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景斯言即便知晓沈逆的用意,也依旧未动半分。
他一手撑住尚未拼合的玻璃屏障,竟单手硬生生接住了这如利刃刀削般的扫尾。
锋利坚韧的鱼尾在他的掌心割出了遇到极深的伤口,血液自伤口处倾泻而出。
景斯言却如感受不到半分疼痛般再次死死攥住蓝色的尾尖,极强的电流随之倾灌而下。
连阙的眉心微皱,在摇晃间他的手腕一转,笃定般将骰盅扣向桌案。
对面的荷官也正以相同的姿势将骰盅扣向桌案,他那死鱼一般无神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道诡异的微笑。
就在他刚刚勾起唇角时,连阙扣向桌面的骰盅忽而一转,竟是向着荷官骰盅的方向掷了过去!
荷官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骰盅便以同样的方式掷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两只骰盅撞在一起,其间的骰子散落了满桌。
荷官的笑僵在唇角,呆滞的目光死死定在赌桌上旋转未停的骰子上。
“做了这么多,这局无论输赢你都是赢家……不是吗?可惜赌桌上决定输赢的往往不是规则,而是运气。”
连阙的目光落在荷官身上,如同并不在意赌局的结果。
直至骰子跳动的声响渐歇,他才将视线落回桌面,挑起唇角。
“我这个人,运气向来不错。”
只见桌案之上,白色骰子赫然正有两枚交叠,点数远在黑色骰子之下。
连阙将金币卡与被荷官放在桌上的钥匙一并取回,目光转而落向身后近在咫尺的两人。
沈逆吃痛中挣脱了景斯言的手,重新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屏障的闭合已经完成,景斯言撤下衣角的一块布料快速将伤口缠好,便再次向着沈逆攻去。
连阙的视线瞥过被他随意缠好的掌心,未再多言地向着电梯走去。
荷官也已在那里静候多时。
连阙打开铁门,在荷官的指引下走进电梯。
“我将带您取回东西,在此期间请您不要多做停留,不要触碰其他无关物品,否则将会被副本认定为违规行为。”
连阙敷衍地应了声,视线却依旧落在电梯外僵持的两人身上。
直到电梯闭合,将赌场内的一切景象隔绝在外。
荷官背身而立,却没有着急按动电梯。
连阙也未催促,反而抬起头观察起这间电梯。
电梯之内富丽堂皇,顶棚角落虽然安有监控,却并未运作,细看之下监控后的线路不知何时已被破坏。
“越来越像机械的人……越来越像人的机械。”
他转而将目光再次落向身前的荷官。
“既然你用万象之镰引我过来,总要解释一下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吧?”
第057章幻想商场
“你拿走万象之镰、引导我看到普通赌桌全部赌注必输的局面,同时也利用它将我引来这里,甚至刚刚的赌局……用别人的东西来做自己的筹码。”
“你为了这场赌局谋划了这么久,将筹码换成钥匙、引我到这里……”
“虽然这场赌局无论输赢都是你想要的目的,我还是要谢谢你提前变成这张脸来提醒我,如果直接开局……我说不定会选赌牌,那样恐怕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宛如复刻的赌桌,牌局一旦开启无论如何赌牌抽牌答案永远只会相同,但骰子却存在变数,也是这场赌局中唯一的生门。
是那张相同的脸,让他在片刻的偏差中选择了骰子。
假设他没有猜错,荷官或许开局后在与他动作同步时才会揭露相同的面目。
但如果不是荷官在面具之下相同的脸,或许连阙也无法抉择该开启赌牌还是赌骰。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谋划的?还是……有其他人授意?”
电梯内随着连阙的话陷入一片静默。
连阙将视线落向电梯按键,转而问道:“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良久,荷官转过身。
“我会带你去主控室,你要找的答案都在那里。”
电梯门外传来震荡的轰鸣声,可想而知一道电梯门之隔,门外的战况竟比方才二人在赌桌时还要激烈,连阙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赌局赢,你可以清零积分离开赌场。就算像现在不小心输了,你也可以利用我破坏规则。但是……”
他靠在电梯边,因暂缓的情绪而懒倦地垂下眼睑:
“你布局了这么久,我凭什么相信你?”
荷官空洞的视线定在他身上,半晌:“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这是进过赌局的人唯一离开的办法。”
“那我再说得简单点。”连阙平缓问道:“我会有什么好处?”
“……”
……
电梯缓缓上升,终于在昏暗的电梯间内重新开启。
这里一片空旷,四处都是金属的铜墙铁壁。
正是整座商场的顶层之上,隐藏在商场内的第六层。
电梯正对面的墙面上,是一道重型的机械铁门,在铁门的一侧,陈列着一把黑色手柄锋刃间隐隐带着寒芒的剔骨刀。
刀座之前,有一人背身而立。
这道身影极为熟悉,荷官自出电梯后便安静立在电梯旁,连阙也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好久不见。”
那人转过身,单边眼镜之下藏着一双笑眼。
随着他转身空气间飘散起一颗颗细微的尘埃,烟尘渐渐凝结,在空气间仿佛将时间静止、空间割裂。
他的面前浮起三把镰刀,目光含笑间望向连阙:
“请问你丢的是这把金镰刀、这把银镰刀,还是这把铜镰刀呢?”
这些细小的尘埃悬浮在半空中,连阙即便是第一次见到它这样的状态,也很快认清了现在的状况。
“堂堂零二号地狱使者,竟然还要耍这样的伎俩骗人完成绑定?”
这些空气间的尘埃,不正是卡牌开启时凝结的血雾。
而他问出的问题,如今看来也极有可能就是地狱使者卡牌绑定的问题。
被这样轻易点破,江雾笑意未减。
“还不是因为之前被你拒绝?”
江雾再次向他示意三把镰刀:“现在卡牌已经开启,你就不想试试?”
“我这个人不喜欢被算计。”
连阙的目光扫过身侧微微颔首的荷官,转而打量起江雾身后的机械铁门。
这里的门锁复杂,可想而知门后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算计?”江雾叹息道:“难道不是提醒和帮助?血雾之下的空间与副本关联切断,不然你哪有机会在这里研究这道锁。”
说话间三人脚下再次传来震颤的摇晃,连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脚下是实地而非透明玻璃的感觉,他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观察着四周。
“选出正确的万象之镰,你就能打开这扇门。”江雾再次向连阙示意面前的三把镰刀:“那张牌还在下面,你就不担心?”
如果说在赌场时连阙因察觉到景斯言的束手束脚有所担忧,如今两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倒是反而放心了下来。
“他说过,他打得赢。”
如果景斯言不希望自己看到……
“至于万象之镰……”
连阙走到门边装饰的剔骨刀前站定。
“它不是就在这里。”
随着他的靠近,面前的剔骨刀发出了一阵震颤的争鸣。
剔骨刀锋刃冷削,漆黑的刀柄流动着暗红,纤细而带着诡秘而繁琐的纹理。
刀刃通体漆黑,却同样有暗红色如同火焰般流动。这些暗红极难辨出,如同皮下流动的血液,也让见者的血液为之沸腾。
在他的身后,高悬的三把镰刀也随之四散在烟尘中。
江雾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什么都不记得,还能找到它。”
连阙戒备的目光一晃而过,却并未接话。
“万象之镰包罗万象,遇强则强,在弱者的手中他可能不过是一把无用的小刀,只有在真正强者的手中才会变成可以破开一切的万象之镰。”
连阙捕捉到了他话中之意:“这样的武器,不会认主?”
“在地狱中,如果一个人的武器都会被夺走,他就没有握住这把武器的资格。”江雾说着向连阙示意:“我也有近百年没有见过万象之镰原本的样子了。”
连阙沉默打量着面前的剔骨刀,似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刀锋也感召般发出阵阵争鸣。
在身后两人期待的目光中,连阙握住了带着繁琐纹理的刀柄。
掌心的一阵电光闪烁之间,他只觉被握在掌心的刀柄渐窄,瞬息之间变得不盈一握。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定在连阙的指尖,只见他掌心原本紧握的剔骨刀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把漆黑而带着流动红色暗纹的……
手术刀。
“……”
江雾一贯挂在嘴边的笑僵在了唇角。
连阙倒是没有过多的反应,默然盯着细小的手术刀。
只是……
他随即看向一旁带有密码的机械门。
显然手术刀是无法破开这样厚重的机械门的。
“副本的封印不会影响万象之镰的判断,怎么会……”江雾沉吟道:“看来你只能先绑定我了,不过这也会导致血雾提前消散,咱们动作要快一点了。”
江雾的话并未让连阙迟疑,他将小刀暂且收好,随手自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
“谁说我打不开?”
在江雾诧异的目光中,连阙手中的召唤卡牌中一阵烟尘飘散而出,最终在三人身侧凝结成一道人影。
“我刚好也想找你来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需要我了。”
1773的声音激动地说道,他话罢目光忽而对上连阙身侧的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雾挑了挑眉:“几日不见,这是什么反应?”
1773下意识向连阙身后躲了躲,环顾四周后故作镇定地问道:“这次召唤我有什么事?”
连阙未过多解释,只向她示意一侧厚重的机械门:“开门。”
“……”
1773虽然对这样的任务不爽,也只能来到门边打开面板尝试解锁。
“上次召唤修空调也就算了,这次开门竟然也找我。”
他十指快速在面板上跳跃,不多时门禁解锁的读条便在屏幕中运行起来:“你们难道就不知道,开门要找开锁公司。”
站在一旁参观的江雾好心提醒:“当心点,这道门打开以后血雾就不能阻断它的感知了。”
“什么感知,谁的感知?”
“找你来可不只是为了开门。”连阙放下打量着的手术刀,抬起头解释道:“等下门后的东西,你可能会很感兴趣。”
1773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他抱紧随身携带的机械臂修理工具正欲再问,便见进度条已跑完了全程。
随着控制面板弹出绿色的解锁按键,几人面前厚重的门应声而开。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开阔的主控室和被一块块显示屏拼满的整面墙壁。
每一块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商场内不同地点的画面,有排排的货架、餐厅的角落,甚至每一个房间、影院的每一排沙发。
这里像是一间大型的监控室,商场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显无遗。
尽管在商场内,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监控的设备。
在这些监控画面之下是错综复杂的按键,和如货架般一排排摆放整齐精密的仪器。
“警报!警报!监测到非法入侵!请立刻离开,否则系统将对非法入侵者进行清理!”
随着大门开启,主控室内的警报也随之响起。
“不是总说自己大材小用。”
1773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身后的人却已然踏入房间,走到整面监控墙前。
“这里有一只老鼠,能不能抓住它就看你的了。”
1773还未反应过来,机械拼接而成的墙体便掉下几块不规则的机械体,这些机械体落地后竟变形为几只机械猎犬,向着几人的方向扑来。
还愣在原地的1773被江雾推进了门,也因此避开了其中一只扑向他的机械犬。
他踉跄着跑到控制台前,被连阙扶稳才堪堪站好。
连阙正将控制台的几个开关关闭,两人正上方的一排显示屏也随之陷入黑暗。
“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不着痕迹地扶1773站好,说罢揭下一旁仪器的顶盖将追逐着1773而来的机械犬扫向一侧正在运行的仪器,便向着被几只机械犬围攻的江雾赶去。
“什么交给我?!”1773看着完全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的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将视线转回面前的控制台。
警报依旧在不断鸣响,连阙与江雾合力将几只机械犬制服,在闪烁的红色警报内,数块机械体不断自墙体脱落而下。
它们如同被人安装在墙面的铁质俄罗斯方块,落地后却立刻变形出四肢与头尾,成为一只只迅捷的机械犬。
刚以为告一段落的两人再次被机械犬团团围住。
“你又没有完成绑定……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
连阙没有理会江雾明示的话,手中的金属板已经在攻击与防御中凹凸变形,也不断有机械犬损毁重重地被摔在墙边。
被两人护在身后的1773不敢耽搁,他的手指飞速在控制台上穿梭,目光中却带着兴奋的光芒。
“警告!幻想商场保护机制已开启,请停止非法入侵行为!警告!……”
不知是否是他触动了保护机制,系统音夹杂在警报声中循环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这些机械犬的数量太多,连阙也在防御中渐渐显出疲态。
他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却随着某些细微的响动看向那扇机械门之外。
他忽而手中的动作稍滞。
“别偷懒!”
江雾咬牙低斥的声音并未让连阙加快手中的动作,他的目光依旧落向门外,忽然开口问道:
“你说……死人会坐电梯吗?”
“?”
江雾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门外的电梯刚好抵达楼层,缓缓敞开的电梯门后,是一张张空洞而泛白的脸。
第058章幻想商场【完】
敞开的电梯门内,没有体积的灵魂被挤压在一起,露出一张张惨白的脸。
这些密密麻麻被挤在电梯内的灵魂,正是来自商场与赌场。
江雾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一排排监控。
原本都在运行的监控中,有一排显示屏却在不知何时关闭,正是本该记录他们脚下赌场画面的一排。
这里只有他们四个,江雾看向身侧。
“你什么时候……”
连阙未答话,他将手中已然变形的铁板扔在一边,又自身旁的仪器上掰下一片重新戒备:
“你的异能如果现在不用,可能就要留到牌桌上了。”
“我可不喜欢赌牌。”
江雾被他的言外之意引得发笑,他看着挤压着自电梯内爬出的恶鬼,将眼镜摘下。
恶鬼蜂拥着自电梯内挤出,一只只被无形的牵引转回,扑向扔在前赴后继挤出电梯的恶鬼。
它们撕咬在一起,但恶鬼的数量太多,五层商场内死去的亡灵、被永远困在赌场内的囚徒……此刻都拥挤着自狭窄的电梯内流窜而出。
即便被操控的恶鬼反扑,也仍旧有无数恶鬼在电梯门重新关闭前争先恐后地涌入主控室。
连阙刚刚挡开一只机械犬,便被几只恶鬼团团围住。
“还要多久?”
被连阙问到的1773依旧埋头在排排按键中,根本无暇理会他的问话。
却有一只机械犬自夹缝中溜出,扑向正在努力攻克程序的1773。
连阙避开几只恶鬼的夹击,就在机械犬蛰伏间欲一口咬上1773脖子的时候,一张铁板横空飞来,竟将机械犬的脖颈横切而断。
机械犬的身体也随着惯性摔落在1773的脚边,他这才后知后觉地从代码中抬起头看向身侧。
“快……快好了。”1773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又重新投身到面前的代码中:
“你们从哪找到的它?我的天……”
失去了手中的工具,连阙的处境也变得被动,他侧身避开凶猛的机械犬,几只恶鬼便再次向他扑来。
此刻连阙腹背受敌,原本作为武器的铁板也被他掷了出去。
恶鬼漆黑的利爪却已袭向他的身侧。
千钧一发之际,连阙的指尖摸向口袋中的那把小刀。
就在几只恶鬼的利爪即将划过连阙的身体时,一道人影越过拥挤尖啸的恶鬼,径直挡在了连阙身前。
他将围堵而来的恶鬼击退,带着连阙一跃跳上仪器的箱顶。
“抱歉。”景斯言的目光扫过连阙身上的擦伤,目光微黯:“刚刚被沈逆拖住,没来得及拦住电梯。而且……让他跑了。”
连阙的视线却落在景斯言的前襟,他的前襟被利爪划出了一道极长的伤口,身上的黑衣虽让伤口辨识不清,但俨然已被类似血迹的东西氤湿了大片。
他的心下一沉,正待将指尖触向划开的布料,景斯言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动作,挡下追逐而来的恶鬼。
“在这等我。”
景斯言说罢便纵身跳下,将欲爬到仪器上的恶鬼与机械犬一同扫下。
连阙看着他一跃而下,与恶鬼和机械犬缠斗在一起,他的动作没有因身上的伤口而倦怠半分,仿佛无法感知到身体的疼痛。
随着他的动作却有星微的血液滴落在他的脚下。
连阙的眉心微微蹙起。
虽然出于对江雾的防范和对景斯言的信任,他关闭了赌场的监控画面,但他很确定景斯言是不会在沈逆手下吃这么大的亏的。
再加上他刚刚自责的话,景斯言很有可能是为了阻止恶鬼进入电梯才被沈逆所伤。
也是因此察觉自己会有危险欲上六层,才会让沈逆趁机溜走。
有了景斯言的加入,原本劣势的战局渐渐发生了逆转。
连阙沉默着来到另一侧的1773身边,看着他依旧埋头在一堆代码中。
只是此刻1773的情绪却不如最初那般高涨,他在敲下最后一行代码后停下了动作,看着屏幕中弹出的密码窗口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它是什么人做出来的。”1773的语气间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竟然对入侵有这么高的反侦察意识……就像是……”
“自主意识?”
“对!就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一样!”1773说到这里忽然一愣:“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这个AI……已经有了自我意识?!”
“是它把我们带到这里,布置规则、让我们自相残杀,它躲在暗处观察人类的情绪与情感,一点点模仿,进化。”
连阙单手撑在控制台上,看着令1773犹豫不决的界面,只见停顿的界面中间是一条待输入的条码。
“密码?”
“它的智能等级很强,一直在干预我的入侵。”1773点了点头:“我破开了前两重密码,但是这个密码的加固等级很高,一旦出错可能会导致整个副本被识别为遭到人为破坏,引发副本清理机制……”
连阙看着身后被重重围剿的景斯言提醒道:“简单点说。”
“简单点说就是……无法破解,机会只有一次。”
连阙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显示屏。
似因为对入侵的戒备,屏幕中闪烁的代码后不断有被挤压后扭曲与闪烁的征兆。
弹窗出的密码界面上有一行小字,标志着“人类未来科研所”的字样。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两人说话间,原本躺在他们脚下的几只机械犬残骸竟拖着残破的身体跌跌撞撞站起。
几只机械犬忽然冲撞在一起,身体在咬合的同时完成了拼接,组成身躯更为庞大如猎豹一般的机械体。
一只、两只……三只……
它们原本因为损坏被遗弃在地上,此刻断臂与残枝竟然歪歪扭扭地拼合而起,向着连阙与1773扑来。
拼合的猎豹远不及机械犬顺滑,张开的巨口歪斜中带着流窜的电路,一口便欲咬向二人。
拼接零碎的躯体反而让它张开的巨口更显可怖,钢牙间也流窜着让人望而生畏的电流,仿佛只用一口便可以将人的头颅生生咬断。
机械零碎的巨口距连阙不到半寸时倏然停滞,竟是被人自身后抓住了尾巴。
下一瞬,它便被身后的力道强行扯回,重重砸向围堵而来的恶鬼。
原本趁机围上来的机械犬与恶鬼再次被冲散,它们还未来得及爬起,便已被景斯言再次拦截下来。
恶鬼与机械犬的数量太多,汗水氤湿了景斯言的额发,他的身上也被划出了道道细碎的伤口。
但他始终站在那里,守卫着身后方寸的天地,任何人也无法越界半分。
这一幕竟极其熟悉。
在记忆的深处仿佛有着相同的画面,却如同握不住的风在顷刻间消散在连阙的眼前。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忙将视线重新落回屏幕之上。
1773刚自惊魂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密码框:
“不就是密码吗,前两个我都能破解这个怎么就不行了?!”
他说着跃跃欲试地正打算敲上密码,一只手突兀地挡在了键盘前。
被打断的1773诧异抬起头。
“只有一次机会?”
1773点了点头。
连阙的目光落回密码界面那一排小字上。
人类未来科研所。
无数细碎而凌乱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沉吟片刻,低头在键盘上轻敲。
回车键按下时,1773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来得及阻止或询问,心情如同过山车攀上顶峰一般提到了咽喉。
屏幕的界面在识别密码的标识后,终于弹出了一道提示——
“解锁成功。”
1773这才劫后余生般重新恢复了呼吸。
但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打开了数据的一道门,他不敢耽搁急忙再次敲出一排排代码,在其间搜索着目标的方位。
身后一阵强电击的噼啪声后,无数只机械犬应声倒地。
景斯言的背影依旧稳稳立在原地,如同最坚固的一道城墙。
电击后短路的机械犬一条条坠落在他的脚边,恶鬼亦被重新驱逐出房间。
就在他们被驱逐的瞬间,停留在主控室外的血雾忽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将他们全部阻隔在门外。
做好这一切的江雾透支了过量的体力,撑扶在一侧的仪器边戒备地看向门外。
连阙也皱眉看向身侧依旧在进行追踪的1773:“还要多久?”
“……就快好了。”
就在这时,地上的机械犬竟拖着损坏殆尽的躯壳重新站起身,尽管这些机械犬部分丨身体损坏严重,未损坏的部分竟一点点自身体抽离,组合成更为凶悍的机械猎豹。
它们如同做着最后的挣扎,竟不约而同地突然发力,一齐扑向守在连阙两人身前的景斯言。
景斯言的一身黑衣之下,身上已遍布伤痕。
这些伤口会被衣物遮蔽,血液或许会因暗色的衣物辨不真切,但是,有血珠顺着他垂落的衣摆落在主控室白瓷的地砖之上,每一点都是触目惊心。
他的背影却依旧挺拔坚韧,随着四周猎豹站起而再次绷紧了身体。
有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目光如同被染上了一片赤红,暗芒流转中有什么自他的左眼内一晃而过。
猎豹蓄势后飞身扑向面前的拦路人,他亦如同做了某种决定,整个人呈现出战斗中蓄势待发的状态。
就在他重新睁开双眼的瞬间,周遭的气温也随之骤降。
“景斯言。”
身后的唤声让景斯言侧过头,机械猎豹逼至眼前时,有寒光一晃而过——
一只精短的小刀自他的身后飞来,被侧目的景斯言下意识握在掌心。
霎时间,他的掌心黑气翻涌,原本只有手掌长短的小刀竟然如通灵般生长,变为一把锋刃纤细修长的唐刀。
机械猎豹已近至眼前,景斯言未来得及细思,身体中战斗的本能已牵引着他挥起手中的长刀斩向眼前的猎豹。
唐刀的刀身漆黑而纤薄,划过猎豹钢铁铸造的坚实躯壳时竟如同切割松软的食材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见情况不对便躲在一边的江雾诧异看向这一幕,一时间竟也没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埋头在代码中的1773兴奋地抬起了头:
“找到了!!”
只见屏幕中的代码运行,一道红光穿梭在无尽的序列之中,又不断被数据围堵逼退。
“就算它再会隐藏也无济于事了。”1773兴奋地观赏着这一幕:“我在它的源代码上做了一个光点,这样无论它躲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它!”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
所有的监视屏在瞬间全部变成了数据的海洋,但在这片难以区分的浪潮中,那道红点无论如何藏身都无所遁形。
“萤火虫。”
1773的话音刚落,那颗红点竟如同听得懂他的嘲讽之意,在它愤怒的颤抖中,门外的恶鬼如同被指令牵引不计后果地突破了血雾的屏障,向着他们扑来。
然而长刀在手,景斯言便如最坚不可摧的城墙,没有任何人可以越界半分。
1773的十指在按键中飞跃,即便稳坐在主控中心前,他也依旧如同置身于酣畅淋漓的战场。
“从来就没有什么积分兑换吧。”
连阙凝视着贯穿墙面的巨大屏幕:
“你把我们引来这里,所谓的金币、积分,一切都是骗局,这里……只不过是你的实验场。”
随着他的话,屏幕中的红点如愤怒般支起身上的毛刺。
“你之所以会做这些,只是为了观察和学习。你观察人们的需求、情感与贪婪,再不断进化自身。”
“我们在一层时,你还只是宣读了规则。在随后你却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后来……你的话里也开始有了情绪……”
“观察不是你们人类最喜欢的东西?”
连阙的话还未说完,主控室内回荡起所有人熟悉的系统音:“他们的死亡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它的话罢,失去了灵魂的鬼魂仍在疯狂向他们扑来,每一个都像是在它操控之下听令的机械,与那些不计代价的机械猎豹没有任何区别。
“无法感知人类的情绪,依靠激发人类极端情绪来学习和进化,学到的也不过是人类最想摒弃的东西,说到底……”
连阙的手似不经意搭上1773的肩膀,抬起头看向屏幕中的红点时,目光带着上位者的悲悯与轻蔑:“你不过是一个残次品。”
“你懂什么?!”回荡在主控室的系统音充满了愤怒:“我是人类‘造神’计划创造的神!!”
就在他愤怒反驳的同时,1773的指尖快速穿梭在按键之上,只见在大屏幕中,无数代码自四面八方涌来,将那一处红点团团围在了中心。
如山如海的数据一点点蚕食着被围堵在中心的红点。
“他难道就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1773带着凯旋的意气风发,但他的指尖停留在完成清除的选项上时,回过头看向连阙时目光却染上了一丝敬畏的迟疑:“你还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连阙却已越过他的手径直按下清除键,在系统痛苦的哀嚎声中,它被吞噬在数据的海洋。
连阙的视线转向身后,机械猎豹如同经年残破的雕塑逐一塌陷碎裂,就连神情空洞却凶狠的恶鬼也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间。
“恭喜各位玩家通过本轮关卡,副本结算进行中……系统检测到副本损坏,已达到该副本可解锁最高值,正在推算副本评级及玩家积分……”
“副本评级完成,本次副本难度评级为:S级,当前存活玩家……”
【积分:5760,解锁S级副本积分判定第一名奖励:[随机卡牌*1],是否开启(10s)?】
连阙随意输下1773的编号,视线却始终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景斯言也终于放下了戒备,支撑着消耗过度的身体倚靠在一旁的仪器边,小心地将手中的刀擦拭干净。
见连阙走到身前,他珍重地将手中的刀调转递到他面前。
“这样的武器,你也敢随便借人?就不怕要不回来?”
江雾来到一旁的座椅做好,经过这一场恶战他原本的优雅不复,狼狈而肆意地看向连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现在无法召唤出万象之镰,或许是一件好事。”
连阙接过长刀,视线却落在景斯言满身的伤痕之上。
“还撑得住吗?”
景斯言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恢复的监视器内重新投放出商场每一个角落的画面,眼镜男人正卖力将五层的商品运回房间,那些原本璀璨夺目的宝石、华丽的饰品竟也都在风化。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积分是0,怎么会这样……我的东西,不、不……”
眼镜男人扑倒在地,用力地想抱住流逝的东西。
但当他的手触及那些商品时,却有几条惨白的手臂自商品堆中探出,抓住他向正在风化的物品中拖去。
一条条手臂之下,是同样面目空洞的人脸。
眼镜男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一幕,这些人正是在赌场中,他曾经赢过筹码的人。
“不、不……”
他惊恐挣扎着退后,全然没有了曾经的从容冷静:“谁把你们关进来你们去找谁!!”
这些恶鬼哪里会理会他的话,他们死死抓住他,几个瞬息之间便将他拖进成堆的商品中,只留下因挣扎而掉落的眼镜,安静落在地上。
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副本原来都这么有趣吗?”
1773将自己的东西收好,目光炯炯地看向连阙:“你看,我就说我是所有地狱使者卡牌中最厉害的一张吧!”
“放心吧,他的伤只要有修复卡就能好!等你们出去就来找我买!”
“你倒是挺会拉生意。”江雾也跟着看向连阙:“这里可不止你一个地狱使者,他自己……不也是吗?”
他的话让1773一愣,随即才再次疑惑地将视线转向景斯言:
“我怎么没……”
“好了,有什么出去再说。”
经过刚刚的恶战,连阙此刻也已头脑一片昏沉。
他说着便打算扶景斯言起身,但他刚刚伸出手,身后的仪器箱却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竟轰然歪倒砸向两人!
“小心!!”
1773的惊呼声未落,原本身后的仪器竟被横切削断,砸向二人站立的地方。
即便有意闪躲,因为景斯言下意识将连阙护在身后,倾倒的仪器还是重重砸在景斯言的后肩。
这一击冲力极大,连阙的目光一沉,便见塌陷的仪器背后,是沈逆带着伤痕的脸。
“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三个人只听到了两个,你怎么就走了。”
沈逆的身上遍布着深可见骨的伤痕,可见五层时二人的战况是何等惨烈。
他的话音未落便甩起伤痕累累的长尾,再次攻向被压在仪器之下的两人。
景斯言撑起厚重的仪器,长时间的战斗消耗让他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吃力。
但他还是将身上厚重的仪器推开,顺势砸向正向两人扑来的沈逆。
随着他的动作,撕裂的伤口处有液体滴落在连阙的脸颊。
主控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连阙却不难猜到脸颊的温热是什么。
他与沈逆交战多时,方才商场内的恶鬼有几百只,再加上那些前赴后继的机械犬……
景斯言恐怕早就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还是在将庞大而厚重的仪器丢出后顺势将躲避的沈逆扑倒在地。
仪器被重重摔在一旁,发出整间商场都为之震颤的轰鸣声。
满身是伤的两人缠斗在一起,在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下力量的角逐。
连阙重新站起身,他的眼中只剩下满身血污的景斯言,和他背后肩侧最明显的那道伤口。
无数凌乱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轮廓模糊的背影立于钢铁铸造的城墙之下,在他身前是不断试图冲破防线的异化人。
从清晨到黄昏。
血迹浸染了整片大地,仿佛是末日最后的狂欢。
那道萧索的背影满身伤痕,直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终倒在了沙尘与血泊中。
这些画面零碎而混乱,但稍一想起便有强烈的窒息感如山倾海啸般汹涌而至。
尽管这些碎片模糊,连阙却清晰地知道,直到最后一刻,那人的身上几乎无一处不是被伤痕布满,与灰沙交织的血液浸染了整片大地,如同已将他的最后一丝血液流干。
这样的赴死如同遵循着既定的剧本,萧索孤独,却义无反顾。
连阙只觉得周身的血液沸腾而灼热,连同他握紧的掌心,也像是有什么带着燃烧般的滚烫。
他下意识垂下暗淡的双眸,只见握紧的掌心内黑气翻涌,周遭的空气也如沸腾般发出阵阵尖啸。
在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把通体漆黑的手术刀。
第059章安全区
在这座不夜城内,交织的霓虹映照出城市繁华的轮廓,落地窗外是无尽的狂欢盛宴,窗内却是灯光温和的酒店房间。
这里是安全区最中心的酒店顶层。
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进房间,精致的黑色旗袍将她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她的面容艳丽姣好,一双美目与动人的红唇都为这身裙装增添了令人沉迷的点睛之笔。
正是许久未见的红唇女人。
此刻她的神情紧绷,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整间大厅。
大厅内没有人。
她紧绷的情绪这才稍缓,正当她转过身打算去一侧等待,刚回过头便看到身后近在咫尺的人。
来人只简单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衫,周身带着令人生寒的戾气,如血液般隐着暗红的长发更是让人见之生畏。
红唇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退后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随即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反应的不妥,强作镇定地笑道: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那人没有答话,走到一旁的餐桌主位坐下。
红唇女人便走到他身侧落座,同他一起准备享用晚餐。
这件事她已经做得轻车熟路,自那日在安全区相遇后,这位恶名在外的地狱之主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原本还在为积分与时间如何均衡发愁,自从待在这个人身边后她便可以省去花销,将积分全部耗作时间。
只不过几日下来,如今她的时间也已所剩无几。
她悄悄抬起头看向身侧。
晏知微一身素白的复古长衫,听闻他在地狱几千年,曾是一位在凡间便威名远扬的将军。无论对待敌人或是属下,他都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立威,如今进入十九狱亦是打算肃清所有妄图夺权的人。
这个以屠本的方式稳居榜首的人周身虽然充斥着经年的肃杀之气,举手投足间却带着矜贵与优雅。
她留在他身边有几日了,也不是没有听过关于他与他那个妹妹的传言。
甚至有很多人揣测,当年晏知微与晏若紫也曾有过不伦的纠葛,因此推进了当年的弑神日,也对晏知微将她留在身边更是带着暧昧的目光。
但是……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晏知微将她留在了身边,每日也只是与她共进晚餐,再无其他。
她也渐渐从最初的不安变得随遇而安,直到今天。
红唇女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时钟,距离她自动进入副本已经只剩下两个小时。
“你很紧张?”
晏知微的声音打断了红唇女人的思绪,她诧异回过头,随即镇定下来挑起唇角:
“我的强制进本时间快到了。”
晏知微没有说话,只安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咱们做了几天饭友,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再回来。所以……”
到了现在,红唇女人反而放松了下来,她放下碗筷。
“想跟大人打个商量,赊一些道具。”
晏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细致打量起她此刻重新放松下来后的表情。
“他一定也会觉得像吧。”
红唇女人一怔。
她正不知晏知微话中的意思,便见他从容地将手擦拭干净,又复说道:
“十九狱从不赊账,而且如果你没能从副本中回来,我这笔钱要找谁去收?”
红唇女人正欲说话,两人面前的餐桌忽然肉眼可见地摇晃起来。
不只是餐桌,其他陈设,甚至整个房间都在震颤,窗外亦传来了秩序错乱的嘈杂与警报声。
“十九狱也会地震?”
红唇女人自窗外收回目光,却突然瞥见身侧的人原本淡漠的样子不复,暗红流转的双瞳带着炙热的光芒。
“本来想陪你一起过本,看来要你自己去了。”
“……”红唇女人的面色一僵,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每一层以清理掉其他玩家的方式通关,又哪里敢与他一同进入十九狱。
她正欲摆手婉拒,却见原本坐在身侧位置的男人已在瞬息之间立在了落地窗边。
“一百年了。”
晏知微看向窗外混乱嘈杂的夜空:
“你终于回来了。”
……
“连阙!”
江雾警觉般唤出了连阙的名字。
此刻的连阙却像是陷入了梦魇,没有任何反应。
副本的震颤愈加强烈,就连主控操作台上渐渐显露出的出口也在震荡中如错乱般发出极不稳定的闪烁,缠斗在一处的两人齐齐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连阙。
连阙却在这时睁开了双眼,缠绕在掌心的黑气带着令人胆寒的尖啸,蜂拥着冲向正欲将利爪划向景斯言的沈逆。
沈逆措手不及间被甩向一旁的机箱,主机箱坚固的外壳当即被砸出了一处严重的凹陷。
这一击极重,一大口血自沈逆口中涌出,他却无知无觉般挣扎着起身甩尾扑向连阙,欲夺过他手中的东西。
连阙低垂着头似已无任何外界的感知,景斯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挡在他的身前。
“醒醒。”
一阵细微的响动自脚下响起。
所有人还未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沈逆脚下的地砖忽然爆裂开来,一颗子弹自碎裂的砖缝中飞出,精准无误地自后方穿过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黑色的雾气在连阙手中凝聚,原本窄小的手术刀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纤长的倒影。
不断有雾气自他的掌心窜出,如万鬼尖啸着向沈逆涌去。
黑雾刀削般穿过沈逆的身体,如鲸鸣般的长啸自他的口中涌出。
将他银白的鱼尾染成了一片血红。
黑气仍源源不断自连阙掌心的刀刃中流出,不受控制般窜向各个角落。大地的震动也随着坍塌掉落的碎石变得越加强烈,仿佛整个世界在下一瞬便会全然倾覆。
“这、这是怎么回事?”
1773错愕环视着如同下一秒就要碎裂的世界,惊愕地再次看向不远处黑气缭绕间静立的人。
江雾的目光也变得凝重异常,正当他打算阻止时,有人已先一步来到连阙身前。
“连阙。”
他在刀削般流窜的黑气中握住了他持刀的手。
温热的血液穿过两人的指尖,黑雾侵蚀间景斯言却如无知痛觉般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连阙空洞的神色中浮现起一丝清明,划破两人指尖的道道黑气也随之渐熄,直至重新恢复成平平无奇黑色小刀的模样。
连阙也如同脱力彻底失去了意识,被身前的人稳稳接住。
大地的震颤终于平息,但整间商场却已多处塌陷,仿佛下一瞬便要坍塌碎裂。
1773伏在控制台边,十指飞速在按键上跳跃:“这个副本快撑不住了,如果副本强行格式化我们就都玩完了,咱们得赶快离开这!”
他的身侧忽然有什么一晃而过。
那东西速度极快,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江雾拉到了一边。
只见他身侧带血的鱼尾一晃而过,转眼便消失在主控台旁的副本出口——被黑色雾气侵蚀仅剩最后一口气的沈逆竟趁着众人不备溜了出去。
“咱们也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江雾转而看向一旁将连阙抱起的景斯言,弯眼自怀中拿出一块指示面板:
“但是在那之前……”
……
再次沉入梦境之中,连阙已然适应良好。
空荡的长廊寂静无人,他正站在一扇装饰典雅的木门前。
不知道这次的梦境是否又是江雾所为。
连阙正沉吟间,面前的门忽然大敞开,露出房间内一排排高耸的书架。
“进来。”
门内传出的声音极为熟悉,带着不怒自威的迫人威压。
连阙的心下因感知当时的情绪稍显局促,但更多的感觉却是沉重。
即使不记得声音,连阙也已然猜到了房间内的人是谁。
与前一场梦一样,身体已随着记忆既定走进了面前的书房。
初进房间,连阙只看到了左右的排排书架并未看到声音的主人,他的脚步未停,径直穿过一排排书架。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
或许在地狱这样的地方,极少有人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中,但那个人就是例外。
穿过整齐的书架,他便看到一人背身坐在书桌后,黑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隐藏在了其间。
他正在翻阅着手中的典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并未回头。
“听说,这次惹了不少祸?”
“没有。”连阙听见自己放松的声音:“是谁又在你这告状,我只是去散了散心。”
斗篷之下那人翻书的动作微顿:“和她一起去的?”
“没有,我自己。”
“自己?”
书桌后的人缓缓转过座椅,暗红流转的双眸将他由上自下打量而过。
“逛美食街?”
“……”连阙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斗篷,遮住露在外面的骨骼。
正欲辩驳间,书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与大敞后木门的碰撞声不同,来人的脚步沉稳而优雅。
“是我和他一起去的。”
若紫的眉目冷艳,她缓步走到桌前与正坐的晏知微对视,目光也不退半分:
“我们不过是经过那里,碰巧遇到了该下地狱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碰巧?”
晏知微将手中的书放下:
“地狱的规则是不入人世间,不问人间事。你们三番两次溜出去,就是罔顾地狱的法则。”
“行,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自己去领罚。”若紫打断他的话直言道:“没什么其他事,人我就带走了。”
“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人是我招进地狱的。”连阙却没有跟随若紫离开,他静静站在原地:“作为地狱之主,我难道没有权利决定亡灵的去留?”
晏知微没有回答,空气也因连阙的话陷入了一片僵持的静默。
“地狱有自己的法度与规则,什么样的人该下地狱、什么样的人该入轮回,是数万年来的铁律——”
晏知微抬起头,目光带着迫人的锐利:
“即便是神明也不该干预。”
晏知微的眉目并不似武将的刚毅,甚至因平日里流连书房沾染了不少书卷气。
但他的身上仍沉淀了太多煞气、再加上自身的异能,平日里便会让人生畏,此刻加重了语气更是让周遭的空气也随之骤冷。
即便是若紫也被这迫人的威压逼得面色惨白。
就在她险些站立不稳的时候,身侧的人虚扶过她的手臂,她这才堪堪重新站稳。
连阙将身侧的人扶稳便欲带着她离开,却见若紫仍畏惧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那些来告状的人都被他吓跑了,你还领什么罚?”
连阙说罢便带着若紫一同旁若无人地走出房间,少年的音色中还带着无畏的坦荡:“人人都想成神,难道想成为的就是这样束手束脚的神?”
书房内安静得没有回答,连阙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自斗篷的口袋中取出一包东西丢给还静坐在桌前的人。
晏知微随手接过,将古朴的油纸包展开。
是一包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桂花饼。
……
无数凌乱的记忆碎片在梦境中逐一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些碎片大多无头无尾,亦无从得知其中的前因后果。
但在这些碎片中,曾经的若紫抑或是晏知微都与外界所述并不相同。
甚至那个“连阙”也带着少年的意气与青涩,与如今的自己派若两人。
连阙重新睁开眼睛。
他还未来得及观察身在何处,便被身侧的人示意不要出声。
连阙定了定神,发觉自己正与景斯言一同藏身于一处狭窄的巷口,在他们身后则是事不关己的江雾。
巷子的对面,正是1773的店铺。
此刻店铺门外围满了人,店铺内也静立着几位身着黑色制服的地狱使者,显然来者不善。
三人正打算绕后离开,一侧的屋顶忽而掉下一块碎石。
景斯言戒备地将石子接稳,三人顺着石子掉落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夜色中屋檐上的人不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人跟着1773一同悄悄自屋顶穿过,在房顶一处堆积着杂物的阁楼中暂时落脚。
“现在咱们唯一有住所的人也没有了。”
江雾打量过连阙与景斯言身上的伤,不无遗憾地说道:“没有店铺无法兑换修复卡,你们的伤可怎么办。”
连阙也在观察着景斯言身上的伤,露在外面的伤口似在恢复,但仍旧显得极重。
但凡换过一人,受了这样的伤恐怕都会性命垂危,但景斯言却如同感受不到身上的伤,听到江雾的话目色越加沉重地打量着连阙被割伤的手。
“我溜出来之前顺便带出来了一张修复卡。”
1773说着骄傲地翻出一张卡牌,视线左右看过两人:“你们谁用?”
“他。”
“他。”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1773的目光一亮,当即将修复卡放到连阙手中:“你们自己决定。”
“你吃吧,我不需要。”
修复卡在连阙手中化为一颗极小的药丸,景斯言的话音未落,那颗药丸便已被送入了他的口中。
“虽然这里是安全区,等下如果有人找过来,你还能撑多久?”
连阙说着手掌依旧随着送药的动作贴在他的唇边,见他终于不再推拒的将药咽下,这才将手收回。
“我昏迷时候发生了什么?”
江雾答道:“那条鱼跑了,还惊动了那个人,刚刚他店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连阙观察着景斯言当真开始快速愈合的伤口再次问道:“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江雾无辜道:“按理说副本封印不会影响万象之镰的判断,而且……也不应该闹出这么大动静,惊醒了那个人,除非……”
“除非什么?”
被连阙问起,江雾笑着答道:“我怎么知道。”
“……”
江雾像是想起什么,转而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最后在主控室输入的密码是什么,在那个副本里有过提示?”
“对……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密码的?”1773回忆着当初的细节,皱眉问道:“‘W’这样单一的字母,即使只有一个字母,在那样的情况也很难和密码联系到一起吧?”
1773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却不想他抬起头时,景斯言与江雾的目光都齐齐定在他身上。
二人的神色都是说不出的阴沉。
“怎、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阁楼内没有开灯,空气中只余下一片死寂。
“等一下,万象之镰?”
1773像是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说得是……那个传说中地狱唯一的神器、在前地狱之主死了以后就消失了的万象之镰?!”
“不然呢?”江雾将目光转向1773,不答反问道。
1773再次匪夷所思地看向连阙:“那他、他是……”
江雾耐心解释道:“原生之神,如假包换。”
“……”
1773目光不可置信地定在连阙身上,像是在确认江雾的话有几分真假。
他回忆着与连阙相处的一个个细节,目光越发圆瞪。
“现在就这么惊讶?这怎么行。”
“非常感谢你的地狱使者扩招!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非常崇拜你!”
1773没有理会江雾的调侃,径直自怀中掏出另一件东西递到连阙面前,面上堆满了假笑。
“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刚刚的修复卡,还是得付钱!!”
只见他的手中赫然便是一款小型刷卡机。
“……”
……
一张修复卡只让景斯言身上细碎的伤口愈合,好在几处较深的伤痕也恢复了大半,在景斯言缓慢的自愈中也让连阙暂时放下心来。
眼前他们面临着更加严重的问题。
“他们在地毯式搜索,现在还是夜里我们勉强可以藏身,如果到了白天……”
江雾的顾虑不无道理。
连阙沉吟片刻重新抬起头:“我打算现在进本。”
第060章安全区
“现在?!”
1773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哪个鬼门关不都是人,你怎么进本?!”
“进本又不一定要从鬼门关。”
连阙透过阁楼的窗看向城市的繁华:“只要把积分清空一样可以自动进本,只不过这样就无法跳层了。”
如今安全区刚刚开始搜查,指令还未全部覆盖,或许越是这样的时刻反而会相对安全。
“你都已经到五层了……还要跳本?!”
连阙没有说话,江雾提醒道:“刚刚的密码……你不是看到了?”
“那个密码到底代表了什么?”
1773打量着另外三人的神色,心下越发疑惑。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个村子吗?”
“当然记得。”
江雾瞥过一旁沉默的连阙:“在那个副本结束的时候,我们在木偶身上也发现了这样的印记。”
“什么?!”
1773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一旁始终沉默的连阙自口袋中翻出一样东西,就着昏暗的光线推到简陋的方桌中间。
“我在第一个副本中找到了这个。”
这把木梳江雾不算陌生,他与连阙在木匠村初遇时,连阙就是用这把木梳让他误以为是手枪,借此摆了他一道。
他正欲出言嘲讽,却忽然瞥见木梳角落细微处的刻字。
1773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副本之间……都有所关联?”
连阙却已将东西收好,起身准备离开。
他想起上个副本,再次问道:“那个荷官怎么样了?”
“副本崩成那个样子,他就趁乱和我们一起离开了。”江雾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过说到他,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地方,说不定你可以不用清零积分。”
几人说罢便跟着江雾一同动身,来到了一座地处偏僻的游乐园边。
较比繁华的商业街这座游乐园显得十分萧条,看起来荒废已久。
站在游乐园边向内望去,这里的娱乐设施因荒废多年锈迹斑斑,甚至带着似被火焰侵蚀过的黑灰,与整个安全区的灯酒霓虹显得格格不入。
在游乐园正中心的地方,立着一座高耸而连接着黑夜的巨口。
正是与其他地方一样的鬼门关。
只不过这里与其他的鬼门关有所不同,鬼门关之上蛰伏的巨兽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小丑。
这座游乐园被挂上了咒文的封条,常人无法入内,显然这里人迹罕至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连阙将视线转向江雾,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里就是弑神日当天,恶鬼围剿前地狱之主的地方。”
江雾扔下一句话,便在三人各异的目光中绕着游乐园旁幽暗的小巷,走进一间暗不透光的帐篷内。
“你怎么……”
帐篷内传出的声音格外耳熟,正是与他们刚刚分别的那位荷官。
如今荷官的声音虽然未变,却已与常人无异,不似从前那般缓慢而不带一丝情感。
连阙将视线自远处围栏后的巨型小丑身上收回跟着进了帐篷,帐篷内除了物品很少,陈设与其他地狱使者的店铺相似,如新店初设还未开张。
“你们怎么都来了……”
帐篷内忙碌的人顺着声音抬头看向三人,他的样貌平常很难有什么记忆点,却生了一双狐狸眼,与其他五官放在一起显得颇为暴殄天物。
见众人进来,荷官颇为尴尬地介绍道:“你们是来买东西的?我刚选了店址,明天才能正式开业。”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转过头时刚进门的四个人已齐齐坐在橱窗对面。
1773跃跃欲试道:“我觉得咱们得买一些道具卡,不管是直接进本还是过鬼门关,五层以上是分水岭,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景斯言将目光转向价目表上的修复卡:“先治伤。”
江雾愉快提议道:“要不…每样买一个怎么样?”
刚刚晋升地狱使者的某位荷官:“……”
连阙低垂着眼睑,片刻后才轻应了声。
这样的顿感让三人齐齐将目光定在他身上。
景斯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婉言道:“你还没有休息,如果……”
“没事。”连阙却定了定神,将目光重新落向价目表:“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还是想从鬼门关走。”
“你想跳层?”江雾面上的笑渐淡:“破开封印溜进去其实不难,但五层以上的确是副本的分水岭,而且现在恐怕没有人要过六层,如果你要等强制匹配,那……”
“如果我在已经选择七层的前提下将积分清零呢?”
“什么?!”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该震惊他当真打算跃升两层、还是他尝试卡副本BUG的大胆想法,帐篷内一时间安静得无人说话。
反倒是连阙将目光一一自几人身上扫过,疑惑道:“为什么你们还在这?”
1773清了清嗓,将一头碎发揉乱:
“感觉你们过本还是挺有趣的,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他是不会同意的。”连阙没有回答,江雾倒是自然地答道:“一个对谁都没有信任感的人,又怎么会留下队友呢。”
1773经他提醒神色一僵,想起一座围墙之隔的地方,他颇为尴尬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那就算了……”
“可以。”
连阙的回答让桌前的三人都愣在原地,他却已然翻阅起售卖的价格表,示意荷官为自己下单哪些物品。
1773后知后觉地从座位上蹿起,欢呼间哼着走调的歌跑到一旁开始操作进本权限。
“你就这么同意了?”江雾颇为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拒绝了我那么多次?”
连阙在荷官认命后的帮助下将打算购买的东西整理好。
五千多的积分看起来虽然不少,但购买了3000积分的组队卡后也所剩不多,连阙又选了一张饱腹卡、一张力量卡、一张随机道具卡,和一张特价恢复卡,其余全部兑换为空白牌。
看着只剩下几分钟的提示,他似想起什么,忽而抬头笑道:
“上次说好的,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荷官视线冷漠地扫过趁火打劫的人,自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扔给他:“这是我用异能做的幻型贴,虽然很小,但是可以改变局部皮肤状态。你可以把它贴在手腕上,印记就会随着你的心意变化。”
“这东西用处很大,只要贴上它就可以把印记变成A级B级甚至S级,这样其他人会对你有所顾忌……”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连阙已将那块如人皮一般轻薄的贴片贴在手腕处,下一瞬原本印记的位置浮现起淡淡的字母印记——“F”。
“……”
“看来确实很好用。”
江雾看着已然生无可恋的荷官,笑着打趣道:“这个东西不错,还有吗?”
“……”
连阙像是才意识到江雾还在,疑惑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江雾收起笑,打开指示面板示意到连阙面前:“作为你的永久召唤卡牌,我当然要一直留在你身边。”
“……”
连阙终于没绷住面上的表情,看着指示面板上已完成绑定的提示,在口袋中摸出那一张全新的卡牌。
他冷漠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景斯言:“卡牌要怎么解绑来着?”
“无法解绑。”江雾抢答道:“时间也不早了,快去开本吧。”
连阙的视线淡淡瞥过他,将要购买的卡牌统一摆放好,掀起帐篷的一角走向那道沉寂的鬼门关。
游乐园地处偏僻,在安全区最外围的地方。
连阙几人走到封印禁锢下的铁栅栏前,看着江雾找到一处封印薄弱的地方,轻车熟路地将重重的禁锢破开了一道裂口。
“晏知微自从封了这里之后也再没有来过,十九狱重开以后,我在安全区的大多数时间就在这里。”
江雾说着率先走了进去,景斯言下意识看向身侧,却见连阙已然跟在江雾身后走入了封印的缺口。
入了园区后,这里的荒废越发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整座游乐园仿佛经历过一场大火,到处都是被烧毁的灰黑痕迹。
另类的鬼门关如同匍匐在地上的搞怪小丑,似嗔似笑地张开巨口,脸上五彩的涂料在夜色中显得怪诞可怖。
“走快点。”
连阙在压低的催促声中停下脚步,仰望着面前恢宏而悲凉的残骸。
夜晚的凉风吹过锈迹斑驳的旋转木马,零碎的吱呀声宛如一声声悲痛的低泣。
匍匐在黑夜中的小丑也仿佛正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在这瞬间,冲天的火光随着游乐园内的设施运行燃起、脚下已变成了可以吞噬一切的万丈深渊,零碎的画面与交叠的哀嚎涌入了连阙的脑海,刺得他耳膜钝痛。
“还好吧。”
覆在肩上的手让连阙的意识回笼,他定了定神看向身侧。
那人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目光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仿佛无论何时、无论何处,都永远会在他的身侧。
“怎么啦?”
不远处的1773与江雾回过头,好奇而关切地问道。
温柔而坚定的力量透过肩上的外衣传来,连阙重新坚定了目光,走向孤独屹立在夜风中的鬼门关。
……
这一次,时间走过了最后的倒数,空气间的热浪伴着蝉鸣传来。
连阙重新张开了眼睛。
他正身处一片茂密的丛林,这里草木葱郁,空气湿热无风。
但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其余三人的踪影,只剩他孤身一人静立在黑夜的丛林之中。
“景斯言。”
随着他的轻唤,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身侧。
连阙稍稍松了口气,疑惑唤道:“1773?”
回答他的只有空气间永不停歇的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