘一把扯了回来。
“我知道你是谁!”水晶人如其名,眼睛亮得像玻璃,“你一定是白月!”
淮南月:“何出此言?”
“我看公屏里有人说,白月长得跟神仙似的。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可长得跟神仙似的人实属难得。况且白月才过过两三个副本,这么算起来跟我还是同期。公屏上许多人都在关注白月的动向,我那天出副本后看了眼,白月居然也才出副本。所以……”水晶伸出食指,在淮南月跟前晃了晃,“你就告诉我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吧。”
淮南月:……
她木着脸:“猜错了。”
“啊,真错了?”水晶小姑娘的唇角往下耷拉,片刻后大约是觉得有点不礼貌,遂又重新高兴起来,“错了就错了吧,反正你也很大佬,在我看来不比那什么‘白月’差。你吃过饭没?古代区有家餐馆特好吃,我请你!”
小姑娘热情得好像只要淮南月不答应她便去跳河,淮南月拗不过人家,给仍在面板里闪烁的“川流不息”发去一条消息——
白月:碰着了crystal,脱不开身。
川流不息:有啥事儿还能脱不开身,咋了,你俩好上了?
白月:……
……似乎让这人闭嘴的方法只有速速见面。
淮南月叹了口气,转头和水晶打商量:“还记得河川么?要不吃饭也带上她?她有钱,她请客。”
小姑娘眼见的更兴奋了:“什么?还有另一个大佬?求之不得!让她快来,这顿饭我请定了!”
于是半小时后,古代区某个人声熙攘的饭馆里,淮南月和水晶面对面围着一张方桌等人。秦问川背着包姗姗来迟,一来便壕气地包下了整个三楼,算是闹中取静。
水晶:“?不是说好了我请客么?”
淮南月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别管,她别名活佛济公,就爱好撒钱。”
秦问川:……-
一行三人将八仙桌的四面占了三面,店小二殷勤地端茶倒水。水晶拢了拢那头枣红的头发,指着小二呈上来的菜单问她俩:“你们会不会喝酒?”
淮南月一五一十:“会一点。”
“那我还行。”秦问川笑道,“我酒量可好了,可以喝倒一头牛。”
“它家惠泉酒我尝过,超好喝。”水晶撑着脑袋问她俩,“要不要来点儿?”
秦问川:“我没意见。”
淮南月眯了一下眼,须臾,也点点头。
然而待酒被呈上来时,淮南月看着那跟米桶似的大肚子酒缸,两眼一黑,觉得自己这头点得有点早。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冲她们介绍了一番惠泉酒的渊源与制作方法,但淮南月只关心一件事。
她指着这酒缸问水晶:“这酒有几斤?”
水晶伸出手指,水灵灵地比了个五。
淮南月揉揉眉心:“五斤,你喝多少?”
“我少说能喝三斤。”水晶笑道,“这酒不咋醉人,我酒量也挺好的,川姐不是又说她能喝倒一头牛么?咱们仨喝五斤,小意思。”
店小二刚准备走,听闻这话又折返回来。
“还有啥事儿?”水晶问。
店小二脆生生开口:“咱店现在有活动。每桌只要喝完十斤惠泉酒,就能获得一次抽取道具的机会。”
“哦?都有哪些道具。”
“道具不是特别厉害……”店小二掰着指头开始数,“没有S级道具,A级道具中奖几率千分之二,B级道具百分之一,C级道具百分之十,D级道具百分之二十。”
“这么算来,百分之三十一点二的中奖率,也蛮高了。”水晶嘶了一声,转头问秦淮二人,“咱要不要也来?”
“看你。”秦问川笑着说,“反正我俩道具够够的了,抽出来的道具归你。”
水晶转向淮南月。
淮南月:“别看我,我非酋,你抽,抽出来的归你。”
水晶于是一拍桌子:“上二十斤!我抽两次!”
水晶小姐这声喊得荡气回肠,十分潇洒十分酷,然而待第二缸酒被抬上桌的时候,她又有些怵。
“咋办咋办。”水晶小声嘀咕,“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喝多了回不去家了咋办?”
“你家在哪儿?”淮南月问。
“古代区。但开荒区、古代区、近代区三区里,除了三区指定中心之间的互相传送,或是总部大厅到家,其余区域内都没有一键传送的功能。咱现在所处的这酒楼离我家还挺远的,又不能一键传送回去,我真怕醉了之后回不了家,毕竟古代区说实话还挺乱的……”
“防护罩开了吗?”秦问川问。
“开了。”水晶说,“但我开不起中高级的,只开了低级的,能抵挡的伤害有限。”
“这好说,我给你续上。另外你今晚别回家了,你跟你月、南风姐……”秦问川咬了一下舌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去我那儿睡吧,我让人给你俩安排。”
水晶眼睛一亮:“真的吗川姐!”
秦问川打了个响指:“童叟无欺。”
……这人跟谁都是这么自来熟么?
淮南月抿了一小口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之前她总以为,秦问川对自己亲近是因为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虽然暂时并未挑明。
但现在看来……似乎又是性格使然。
她对谁都很大方很热络。
事实证明,人一旦琢磨起事儿来,嘴就没了把门。
而等淮南月回神时,她才反应过来,手里这杯已经是她喝的第三杯酒了。
水晶在旁边目瞪口呆:“南风姐,你真就不吃菜光喝酒啊?”
淮南月:……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阖着眼想。
都怪秦问川-
光喝酒不吃菜的后果就是,淮南月醉了个结结实实。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秦问川家,又是怎么上的床,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水晶抽奖抽了一个C级道具一个A级道具,运气好得离谱。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漏进一点光,室内的一切都裹在暧昧而柔软的昏暗里,令淮南月有些辨不清晨晚。
她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撑着床坐起来,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像是有九十九根针在扎。
【你醒啦~】久未说话的小冰忽然诈了尸。
“醒了。”淮南月蹙起眉。
许是一晚上没喝水,她的嗓子哑得厉害。
【检测到你睡了一天一夜,我有点不放心,就出来看看。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走啦~】
淮南月点点头,片刻后又眯起眼:“回来。”
【怎么啦~】
“你说我睡了一天一夜?”
【对的呢~】
“那现在是几点?”
“晚上九点多~”
淮南月:……
所以不是窗帘拉得太严实以至于没有光漏进来,而是——
现在,他爹的,就是晚上!
淮南月叹了口气,滚到了床边,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她终于看清了室内陈设。
房间不算太大,一张床一面衣柜外加一张书桌,此外并没有多余的家具。
旁边还连了个小卫生间。
淮南月下了床,穿上床边摆放整齐的拖鞋,刚想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顿。
她垂下脑袋,看着自己身上崭新而软和的睡衣,抿了一下唇,轻声叫“小冰”。
她问:“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么?”
小冰滔滔不绝:【当然啦,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昨晚那惠泉酒后劲儿挺足,你喝着喝着就断片了,然后秦问川把你领了回去~】
“然后呢?”
【然后兔子带着水晶去安置了,秦问川把你抱上了楼,帮你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塞进被窝,就离开啦~】
“等等,什么叫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淮南月深吸一口气,“她帮我洗澡穿衣服?!!!”
【对呀对呀~】小冰兴致勃勃,【资料显示,秦问川是北方人,那边都是大澡堂子,大家一块儿泡澡搓澡,她对于这些早已很习惯啦~】
淮南月:……
【而且假如她不帮你洗,你醉得压根儿没法自己洗,难不成就这么一身酒气地穿着副本里的脏衣服进被窝吗~】
淮南月:……
淮南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始思考“在浴缸里憋死”和“跳楼摔死”哪种死法会来得舒服一点。
第30章她忽然就对这个离奇的世界有了实感
淮南月洗漱完,穿上一旁准备好的T恤运动裤,蹬着床下崭新的球鞋出来后,才发现“秦问川的家”远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
与其说这是“家”,不如说这是“你说的都队”的会员宿舍楼。
一楼外的其余楼层中部是空的,旁边围了一圈围栏,很像商场的构造。扒着围栏往下看,就能看见一楼大厅。
淮南月朝下边瞅了会儿,便对上了杵在大厅里不知道在干啥的兔子的视线。兔子眼睛一亮,冲她可劲儿挥手,待淮南月回神时,兔子已经坐上了电梯,眨眼便站到她身边了。
淮南月有点懵:“你会瞬移?”
“没。”兔子嘿嘿笑着,“直梯速度快。”
淮南月点点头。
“月姐在这儿住得惯么?”兔子像是憋坏了,开始哗啦哗啦往外倒话,“我之前每隔一小时上来看一眼,你都在睡觉,睡了快24小时了,给我急的,生怕你出啥问题了。”
“没事。”淮南月说,“可能副本里没怎么睡,出副本就有点累……”
她说着,虚虚倚上了围栏。
这玩意儿似乎有点晃,不怎么结实……
淮南月这么想着,听见身旁传来兔子焦急的“诶这边不能倚”,然而为时已晚——
围栏哗啦一声响,蓦地断裂开来,她重心一偏,直接从空心的地方往下栽,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一楼大厅的地板上。
淮南月一向严丝合缝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好……他爹的……疼!
好在落地时她及时调整了姿势,但五楼还是有点高,左边胳膊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骨头碎了。
……河川这么大一个团队,还搞这种豆腐渣工程???
淮南月落地的阵仗实在很大,于是半分钟后,她身边水泄不通地围了一圈人,个个面露忧愁。
“诶,这是谁?咱们新来的同事?我没见过这一号人诶。”
“我也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队友吧。”
“这打招呼的方式……有点惨。”
“咱们去扶一把?但好像骨折后要保持原样,不能动诶。”
……都不认识自己,很好,丢人的不是“白月”。淮南月想。
她刚准备开口说“劳驾,扶我一把”,然而下一秒,兔子尖叫着从楼梯上滑下来,边滑便嚎“月姐”:
“我苦命的月姐啊!都怪老大!她死都不修围栏,我提了好几回,老大都说‘这不没出事嘛’。这下好了吧,让我月姐吃苦头了!”
围观群众一滞,接着开始交头接耳:
“兔子姐说这是谁?月姐?白月?”
“是白月吧!就是她吧!”
“我去,真是我女神?我没做梦?”
……
淮南月:……
你没做梦,但最好我在做梦。
虽然说今天没看黄历,但是……这运气是不是背得有点离谱??!-
托这一出闹剧的福,她见到秦问川的时候满心是对“豆腐渣工程包工头”的控诉,早已没有了洗澡穿衣服时被看光的尴尬。
秦问川先是笑了好半天,而后给她身上拍了几帖符,最后正色说:“符纸只能起到镇痛以及修补大伤的作用。你断的骨头给接好了,但身上还有一点小伤,我建议去未来区的医院逛逛,恰好我胳膊上的疤也要淡一淡。”
淮南月耷拉着胳膊,木着脸:“你最好解释一下五楼的围栏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秦问川讷讷道,“这不是五楼除了我之外没人住嘛,也没人会往上跑。所以那围栏松了,我也懒得修。你昨儿来了,睡其他地方不方便,我就帮你安排在五楼的另一个空房间了,却忘了跟你讲围栏的事。”
淮南月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去往未来区一天一万的积分自然也是秦问川报销。
相比于其余四区,未来区可谓空空荡荡,满街不见人影,天上飞着的鸟都比人多。
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名字都很有意思:
“白日梦想家”——这是编造梦境的;“跨越虚实缝隙”——这是VR体验店;“纸恋”——这是提供纸片人恋爱服务的;“心翳”——这是连接脑神经后,帮你探索自我内心的。
未来区内支持任意区域的定点传送,眼下治伤要紧,于是秦问川直接将俩人传到了医院内。
大厅内摆着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光怪陆离的设备。早有护士小姐姐围上来,语音轻柔地问她们此来所为何事。
秦问川往旁边一指:“她从五楼摔下来了,给她治个伤。”
护士轻轻缓缓地点头,抓着个小方盒子对着淮南月的脸扫了一下,而后温声笑道:“这边检测到您是第一次来,我先带您去做基础信息录入。”
淮南月对那小方盒子有些好奇,还没等她问,秦问川便在旁边笑着解释:“这是扫描虹膜而后匹配个人信息的。你头一回来,数据库里都没你数据,啥也匹配不上。”
护士眨眨眼:“哟,您还懂这些?”
“我可是你们这儿的常客,你认不出我?”秦问川挑着眉,“我来你们这儿少说淡了几十回疤了。”
护士拿着小方盒子也给她扫了一下,又“哟”了一声:“原来是秦小姐。抱歉啊,我脸盲又死脑筋,笨的很,只认数据不认人。”
秦问川:“无事,我这回来又给你们冲业绩了,大大小小几十条疤要消。”
淮南月听着俩人侃大山,不动声色地垂下脑袋,心想,原来河川姓秦。
说来可笑,她俩一块儿过了俩副本了,在生死线上一块儿徘徊那么久,到现在却连对方的真名也不知道。
说到底……她俩其实并不算熟。
河川看着热络,不过是性格使然,同谁都爱说说笑笑。
……不过自己还欠对方俩复活道具和一个转嫁道具来着。
淮南月叹了一口气,心道,还是早日还清,了了这段孽缘比较好。
亏欠别人的感觉总不是那么舒服。
那边俩人唠完了,护士引着俩人上了二楼,进了某个小房间。她瞅着淮南月胳膊上贴着的符纸问:“这玩意儿啥用?”
“镇痛接骨的。”秦问川接话。
护士“噢”了一声,又拿了个小盒子给淮南月扫了一下,这回扫出了姓名、身高体重、血型、过往病史等信息。
她“啪嗒啪嗒”虚空按了几下光键,转头向淮南月道:“淮女士,您过来看一下光脑,核对一下信息。”
秦问川把淮南月往那边轻轻推了一小把,自己却很有分寸感地没凑上前。
她倚着房间门,待淮南月同护士确认过个人信息,往后退了几步后,才不紧不慢地吭声:“你姓淮?”
淮南月瞥她一眼,应“嗯”。
“我姓秦。”秦问川点点头说,“那咱俩还挺有缘。”
“怎么说?”
“秦淮秦淮,咱俩的姓直接可以组一个cp名。”
淮南月:……
淮南月把胳膊上的符纸揭下来,往她怀里一拍:“实在闲得发霉就下副本赚积分。”
护士在旁边听得直乐,边抿唇笑着,边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您俩不知道对方姓名呀,我还以为您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关系确实挺好的。”秦问川笑起来了,“所以淮小姐,咱俩是不是应该交换一下姓名?”
她说着,伸出右手。十指纤长,起着很薄的青筋。
淮南月听见眼前人说:“秦问川。”
她从嗓子里闷出一声“嗯”,默然片刻,也伸出手:“淮南月。”
很奇怪,这三个字说出口后,她忽然就对这个离奇的世界有了实感。
就好像只身在外漂泊的时候找着了一个点着灯的居所,即便住处又小又陌生,但……
总算可以歇一下脚了,不是么?-
然而淮南月终究歇不住。
从未来区回来后,她在床上瘫了两天,觉得实在有些无所事事。
虽然积分还够她挥霍好些日子,可通用货币这种东西,总是多多益善的。
她百无聊赖地戳开面板,给秦问川发去几个字:我要下副本。
川流不息秒回:下呗。你看看还想要哪个队员跟着,我给你安排。
白月:我一个人下。
那边静了一阵,片刻后,忽然开始狂轰滥炸。
川流不息:呜呜呜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居然这么对我!
川流不息: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
川流不息:你下副本不带我,难道忍心看着我孤家寡人独守空闺,凄凄惨惨戚戚?
川流不息:白月你说话!
白月:……
淮南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叹了口气,飞过去几个字:“行吧,你也下,但就我俩,别再塞人了。”
对面画风秒变:好嘞!
川流不息:还有多久下副本?我准备一下。
白月:一小时后吧。
与此同时,现代区某栋楼的密闭空间内。
女人披散着微卷的墨发,独自一人坐在里头,面前是摊开的塔罗牌。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面上的笑意总会褪一些下去,显出些微妙的、生人勿进的距离感来。
她把牌洗了洗,闭着眼抽了三张,而后往桌上放。
情况不妙。
假如白月一个人下副本,必定会死。
有自己陪同在侧,也不过是加了百分之五十的胜率而已。
秦问川眉心微蹙,再度抽了一张牌,指尖微颤着把它拎到眼前,另一只手擦了擦唇角沁出的一丝血迹。
她凝神往牌上瞅,而后长舒一口气。
是她在捣鬼。难怪了。秦问川心道。
按理说,某人下的第四个副本,难度不会太高,不该出现必死局。
牌面上慢慢显出某个轮廓,金发碧眼,画着大红唇,眉毛高高挑着,笑得极其张扬——
第二大公会“Brilliants”的会长,爱丽丝·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