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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白露采采 10027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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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琴师

高烧不退的卢宛,自昏迷中缓缓转醒,看?着眼?前帐幔的帐顶,她有些恍惚的目光中,带着一抹茫然?,与不易觉察的异样。

卢宛不曾告诉任何?人,在那场病来如山倒的高烧之中,她恢复了一部分曾经失去的记忆。

仿佛起伏的潮水一般,卢宛的心中泛起无边的波涛汹涌,但她却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思绪隐藏起来。

看?着熟悉的昭阳宫的一切,之后?的日子,再面对谢行之时,卢宛的心中虽百感杂陈,但面

上却与从前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不同……

仿佛一只受到伤害后?,想要重新退回壳中的雏鸟,卢宛默默守着自己的秘密,独自咀嚼消化?。

她心知肚明,在这看?似平静,实际上充斥着风波诡谲的谢家?,没有什么人是真?的可以完全?相信,无条件托付她的一颗真?心的,她不想再傻到错付自己的真?心实意?,一次次受到伤害。

而对于卢宛褪去高热,终于醒来,谢行之面庞上流露出担忧之色,他询问卢宛觉得怎么样了。但如今,卢宛对他,只是神色浅淡地回应,语气中不曾有多少的情感。

她还做不到,彻底忘记谢行之做过什么让她回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遍体?生寒的残酷的事。

坐在床榻上,因为方才病愈,素面朝天,面容与唇色皆有些苍白的卢宛低垂着眼?眸,淡声道:“有劳陛下?关?心,妾已经无碍了。”

看?着面前这般的卢宛,与她对自己的疏离冷淡,谢行之启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终究,他止住了想要继续同卢宛言语的念头,两人近在咫尺,相安无事,却又那么遥远而对峙地相对而坐着……

年华一日一日交替而过,仿佛白驹过隙,一晃眼?,几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昭阳宫的花厅中,卢宛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坐在下?首的谢璟。

想到谢璟从小小的一个小人,到如今已经身形挺拔,长大成人,变成了面前的翩翩少年,卢宛心中既有欣慰,又有些不知所起的怅然?。

如今,谢璟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卢宛深知,这对于谢璟而言,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他已经是太子,而他将来的妻子,也将是未来的太子妃。对卢宛而言,谢璟的婚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近两月以来,卢宛开始为谢璟相看?姑娘,她细细择选着,不想选出来的人选,是谢璟不喜欢的,平白造就一对怨偶。

所以,今日卢宛方才会让谢璟到昭阳宫来,做最后?的决定。

这些时日以来,她看?了又看?,选定的三家?,分别是韦家?,崔家?,王家?的女儿。

韦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温文贤淑,且与谢家?已经是几代姻亲,韦家?如今是太尉府,手握朝廷中的兵权,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谢行之手中的一柄最为重要的利剑。

崔家?的姑娘受崔家?的家?风教导,性情聪慧灵动,有柔有刚,而崔家?,多年以来,在朝中甚有势力,前朝时曾与谢家?有分庭抗礼之势,是近些年来,方才变得温顺谦恭。

还有王家?的姑娘,王家?是勋贵世家?,家?中子弟素来以才名闻名天下?,受家?中的耳濡目染,王家?姑娘同样饱读诗书,才貌双全?。

卢宛准备把这三家?如今待字闺中的闺秀的情况一一告诉谢璟,她手中有她们的小像,打算今日拿给谢璟看?看?。

瞧着面前不晓得自己有什么事,神色有些茫然?的谢璟,卢宛温和地笑道:“璟儿,你如今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这些日子,娘为你择选了几家?世家?名门的好姑娘,你看?看?这几张小像,可有哪个看?着有眼?缘?”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璟原本白皙的面容瞬间染上了绯色。

抬眸望着坐在上首,面上微微含笑的母亲,谢璟不由得有些磕绊道:“母后?,您……您未免太着急了些……”

而听?到谢璟这般说,卢宛面上的笑意?却愈发温和,她看?着面前的谢璟,摇首笑道:“璟儿,你已经快要十五岁了,是大人了,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这是你的大事,你且先听?母后?说完。”

闻言,饶是平日里清冷内敛的谢璟,此时此刻,亦不由得面容愈发泛红,看?上去破天荒有些赧然?的窘迫。

谢璟有些面红耳赤地对卢宛道:“母后?,儿臣没有想过这些。”

瞧着面前的谢璟,卢宛仍旧温柔地笑着。便这般静静地看?了一会谢璟,卢宛命身旁侍候的宫人过去,奉给谢璟三个姑娘的小像与誊写着她们家?世的册子,然?后?笑道:“璟儿,你先看?看?罢,你已经是大人了,父皇跟母后虽然有时候还会管你,但这件事上,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选择。”

谢璟看?着卢宛,眼?眸中带着一抹茫然与无措,他红着面容,微微皱眉道:“母后?,儿臣知道您是为儿臣好,可是,儿臣还是觉得这有些太早了,儿臣想要再随父皇历练几年再成婚……”

听?到谢璟这般说,卢宛起身,走到谢璟身旁,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正色温声道:“璟儿,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母后?会尊重你的意?见,既然?你这样说,我?与你父皇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考虑,不会太操之过急。”

瞧着面前的母后?温柔的神色,谢璟心中不晓得涌上何种滋味来。

仿佛昨日,他还是那个被娘亲疼爱亲密的小璟,可是一转眼?,他竟然?已经这般大了,快要到了当年,娘亲一般的年纪。

忽地抬手,抱住面前的母亲,谢璟觉得自己的眼?眸有些酸酸的。

小时候,他是个爱哭爱笑的孩子,可是,谢璟知晓,自己如今已经长大了。

而忽然被谢璟这般抱住,卢宛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她笑意?浅浅地抬手,也回抱住怀里的谢璟,像他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

……

几年后?。

几重宫阙之中,卢宛经历了很多变化?,她的孩子们渐渐如长大的雏鸟,陆陆续续都成婚,飞出她能够庇佑的羽翼范围。

如今,卢宛有了几个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皇孙,有时候,她怀中抱着小小的婴孩,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何?当初谢老夫人,会那般喜欢璟儿,想要与她争夺抚养璟儿。

不过,卢宛自认为不是个讨嫌的人,她虽然?喜欢这些漂亮的小娃娃,但却从未提过要抚养谁家?的孩子,一则卢宛不落忍为了自己欢喜,让儿女与他们的骨肉分开,二?来,她也有些嫌麻烦,怕厚此薄彼,怕照料不好,只是常常叮嘱谢璟他们,有空常带孩子进宫来看?望自己。

年岁渐长,从前卢宛饶有趣味,甚至会熬夜做的看?书下?棋,随着眼?睛与脑袋有时候的昏昏沉沉,以及多年琢磨的了然?于胸,渐渐变得有些百无聊赖的乏味,让她失去兴趣。

冬日里洒金一般的日光下?澈,看?着昭阳宫花厅中摆放的花团锦簇的鲜花盆栽,卢宛正坐在案前喝茶,却忽然?听?到宫人前来禀报,东宫的太子妃过来请安了。

眼?眉弯弯地颔首,让太子妃进来,卢宛看?着容貌姣好,温婉可人的太子妃走进昭阳宫,恭敬和顺地向自己行礼,笑着让她起身。

垂眼?低眉的太子妃起身,笑着坐在卢宛的下?首。

抬眸,看?向坐在上首的卢宛,这位多年专房独宠的皇后?娘娘,柔和的日光正同样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为这位美人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虽然?岁月流逝,但她不着粉黛,却仍旧这样仙姿玉色,仿佛时间,只在她面容上,留下?了更加雍容华贵的气度,而非其他任何?不好的东西。

太子妃眼?中划过一抹惊鸿之色,她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眸,有些赞叹地浅浅笑道:“母后?,今日您的气色可真?好,您可真?好看?!”

听?到太子妃这般说,卢宛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无奈失笑道:“真?是嘴甜,本宫都要被你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对了,最近东宫一切都可还好?”

听?着卢宛的询问,太子妃笑着颔首,回答道:“回母后?的话?,东宫一切安好。殿下?甚好,儿臣甚好,孩子们也都很好。”

闻言,想到太子妃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兄妹,卢宛点点头,唇畔含笑道:“这便?好,本宫盼着你们都如意?和睦,希望你们东宫的事,都能料理得有条不紊。”

太子妃听?到卢宛这般说,有些赧然?地垂眸,颔首笑道:“殿下?与儿臣不会辜负母后?的殷殷期望。”

看?着面前温婉贤淑的太子妃,卢宛眼?中尽是欣慰之色,她笑着垂首,继续慢慢地呷着清香馥郁的温茶。

一上午温情轻松的时刻,让卢宛心中觉得甚是惬意?。

傍晚的时候,卢宛坐在梳妆台前梳发,以为不会再有旁人到昭阳宫来,她命宫人为自己梳了个简单绾发的发髻,有些慵懒地托腮靠在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卢宛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她方才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看?到,自己的发间,已经有了一缕白发。

觉察到卢宛发现?了那缕白发,身旁侍候的宫人匆匆想要遮挡,但卢宛却抬手,抚了抚鬓间的那缕霜白。

虽然?乌发间,那一缕白发有些突兀刺眼?,但,

卢宛心中,却并不曾有什么别的异样的思绪或是伤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安静地抚着那缕白发,铜镜中细细辨认,自己到底有几根白发,看?着看?着,卢宛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这倒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微微愣了一下?,卢宛心中忽然?涌上许多感慨来。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想了想,不禁有些叹息地在心中默默自语:原来,她已经成亲这么多年了……

掐指算来,她同谢行之已经成婚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光阴,回忆起来,仿佛就像白衣苍狗一般,一打眼?便?匆匆变幻,流逝了过去。

卢宛瞧着面前的铜镜,不由得有些出神——曾经那么多的过往浮现?在脑海中,好的坏的,甜的苦的,所有回忆都交织在一起,让她对过去,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而看?着怔愣出神,却并不见有多悲伤难过的皇后?娘娘,宫人们有些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新的担心……

……

半年后?。

春末夏初,天气一日一日炎热起来,坐在昭阳宫的水榭中,清风徐来,裙裾翻飞的娇美女子奏琴,白衣胜雪的俊秀少年人抚瑟,雅致优美得仿佛一幅画卷一般。

侧眸,看?着轻抚琴弦的云景,听?着婉兮悠扬的琴音在水榭中余音绕梁,卢宛不由得微顿了一下?手中抚琴的动作。

俊秀如玉的少年琴师觉察到身旁的皇后?娘娘停下?了抚琴,不由得也渐缓了琴声。

侧首,有些探究地瞧着卢宛,模样斯文俊秀的云景,眼?眉微弯地笑着对卢宛道:“娘娘,您的琴技愈发炉火纯青了,真?是让仆望尘莫及。”

听?到身旁的云景这般说,卢宛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自得与惬意?来。

她浅浅笑着,温和道:“阿景,你的琴技也很精湛。”

瞧着面前容貌姣好,温柔含笑的女子,云景不由得有些看?得出神。

半晌,在卢宛无奈含笑的目光中,少年人的云景有些面庞发烫,却还是抬手,笑着为面前的卢宛,用帕子拭去鬓发间微湿的细汗。

一直以来,他细致入微地侍奉,照顾着她。

虽然?,相识已久,他已经与她甚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但,他却还是常常如初见她时一般,在这位美貌而尊贵的娘娘面前,流露出有些恍惚的失态。

看?到云景眼?眸中,流露出的对自己的浓烈感情,卢宛面容隐隐有些发烫,她唇畔微弯地侧首,却不期然?,看?到了一个让她的心,骤然?沉了下?去的不速之客。

按捺下?心中变得有些复杂的情绪,卢宛站起身来。

而看?到水榭中的这一幕的谢行之,面色变得愈发冷凝。

走进水榭,冷漠地看?着卢宛与她身旁年轻的琴师,谢行之竭力佯作平静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卢宛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强作镇定地站起身,对谢行之道:“陛下?,这是本宫请来的琴师,本宫只是与他弹奏些曲子……”

谁料谢行之仿佛知晓了什么一般,对卢宛的这一番有些苍白的解释,根本置若罔闻。

目光冰冷地看?着卢宛,谢行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寒冷道:“弹奏曲子?皇后?,你们曾经做过什么,你比朕更清楚,朕看?你们,是从未将朕放在眼?里!”

说罢,看?着面前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的卢宛,谢行之一挥手,对身后?水榭外跟随而来的两队侍卫喊道:“将这个琴师给朕押下?去!”

见此情形,饶是这些年来修身养性,性情愈发温和平静,卢宛亦不禁恼羞成怒起来。

她怀疑地看?着面前的谢行之,问道:“陛下?,您今日过来,究竟想做什么?”

看?到卢宛面上愠怒的神色,谢行之眉心紧皱,平生第一次,两人这般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谢行之吸了口气,拉住要去阻拦侍卫捉拿云景的卢宛的腕子,冷道:“卢宛,你身为皇后?,怎么能做出这样丧风败俗,有失体?统的事?你对得起朕吗?”

看?到面前的男人面上尽是失望与受伤的神色,卢宛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仿佛想到了什么,卢宛反唇相讥道:“陛下?,您不觉得可笑吗?您这两月以来,宠幸了谁,封谁为美人,又是拿她当谁的影子,您以为妾不晓得吗?您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对得起妾吗?几年前,因为晏儿的事,是谁哄妾,想要让妾欢喜起来,同妾说过,只愿得一人心便?足矣?最该失望,受伤的人,应该是妾,而不是我?们二?人之间,第一个违反承诺的您!”

迎着卢宛灼灼的目光,不忿的神色,谢行之想到了那个生得天真?柔弱,貌美清纯,便?如同从前的田窈卿的模样的小宫女……那个小宫女,如今已经是他的张美人了,他在弥补她,同样弥补那段失去的,如梦境般美好,却回不去的年少时的自己。

被卢宛这般毫不客气地反驳,谢行之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

他一拂衣袖,放开卢宛的手腕,侧过身去,不再看?卢宛的眼?睛,为自己辩解道:“朕是天子,朕的后?宫之事,还用不着你来置喙!”

卢宛闻言,被他气得冷嗤一声,不客气地指责道:“陛下?,这二?十年来,本宫一直陪伴在您身边,与您做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人非草木,怎能无情?妾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您的位置,怎么可能您不重要?在妾的心目中,您是爱人,更是亲人,但在您心里呢?您如今却要违背对妾的诺言,还不许妾做与您一样的事,要这般对妾,妾只有这么一点想做的了,请您成全?我?罢!”

觉得面前的卢宛愈发歪理邪说起来,谢行之却理论不过她,只得在卢宛失望的目光中,愠怒地拂袖离开,心中难过伤心极了。

一路上,谢行之都在想着方才卢宛的话?,多年的相处,与敏锐的觉察力,让他并非不能听?出卢宛的那一番真?真?假假的话?里,实际上隐藏的对那个琴师的担心在意?,还有许多维护,他愤怒地想:她怎么敢这么对他?!

为了一个商户子,一个地位卑贱如泥,且只会曲意?奉承的琴师,他的妻子,竟然?这样对自己。

心中涌起强烈的嫉恨,原本只是想要带走云景,将他赶回云家?,让他离卢宛远点,因为如今卢宛宠信云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所以,来之前,谢行之不想跟卢宛撕破脸,但现?在,看?到卢宛这样激烈的反应,谢行之心中,反倒起了杀。意?。

而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谢行之拂袖而去的卢宛,此时此刻,心里同样甚是心寒,难过。

卢宛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当初她嫁给谢行之的时候,谢行之跟她如今是一个年纪,当时的自己从未在意?过什么,更不曾介怀他的年纪,可是,如今,谢行之却移情别恋,去宠幸别人。

缓缓地坐了下?来,卢宛伤心地这样想着的时候,心中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她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般钻牛角尖。

脑海中思绪纷乱,卢宛想到:这二?十年来,谢行之对自己专宠,或许,是如今的他看?倦了自己,或许,他也情有可原。

此时此刻,卢宛的心里有两种声音在激烈争执着。她晓得,从前自己也对谢行之寒心过,一次一次叠加,终于到了现?在,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那么失望。

这种巨大的失望与恼怒充斥着卢宛的内心,一想到谢行之碰过那个像田窈卿的小宫女,卢宛便?觉得甚是膈应。

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攥成拳,指甲掐着掌心,卢宛无力地伏在案上,面上尽是伤痛无奈之色……

整整一日,卢宛独自坐在昭阳宫中,不言不语,她的思绪陷入两方相争,两败俱伤的境地。

她想起刚嫁到谢家?时,自己虽然?有心防备,试图时时刻刻怀着一颗报仇的心,但最终,却还是不慎几次弄丢了自己的心,又被谢行之伤害,才会清醒过来。可是她又甚是软弱,记吃不记打,谢行之对她百般宠爱,呵护,与承诺,她竟然?会一次次沉溺其中,又相信他的话?。

越想,卢宛便?越觉得想这些甚是可笑,回过神来,卢宛只觉愈发厌烦憎恶谢行之对自己,与对她两个标准,干涉她想做的事。

这种愠怒,压倒了原本卢宛心中的心虚与愧疚。其实,连卢宛自己都不曾觉察,她的这种愠怒的底气,正来自于二?十年来,他们的感情,谢行之对她的宽容容忍,很多时候,谢行之将她看?成是他的一个孩子一般,宠爱而疼爱她……

而在谢行之的宣室殿,他也同样一心烦躁。

侍候在身旁的内侍小心地说道:“陛下?,莫要再生气了。”

谢行之闻言,虽未言语,但却难掩愠怒。

只见他忽地抬手,将案上的劄子一扫而落。

一旁的内侍总管立时不敢再说话?,只是

尽力降低存在感,默默站在一旁。

谢行之在宣室殿中踱步,其实,他的心中亦有些愧疚与心虚。

因为正如卢宛所说,她陪伴了他二?十年,几年前,因为晏儿那件让他们都伤心的事,他曾经对她许下?承诺,便?不该违背诺言。

但,他又被那个小宫女的模样,勾起了心底深处,关?于年少时的记忆。

对如今被触碰逆鳞,一反常态,近乎歇斯底里要同自己撕破脸的卢宛,谢行之也头疼,该如何?继续处理这复杂的事态……

翌日,太子妃到昭阳宫向卢宛请安。

看?到卢宛的面色有些苍白,太子妃忧心地问道:“母后?,您怎么了?昨日儿媳走后?,您可是身体?不舒服?”

卢宛闻言,只是低垂眉眼?,摇首道:“本宫无妨,你莫要担心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太子妃却仍旧忧心忡忡。

欲言又止片刻后?,太子妃开解卢宛道:“母后?,您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便?同儿臣说罢。两个人分担烦恼,会更好一些。”

看?着太子妃那双天真?真?诚的眼?眸,卢宛沉默许久,方才道:“没什么,只是本宫与陛下?之间,昨日发生了争执,有些嫌隙。”

闻言,太子妃不由得有些惊诧与畏惧,她睁大了眼?眸,下?意?识地追问道:“母后?,这是为何??”

卢宛不想同太子妃说太多,发酵事态,于是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仿佛之前听?闻过什么风声,太子妃有些迟疑地看?着卢宛,轻声劝解道:“母后?,父皇或许只是一时被那女子迷惑,您与父皇多年感情,那些莺莺燕燕,不能算什么的……”

听?到太子妃有些吞吞吐吐地这般说,卢宛苦涩地笑了一下?,对她摆了下?手。

想到这位皇后?娘娘多年以来的专房盛宠,太子妃以为她是因为吃醋而难过,沉默了片刻,真?心实意?地笑着安慰道:“母后?,您莫要太伤心了,您还有我?们这些孩子呢,我?们永远只有您一个母后?。”

卢宛闻言,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一般轻轻笑了一下?,颔首道:“你说得对,本宫还有你们……”

此时此刻,心绪烦闷的卢宛,思绪早已纷飞,她在想,自己可以用什么办法,什么计谋,将云景救出来,让谢行之放了他……

而在几重宫阙的另一处宫殿中,被封为张美人的女子,正在自己的宫殿里打扮自己。

坐在铜镜前,往发髻上比着珠钗,张美人面上带着自矜的得意?扬扬。

侍候在一旁的宫人看?着张美人这般模样,不禁有些迟疑地想要提醒道:“美人,您如今虽然?深得陛下?宠爱,但皇后?娘娘那边恐怕会不痛快,树大招风,您还是低调些为好……”

张美人闻言,只是有些娇蛮地说道:“皇后?娘娘又如何??陛下?现?在宠爱的人是我?,而且,陛下?说过,喜欢我?这般恃宠生娇的模样。”

说着,因为羞赧,张美人柔美清丽的姣好面容,有些泛起绯色。

而听?到张美人这般说,宫人愈发忧心忡忡道:“美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后?娘娘在宫中多年专房独宠,陛下?对她的情意?,到底是不一般的……”

听?到宫人这番话?,张美人却并不在乎,只是在梳妆盒里换了一支芙蓉簪,有些不经心道:“怕什么,有陛下?在呢,他会保护我?。”

看?着将全?部身家?放在陛下?的宠爱上,毫不为自己打算的张美人,宫人不再言语,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然?而,此时此刻的张美人不晓得的是,她的得意?与轻信,将会给自己带来一场灾难。

在风波诡谲的深宫,羽翼未丰,势单力薄者难以招架,甚为容易被上位者做成一枚用来博弈的棋子,最后?被做了筏子,另作他用……

第162章宠爱

几日以来,卢宛到宣室殿去寻谢行之,都见不?到他的人?,只能着急地回去。

因为屡次为云景求情不?成,又不?晓得?他现在情形如何了,卢宛忧心?忡忡,心?情甚是不?好,一连几日,寝食难安。

看着烦闷不?堪的皇后娘娘,宫人?提议让卢宛出去走走,希望这样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卢宛头疼得?厉害,颔首应了,并在心?中决定,顺路再去一趟宣室殿。

春末夏初,御花园中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只是对这一切美景,卢宛却有些无心?欣赏,脚步匆匆,往她的目的地去。

原本,卢宛暂时并不?想横生枝节,只是,她正脚步匆匆地走着,却忽听传来一道娇笑声:“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闲情雅致,到这御花园来?”

听到这道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与敌意?的声音,卢宛微顿了一下脚步,侧首,看向来人?。

恰巧也在御花园中的张美人?,一面娇笑,一面袅娜娉婷,仪态万千地着向卢宛行礼。

她精心?打扮的一张清丽的面容年轻而姣好,蛾眉轻扫,眉目之间,流露出几分让卢宛觉得?刺眼而熟悉的天真柔弱。

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她都与卢宛记忆里的田窈卿甚为相似,只是她们到底是两个人?,已经死去多年的田窈卿,不?会这般神采飞扬,哪怕她也会流露出柔弱到怯懦的神色,但也不?会这样,流露出刺眼的天真的恶意?。

看着面前的张美人?,卢宛的面上的神色,变得?甚是冷淡。

淡淡地颔首,让张美人?起?身,卢宛转身想要离开,她没功夫搭理这个方才被册封为美人?不?久,恃宠生娇的小妃嫔。

只是,看到神色淡漠的卢宛要转身离开,张美人?却轻轻哼了一声,走近卢宛,若有似无地故意?拦住了她的去路。

瞧着面前貌美而雍容的皇后娘娘,张美人?心?中有些惶恐地发现,自己除了比她年轻,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远远不?及她。

这个发现让张美人?心?虚的同时,有些困惑:在拥有过这样的美人?之后,为什?么陛下当初会对她一见惊鸿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并不?觉得?溪水一般的自己,可以与面前沧海一般,处处无不?胜过她的皇后娘娘相比。

张美人?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于陛下是厌弃了韶华渐渐逝去的皇后娘娘,不?喜欢她了。

这样想着,心?中方才的恐慌与心?虚,也渐渐散去。

复又有了几分底气的张美人?,眼眸带着几分挑衅,笑着对卢宛道:“娘娘可真是乐观豁达,如今陛下已经很久不?曾到娘娘宫中去了,难道,娘娘便不?觉得?心?中空落的,竟还有心?思出来吗?”

听到面前的张美人?愈发口无遮拦的话?,卢宛的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虽然性情淡泊,且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但也对这愚蠢的,近乎明目张胆的挑衅,引得

?心?中有几分火气。

几日以来本便情绪不?快的卢宛,看着面前的张美人?,冷道:“张美人?,本宫是六宫之主?,不?会像你这般轻佻浅薄,整日只想着这些争宠夺爱,上不?得?台面的事。”

闻言,以为是刺痛了卢宛,愈发得?意?扬扬的张美人?却不?气反笑,她以帕掩口,复又娇笑道:“娘娘何必口是心?非,如今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人?,只有臣妾。得?不?到的东西说不?喜欢,臣妾怎么觉得?娘娘说的话?,透着一股子吃不?着嫌酸的醋味呢……”

卢宛听着面前的张美人?的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深吸一口气,命身旁侍候的宫人?上前在张美人?面上扇了一巴掌,看着面前神色不?可置信的张美人?,卢宛冷声道:“张美人?,本宫念你出身卑贱,如今得?宠不?易,今日且先不?与你一般计较。但若你继续这般张狂,不?知所谓,本宫不?会轻饶了你。这一巴掌还是轻的,晓得?了吗?”

看着面前的卢宛,张美人?捂着红肿的侧脸,眼眶有些泛红。

只是,对卢宛的这一番话?,她却有些不?以为然,眼中含泪地扬起?下巴,看起?来,仍旧心?中不?服不?忿,准备要去告状。

又一次无功而返的卢宛,在傍晚回到了昭阳宫。

心?知肚明谢行之的杀伐决断,唯我独尊,想到如今生死未卜的云景,她疲惫地伏在案上,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为了转移悲痛焦急,但却无能为力的注意力,卢宛开始另寻出路,想到张狂愚蠢的张美人?,卢宛派人?去查张美人?的各种行径——她不相信一个这么蠢的蠢货,会不?露出什?么马脚。

在宫中有许多眼线的卢宛,很容易便查到出身卑贱的张美人穷人乍富,在宫中敲诈勒索,收受贿赂的证据。

拿着这些证据,卢宛定了定心?神,让自己振作起?来,再度来到了宣室殿外,找谢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