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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白露采采 25361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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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筹谋(大肥章)

明?媚的黄昏余晖落在窗畔女子身上,只见她纤瘦盈盈,低垂螓首,仿佛一枝盛开在天?光中的晚香玉,美丽娴静。

卢宛坐在案前,仔细教着怀中谢璟千字文。

如今怀中孩子也方才一岁多的年纪,几日前,她本是一时兴起,也并未抱太?大希望地教他识字。

不料,谢璟却甚是聪明?,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便背下了两三篇开蒙的诗文,还会写?了几个字。

甚有成就感?的卢宛惊喜之?余,对谢璟,更是越教越起劲。

索性每日在玉衡院待着也只是看书赏花喝茶,虽然慵懒安详,但时日久了也难免有些无聊,这?几日每每空闲下来,卢宛便抱着谢璟在窗畔案前认字临摹,不亦乐乎。

谢行之?走?进寝间时,所看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

妻子怀中坐着璟儿,正垂眸,唇畔带着浅浅笑意教他认字写?字。

行至窗畔卢宛与谢璟身旁,谢行之?望着他们。似方才觉察到他回来了,卢宛微仰面?颊,对他嫣然一笑,正欲起身行礼,却被他轻轻按了一下肩头,示意不必多礼。

看着手中拿着紫豪笔,正低头认真写?字的谢璟,谢行之?坐在卢宛对面?,眸底蕴起些许笑来,问道:“璟儿方才不到两岁,能认识那般多字吗?”

微顿一下,他继续道:“莫要揠苗助长?。”

卢宛闻言,不禁抬眸瞧着坐在面?前的谢行之?,微微歪头,笑着学他方才的话:“摄政王莫要门缝里看人。”

说着,想到了什么,卢宛抬手,自桌案一旁拿起一沓宣纸来,递到谢行之?面?前,眼眉弯弯道:“看。”

接过卢宛递过来的宣纸,谢行之?翻看着,只见上面?的字都写?得?很大,显然是方才习字的孩童写?的,横平竖直,认真得?很。

静静地一页页翻看完面?前的宣纸,谢行之?眸底柔色愈深问卢宛道:“这?些都是璟儿写?的?”

听他这?般问,甚有成就感?的卢宛面?上盈盈笑意愈深,颔首道:“当然。”

谢行之?的眸光落在正临案认真写?字的谢璟身上,唇角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来,他望着面?前的孩子,神色柔和夸赞道:“真乃吾家千里驹。”

明?灯荧荧,夜色如墨,灯影已有些阑珊。

卢宛沐浴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用厚实帕子擦拭着濡湿柔顺的长?发?。

待到一切收拾妥帖,卢宛站起身来,正待往床榻旁走?去,却忽地被坐在案前的男人打?横抱起。

躺在榻上,看着抬手打?落帐幔,眸色深深的男人,长?发?如瀑落在枕上的卢宛羞恼地捂紧了自己宽散的中衣,摇首道:“今日不行。”

闻言,眸光有些晦暗的谢行之?垂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不禁问道:“怎么了?”

听到他低沉沉的声音,卢宛更是愈发?面?红耳赤,浑身滚烫。

乌润眼眸水光潋滟,卢宛羞赧地低声道:“我来月事了……”

待到听到卢宛声若蚊呐,含羞带怯的一番话,谢行之?望着躺在面?前的女郎,眸中划过一抹怜意。

展臂,将卢宛揽入怀中,灼热大掌落在她的小?腹,谢行之?垂眸望着她莹润白皙的小?脸,问道:“疼吗?”

听到他这?般问,卢宛想了想,先是颔首,复又?摇头。

她微有些迟疑答道:“还好。”

见怀中女郎这?般反应,谢行之?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将卢宛拥得?更紧,谢行之?抱着她,垂首,轻吻了一下她柔顺馥郁的发?顶,嗓音低沉带着温和的柔意。

“睡罢。”

卢宛抬眸瞧了他一眼,唇畔微弯微微颔了下首,然后慢慢阖上了眼眸。

……

翌日清晨。

谢轩阴沉着脸,大步流星走?出青松院,侍从忙在他身后小?跑着追出来,焦急阻拦道:“大公子!大公子!您要去哪?”

见自己的侍从挡在面?前,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谢轩面?色愈发?阴沉难看道:“我要去问问玉衡院那个,为何?给?谢辰那个窝囊的东西定?了王家六姑娘,给?我定?的,却是文家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她便那么不待见我,要害我一生吗?”

侍从闻言,哭丧着脸道:“大公子,您这?般心中有气跑去玉衡院,必会跟太?太?争执起来,您还是先冷静一下,咱们再从长?计议罢……”

不待面?前的侍从一番劝告说完,谢轩已经阴着面?色,绕过他,复又?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无可奈何?之?下,侍从只得?也追了上去。

玉衡院。

看着站在下首,面?上尽是怒气,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谢轩,听他火冒三丈对自己抱怨完,卢宛心中已是一片厌烦冷意。

只要一想到从前谢轩黏在自己身上那种叫人作呕的目光,卢宛便不禁暗自皱眉,这?位大公子的为人,实在教卢宛厌恶膈应得?紧。

放下手中茶盏,卢宛神色淡淡地望着谢轩,掩下眸中情绪,语气平静道:“我倒是也想为大公子定?一位世家闺秀做妻子。”

想到整日斗鸡走?狗,声色犬马,谢府举了他做官,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谢轩,与他后院比他父亲都多的小妾通房,卢宛便禁不住地想要冷嗤出声。

她看着面?前的谢轩,微顿一下,方才面?色愈淡地继续道:“但大公子声名在外,有头有脸的世家听到你的名头,都不肯将女儿嫁过来,我也是没奈何?,婚姻一事向来是结两家之好,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听卢宛这?般说,又?瞧出她对这?件事,显而?易见的袖手旁观与冷淡,谢轩心中怒火更仿佛被浇了热油。

偏生对卢宛所说的这些话,他只能忍气吞声,找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来。

恼羞成怒的谢轩目光阴沉看了卢宛一眼,不待行礼告辞,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到这?般蛮横无理的谢轩,侍立在卢宛身后的女使忍不住欲言又?止地皱眉道:“太?太?,这?位大公子怎么如此……”

卢宛想起方才自命甚高,因着自己比他年少几岁,而?被他明?晃晃摆出质疑恼火神色来的谢轩,眸中浮起一抹冷意与不耐来。

垂眸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愠怒,卢宛摇首淡道:“无妨。”

走?出玉衡院,谢轩一路上打?鸡骂狗,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个死丫头片子!空有一副好皮相,谁晓得?却是个面?善心恶,心思歹毒的女人!”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心惊肉跳张望着四处,生怕大公子这?忤逆不孝的话,教旁人听到。

看到自己侍从这?副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模样,谢轩觉得?甚是滑稽,不禁嗤笑出声。

这?一笑,方才心中的怒意,反倒缓和几分。

似想到了什么,望着面?前侍从,谢轩顿住脚步,慢慢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忽地笑了一下。

瞧见前一瞬还在恼火地跳脚崩溃的大公子,如今俊俏面?容上已浮现出轻浮愉快的笑意来,侍从不禁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侍从傻眼地望着面?前的大公子。

见到自己侍从呆头呆脑,傻愣愣的模样,谢轩却摸着自己的下巴,面?上轻浮笑意愈深。

想了想,似自言自语一般,谢轩有些忘乎所以地笑着说道:“听闻咱们这?位太?太?,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若能与她风流一度,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听大公子原是因着这?件事骤然变了情绪,侍从心中胆战心惊,不禁四处打?量周围是否有人路过,大着胆子打?断了谢轩的话:“大公子,慎言!”

瞧他扫兴,谢轩也兴致缺缺。

收敛起面?上轻佻的笑来,谢轩翻了白眼,道:“有甚可怕的?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要你来多嘴饶舌。”

侍从侍奉跟随在这?位大公子身旁多年,岂不知他是个喜欢寻花问柳,花

心好色的性子。

此时见大公子竟觊觎起了府中太?太?,他礼法上的继母,侍从心中甚是畏惧这?位大公子,会真的胆大妄为做出些什么来。

用过午膳,卢宛坐在玉衡院的凉亭中,秋日温暖的日光仿佛揉碎了的金子,明?灿灿落在身上,教人心生祥和安定?。

看着凭栏坐着,手中拿着一册书卷,光影洒在面?容,微阖眼眸的太?太?,瞧见她这?副不急不缓,自在慵懒的模样,女使不禁有些犹疑。

想了想,女使轻声同卢宛道:“眼瞧着便是摄政王的生辰了,怎么也未瞧见太?太?着急筹备。”

阖着眼眸原本正小?憩的卢宛,忽地听到身旁女使这?般道,不禁微顿一下,微有些诧异纳罕地睁开眼眸。

将手中书卷又?翻了一页,卢宛懒洋洋垂眸,以袖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方才慢道:“有甚好着急筹备的,生辰礼是早已备好了的。”

望着面?前太?太?懒散的模样,女使想了想,出言划策道:“摄政王是太?太?的夫婿,太?太?也合该为摄政王做些香囊荷包之?类的针线活啊……”

闻言,卢宛面?上的茫然纳罕之?色愈重。

她瞧了一眼侍立在身旁的女使,问道:“为何??”

听到不开窍的太?太?不解风情地这?般问,女使解释道:“向摄政王表达您对他的爱啊!自古以来的女子不都是这?般,为夫婿洗手作羹汤,或赠定?情信物,普通的生辰礼,哪能表现出您的心意呢?”

卢宛静静听罢身旁女使的这?一番话,方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望着女使微微笑了一下,卢宛面?上含笑温柔,却轻轻摇首拒绝道:“我那一手针线,鄙陋得?很,便不在摄政王面?前献丑了。若摄政王想要香囊荷包,自有绣功精湛的绣师绣娘为他做。”

见卢宛并未多加思索,便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女使却仍旧想要劝说些什么一般,踌躇着道:“太?太?……”

唇畔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来,卢宛道:“我自小?不喜女红,看着便觉得?累得?眼睛疼,这?个我决计是做不好的,莫要再劝我了。”

望着太?太?执意不肯动手做香囊荷包给?摄政王,女使心中不禁轻叹口气。

太?太?真是不开窍,其实做得?好坏与否,摄政王哪会那般在意呢?最重要的,是太?太?一针一线的心意啊。

想到摄政王身旁侍从暗示自己游说太?太?的话,女使不禁有些暗暗头疼。

……

几日后,清晨。

卢宛方才用完早膳,正坐在窗畔软榻,教小?璟新的诗文,却忽听女使进来禀报,田姨娘过来请安了。

有些诧异地微挑了下眉,卢宛思忖片刻,按下心中思绪,站起身来,对有些迟疑的女使笑道:“那便过去罢。”

懂事乖巧的谢璟知晓母亲有事要忙,笑着挥了挥手,卢宛心中柔软,俯身在他幼嫩白皙的面?容上亲了一下。

来到玉衡院花厅,田姨娘早已等了有一会子。

见到卢宛走?进花厅,田姨娘忙曲膝行礼,温柔谦卑道:“妾身见过太?太?。”

虽然甚是厌恶谢轩,但对这?位田姨娘,卢宛倒并不曾有什么厌烦不喜。

田姨娘素来是个怯懦柔弱,低眉顺眼的沉默性子,虽说不上太?教人喜欢,但安安静静的,也不讨人厌。

此时见她弱柳扶风,怯怯的模样,卢宛不禁放柔了几分声音,温和笑着同她道:“起来罢。”

见田姨娘起身,纯美姣好的面?容上微有些暗自蹙眉,似在为难着什么的模样,卢宛想到她胆怯的性子,于是望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抬眸瞧了一眼坐在上首圈椅上的卢宛,田姨娘有些欲言又?止与难为情地踌躇了一会子,方才开口。

“太?太?,妾身……”

话只起了一个头,田姨娘便又?沉默了下去,微咬着唇,眼中有些含泪地望着卢宛。

卢宛心中无奈叹息一声,面?上却不显。

目光定?定?望着坐在下首圈椅上,如坐针毡一般的田姨娘,卢宛始终一语不发?,神色专注平静地静静看着她。

田姨娘终于鼓起勇气一般,对卢宛道:“妾身是来同您解释,昨日下午,家主到妾身院中,什么都不曾做,只是坐了一会子便离开了……”

说着,似怕卢宛会误会,田姨娘忙向她解释,昨日傍晚,她是在蒹葭湖中泛舟清歌,被途经后花园的家主遇到,许是因着念及年少情意,家主方才会去她院中小?坐了两刻钟。

听到田姨娘泪眼婆娑,犹疑半晌,要说的话竟是这?个,卢宛心中只觉又?无奈,又?有些好笑。

莫要说只是去坐了一会子,便是谢行之?要宠幸宅院里的谁,也不必一一来找她禀报罢?

想到这?里,卢宛微微皱眉,似觉察到了什么。

有些微冷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田姨娘身旁跟着的女使身上,卢宛面?色仍旧平静温和,问道:“姨娘何?出此言,这?同我有什么干系呢?”

听到卢宛语气平静含笑地这?般道,田姨娘抬眸看了这?位貌美年少的太?太?一眼,似有些茫然与手足无措。

见田姨娘不再言语,只是有些怔地站在原处,杏眸含泪地望着自己,连眼泪都忘了落的傻乎乎模样,卢宛笑着摇了下头,目光中微冷的冷意愈重。

卢宛笑道:“田姨娘,我原并不晓得?这?件事,是你到玉衡院来解释,我方才知晓的。”

微顿了顿,卢宛望着她,继续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原来我并未多想,甚至并不晓得?此事,你如今这?般一厢情愿,上赶着来解释,反倒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之?嫌,我反而?要怀疑些什么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田姨娘垂首,用帕子慢慢擦干了眼中泪水,再抬眸瞧着卢宛时,虽不再哭,却有些哀伤低落地迟疑道:“可……可素梅说……”

田姨娘一语未毕,便被身旁侍立的女使出声打?断,不悦地低声喝止道:“姨娘!”

不曾料到田姨娘身旁的女使竟有这?般大的胆子,卢宛更觉方才心中的揣测,是八。九不离十。

卢宛唇畔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她望着田姨娘与她身旁的女使,虽还在笑,但那抹笑意,却怎么瞧,怎么透着几分冰霜冷意。

看着田姨娘,卢宛身旁女使秀眉一挑,讥嘲道:“田姨娘,你身旁女使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太?与你说话,她都敢多嘴插话!”

听到这?带着不悦的呵斥,田姨娘忙望向卢宛,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素梅也是为我好,怕我在太?太?面?前说错话受责罚……”

卢宛望着田姨娘,闻言,不禁反问道:“在姨娘心目中,我便是那起子肚量狭小?,说错一两句话,便会责罚于人的严苛之?人吗?”

想起昨日素梅告诉自己,太?太?看着温柔和气,实则是个性子狠厉善妒的,从前的应姨娘,便是因着得?罪了她,而?被设计害死,所以家主去过她的院子,必须要向太?太?禀报。

田姨娘虽有些诧异与半信半疑,但想到这?位太?太?也是方才进门两年多,从前,先太?太?郑氏方才进门时,在她每每受宠幸的第二日,便定?要她过去站规矩解释,田姨娘想起羞耻耻辱,教人难堪的陈年旧事,心中酸痛窘迫难言的同时,也默认了素梅劝她今日来玉衡院的话。

与其到时候再受羞辱,还不如她自己先来解释,教太?太?心中怒意轻些,少受些辱。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田姨娘也觉得?主君不过是在自己院中坐了一时半刻,便起身离开了,应没有那般严重。

欲言又?止片刻,田姨娘抬眸,瞧着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来的卢宛,复又?解释道:“太?太?,妾身真的不曾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侍立在田姨娘身旁,偷偷觑了一眼卢宛面?上神情,心觉有些不好的女使心中大骂田姨娘是个蠢货,觉得?再这?般下去,十有八。九田姨娘便会什么话都被套出来,女使眉头紧锁,不悦地再度道:“姨娘,莫要解释了,仔细越描越黑!”

闻言,田姨娘不禁愣了愣。

卢宛看着侍立在她身旁,屡屡插嘴的那个女使,唇畔浮起的浅浅笑意,终于变得?甚是漠然冷淡。

看了一眼田姨娘身旁的女使,卢宛忽地笑了一声,道:“有意

思。”

目光中碎雪浮冰的冷意愈重,卢宛看着田姨娘身旁的女使,问道:“我方才听姨娘说,你是叫什么梅花是吗?”

女使闻言,面?上隐约闪过不快,但却按捺着,向卢宛礼了礼身,恭声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贱名叫做素梅,素色的素……”

卢宛懒得?听她继续啰嗦,笑意微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原来你也晓得?你是奴婢,主子们说话,何?用你一个婢子屡屡插嘴?”

听出卢宛话中显而?易见的冰冷与不悦,与加重的语气,女使见势不妙,忙“扑通”跪下,摇首道:“太?太?,奴婢惶恐……”

闻言,卢宛面?上的冷意愈深,却不紧不慢地笑道:“我看你一点都不惶恐,倒像是舌头不想要了。”

看了一眼侍立在花厅门口的几个仆妇,卢宛骤然收了面?上笑意,冷声命令道:“来人,将这?个挑拨生事,饶口多舌的婢子掌嘴杖责后拖出去卖了。”

跪在地上的女使连忙摇首求饶,涕泗横流道:“太?太?,奴婢……唔……”

只是她方才出声,便被走?进花厅的几个仆妇堵上嘴,拖了出去。

田姨娘望着被拖出去的素梅,面?色发?白,目光怔怔。

待到片刻后反应过来,田姨娘两行泪水忽地落下,望向卢宛,哀声求情道:“太?太?,若您心中有不痛快,尽管将火气对着妾身发?,骂妾身一通也没甚相干的,何?必为难素梅一个不曾做错事的女使……”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田姨娘缓了缓,方才眼泪簌簌而?落地继续道:“身为奴婢,本便地位低微,易受艰难世道磨难,再被打?了卖出去,更是难有什么好生路……”

看着眼泪涟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田姨娘,卢宛摇了下头,只觉无言无奈至极。

她看着田姨娘,眸色淡漠道:“田姨娘,我对你,真是无话可说。”

微顿一下,见田姨娘眸中含泪地启唇,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卢宛无奈扶额道:“你以为你的这?个女使是什么良善之?辈吗?瞧她方才模样,定?是不晓得?多久之?前,便被旁人收买,今日故意撺掇你来拱火罢了。”

目光落在闻言,不由得?愣住了的田姨娘身上,卢宛希望她能明?辨是非,莫要继续在这?里纠缠。

“若我今日真的中计,对这?件事吃醋伤心,责罚于你,心中也难免对摄政王生出怨怼之?心,摄政王晓得?此事,也会因我的使小?性子而?发?怒,真是一箭三雕的妙计啊。”

不晓得?心中是否相信卢宛的这?一番说辞,但,卢宛话音落下之?后,田姨娘却有些失魂落魄地不再试图开口求情,只是目光怔怔的,眸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

卢宛与田姨娘素昧平生,平素交集寥寥。

若非今日她身旁女使算计自己,又?仆大欺主,日后难免闹得?宅院不宁,又?是一桩难料理的官司,为着防微杜渐,卢宛才不愿多费口舌,插手这?件事。

听到卢宛这?般说,田姨娘愣了许久,方才垂首,慢慢用帕子拭去面?上泪痕,声音仍旧有些抽泣的轻颤。

田姨娘低着头,哽咽着慢慢道:“素梅自妾身进府,便与妾身在一处,后来又?在妾身身旁侍候,半生情谊,妾身不相信她会被人收买。”

微顿一下,似决定?了什么一般,田姨娘抬眸,泪眼朦胧地瞧了卢宛一眼,鲜见目光这?般坚定?道:“妾身要再找摄政王去求求情,女使被打?了卖出府,下场凄惨,妾身实在于心不忍……”

看着面?前柔弱貌美的田姨娘,与她善良但不辨是非的模样,卢宛不再置一词,随她去了。

待田姨娘按捺着眼底眼泪,起身向卢宛行礼后离开,卢宛想到今日所遇到的这?件可笑荒唐的事,不禁有些气极反笑。

在谢府侍候了几十年的何?嬷嬷瞧见卢宛面?上无奈又?无言的笑,又?想到已浸润谢家后宅将近二十年,说好听些仍旧天?真单纯,说难听些,是蠢到可笑的田姨娘,心中不禁轻叹口气。

似田姨娘这?般女使出身,没有娘家倚仗,地位低微的妾侍,年少时还能靠着容貌以色侍人。

待到时光流逝,一副好颜色渐渐褪去,仍旧不长?心眼,不懂自保,不晓得?敛财,以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与处境呢?

心中生出些可怜来,何?嬷嬷忍不住向卢宛解释,希望这?位太?太?莫要与今日隐约有所顶撞的田姨娘置气。

何?嬷嬷叹了口气,道:“田姨娘是个可怜人,她父母早逝,五岁那年被收养她的舅舅舅母卖了,一两年后开始在家主身旁伺候笔墨,后来生下大公子,抬了姨娘,日子方才渐渐好过些,但她性子太?软,立不住,还是难免总受人欺负。”

顿了顿,何?嬷嬷愈发?叹息道:“大公子先前一直养在先夫人身旁,被身体不好,难以好好教养孩子的先夫人给?骄纵坏了,对田姨娘这?个身份低微的亲娘不假辞色,田姨娘真是吃了黄连,够苦的了。其实,要奴婢说,先夫人哪里是养不好,分明?是……分明?是记恨田姨娘,方才姑息纵容,有此一着……”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何?嬷嬷话说得?愈发?含糊不清,渐渐住了口,不再说了。

想到自她进府这?两三年,便听闻几回田姨娘被谢轩弄哭,嫌弃她是小?妾,不如养大他的郑氏的事。

与谢轩几回闹出祸事来,却又?偷着去外面?寻花问柳,被抓了个正着,谢行之?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田姨娘却哭着求情,抱住拉开谢行之?,教他莫要打?谢轩,要打?便打?她,最终往往以谢行之?无可奈何?退让,摆明?了甚吃她这?一套的模样。

卢宛垂下眼眸,喝了口茶,淡道:“田姨娘真是应了那句慈母多败儿的话。”

听到卢宛这?般说,怕她似先夫人一般,因着田姨娘而?心生芥蒂,何?嬷嬷忙笑道:“太?太?说笑了,您才是大公子的正经母亲。”

闻言,卢宛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回到院子里,多愁善感?的田姨娘想到被重责后卖了出去的素梅,越想越难过。

她想到自己平日里素来胆子很小?,不敢招惹任何?人,从前,她喜欢穿素白衣裙,可是,自太?太?嫁入府中,有时会那般穿,她便再不敢将自己的白衫裙穿出去一次。

可是……

可是,太?太?为何?还要这?般为难她?

眼眶发?酸,田姨娘坐在绣墩上,暗自神伤地垂泪,喃喃自语一般轻声道:“我明?明?什么都不争的,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为何?……为何?老天?爷却会这?般待我……”

虽然心中黯然难过,但田姨娘此时,却也并未对为难她的太?太?生气,尽管,身旁的另外一个女使,又?在撺掇着对她言人是非,说卢宛坏话。

“姨娘,太?太?是个面?慈心苦的,今日她定?是因着昨日家主来咱们院中之?事,心里暗生闷气,面?上却难以发?作,所以才会做筏子将素梅姐姐打?杀出去的……”

这?般说着,女使面?上一直隐隐压抑的对田姨娘的不满愈重,她看了一眼田姨娘,心中骂道,假惺惺装模作样的贱人,这?会子来哭丧,当时在太?太?面?前连求情都不会吗?

女使心中不满,面?上却哭哭啼啼,哀伤的模样,落泪道:“可怜素梅姐姐被这?个心肠歹毒的主母,微一动手指便害死了……”

听到身旁女使这?般说,田姨娘却抬眸看着她,破天?荒敛了神色,有些严肃认真道:“素兰,素梅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去周旋,可是,不许你这?般妄议太?太?。”

除了今日太?太?态度强硬地非要将素梅卖出去,平素,田姨娘觉得?太?太?待自己,还算温和大度,不应该背后这?般非议她。

女使被田姨娘打?断了话,心中鄙夷不屑,面?上却仍旧潸然欲泣。

她与素梅,其实一直对田姨娘厌恶不已。

明?明?从前她们是一道进府的奴婢,田窈卿性子懦弱,处处不拔尖,却因生得?一副清纯貌美的狐媚子长?相得?家主宠爱,还生了府中的第一位公子,她们二人聪明?

伶俐,却一辈子只能做个奴婢,天?道真是何?其不公。

暗暗撇了下嘴,想到很久前给?了她与素梅许多银钱的那人的周全吩咐,女使状似抽泣着点头,哀声道:“姨娘既心中有主意,那奴婢便也不再多嘴了。”

田姨娘坐在绣墩上,又?暗自垂泪了一会子,在身旁女使的催促下,终于决定?了什么一般,起身到前院书房去。

在田姨娘前脚方才离开院子,到前院书房,后脚,卢宛便被人禀报,知晓了这?件事。

见田姨娘仍旧执迷不悟,卢宛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首淡淡笑了一下。

……

玉衡院。

夜半时分,卢宛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帐幔外留的灯都已熄灭了。

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隔着如墨夜色与冷清隐约的月影,卢宛瞧着面?前将自己揽入怀中的男人,将藕臂同样放在他劲瘦的有力腰肢上,回抱住谢行之?,偎在他怀中。

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卢宛以袖掩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靠着谢行之?的胸口,问道:“您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

垂眸,为怀中女郎撩了撩有些散乱的耳畔碎发?,男人眸中蕴起怜意的情愫来。

低头厮磨地吻了吻女郎柔软的嫣唇,谢行之?低沉沉答道:“嗯,今日事忙。”

觉察到男人身上灼热的体温,若有似无在自己身上游走?撩拨的修长?指节,卢宛的面?颊倏地变得?滚烫。

她赧然睁开乌润潋滟的水眸,有些羞恼道:“我还没好利索呢……”

看着面?前女郎娇容绯红,娇艳欲滴的羞怯模样,谢行之?眸色翻涌,只觉喉口微干。

垂首,复又?自卢宛柔软唇瓣上亲了一下,他浅淡笑着在她耳畔,暧。昧厮磨地与她道:“不是已经五六日了?更何?况,宛娘还能用别的法子帮为夫的,不是吗?”

原想歇息,却被拆穿谎话的卢宛羞赧横他一眼,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阖上眼眸,任由他因着她这?般反应,轻笑一声,长?指轻巧挑开她腰间衣带……

不晓得?过了多久,窗外月影渐淡,摇晃起伏的曳地帐幔,亦渐渐平复下来,只微微颤着余。韵。

卢宛汗涔涔躺在谢行之?身上,光洁莹润,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尽是一片汗湿。

力气好似全然被抽空一般,卢宛觉察到身下之?人不安分游走?的长?指,不禁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呜咽着指责道:“呜,你这?个登徒子……”

听她又?这?般说,谢行之?不禁唇角微勾,有些忍俊不禁。

在怀中女郎仿佛要滴血一般的通红耳垂上亲了亲,男人故意揶揄问她:“宛娘是只会这?一句吗?”

卢宛羞恼横他一眼,无力动作,不禁张口,在他肩头重咬了一口。

换来的,却是男人比之?方才,更加变本加厉的捉弄……

“呜……”

求饶一般,卢宛抽泣着败下阵来,真是耐受不住这?个技艺娴熟,炉火纯青的男人。

绵软无力的双臂勾住谢行之?的脖颈,卢宛讨好地在他唇上啄了几下,声音带着沙哑呜咽道:“是我错了,您饶了我罢……”

谢行之?低沉沉笑了一声,抱着怀中女郎,教她自身上下来,侧躺在床榻上。

握住谢行之?劲瘦的手臂抱在胸前,有些警惕防备着他再度动手动脚,卢宛阖上眼眸,正待睡下,却忽地想起来什么一般,复又?睁开眼睛。

望着面?前正垂眸静静瞧着自己的男人,卢宛面?颊愈发?滚烫了一下,抬手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不教他继续这?般看着她。

微顿一下,水汽蒙蒙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娇俏的挑衅之?色,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忽地问道:“摄政王没有什么事要与妾说吗?”

听到她这?般问,谢行之?散漫抬手,抚。弄把玩着她落在他身上的一缕汗湿长?发?。

“嗯?”

想到白日里分明?有人去前院书房找他告自己的状,此时,他却一副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模样,卢宛心中不禁腹诽:真会装。

瞧出她乌润水眸中明?晃晃的怀疑与嗔怪,谢行之?低头,复又?自她馥郁嫣唇上亲了几下,嗓音低沉喑哑地笑道:“促狭鬼。”

卢宛阖上眼眸,搂紧了他,轻声“哼”了一下,不再言语。

……

虽然天?气渐冷,但今日却是深秋鲜见的天?光明?媚。

晌午时分,卢宛怀中抱着困得?迷糊的谢璟,自寿安院回去。

走?在回廊上,卢宛垂眸望了一眼怀中睡得?东倒西歪的谢璟,不禁抿唇笑了一下。

顿住脚步,抽出一只手来,将谢璟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卢宛将怀中孩子抱得?更紧,正待同半睡半醒的谢璟说些什么,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太?太?。”

卢宛顿住了身形,片刻之?后,方才神色淡淡地转身,看着正笑着,慢慢向自己走?近的谢芙。

瞧见卢宛怀中抱着的那个一两岁的孩子,谢芙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对卢宛弯起眼眸笑笑,问道:“这?便是璟儿罢?”

谢璟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迷迷糊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漂亮的陌生少女,谢璟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茫然看向母亲。

卢宛在几日前,便知晓了谢芙已经被放出来,如今府中正在筹划她的婚事。

微垂眼眸,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筹谋与冷意,卢宛仍旧不曾与面?前的谢芙言语,好似依然心怀芥蒂。

谢芙看了一眼面?前神色淡漠,沉默不语,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卢宛,眼中划过一抹得?意的笑意来。

抬手,仿佛是要去摸谢璟的面?颊,谢芙笑意愈发?明?媚道:“璟儿,快叫姐姐啊。”

第052章勾结

怀中抱着谢璟,卢宛目光冷淡望着面前谢芙,此时见她抬手?要?摸谢璟的面颊,卢宛面无表情又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谢芙。

见卢宛这般警惕的模样,谢芙面上笑意却愈发明媚。

看了一眼面前的卢宛,谢芙复又笑着同谢璟道:“璟儿,快叫姐姐啊。”

谢璟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母亲,又瞧了瞧面前笑意明媚的女子。

有些茫然了一瞬,谢璟抬手?揉了一下惺忪睡眼,蜷在卢宛怀中,又睡着了。

漠然望着面前的谢芙,卢宛道:“既然出来?,以后便老实些,莫要?再生是非。”

说?罢,仿佛甚为厌恶一般,卢宛抱着怀中孩子,转身离开。

见卢宛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谢芙面上的神?色,在她转身离去之后,倏地变得十分阴沉难看。

待到卢宛与女使仆妇一行人?消失在回廊拐角的尽头,谢芙忽地冷哼一声,面上尽是森寒。

谢芙身旁女使小心觑她一眼,见她显而易见不悦的神?情,不禁轻声劝道:“姑娘,待到明年春里您过了孝期,便可以出阁了,今后实在没?必要?同太太闹得太僵……”

身旁女使一语未毕,谢芙已冷笑看着她,喝止道:“我要?如何,还用不着你这个贱蹄子置喙!”

见二姑娘这副冷怒不快的模样,女使心头微颤,不敢再多言一句。

……

玉衡院。

天光熹微,秋末冬初,清晨的日头升起得愈发晚了。

卢宛坐在上首圈椅上,以帕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却仍旧觉得困乏。

自案上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温茶,清香苦涩的茶水,教她微微清醒些许。

抬眸望向坐在下首,来?请安的田姨娘,其实,卢宛想要?催促她回去。

只?是望见田姨娘微有些苍白的面色,微微蹙眉,哀伤惶恐的神?色,与踌躇犹疑着要?说?些什么的模样,卢宛却又有些难以开口,怕面前此时此刻,这个瞧着摇摇欲坠似的女子,会因着自己的逐客令,而真的吓得昏过去。

据卢宛所知,田姨娘院中那个叫素梅的女使,被她下令掌嘴杖

责后卖出府去,尽管田姨娘去求了情,却仍旧不了了之了。

想来?,如今田姨娘面上难过惊慌的神?色,是因着这件事??

卢宛思?忖片刻,心中有些无奈。

想了想,卢宛侧首,低声吩咐身旁女使去取些点心来?。

田姨娘迟疑着始终不曾离开,她们二人?一直这般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甚是尴尬困窘。

索性?她这会子还不曾用早膳,刚好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待到女使应声去取了几碟子点心,卢宛浅浅一笑,望向坐在下首,有些茫然无措的田姨娘,笑道:“姨娘这会子也还不曾用早膳罢?我院中小厨房做了些花样的点心,原是为小璟备着吃着顽的,姨娘若不嫌弃,便也尝尝。”

听到卢宛这一番温和客气的话,田姨娘忙有些受宠若惊似的低声道:“妾身怎么会嫌弃呢?太太这里的东西,定都是甚好的……”

见田姨娘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的模样,卢宛不曾言语,只?是对她无可无不可温柔笑了笑。

纤白指尖拈起碟子里的一块抹茶牛乳糕,卢宛慢慢用着。

目光不经意一瞥,却瞧见坐在下首的田姨娘仿佛饿极了一般,不过是块点心,她用了一块之后,眼眸忽地亮了亮。

不晓得为何,卢宛想起,前几日听何嬷嬷说?起的,不成器的谢轩总是手?头有了银钱,便要?去秦楼楚馆花天酒地鬼混,于是谢行之已命府中除了月银,不许谢轩多支一文钱银子。

但疼爱儿子,又懦弱耳根子软的田姨娘,却屡屡偷偷给谢轩自己的月银。

原本谢行之便下令不许任何人?给谢轩除月银外的一切银两,田姨娘偷偷给了,自然不敢声张,于是愈发哑巴吃黄连一般,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这样的田姨娘,教人?瞧着有些可怜。

微一思?忖,卢宛对身旁女使吩咐道:“过会子姨娘离开的时候,你们将剩的那些点心都打包给她带回去罢。”

忽地听到卢宛这般说?,田姨娘神?色略带窘迫地停住了手?,望向坐在上首圈椅的女子道:“太太,不必如此的,妾身……妾身……”

卢宛看她困窘得面红耳赤,似要?落泪的模样,微微笑道:“姨娘不必觉得有什么,只?是带回去,教姨娘尝尝鲜。”

听到卢宛这一番言语,田姨娘虽不再说?话,但面容却涨红得愈发厉害。

待到女使去为田姨娘打包好了糕点,深觉无地自容的田姨娘欲言又止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通红着面容起身,向卢宛告辞。

一直有些犯困的卢宛见她起身行礼,终于要?离开,心中顿觉解脱,但面上却含着一抹浅浅笑意,颔了下首。

回廊中。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忿忿不平,却难以找由?头发作的谢轩满腔怒火,仿佛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面色阴沉走在回廊上,忽地想到了什么一般,谢轩骤然顿住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见大?公子原本健步如飞,便一直低头匆匆跟在后面。

却不料,谢轩会这般无缘无故停了下来?。

始料未及的侍从?,不由?得撞在了谢轩背后。

被身后侍从?撞了一下的谢轩微有些吃痛转身,借题发挥地抬脚便踹了这个自幼侍奉的贴身下人?几脚,口中不干不净骂道:“连你这个贱东西也敢忤逆本公子了?看我不教你好看!”

连踹了面前侍从?几脚,却犹未解气,谢轩歇了一会子,正待继续对面前忍着痛挨揍的侍从?施。暴,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奴才怎么招惹大?哥哥了?教大?哥哥发这好大?一通火。”

听到女子带着笑的声音,谢轩收敛起面上的不善与阴沉,换了一副笑面孔,方才转身对谢芙道:“没?什么,不过是这个奴才僭越忤逆,方才竟撞在了主?子身上,我教训他一番。”

顿了顿,看着面前疼爱自己的从?前嫡母郑氏所生的嫡妹,想到她之前因去寺庙回来?路上马车倾覆,所幸只?是受了些伤,休养了将近两年,如今瞧着已是痊愈,谢轩面上笑容更深,谄媚问道:“二妹妹这是打哪来??”

莫道他是势利眼,这位嫡妹容色才情皆是顶尖地出众,又有高?门外家,与出身名门,才干卓越的未来?夫婿,虽他是府中长公子,但将来?谁的日子过得更坦荡光明,还未可知。

见面前的大?哥哥面上对自己尽是讨好之色,谢芙心中甚为鄙夷不屑。

自小到大?,她便瞧不起这位不学无术,喜好寻花问柳,整日惹出祸事?的大?公子。

只?是,心中虽鄙夷厌恶,但面上却不显。

掩了掩眼中一闪而过的憎恶情绪,想到自己的筹划,谢芙看着面前的蠢货谢轩,忽地微带几分若有似无的恶意,明媚一笑。

谢芙并不答谢轩的询问,只?轻轻笑道:“原是如此,方才我远远瞧见大?哥哥怒气冲冲的模样,还以为是有谁招惹了大?哥哥呢。”

顿了顿,似有意无意一般,谢芙用帕子掩了下口,笑道:“我们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若是有人?教大?哥哥心中不痛快了,我真是看不过去,也可以想法子,为大?哥哥解忧的。”

听到谢芙这般说?,想到她聪慧机敏的性?子,谢轩愣了一下,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底近乎癫狂地闪烁起亮光来?。

他看向面前谢芙,却见谢芙亦正唇角微勾,笑望着自己,好整以暇,又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

第053章做戏(二更)

卢宛目光中尽是柔和笑意,望着正有?些摇摇晃晃,同几个?女使一同踢毽子的谢璟,唇畔微弯。

正认真专注,心绪愉快地瞧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教人厌恶的声音。

“太太真是好兴致。”

唇畔笑意淡了几分?,卢宛坐在原处,虽未动,却思量着,是否应该起身,去带谢璟离开。

瞧出卢宛面上?的冷意来?,谢芙却行至她面前,有?些黯然?委屈问道:“太太何?必待我这般冷漠?”

顿了顿,见卢宛闻言,置若罔闻的冷淡模样,谢芙眼底闪过一抹愠色与恨意,但面上?却不显。

谢芙有?些垂泪地伤感道:“我受了罚,又被关?了两年,已经晓得自己从前错得离谱,太太便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见卢宛仍旧望着不远处正在踢毽子的谢璟,神情?含着淡淡笑意,待自己不闻不问,视而未见的反应,谢芙站在她面前,忽地屈了屈膝,做出要跪下的姿态来?。

她垂眸掩下眼中冰冷恨意与思绪,抽泣道:“太太,我真的晓得自己错了,求您原谅我罢……”

原本,谢芙不过是想要装模作?样。

这个?卢宛,平素最会惺惺作?态,仿佛什么温柔和善的性子一般,见她下跪,定会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而劝阻她。

谢芙心中打着算盘,只是,却不料,她抽泣着屈膝片刻,卢宛始终不曾出声或出手,阻拦她要跪倒的动作?。

算盘落空的谢芙,只得真的跪在地上?,心里?愈发?恨意滔天。

已是深秋,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坚硬冰冷,谢芙极力压住心头愤恨怒火,哀伤委屈望着面前卢宛,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

倒是不用再假惺惺佯作?哭泣,从未受过这般委屈,今日?为了自己的筹划,只能对卢宛忍气吞声的谢芙,已恼恨得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卢宛这个?贱人,竟真的教自己向她下跪!

心中愤恨难言的谢芙,在女使们偷偷惊诧望过来?的目光中,已气得快要昏过去。

平生以来?,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半晌,卢宛终于侧眸,轻飘飘望了一眼面色愈发?发?白的谢芙,神色漠然?地淡声道:“你起来?。”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芙立时打蛇上?棍道:“太太若是肯原谅我,我便起来?……”

不待谢芙一席话说完,卢宛已厌烦看她一眼,起身,准备带谢璟离开。

见卢宛烦不胜烦的神色,与抬步欲离开的模样,今日?已豁出去了的谢芙,岂肯教自己功亏一篑。

起身,追上?抱起谢璟,要离开此

处的卢宛,谢芙拦在她的去路,眼泪簌簌而落,仿佛甚为委屈地不依不饶纠缠道:“太太!”

望着面前眼泪涟涟,柔弱哭泣,眼底深处却尽是按捺着的,无穷无尽森冷与怨憎的谢芙,卢宛神色漠然?平静道:“谢芙,你要做什么,不妨说出来?,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见怀中谢璟好奇张望涕泗横流,哭得凄惨的谢芙,卢宛微一思忖,将怀中孩子,交给身旁女使看顾。

望着卢宛面上?明摆着的厌恶,与不欲同自己多言的模样,谢芙暗自微一咬牙,忽地又直直跪在她的面前,抬手拉住卢宛的裙角。

唯恐卢宛会抬步离开,谢芙紧攥她的衣裙下摆衣料,绷得发?白的指尖生疼。

她抬起面容,难过黯然?地摇首,面上?尽是泪痕地哀泣道:“太太,我真的晓得自己从前错了,若您不肯原谅我,我今日?便一直跪在这里?,不会离开。”

见卢宛虽不曾有?所动作?,却也并未言语,待自己,再无只言片语,谢芙恨得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更是愤恨难当?,却只能按捺着,对卢宛试探地,恭敬地问道:“太太?”

微垂眼眸,望着面前哭得凄惨的谢芙,卢宛终于开口。

她看着这个?相识多年的女子,如今名义上?,是自己继女的女郎,神色冷淡平静道:“谢芙,你用不着同我道歉,因为道歉是这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

微顿一下,卢宛目光中尽是碎雪浮冰,继续道:“木已成舟,后?果已然?酿成。我不会原谅你,亦不会再理睬你,自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莫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拿你怎样。”

说着,卢宛平静望着谢芙的目光,不禁尽是冰霜冷意。

她语调冰冷问道:“若你仍旧居心叵测,死?性不改,我亦不会放过你,懂了吗?”

听卢宛这般说,话中似有原谅自己从前过错之意,谢芙眼底神色沉了沉。

而卢宛则看着跪在面前的谢芙,心中憎恶冷嗤道:便这般容易放过她,怎么可能?

她必不会教谢芙活到明年春后?出阁,曾将她撕得遍体鳞伤,血淋淋的残忍兽类,她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054章手刃(本文晋江文学城独发)

卢宛敷衍应了谢芙请求原谅的哀哀哭求,只是,犹不肯放弃纠缠的谢芙,却仍旧跪在地上,手中紧攥她?的裙摆不肯松手。

垂眸,厌烦扫了一眼面前的谢芙,卢宛不耐地冷声问道:“又?做什么?”

听到卢宛话中不加遮掩的厌恶与冷意,谢芙顿了顿,指尖掐得掌心愈发疼,却抬首,眼中含泪地柔弱哀求:“我想请太太到外?面酒楼办一场宴席,当作赔罪宴,请太太成全。”

闻言,卢宛看着谢芙,一时未曾言语。

她?不晓得,谢芙忍辱负重?到这般地步,又?在打什么算盘。

而瞧见面前卢宛这副冷漠的模样?,与始终不曾言语的冷处理,谢芙等?了半晌,仍旧握着她?的裙摆,道:“若太太不肯答应我,那我便不起来。”

听到谢芙这般说,卢宛心中只觉可笑至极。

见卢宛仍旧一语未发,谢芙不由得泪眼朦胧,试探问道:“太太?”

本以为还要继续费口舌教卢宛同意,却不料,垂眸俯视自己的女子却忽地一笑,颔首道:“嗯,我答应你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芙不禁怔了怔。

她?以为,如今卢宛定对自己十分防备。

而卢宛心中,却带着一抹冰冷的冷嗤,想要瞧瞧,这个谢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

品香楼。

谢轩第无数次打开窗子,急不可耐向?外?看去,再转过头来时,向?谢芙迫切问道:“二妹妹,她?怎么还没来?”

听到谢轩这般问,见他叫人作呕的急色模样?,谢芙眼中有浓重?的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垂下眼眸,掩了掩眼中情绪,谢芙笑了笑,道:“大哥哥急什么?今日良宵还早着呢。”

两?人正说着话,却忽听门?外?传来几个女使行礼的声音:“奴婢见过太太。”

听到这样?的声音,雅间中的两?人对视了然一笑,旋即,谢轩脚步匆匆推开雅间中的一道暗门?,闪身走进隔壁雅间。

宴席间。

谢芙身旁的女使斟了两?觞酒,待到在卢宛与谢芙二人面前放好,谢芙端起其中一杯来,对卢宛笑道:“第一杯酒,芙娘敬太太,希望太太能?原谅芙娘从前的年少无知。”

可谁知,她?的手在半空中举了许久,却见不见面前的卢宛有所反应。

面上流露出几分黯然伤感来,谢芙眼眸低落地问道:“太太不肯接这杯酒,是仍旧不曾原谅芙娘吗?”

她?便这般一直抬着手,虽不再言语,一脸委屈黯然,却隐有逼迫之意。

半晌之后,卢宛神色淡淡,一语不发地拿起放在面前的酒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卢宛喝下酒,谢芙眼中尽是得意喜色,不禁也将酒觞中的酒喝了,笑道:“芙娘便晓得,太太是宽宏大量的人。”

只是待到喝完酒,不过一会子的功夫,谢芙便已控制不住地沉沉昏了过去。

方?才一直不曾在场的陈嬷嬷走进雅间,对卢宛行礼后,回禀道:“太太果然预料得分毫不差,咱们带来的几个婆子,已将悄悄躲在隔壁雅间的那个打昏捆起来了,如今只等?太太下令,押这两?个恶毒忤逆的贱人回去。”

听到陈嬷嬷这般说,卢宛却抬眸望着她?,忽地笑了一下。

“仅仅是押他们回府,嬷嬷不觉得有些太平淡了吗?”

闻言,陈嬷嬷眼中不禁划过一抹诧异。

却见卢宛笑得似有所思:“我倒是想看一场波澜横生,有趣的折子戏。”

陈嬷嬷隐隐有所会意,不禁有些迟疑地猜测:“太太的意思是……”

看着面前的陈嬷嬷,卢宛忽而笑道:“去取些安神助眠的熏香来。”

听到卢宛这般吩咐,心中隐隐约约猜出她?要做什么的陈嬷嬷心中一凛,应道:“是。”

翌日清晨。

谢芙院中的女使倚翠,在品香楼雅间门?口对两?个守卫的婆子不依不饶:“为何不教我们进去?你们在掩饰什么?做贼心虚什么?”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女使故意转身,面向?站在雅间之外?的所有人。

却不期然,瞧见了一张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看着在昨日便应该被打昏的,卢宛的贴身女使,倚翠惊诧茫然了一瞬,下意识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心中一惊,试探问:“你们家太太昨日不曾到品香楼来?”

听到倚翠这般问,女使不禁笑道:“倚翠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太太,自是昨日晌午便自品香楼回去了。”

闻言,倚翠不禁愈发惊诧与一头雾水,她?反问道:“若你们太太昨日便回去了,为何这会子你会在此处?”

听她?语气有些咄咄相逼,女使却笑得毫不在意,为她?解惑道:“一大清早,倚翠姑娘便叫了几房的夫人与府中的女使仆妇们来品香楼,我自也是听闻了消息,方?才过来。”

倚翠心中惊诧愈深,但到底想起昨日二姑娘的吩咐,此时此刻她?虽是强作镇定,却安慰自己面前贱蹄子定是在装模作样?。

转过身去,倚翠这回竟轻松挣开两个守卫在门?前,傍大腰圆的婆子,一把推开了雅间的门?。

雅间中一室腻人靡丽的甜香,帐幔落下的床榻间,更是隐约可见被翻红浪。

倚翠压着心中的那抹不解,大着胆子上前将帐幔一把拉开,却在瞧见床榻间的那两?人是谁后,一下子面如土色。

“二姑娘!怎么……怎么是……”

“天?呐!那不是……那不是长房大公子吗?”

跟随倚翠走进来的几房夫人低低惊呼起来,看着惊得呆若木鸡的倚翠,与床榻上的两?人的目光,面上虽不敢置信,但眼中却尽是思索与饶有兴味。

长房竟然出了这种?丑事,真是教人虽不敢言,但心中却甚有探寻缘由的念头。

……

谢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摔碎了房中一切可以被摔碎的东西。

房门?忽地被人自外?面打开,谢芙闻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卢宛之后,她?声音尖利问道:“你来做什么?!”

卢宛看着她?,面上含着浅淡笑意,不答反问道:“方?才,大公子已在祠堂被家法处置,一命呜呼了,二姑娘猜我这会子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顿了顿,在谢芙眼中强压的畏惧之中,卢宛笑道:“

自是手刃仇人。”

闻言,谢芙心中虽愈发畏惧,但尖利的声音却有些发着颤,仍旧不依不饶,强作镇定道:“你!你!”

谢芙不晓得是说给卢宛听,还是在自我安慰,她?扬声道:“我与谢轩从来都?不同!他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而我,自小便是谢家最声名?远扬,荣耀增辉的女儿!”

听到她?这幼稚可笑的话,卢宛浅淡笑着,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与自己的兄长闹出这种?事来,若是传扬出去,二姑娘从前费了十年多功夫,营造起来的名?声,便全毁于一旦了。”

晓得她?竟打的是这个主意,谢芙的声音越发尖锐,她?厉声道:“你敢!”

卢宛见谢芙歇斯底里,却不紧不慢笑了一下,望着她?道:“多亏了姑娘筹划得周全,叫了几房的夫人,与阖府上下的下人过去,如今此事是纸里包不住火,便是尽力遮掩,也不过几日的功夫。”

微顿一下,卢宛面上笑意愈深地继续道:“二姑娘如今一条白绫勒死自己,尚还能?保全自己从前秀外?慧中的名?声,旁人也只会晓得二姑娘是急病去世,若不然,便瞧瞧明日的京城,谢家长房二姑娘与大公子的花边韵事,会不会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着卢宛神色与语气平静,却说出这一番疯狂的话来,谢芙心中惶恐,却冷笑着对她?反唇相讥:“卢宛,你这个贱人,还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不成?教谢家的事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你敢这般逼迫我去死,这般玷污谢家名?声,便不怕我爹爹跟我家的姻亲外?家捏死你吗?”

望着面前分明是知道如今情形,却嘴硬自欺欺人的谢芙,卢宛微一笑道:“郑家的人如今还肯上门?来求情,不过是眼下一时半刻消息还只在谢家,他们不晓得二姑娘做了什么,尚还念着亲戚里道的情谊与之前的婚约。”

见谢芙面上越来越惶恐惧怕的神色,慢刀诛心的卢宛,顿了一下,继续道:“待消息全传开了,二姑娘以为,郑家是会仍旧保你,力压天?下人的非议,仍旧教你过门?,还是待你弃如敝履。”

面上笑意更深几分,目光中却尽是一片冰霜冷意,卢宛向?谢芙问道:“你以为郑家平素对你百般维护,只是因为你是郑家的表小姐吗?若你不是谢家女,他们会对你这般曲意逢迎吗?”

见谢芙面上的畏惧越来越难以压抑,卢宛不禁向?前一步,逼得谢芙下意识退后,避她?如可怖的阎罗。

卢宛浅淡笑笑,继续道:“只是可惜,如今连谢家都?要将你当作一枚废掉的弃子,二姑娘觉得,郑家今后又?会待你如何?”

她?的这一番话,在品香楼醒来之后,谢芙已心知肚明,但此时被戳破幻想,谢芙却仍旧觉得心里痛得像在滴血一般。

趔趄倒在地上,谢芙却仍旧口不择言,不肯在卢宛面前认输。

她?冷嗤着,强作镇定道:“你胡说!一派胡言!卢宛,我晓得,你是恨极了我,嫉妒极了我,方?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荒唐可笑的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芙揪扯起过往,与卢宛彻底撕破脸地冷嗤讥讽道:“便是出了这种?事,我也有爱我护我的人,不像你,当初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来,无人维护你,帮你,若非我父亲可怜你,给你个妻子的名?分,你坟头草早不知几尺了!卢宛,我晓得你是妒忌狠了我!”

不晓得是在痛斥卢宛,还是在安慰自己,谢芙虽声音尖利地高声说着,却仿佛在自言自语,让自己安心镇定下来:“待我去寺庙清修,几年后风头过了,父亲不会不管我这个亲生女儿!但眼下,你这个设计陷害我的贱人,父亲定会处死你,为我报仇!”

听到此时此刻,谢芙还有这般多可笑的妄想,卢宛垂眸望着她?,笑着问道:“是吗?”

手掌抚上自己的腹部,卢宛眸色淡漠,慢条斯理继续问道:“你父亲为了你一个孩子,连他两?个几月后便会出世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谢芙闻言,不可置信而目光狠毒地望着卢宛的肚子,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又?有身孕了?”

卢宛颔了下首,笑着答她?:“是啊,已经两?个多月了,而且郎中说,十之八。九这回是双生子呢。”

听到卢宛这般回答,谢芙双眼通红,冷嗤着讥嘲道:“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我爹爹做你父亲都?有余的年纪,你!你竟又?怀上了我父亲的骨肉!真是寡廉鲜耻!”

卢宛垂眸望着面前鬓发散乱,魂不守舍的谢芙,心中不禁涌上许多冰冷来。

看着面前的谢芙,卢宛问道:“二姑娘当初构陷我的时候,为何不曾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何等?寡廉鲜耻?”

顿了顿,卢宛笑着复又?往前走了一步,咄咄相逼地继续问:“二姑娘遇到不顺意的事,从不会去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是否有错,每每或仗势欺人,或阴谋诡计,霸凌打压别人,所作所为,跌破一个世家闺秀,甚至是作为一个人的底线。我倒是也甚为好奇,你的礼义?廉耻,又?学?到哪里去了?”

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瘫软无力,摔得骨头生疼的谢芙看着面前卢宛,一面往后退缩,一面畏惧道:“你!你!”

卢宛蹲下身去,漠然平视着面前的谢芙,语调平静道:“我不想再跟二姑娘消磨时间。”

抬手,指甲掐着谢芙的下颔,逼她?皱起眉心,有些痛苦抬起尽是惧怕与仇恨的眼睛,卢宛神色冷淡继续道:“要么你便一条白绫勒死自己,今日之前教我听到二姑娘的死讯,要么,明日一早,二姑娘与大公子犯下的好事,成为全京城人的笑谈。”

骤然收回手去,取出袖中的帕子来,擦拭着方?才碰过谢芙的手指。

想到谢芙方?才的话,所说的什么谢家声名?以及谢行之会为她?报仇,卢宛忽而冷如霜雪地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问道:“至于谢家的名?声,还有其他的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说罢,不想再与谢芙多置一言,卢宛转身,抬步离开。

而望着卢宛离开的背影,所有幻想已被她?尽数打碎,不得不面对痛苦现实的谢芙声音中尽是恨意与哭声,高声道:“卢宛!你这个疯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055章温柔

卢宛已经走了许久,瘫软倒在地上?的谢芙,泪眼婆娑,有些茫然望着被自己摔碎,推倒一空的房中摆件,忽然觉得原本?熟悉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冰冷陌生。

回过?神来?,想到卢宛临走之前,所说的那些威胁的话?,谢芙眼泪滚滚。

她晓得,卢宛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若自己今日不自尽,那么,一直以来?恨极了自己的卢宛,明日定会将那件事在京中大肆传扬。

到时候,自己费了十多年功夫,所营造的高贵聪慧,不可仰视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

她自小便众星拱月,受位高权重的尊长者宠溺,亦受其他同龄女郎的艳羡崇拜。

卢宛实在太狠辣!若她不肯自尽,明日便会在全京城身败名裂,到时候,从前受她欺辱,她所看不起的那些人?,都会嗤笑鄙夷她,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到那时,她会比现在更生不如死一万倍!

前面是悬崖,后面亦是悬崖,卢宛根本?不曾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活路。

这个疯子!

想到这里?,心?中防线已经彻底崩塌,崩溃了的谢芙眼泪滚落得愈发厉害。

她双手?环膝抱住自己,一寸寸将身体缩起来?。

半晌,谢芙颤抖着站起身来?,神情尽是绝望。

看着放在案上?漆案中的那一方叠得整齐的白绫,谢芙有些趔趄走上?前,拿起白绫……

不晓得过?了多久,绣墩忽地被踢倒,发出轻微的一声?声?响后,在地上?静静躺着,一室寂静无声?。

……

玉衡院。

望着面前在品香楼雅间中倒

酒的女使倚红,卢宛唇畔浮着一抹温和浅淡的笑意,对她道:“这回多亏你了,这是你的身契,与?一些银两,你拿着这些离开府中罢。”

听到卢宛这般说,女使眼中情绪一闪,面上?流露出几分阿谀奉承,讨好的笑来?。

她向?卢宛道:“太太,奴婢自小便在谢府,是侍奉着府中主子长大的,奴婢不想离开府中。”

顿了顿,神情中的攀附之意愈浓,女使讨好笑着继续道:“若是您不嫌弃,奴婢想到玉衡院来?伺候。”

说罢,她目光中尽是期待地望着卢宛。

可谁料,听到她这一番话?,卢宛却笑着轻轻摇了下头,望着她,爱莫能助道:“非我不留你,而是此?事早晚会查到你的身上?,真到了那一天?,或许连我都保不了你,如今,你还是趁不曾东窗事发,带上?你的身契与?这些银两远走高飞,也不必再做奴婢,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侧眸,看了一眼身后女使奉上?前的身契与?一箱银两,卢宛浅浅笑道:“这些银两,足够你后半生衣食丰厚无忧的了。”

听出卢宛语气虽平静,但却不容置喙,倚红面色显而易见变得有些不快,与?不情愿的阴沉。

故意僵持着沉默了片刻,见坐在上?首的太太神色淡淡,好整以暇,却强硬的态度,倚红暗自阴着心?绪,只得不情不愿道:“好罢。”

接过?玉衡院女使递过?来?的身契与?一箱银两,倚红曲膝礼了礼,按下眼中郁郁情绪,一副勉强恭顺的模样?:“奴婢谢过?太太。”

待到倚红离开,卢宛垂眸,静静喝了口茶盏中的温茶,忽而对身旁女使淡声?命令道:“派几个人?去跟着她。”

说罢,微顿一下,卢宛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身旁女使,虽不曾再言语,但眸中浓烈杀意,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望着平素温柔随和的太太,此?时此?刻眼眸中杀机翻涌的模样?,女使心?头一颤,忙垂下头去,应道:“奴婢晓得了。”

……

坐在窗畔软榻上?,卢宛正?斜倚着引枕,垂眸看着手?中书卷,却不期然,听到珠帘被人?撩开,玉石相击的声?音。

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谢行之后,卢宛浅浅一笑,如往常一般与?他道:“摄政王回来?了。”

说罢,卢宛恍若未觉谢行之面上?冷肃神色,站起身来?,向?他曲膝礼了礼,温柔恭敬道:“妾给摄政王请安。”

望着面前卢宛,谢行之并不曾如往日一般,上?前扶住她,让她起身,而是对房中女使淡声?命令:“你们都退下。”

敏锐觉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女使仆妇,眼中有担忧,但却不敢忤逆,只能应声?退了下去。

卢宛仿佛不曾觉察到谢行之异样?的情绪,仍旧站在原处,听到谢行之望着她,忽然问道:“芙娘悬梁离世,可与?你有关系?”

听到谢行之这般问,卢宛好似甚为诧异困惑的模样?。

她有些茫然反问道:“嗯?摄政王在说什么?芙娘……芙娘她……”

见面前女子状似无辜的模样?,谢行之眸色愈深问道:“这件事,你真的方才晓得吗?”

微顿一下,谢行之行至卢宛面前,目光一瞬不移,灼灼望着她,复又继续问:“那么,在芙娘悬梁前,你为何会到她的院中?在你走后的半个时辰后,为何芙娘便被女使发现已经咽了气?”

望着面前神色冷肃淡漠,但眸底深处,却尽是霜冷与?痛意的男人?,卢宛轻轻摇了下头,平静道:“妾不晓得摄政王在说什么。”

似瞧出谢行之目光中对自己浓重的猜忌之色,卢宛顿了顿,神色仿佛甚为认真地望着他道:“若摄政王怀疑妾,便将证据摆在妾面前,教妾也瞧瞧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否则,妾这会子真是一头雾水。”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明了,除了谢芙的去世,如今有着深重的疑点。

在谢芙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挥退了所有女使,歇斯底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

而在这段时间,唯有卢宛去过?她的房中。

除了卢宛与?已经死去的谢芙,没有人?知晓,卢宛去谢芙房中的那两刻钟,她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谢行之不得不怀疑,卢宛是借他处置谢轩的时间差,去逼死了谢芙。

眸中痛色愈深,谢行之望着面前女子,忽地问道:“宛娘,你已嫁入谢府快要三年,为何仍旧要这般狠厉报复芙娘?教她去寺庙清修,后半生以青灯古佛为伴,磨砺性情,更是责罚,还不够吗?”

想到从前之事,谢行之继续道:“是因着这回芙娘要害你吗?还是之前……”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在卢宛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中,谢行之顿住了口中言语,眸底尽是痛意。

他觉得,卢宛要报复谢芙,其实更深一层的含义?,是至今仍旧不曾真的心?甘情愿,当初嫁给自己。

而卢宛,则因着他后面不曾说罢的一番话?,神情平静,目光却定定望着面前男人?。

眸底划过?一抹带着冷意的嗤笑,卢宛默然着一语不发,心?中,却忍不住尽是冰冷地嗤笑起来?。

原来?,谢行之真的晓得,当初害她不得不嫁入谢家的人?,是谢芙。

但,便是当初之事他已经查明,却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仅仅将她娶进谢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息事宁人?,便完了吗?

心?中带着冷意的嗤笑愈浓,卢宛始终定定望着面前男人?,直到谢行之神色冷肃而带着痛意,转身大步离去。

冬日天?黑得早,这会子已经快到掌灯时分,帐幔掩映的床榻间,似被父母的谈话?声?所吵醒,谢璟哭嚷起来?。

待到谢行之离开,忐忑不安,战战兢兢守在外面的女使仆妇,听到小公子的哭声?,忙走进房中。

想到方才在房外听到的,家主与?太太的争执声?,房中下人?都暗自担忧望着卢宛,担心?着她的情绪。

而卢宛面上?的神色,却始终平静如常,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走近床榻,抬手?撩起帐幔,坐在床榻边上?,卢宛望着醒来?的,面上?隐有泪痕的谢璟,用帕子为他拭去面上?眼泪,温声?问道:“小璟,你醒了?”

有些懵懂点了点头,谢璟方才睡醒,有些迷糊看着母亲,下意识道:“嗯,爹爹……”

卢宛轻轻打断谢璟的话?,声?音温柔如昔,复又问道:“小璟睡了快要一下午了,可饿了吗?”

听到母亲这般问,谢璟揉着惺忪睡眼,自床榻上?坐起身来?,向?她怀中偎去,要如往常一般坐在母亲膝上?,让母亲抱着自己。

他细声?细气,像只小猫一般,语气微有些撒娇道:“娘亲……”

可谁知,平素会温柔笑着拥他入怀的母亲,却只是微微躬身,抱了一下他小小的肩膀,却并未如平日里?一般,将他抱在怀中。

谢璟有些不解地望着母亲,懵懵懂懂的疑惑模样?。

卢宛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对面前茫然的孩子道:“娘亲现在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暂时不能再抱你了,小璟要再等一个月,等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稳当些。”

听到卢宛这般说,对这一番话?还有些听不懂的谢璟,更加懵懂道:“为什么?”

看到方才醒来?的谢璟一脸茫然,稚气可爱的模样?,卢宛不再言语,只是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幼嫩白皙的面颊。

而心?中担忧忐忑站在一旁的女使,则偷偷看了一眼卢宛面上?的神色。

见太太温柔含笑的神情,又想到方才在房外模模糊糊只听到争执的声?音,与?一身沉怒,离开时面色鲜见有些难看的摄政王,女使一时不禁困惑起来?。

第056章依偎(大肥章)

枯坐在房间?中,形削骨瘦,失魂落魄的田姨娘,仿佛一枝枯萎了的花朵。

她手中攥着一件因?着年久而有些泛黄

的,婴孩穿的小肚兜,神情呆愣着,不?断有滚滚泪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想到自己?之前去玉衡院,想提醒太太注意轩儿,因?为,她曾无意听到儿子?对太太这个年幼几岁的继母的觊觎。

只是,因?为她的迟疑,如今……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轩儿终究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心中痛得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田姨娘眼泪滚落得愈发厉害,精神恍惚地?喃喃泣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文翠院。

被禁足了的孙姨娘,不?能抛头露面?,今日?却鲜见地?心情甚好,要打扮自己?。

坐在梳妆台前,想到前几日?府中所发生的那件事,孙姨娘的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得意之色。

想到从前受宠爱,又有儿子?做倚仗的田窈卿,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多年来?虽然掌家,但却隐隐觉得被田姨娘压了一头的孙姨娘,只觉心中那点子?隐秘的嫉妒已全然消退,甚有扬眉吐气之感。

女使自梳妆匣里取出两支发簪来?,笑着询问孙姨娘道:“姨娘觉得这两支簪子?,哪支更好看?”

闻言,孙姨娘自心中思绪回过神来?,她抬起眼睛,在梳妆镜中瞧了瞧女使手里拿着的那两支发簪,眼波流转,笑意深深道:“就那支流苏簪罢,瞧着人喜气。”

听到孙姨娘这般说?,女使心下虽有些诧异平素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端庄清雅的孙姨娘,为何今日?会选择这镶着橘红玛瑙的流苏簪,却还是讨好地?笑了起来?。

抬手,为孙姨娘戴好发簪,女使奉承笑道:“奴婢也是这般觉得,平素姨娘打扮得清丽素雅,濯清涟而不?妖,今日?猛一配上这流光溢彩的流苏簪,显得整个人仿佛牡丹一般富丽贵气。”

孙姨娘闻言,只是在镜中瞧了女使一眼,随口笑骂:“小蹄子?,你这张巧嘴倒是会说?话。”

抚了抚自己?新梳的发髻,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孙姨娘顿了下手中动作,问道:“康儿呢?”

听到孙姨娘这般问,女使忙答道:“四公子?方才从私塾回来?,说?是饿了,这会子?正在用膳呢。”

点了下头,孙姨娘向女使吩咐道:“嗯,待他用完膳,将他抱过来?,给我瞧瞧。”

闻言,女使忙应道:“是。”

端详着铜镜中妆发齐整明丽的自己?,孙姨娘忽又想起一桩事来?,笑吟吟侧身,对身旁女使道:“对了,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侍立在她身旁的女使道:“姨娘要吩咐什么?”

面?上带着吟吟笑意的孙姨娘不?曾言语,只是望着女使,屈了屈两根手指,有些神秘地?示意她附耳过来?。

……

痛不?欲生的田姨娘,在悲痛欲绝哭了几日?后,整个人全部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消磨干净,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看着泥塑一般,枯坐在房间?已经几日?的田姨娘,与她心如死?灰的呆愣神情,女使眼中划过一抹微暗的光芒。

倒了一盏温茶,上前奉给田姨娘,女使好似甚为忧心地?对她道:“姨娘,您喝点水罢,总是这般,您的身体?如何消受得了。”

见田姨娘出神坐着,一语不?发,女使手中端着茶盏,立在她身旁,佯作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哀伤又苦口婆心劝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下去啊。”

说?着,瞧见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呆愣着的田姨娘,面?上隐有哀恸的触动,女使心中一喜,忙趁热打铁地?哀声劝道:“姨娘,去外面?走?走?罢,总是在房中这般坐着,奴婢实在太担心您了。”

听到身旁女使这般忧心自己?,田姨娘压下眼中又要盈眶而出的许多泪水,轻轻摇了下头,鼻音有些闷地?说?道:“我无事。”

见田姨娘终于理会自己?,女使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扶住田姨娘的手臂,强忍抽泣地?说?道:“姨娘同奴婢一同去花园走?走?罢,或许如此,您的心情会好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