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不知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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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斓冬被他抱着。

很安静,体温很低。

和阳台刺眼的太阳格格不入。

厉珩尝试摸他的头发,太阳下的人不开口,不动,不接近最后那一丁点距离,像无知无觉的剔透冰壳。

厉珩的掌心盖着苍白冰冷的后颈,尝试轻按,但没有回。面前的眼睛仍弯着,带有一点称得上温和的遥远弧度,只是映不出影子,厉珩俯身碰上噙着笑的唇角。

他像在亵渎一个幻象。

和刚刚完全不同,季斓冬没有反应,任凭他亲,厉珩低声道歉,收拢手臂,抱住颓软安静的头颅。

他轻轻抚摸着季斓冬微张的眼睛。

季斓冬仰在他的手臂上,还是带着一点笑的影子,厉珩触碰这些睫毛,发现季斓冬不知道躲,不知道眨眼。

厉珩不清楚他在看什么,那片天空连云也没有,空无一物。

厉珩握住垂落的手。

“抱歉。”他低声说。

厉珩把季斓冬轻轻抱起,放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俯身跪在沙发旁。

拉上遮光帘后的客厅很暗。

黑暗有时危险,有时安全。

厉珩低头,他在这种事上并不熟练,模仿着季斓冬的动作,试着慢慢分开毫无力度的唇齿。舌尖谨慎搜索证据,抵着渗出寒气的上颚,有些血腥甜味的口腔,慢慢扫过舌根,尝到药残留的极苦味道。

季斓冬没说谎,这药就是很苦,苦得难以置信。

厉珩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慢慢结束了这个过程,撑起身,他用了几秒才想清楚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起身时有些仓促不稳,迎上那双眼睛,怔了怔。

季斓冬躺在沙发上,被他吵醒,微微转头看着他。暗下来的寂静空间里,这张脸更优越得荒谬,厉珩想起见过的那些充满宗教暗喻的中世纪油画——有影评家这么评价那些有季斓冬的艺术品级大荧幕。

或许季斓冬听见了他吵过头的心跳。

厉珩向后退,可只来得及退半步。

沙发里的人笑了笑,厉珩就回去,半跪下来,握住那只手,轻轻托起季斓冬的脖颈。

“厉组长。”季斓冬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漫不经心,又是那一副很风流放纵的影帝派头,“过去没亲过人?”

厉珩被问到软肋,滞住,脸上神情一僵。

他听见季斓冬轻轻笑了一声。

换个毛头小子,一定要被笑得气恼,觉得堂堂季影帝实在倨傲、目空一切、看不起人,简直就是在羞辱人。

但厉珩毕竟已经不在这个范畴,他比季斓冬还年长些,政坛浮沉早磨掉好胜心,不觉得承认“单身三十年”有什么丢脸:“嗯。”

厉珩低声问:“亲得很差?”

这个问题似乎也让那双眼睛微讶。

有点出乎意料、有点讶异的时候,季斓冬看起来更像是活着。

他看了一会儿厉珩,眼睛里透出些真心实意的笑,摇摇头,慢慢尝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厉珩发现季斓冬似乎已经不太熟悉自己的手。

苍白到泛青的、瘦削冰冷的修长手指,仿佛艺术品,却因为药物的影响,在无法遏制地微微发抖。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体面。

季斓冬有这个本事,只要他坐起来,那种不会失控的从容就会恢复。

“不差。”季影帝亲自点评,“亲得很好。”

厉珩低头笑了下,他索性放松,就这么跪坐在沙发的地毯前,看着大概有细节强迫症的季影帝俯身,亲手替他整理领带、工装衬衫和调查局标配的枪套背带。

调整好所有细节,季斓冬撤开手,靠回到沙发里欣赏。

厉珩看向自己:“这样比刚才潇洒吗?”

他这么问,一只手还护在季斓冬背后,稍稍倾身,拿过几个抱枕叠在一起,让季斓冬能倚靠着坐稳。

季影帝很不吝夸奖:“迷倒一片。”

厉珩看不出区别,但能让季斓冬稍微放松,哪怕打发时间,也很令他觉得乐意:“那好。”

厉珩起身,找出取证用的相机,放在季斓冬手里:“帮我照张证件照?”

季斓冬的手臂托不住相机,被压得落在腿上,厉珩也配合着半跪,本来也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厉珩教他随便乱按快门,不用管成片,反正这些年早换成了数码相机,也不必担心浪费胶卷。

模拟快门的响声乱七八糟响了一会儿。

睡醒的小狗开始捣乱,跑来跑去不停入镜,又很快嫉妒起季斓冬腿上的相机,试图把它拱掉,自己爬上去。

厉珩站起身,拿走岌岌可危的相机:“季斓冬……”

他看见这双眼睛弯了下。

“厉组长。”季斓冬忽然开口,“不要说‘我记得’。”

厉珩顿住。

他把这三个字吞回去。

他的确正要这么说,相机是个很合适的切入点。

他记得季斓冬那个变态继父就是摄影师,季然这么怕追查过去的事,一定是因为只要查到底,就能找出对他几乎是毁灭性的证据。

会不会和摄影有关?

会不会是照片、或者录制的视频?

施虐者有时是会有这种癖好,保留影像私密欣赏,甚至无法割舍、无法销毁这些影像……这个混乱扭曲的家庭里,或许存在不止一个施虐者。

这些念头都在漩涡里消失。

厉珩蹲在沙发前,一只手放在季斓冬的膝盖上,抬起头,看着这双仿佛又在瞬间遥远的眼睛。

他不清楚……季斓冬是否真有什么读心的天赋

又或者是戏演得太多,套路太熟,于是这人间不再有新鲜事。

“当然。”厉珩说,“我只是想问,雪停了,季斓冬,你想不想一起去买一块糖浆松糕布丁?”

他赌身经百战的季影帝,也并没应付过这种转折突兀、毫无逻辑的对话——现在的气氛明明很僵。

季斓冬问得仿佛情场老手,其实经验也寥寥。根据季斓冬从厉行云那里习得的逻辑,这种时候,自然要季影帝打破僵局、找话题来缓和气氛哄人。

季斓冬通常不会被置身于一个很开放的选择:既然雪停了,阳光又不错,要不要去买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甜腻布丁。

……

或许赌赢了。

季影帝没找到合适的剧本,于是没找到台词,抱着四脚朝天露肚皮的小狗,眼睛里又露出那种微诧的茫然。

厉珩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掌心有汗,心跳也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从没这么紧张。

怕季斓冬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从证人口中套话。

怕季斓冬对他失望。

这感觉陌生,厉珩隔着肋骨敲了两下心脏,起身去做出门前的准备,假装无意来回路过客厅三次,发现狗崽子根本是在耍赖阻挠季斓冬出门,遂与狗崽缠斗。

五分钟后成功让蓝灰制服沾满狗毛。

系统幸灾乐祸,拽着季斓冬一起放肆嘲笑。

季斓冬靠在沙发里的这一会儿,怀里已经换了相机、狗崽、蘑菇,看着颇显狼狈的厉组长,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