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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狱[无限] 厌姝 22433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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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幻想商场

赌场的空调冷气开得很低。

短发女人和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的中年男人却都已汗流浃背。

他们各自坐在赌桌上,手中筹码的数量已越堆越高。

“停下吧。”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这么赌下去要买多少东西?比如我们规定一个数额……”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短发女人目眦欲裂地说道,此刻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致,浑身都是血污、发丝凌乱。

她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目光也死死盯在面前的赌桌上。

现在她有二十八万金币,后上赌桌的男人却已经有三十一万金币,他们从一万开局拼到了三万开局。

短发女人咬着牙,她的身体颤抖,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头滑落。

面前的提示牌显示着:请问您是否要继续下注?

她低下头。

这里的赌局就算能全赢又怎么样,他们的对手从来就不是这些假人,而是同层的对手!

她的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血丝,颤抖着手在屏幕中输下了二十八万全部的金额。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得一愣,但他手中的赌局还未结束,只得慌乱地低咒着自己的赌桌能快一点。

就在他准备将全部金币下注开局的时候,身侧的赌桌上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低呼声。

他忙转头去看,只见这一次,短发女人的赌桌上赫然显示着:赌局失败。

“赌局失败,系统监测到您的积分已清零,您可以选择离开赌场明日进入上层,也可以向幻想赌场出借金币继续赌局。”

中年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他错愕地凝视着隔壁失败的提示时,短发女人噌地站起身向着赌场外夺路狂奔而去。

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想陷害我替你死……就得付出代价。”

短发女人凄厉而痛苦的惨叫声回荡在赌场内,她奋力挣脱男人刺来的短刀,手臂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刚刚的伤还未痊愈,此刻又添新伤,她只觉头脑一阵昏沉,中年男人却已再至身后。

她凭借最后的意志跌跌撞撞跑到最近的空位坐下,急迫地按下了开始的选项。

就在中年男人的刀即将挥下时,坐在女人对面原本神色空洞的对手却起身突兀地握住了他的刀。

“幻想赌场禁止一切伤害在赌桌上客人的行为。”

一时间这句话回荡在整间赌场,每一个赌徒都神色僵硬地朝向二人,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样的画面太过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这些重复着一句话的人下一秒便会扑上来分食他们的血肉。

被抓住刀刃的中年男人因这一幕惊得险些握不住刀柄,就连座椅上的短发女人也似察觉了不对局促地想要离开。

她的对手却放开了中年男人,引导地指向告示牌:“您的手中已无金币,开启赌局需向赌场借款,请输入您要借款的金额。”

他的面上苍白僵硬得仿佛带了一块面具,话语更是如逐字蹦出,像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机械。

“不,我、我能不能……”短发女人内心抗拒,但她的话刚出口,对手那牵起嘴角硬挤出的笑立刻消失,周身森寒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她只能颤抖着手在面板上选下了最小的数额,一万金币。

对手回到位置坐下,仿佛又回到了每一次赌局的时候。

短发女人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心情,跟着提示再次下注。

不会有事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卡牌的切换中,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推进到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短发女人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在她终于抬起头时,这才无意瞥见对手位端坐的人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

她的心下骤然一沉,正下意识想站起身,座椅之后却突然伸出了无数黑暗的鬼手,死死将她固定在座椅上。

“挑战失败,玩家剩余金币数量:-10000,依照幻想赌场规则,该玩家需在幻想赌场内偿还债务直至债务清零方可离开。”

随着赌场内机械音的响起,短发女人骤然瞪大的瞳孔中,每个“假人”的头顶都倒映出了一串负数数字。

有的负几万,有的却已经负了几十亿甚至她完全数不清的数字……坐在她对面的人头顶的数字也从“-40000”变为了“-30000”。

她僵硬低头看向赌桌外延黑面反光的地方,那里正倒映着她惊魂未定的面容和……头顶的数字:-10000。

她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就在这时,缠在她身上的鬼手却散发出阵阵黑烟,仿佛在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仰头哀嚎着,声音中带着来自灵魂的痛苦颤栗。

中年男人看着这一幕,惊得忍不住连连后退。

在这阵刺得人耳膜发疼的惨叫声中,短发女人的身体渐渐被黑雾吞噬,最终声音渐歇黑雾散去……只留下周身惨白、表情呆滞的模样。

与赌场中的其他“假人”如出一辙。

她走到一侧升起的空桌坐下,便彻底融入了这里。

……

景斯言侧目看向身侧。

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电影院门外的角落,透过玻璃窗看向赌场内的情况。

连阙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并未着急进入赌场查看。

就在这时,不远处通往赌场的电梯传来运行的声音,两人一同将视线转向电梯处。

……

赌场内,中年男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只差那么一点……

如果不是他稍慢了一步、如果不是短发女人出事,他就会与她一样要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有人自背后轻拍过他的肩膀。

中年男人吓得连忙举起手中的小刀,待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他忽然愣住。

“你、你怎么会在这……”他的话说到一半忽而冷静了下来:“对,这里是赌场。”

“她怎么会……”

中年男人身后的正是沈逆,沈逆惊讶地打量着此刻的短发女人,神色局促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

景斯言眉头紧锁,想起二人在影院中所见的空调毯,如果这便是螳螂捕蝉,那此刻他们也该去一探究竟了。

三层的空调毯款式不少,无论是纯色还是菱格,田园风或是商务系应有尽有,如果说这些人中谁会买这样的毛毯,恐怕也只有沈逆不做他想。

沈逆此刻出现,极有可能是想从中年男人这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连阙却依旧未动,只静静观察着赌场中的一切。

正当他侧目看向连阙时,连阙也恰好抬起头看向他:

“他们说的话,你可以听到吗?”

……

“赌局……赌局是骗人的,一旦投下全部赌注就会输,如果输了还要再赌……就会、会变成这个样子。”

中年男人的声音变得极为神经质:“我刚刚差点也……我甚至还想过第六天,为了快点赢也把全部的赌注压上……”

“现在不是没事了。”沈逆的声音低哑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中年男人闻言只觉得眼皮似有千万斤重,他费力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时钟,原来时间已过凌晨。

“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沈逆的声音在忽近忽远中传来。

中年男人将手撑在桌台上,只觉得双腿快撑不住身体,想快点找个地方休息,最近的地方就是……

他看向身侧的座椅。

就在这时,电梯运作的声响轻微却突兀地响起。

沈逆诧异转过头,只见连阙正自开启的电梯门内走出。

在这样的时间点出现,搅局的心思已再明显不过,偏偏他的目光却未落在沈逆身上,只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自赌场内扫过。

沈逆的注意被他吸引,未留神间身侧的人忽然脚下一滑重重跌坐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他的双目清明了不少,中年男人茫然坐在地上,竟有些不知道眼前是何年何月。

直至视线定格在沈逆的脸上,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撑着赌桌站起身。

赌场内却不止沈逆一个人,他看到漫不经心幻视过一圈的人向他们走近,似随口问道:

“荷官呢?你们有人看到他吗?”

此情此景相见,自他进门开始沈逆就在想他会问自己什么。

但真的听到他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沈逆认真看了看四周:“没有,你找他?”

连阙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站定。

“找你。”

沈逆挑了挑眉眼中的兴味更深:“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被人提醒,就来赌场看看。”连阙看向已经失去生息的短发女人:“她找的同伴就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

沈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旁头脑依旧昏沉的中年男人按住自己的头,不想听两人的对话便要径直离开。

“去哪?”

谁知连阙竟出声叫住了他,中年男人的脚步一顿,似未料到自己会被叫住诧异地回过身。

“这么着急走?”连阙靠坐着赌桌边,好整以暇地看向两人:“是不是怕我发现……其实你们才是一起的?”

第052章幻想商场

“我和他?”

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话:“怎么可能,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整天依附别人的人……”

“是吗。”

连阙的声音淡淡,单这两个字却已让中年男人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刀。

连阙却像是对他的紧绷浑然未觉,目光游移在两人身上:

“这么笃定其他人不会察觉,是因为你们之前演的那几场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中年男人说着便暴躁地欲转身离开,可他刚刚转过身忽觉膝盖一阵钝痛,竟生生在平地栽了一个跟头。

“如果你们不是队友,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

连阙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笑意:“牛头异化人的死是因为他、帮助她昨夜脱逃的人……也是他。”

“什么?!”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般转头看向身侧的沈逆。

安静站在一旁的沈逆目光始终落在连阙身上,此刻中年男人的情绪愤怒,他也未分给他半分目光:

“凡事要讲证据。”

“你拿走的碎片在第二天就会随着持有者死亡消失,但你给她留下的那条空调毯呢?”

“什么空调毯?”

沈逆蹙眉问道,他的语气不像作假,但连阙会这样说本身就是一种博弈,他没有十成的把握,赌得也不是绝对的对错,而是沈逆在言语间可能会露出的破绽。

此刻沈逆的表现却让连阙想到了事情的另一种可能。

“昨天在所有人离开以后,你把她带到了你的房间?”

“你在说什么……”

沈逆的声音戛然而止,连阙刚刚提及的空调毯和推断的话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会救她呢。”连阙继而推测道:“你刻意在隔壁弄出声音替他行凶做掩饰,其实不是怕我们听到,而是怕我有所防范耽误了你的计划,其实你要他杀的人,是我。”

连阙的推测让中年男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沈逆的神色却未变,他眨了眨眼睛含笑问道:“原来……你听到了?”

他说着便欲将手搭上连阙的肩膀,但就在他的手距离连阙的肩不足半寸时,一道凌厉的劲风扫过,冷冽的寒芒径直刺向他的指尖!

沈逆有所防备地收回手,指腹处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牛头人擅自行动打乱了你的计划,于是你将计就计,让她再进赌场……为的就是清理三层剩下的人。”

沈逆抬手间连阙未动半分,他瞥过一旁的中年男人,依旧稳稳靠在赌桌边:“只是你没想到的是,她会提防着你,甚至趁机拿走了那条毯子。”

“至于东西那么多,为什么拿走的偏偏是不方便拿走的毯子,我想……”

连阙说着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他应该比较清楚。”

“什么……”

中年男人被两人说得云里雾里,那几个关键字反复在他的脑海中晃过……

“毯子……”

终于,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猛然间再次看向沈逆。

“是昨天在赌场你披的那条毯子!”

“它就在三层电影院最后一排五、六号沙发扶手的中间,你可以去看看是不是那条,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的盟友。”连阙挑起唇,不咸不淡地接话道:

“还好你们不是盟友,不是吗?”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向沈逆,就在他打算离开赌场时,沈逆却突然开口道:

“不用去了。”

“你什么意思?!”

沈逆敷衍地答道,如同对曾经的玩具失去了兴趣:“就是字面的意思。”

“真的是你……”中年男人目眦欲裂地说道:“说要组队的人是你,组队是为了什么?你杀了他?还想杀我?!”

“为了什么。”沈逆回过头:“当然是为了杀你们。”

“你?!”中年男人满面赤红:“你这个疯子!!”

谁知他的话音未落,神色却从愤怒转而了呆滞,竟僵硬地向一侧赌桌的座椅坐了下去。

就在他即将落座的前一秒,他的膝盖竟突兀地一折,第三次以奇怪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但就在这时,他竟突然抬起手中的刀快速向身侧刺去!

在他的身侧,正是旁人无法看到的景斯言。

短刀险险擦着景斯言的手臂而过,失去了神志的人突然发难,好在被景斯言有惊无险地避开。

然而就在他侧身避开的一瞬间,中年男人竟然拖着扭曲的腿已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阻止一个想死的人。”

沈逆学着连阙的姿势同样靠坐在对面的赌桌上,他顺着赌场内这些“假人”的目光看向赌桌上神情呆滞中将所有筹码按下的中年男人:

“不用证明我们认识,只需要挑拨关系……就达到了你要的目的,这些愚蠢的人果然都没有你有趣。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逆的舌尖舔舐过指尖的伤口,他的视线转回连阙身上,目光晦暗而嗜血。

“是因为你听到了我们刚刚的对话?……也对,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我,在刚刚那样的时候也不会有耐心对我解释什么。”

“是在二层。”

连阙的回答让沈逆的笑一僵,也让他重新抬眸诧异而正色地看向眼前的人。

“那三个人是一起的,我们是在昨天才知道,但是在这个副本中,从最初就知道有三人组队的人却应该有六个。”

“他们三个,和另外的三个人。”

“因为你的组队是三人进本,所以你在察觉对方有两人组队的情况下才会刻意接近。”

“谁说的?我以为,你和那个女孩是组队。”

“所以你在一层才想把时间的问题引到我身上,看还有没有人与我站队。”连阙平静对峙道:“你不是也在赌?”

桌上的赌局已经进行到第二局,沈逆看着中年男人借出了一万金币,又将所有金币压在赌局之上,目光却在随后恢复了清明。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惊恐的尖叫怒骂声。

“沈逆!是你说精神系异能在副本中需要保护才找上我们两个的,我们没得罪过你,就连你说要杀这个人他也答应了,到头来你却想要我们的命!你不得好死!!……”

他的咒骂还未说完,座椅之后伸出的条条鬼手便已经将他层层包裹住,一点点腐蚀过躯壳与他怨毒的神色,最后只余下空洞的灵魂。

连阙想起景斯言对他的评价——代号金蝉,与他的同伴隶属于未来科研所……

“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连阙忽而说道。

沈逆因他的话心情愈加愉悦:“说?”

“既然你想杀他们,又何必跟他们组队?”

“我刚刚不是说了。”沈逆回答得漫不经心:“就是因为想杀他们,所以才要跟他们组队啊。”

连阙没有说话,但当沈逆的视线对上他的目光时,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谎言。

沈逆的笑容渐渐消散在唇边,连阙却最后看过他一眼,转身向电梯走去:“你告不告诉我都不重要,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沈逆起初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但当他随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向通往四层的电梯时,却倏地发现自连阙走出后,电梯的门始终没有关闭。

此刻有两人自电梯内走出,正是寸头与戴眼镜的男人。

沈逆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看着与二人错身而过径直走进电梯的连阙,又错愕看向走近的两人。

“精神系异能者?我说我怎么会对你这么痴迷,原来都是假的。”

“真的是把我们玩得团团转啊……”寸头男人摩拳擦掌地啐道:“我们可和你那两个蠢货同伴不同,知道了你有精神异能,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不……”沈逆换上了脆弱而无助的神色:“你们听我解释……”

他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针管便已自他的手臂刺下。

……

“你刚刚没想救那个人,为什么。”

连阙走进电梯,声音压得极低:“是因为……N34城吗?”

他侧目看向景斯言不自觉绷紧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赌场内不似人声的哀鸣让连阙按下按键的手一顿,随即他将电梯门关闭,转而看向身侧气压忽低的人。

似乎只要是沈逆有关的事,他总会有些藏不住的介意。

连阙挑了挑眉:“不认识?”

面对连阙调侃的话,景斯言正了视线,神色无波地看向眼前的电梯门。

赌场的专用电梯精致奢靡,却清晰地折射出了两人并肩而立的倒影,他看似别开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人的身上。

倒影中正含笑打量着他的人自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你不该对他怜悯。”

这句话出口,景斯言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抱歉。”

他因自己的逾举想要解释,但解释对他来说又太过陌生,以至于他静默片刻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身侧的人却自然地将手搭上他的肩。

“说什么呢。”连阙似没察觉他的紧绷:“我是怕那两个人太弱,在他手上吃亏。”

“……”

两人说话间,电梯已回到四层,连阙拍了拍景斯言的肩率先走出电梯。

“不过我还真的有些好奇……N34城到底发生过什么。”

连阙继续向电影院走去,但走了很远,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

他诧异回过头,只见那道身影依旧立于电梯之中未动半步。

见连阙回头,他才微微颔首:“我去去就回。”

说罢电梯门重新关闭,只留下疑惑站在原地的连阙。

……

第二日一早,看到被绑在购物区货架边的沈逆,连阙才知道景斯言昨晚去了哪里。

此刻沈逆的眼睛和嘴都被奇怪的封带封好,身上也有多处打斗后留下的稀碎伤口,半边身体也融入脚下厚重的玻璃地面中。

即便是这样,他的身上依旧被捆缚者奇怪的机械锁链。

好在这一日四层的几人消费已各自合算,无人因规则伤亡。

连阙与寸头男人随着系统的提示音进入五层,其余三人留在四层。

【欢迎二位来到幻想商场五层,今日金币已发放完毕,依旧请大家严格遵守幻想商场规则,祝大家不虚此行,有一段愉快的购物体验哦!】

回荡着欢快系统音的五层内,环境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按照从前的规律,他们原本以为五层会有更多更加奢靡的陈设,却未想到五层竟与二层一样,只有购物区、客房和餐厅。

仅有的三间客房,除了两人排序的1、2房间外,还有一间如前几层一样可以刷卡的房间。

寸头男人目光不无威胁地警告过连阙,刷开了多出的房间。

连阙自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听着五层内回荡的系统提示音,推开了2号房间的门。

这里的房间明显比每一层的都要宽敞,房间内却显得极为空荡,只有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床、一张不大的高桌和角落里被独立隔绝出的卫浴空间。

那张高桌之上,陈放着一个简单的纯黑托架,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被陈列在这里,如今却已不知所踪。

这间房间看起来……

就可以装很多的东西。

而他的金币卡上,也正闪烁着今日可花销的数额,整整十亿金币。

今日他与寸头男人的约定,是要算清五层的货品究竟总价是多少金币,并且,按照寸头男人的提议,希望他可以在今天将所有金币花销干净、并将货品放入房间。

这一切都是寸头男人算计后的小心思,想通过他的房间来丈量使用房间究竟可以存下多少金币的货品。

景斯言对连阙应下这样的要求并不赞同,还是说道:“需不需要我去……”

“你怎么知道,他这样就是对的?”

他的话让景斯言再次陷入了沉思,但未待他想通其中的关键,连阙却再次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副本中少了什么?”

景斯言试探性的问道:“……鬼王?”

他的回答让连阙唇边的笑意渐深,连阙却并未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的指尖摸过高桌空置的陈列架,转而说道:

“走吧,今天早点收工,明天还要去感谢那位给我们提示的人,顺便……把我的东西取回来。”

第053章幻想商场

“每人三十万。”眼镜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晚上我们来对一下钱数。”

“好,谁也别多买,咱们互不干涉。”紫色运动装的青年认真确认道。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他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眼镜男人离开,青年也打算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他正欲走进餐厅,一阵放肆的闷笑声却突兀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笑的正是被绑在货架上的沈逆。

“你笑什么?!”

沈逆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即便他此刻双眼和嘴上都被牢牢束缚,也依旧没有遮挡住他疯狂的闷笑声。

那笑声极尽讽刺,听得青年眉心狂跳。

“笑什么?!”

沈逆没有说话,反而因他的愤怒笑得更加肆意。

“神经病。”青年不想给自己惹多余的麻烦,撒气般一脚踢在他身上后便打算不再理会。

他正欲离开,脚下却突兀被什么绊了一下。

斥责的话几欲出口,他却瞥见沈逆身侧地上的几个字。

他想杀你。

以血液书写出的字迹诡异可怖,一眼扫过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青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这种话能骗得了谁,我们互不干涉,到了现在你也不用挑拨离间了。”

他戒备而审视地打量着被特殊胶带缠住的沈逆,他当然也听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了沈逆的异能与精神系有关,这些胶带或锁链都是用来暂时封禁精神异能的,而且……

“听说是人鱼,果然就只有勾引人的本事,人鱼的歌声倒是不错……等你临死前,我一定帮你解开,让我们都享受享受……”

他怒啐了一口仍觉得不够,骂骂咧咧地走进了一旁的餐厅。

沈逆被束缚的双手暗自攥紧,但仅仅片刻又恢复闲适地靠坐在货架边,即便他的身体被锁链禁锢甚至已融入脚下的玻璃地面。

他如同一只守株待兔的捕食者,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举棋不定的脚步在他身侧站定。

“你有什么证据?!”

……

第五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连阙与景斯言一同将五层的货品清点,得到的数字有整整二十亿。

刚好足够两个人买满。

每人十亿金币,如果这十亿金币可以同比例换算成积分,在买满的情况下以金币换算为时间就是趋近1900年的时间。

比起这样的数字,连阙觉得副本大概率会将金币与积分有百倍的转化比,十九年,刚好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时间节点。

十九狱每次开启历时百年,这也已经是足够长的时间了。

剩下的时间,连阙与景斯言一同将在五层购买的东西逐一送回房间。

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两人将接近十亿金币的东西塞满房间后,商场的时钟已趋近凌晨。

五层的房间很大,但被东西层层堆叠后也变得无从落脚。

“都装好了?”

寸头男人在赌场清光了除去住宿与餐食后剩余的金币,因为赌场只接受万以计数的筹码,需凑整的部分他也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凑数。

见连阙将最后几样东西放好,他的目光顺着敞开的房门看去:“多少钱?”

“除了房间和餐费,其他的都在这里了。”连阙说着拿出手中的金币卡:“留了一点,毕竟没有地方住,我总得去餐厅喝两杯熬过这一晚。”

寸头男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一共多少金币?”

“二十亿。”

寸头男人的目光微沉。

“我对这些积分不感兴趣,明天我会去赌场,这里所有的金币都会是你们的。”连阙不着痕迹地说道:“东西不是刚好够你们两个分?”

寸头男人没有接话,顺着敞开的门再次看向被堆满的房间。

“还是说……”连阙望向他的眼睛:“你从来就没想过让他来五层。”

寸头男人的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而狠戾:“你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自己。”

连阙将房间的门关好,转而走进一旁的餐厅。

直到他在餐厅找了位置坐下,才隔着窗看到寸头男人半蹲下来,隔着脚下的玻璃摇晃着手电筒向楼下传达着什么。

连阙收回视线,将点好的其中一杯酒推到景斯言面前。

“人性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他自然对他们之间的分配毫无兴趣,这里本来就是释放内心最阴暗角落的地方,无论是恶意、猜疑或是副本中所谓的属性都会被无限扩大。

当在一层的时候,人们的贪念止于口腹之欲,会随着念想反映在身体上,就好像胃部的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心底的需求。

但是,随后的楼层……

“明明早就猜到副本的属性是贪婪,还是不愿意舍弃贪欲。”

连阙说得漫不经心,视线却透过餐厅内吧台后的玻璃看向正蹲在长廊上的人。

“怎么不回房间去休息。”景斯言打量着餐厅的环境皱眉问道。

房间堆放虽满却勉强留出了富余,景斯言也将床搬到了门边,连阙如果回房间休息,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面对他的问题,连阙挑眉道:“如果我在房间,那他想进去岂不是会畏首畏尾?”

景斯言诧异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视线,他的目光却变得异常凝重。

连阙将手中的酒杯与他面前的杯子碰过:“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

……

这夜,无论对于四层还是五层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夜。

反倒只有连阙躺在餐厅的沙发上,睡得惬意安稳。

四层的厕所隔间内,紫色运动装的青年攥紧了手中的戒指坐在马桶盖上。

他的手还在因为恐惧不断颤抖着。

他想起撕开沈逆嘴上封条后沈逆说的话——

“他不会消费三十万的,就连我的那张金币卡,他帮我刷的都是四十万。”

“你如果不信,可以趁现在去珠宝店,单独展柜的那枚戒指刚好是十万,你可以把它偷偷藏好,等他收到楼上的消息……再决定要不要买下来。”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我没有让你少花金币,多出来的金币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保险不是吗?”

……

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愤慨更甚。

因为他在随后见到了眼镜男人与楼上的队友私联,寸头男人竟示意他留在四层,并提醒他将同在四层的人清理干净。

紫色运动装青年牢牢攥紧了手中清过账的戒指,对他们这样的打算愤慨至极。

就在这时,洗手间外的走廊却突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急忙抬起垂在地上的脚,小心屏住了呼吸。

卫生间没有开灯,隔间内安静得只剩下那道渐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经过卫生间,青年的心跳也随之提到了咽喉。

就在那人即将走进卫生间时,忽然被什么响动吸引,竟径直快步离开。

仅仅几步之遥的距离和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青年不觉间已满头大汗,他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门外又复响起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他再次屏住了呼吸,小心地蜷缩在马桶盖上。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很奇怪。

那是一双高跟鞋优雅走过的声响。

青年绷紧了背脊,脚步声却并未来到他的门前,相反,那人停在了一旁的洗手池边,随即他便听到了水龙头开启的潺潺水声。

不多时,水声渐熄脚步声也随之渐渐走远。

这个人似乎只是来洗手的,并没有发现卫生间的隔间里还藏了一个人。

青年稍稍安下心来,既然不是来找他的就好。

门外已没有了任何声音,青年终于长舒了口气。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藏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短发女人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也应该在三层。

那么,门外的女人是谁。

青年只觉得一阵寒意直蹿上头顶,就在他的恐惧颤抖着达到巅峰的时候,隔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被吓得一身冷汗急忙翻出并握紧了保命的针锥,不知为何,竟希望着门外的人会是同层的眼镜男人。

他没有应答,隔间外的人也没再继续敲门,卫生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就在这时,隔间门下宽敞的缝隙突然探出一颗长发凌乱、沾满水迹的头颅。

那颗头匍匐在地上,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转过头看向蹲坐在马桶上的人。

被挤压变形的头颅正面由多处裂口随意拼接而成,仿佛是被什么将头碎成了无数块,又不太用心的重新拼好。

见到马桶上的人,她歪斜的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幽暗闭塞的卫生间内传出青年惊恐破音的尖叫声,血液一点点自白瓷的地砖上缓缓蔓延开来。

直至一阵冲马桶的声音响起,地上的血液又被一点点抽回狭小的隔间。

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

凌晨三点一刻,商场各层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

灯光昏黄的长廊内,有人推开房门,左右四顾后走到了另一侧的房间门前,轻手轻脚地试图将那扇门打开。

他却并未注意到有人站在长廊的暗角,已不知看了多久。

那人目光转向一旁的餐厅,似害怕惊扰了谁的美梦,转身走进男人刚走出的房间。

那位还在试图打开门锁的人正是五层的寸头男人。

这里的门锁并没有副本的禁制,对他来说本应不用费多少力气,但这扇门他却花了极久的时间也没能打开。

寸头男人的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中的动作未停,回过头做贼心虚般看向一侧灯光昏黄的餐厅。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锁在咔嚓一声轻响中被打开。

他诧异回过头看向眼前的门锁,但此刻也不是他多想的时候,确认过走廊与楼下无人,他这才推门谨慎进入房间。

门刚刚敞开一个缝隙,还未向门内仔细查看他便看到门边摆放的床,在此刻的床角也堆放着几件商品,昏暗朦胧间竟莫名有些熟悉。

寸头男人虽然心下疑惑,还是在床上抓起几样东西便欲离开。

他将门锁好,目光扫过房间的门锁,离开的动作忽而一顿。

他开过很多锁,离开时也会将锁重新调整好。

但眼前的这把锁……并未被破坏,反倒像是有人自房间内将门打开。

刚刚那个房间里明明没有人……

就在他心下因这样的猜测狂跳不止时,身后的餐厅处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急忙躲进一侧廊灯后的暗角处。

餐厅内横躺在沙发间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寸头男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片刻,将手中的几样东西藏进廊灯后,他的目光扫过连阙的房间,虽还有存疑,但被刚刚这样一打断他也不想再去查看。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让餐厅里的人被规则杀死,既然他没有发现自己,他又何必画蛇添足再去检查。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松下来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离开之后,昏暗的走廊内人影在灯光明灭间忽然出现,他抬起头看向灯后的几样东西,又转而看向餐厅。

因为刚刚翻身的动作,原本被披在连阙身上的外套此刻半垂在地上。

景斯言放轻脚步,小心拾起掉落的外套,掸去上面莫须有的灰尘后才重新披在那人的身上。

连阙却睁开了眼睛。

景斯言的动作未顿,随即还是为他将外套披好,想起刚刚他在那时翻身的动作:

“还是吵醒你了。”

连阙坐起身,身上依旧搭着他的外套:“没有,最近总是做梦。”

景斯言目光慎重:“什么梦?”

“记不得了。”

连阙的目光倦倦,景斯言便放轻了声音:“再睡一会?”

“已经是第六天了。”连阙看向商场内角落广播的小音箱,忽然问道:“你说,今天会公布什么规则?”

“你是说……最后一天,规则有可能会变动?”

连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广播的规则每天都在变,从四层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人性化’了?”

连阙的话让景斯言的目光一滞,似想到了某种可能,但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听连阙转而问道:

“东西呢?”

“在这里。”景斯言说着将从灯下取出的几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不是就叫自作自受。”连阙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只草草嘱咐道:“藏好了。”

景斯言微微颔首,身形走出餐厅便淡入了货架之间。

连阙看向餐厅高悬的时钟,距离第六日的播报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就在这时,餐厅后的长廊中突然传来开门后的凌乱脚步声。

连阙看向幽暗的长廊,只见寸头男人正焦急地扑向那盏廊灯,但此刻廊灯背后已是空无一物。

寸头男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

他愣愣站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看向餐厅,这才见餐厅中原本沉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目无波澜地看向他。

“是你!”

寸头男人的双目因愤怒而变得赤红:

“你根本就没有睡,是你把我的东西放在你房间……我的东西在哪?!”

连阙靠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未醒他的目光充满了漠视的冰冷,只静静凝视着目眦欲裂的人。

“你的东西在哪,我怎么会知道呢?”

第054章幻想商场

“东西在哪?!”

寸头男人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寂静的五层。

他的双目赤红,连阙却依旧困倦地半靠在沙发上,与此刻暴躁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更加激怒了寸头男人,他快步冲向餐厅内的连阙,便欲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对方衣襟时,一道凌厉的劲风自他面前扫过,竟生生将他撞飞向身后的吧台。

寸头男人在歪斜的吧台椅中站起身,唇边是一片青紫。

“是谁?!躲在暗处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出来单挑!!”

他将血沫啐出,环顾四周后又将视线恶狠狠地瞪向闲坐的连阙:

“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谁知他的话音未落,便再次被几拳重重击倒在地。

寸头男人原本凶悍的表情竟也败下阵来,他撑住歪斜的座椅想站起身,却不慎险些再次摔倒。

“你、你把我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他咬牙质问道,气势明显比刚刚衰退了不少。

他抬起头,将视线落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人。

在这样的时刻,那人依旧稳坐未动半分,困倦未消的神色竟反而让他的周身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寸头男人的身体不自觉一抖。

“你是说刚刚你丢出房间的东西?”

连阙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看向窗外灯光昏暗处的排排货架,意味不明地笑道:

“没藏,我以为那是没买的东西,都放回货架了。”

寸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在片刻的错愕中慌不择路地冲进购物区。

虽然今天他没有购买太多东西,但是为了填补和凑整,他也购买了至少二三十样东西,且为了东西不占空间,几乎每样他都取自不同的货架。

被调包到连阙房间、又被他自己盗出的东西只有七八样,但如今他哪里还记得都有什么。

白日里还嫌少的货架此刻如同无边海洋之上的浪潮,一排排仿佛永远没有边界。

自己藏在货架后的东西有几件?都是什么?被这个人放回货架是放在原处……还是随意被放在了哪些角落?

明明购物区的商品只剩下一半,为什么还会如此之多。

他似乎买了这件项链,但那件看起来也有些眼熟……

他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货架间,像是在与追逐而来的死神做着最后的赛跑。

他还未来得及将货架全部看完,眼前的货架却已纷纷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突然,身后刚刚被他放回货架的项链飞出,一圈圈缠在他的脖颈之上;前方货架上手表的链条亦分成无数块碎片一颗颗钉进他的身体,还有虹膜的机械扫描仪、随身微型光脑贴……

男人因窒息面颊赤红,他挣扎着终于划破了腕上的封印,随着封印解除他的周身渐渐被金属的鳞甲包裹,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处关节的断裂。

即便如此,那些围绕着他索命的东西也很快找到了他的弱点,从他关节的断口处一点点蚕食进他的身体。

他如同已经无惧了死亡也放弃了挣扎,只转过身将怨毒的目光望向餐厅内的连阙。

下一瞬,他竟不再顾及身上索命的物件,向着餐厅内的连阙横冲直撞而去!

“金属铠甲……”连阙却依旧未动半分,只兴致不错地打量着身上异能的变化:“这个异能倒是有趣。”

这样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欲鱼死网破的寸头男人,他怒吼着将倾注了全力的一拳砸向稳坐在沙发中的人。

蓄足全力的拳风未及那人的衣角便似被无形的屏障挡开,寸头男人抬起头,一道颀长的身影在他面前渐渐显现。

男人的五官凌厉而带着冷冽的肃杀之气,与连阙的瘦削俊美不同,他的五官如被蕴藏寒芒的刀削刻而出,视线冷肃而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寸头男人加固了拳上的钢铁,跃起向着挡在连阙身前的男人一拳砸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男人不闪不避,面对他这样万钧而下的一击只是轻轻抬起手,竟是打算用手接下这一拳!

寸头男人心下冷笑,仿佛可以预见这个不自量力的人如瓷器一般碎裂的模样。

然而,当他的一拳真的落下,预想的一切却并未发生。

他足以将一切骨骼甚至普通武器击碎的拳头,竟当真被那人稳稳接住。

就在他因此怔忪的片刻,接住他拳风的手倏然收紧,钢铁挤压的声响伴着骨骼断裂的剧痛瞬间让他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随着男人的动作扭曲着跪在地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的手中挣脱。

“……地、狱使者?!”

景斯言却将他的手腕轻轻一折,仿佛包裹在他皮肤表层的不是什么金属的钢甲,只是不堪一击的纸壳。

他随后放开了他已经变形碎裂的手腕,任由他捧住手腕因疼痛而发不出半分哀叫。

那只捏碎了他腕部的手却已然再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连阙不无遗憾的感叹声也随之传入两人的耳中:“这异能看起来不错,怎么这么不禁打。”

寸头男人咬牙睁开眼睛,将视线落向依旧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的人。

原本他还觉得这个人与沈逆的对峙不过是他的投机取巧,也掩耳盗铃地告诉自己他的那些小聪明不是过本的必需品,因为这里就是一个要比拳头硬的地方。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拥有地狱使者卡牌的人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混子。

“不、对……”

豆大的汗珠自寸头男人的额间滑落,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声音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对……地狱使者里没有你,你到底……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扼住他咽喉的指尖微微收力,竟将他护在脖颈的金属轻易折断。

欲裂的断口犹如利刃般压迫向他的咽喉,正当他为此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时——

“好了。”

连阙的声音很轻,却让欲再施力的人瞬间停下了动作,轻易地放开了他。

劫后余生的喜悦未至,寸头男人在朦胧中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下一瞬,原本缠在他身上与钢甲断口处侵蚀的商品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竟齐齐自创口处拔出,有意识一般绕上他的脖颈。

寸头男人在逐渐窒息中攥紧勒住脖颈的项链,目光死死定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原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要他放过自己,而是看透了他已无法逃脱规则。

就在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连阙与景斯言身上,像是要将这两个人可入骨髓时,他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大末世时代前就已在地狱之内,地狱混迹经年的他虽然没有被列入地狱使者名录,却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但他对曾经和现今的地狱使者已摸得十分清晰,地狱使者中没有人的异能可以无视他的钢甲,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

他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项链却在这时突然收紧,纤细的项链避开了他保命的指尖,竟在一刹那锁紧他的脖颈,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中将他的头硬生生割裂下来。

景斯言如同本能反应一般将面前的圆桌翻起,在这一瞬挡在了两人面前。

圆桌遮蔽了眼前的景象,亦有血水顺着桌面滴落而下。

这一幕来得突然,连阙皱眉看着眼前的圆桌,指尖不自然地划过自己的脖颈。

在遮蔽的桌面之后,依旧陆陆续续传来奇怪的声响,起初是如同原来一般首饰或其他商品撞击铁甲的声响,随后似因为他的死亡铁甲渐退,那样奇怪的声响便越发明显。

就如同是没有机制的商品正在分食着那具躯体。

然而眼前可怖的一幕并未持续多久,桌沿与地面的血液竟也如抽丝一般渐退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景斯言这才将圆桌放下,地上已只剩下原本的那几样东西。

“回房间?”

连阙却打量着地上的几样东西惋惜般叹了口气。

景斯言也随之微蹙起眉,如果是因为察觉了什么……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紧绷。

“他的异能效果虽然不怎么样,架势看起来倒是还不错。”连阙瞥过身侧的人,叹息道:

“可惜手环还在1773那里,不然能收录一下也不错。”

景斯言绷直的脊背稍缓。

“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

“真的?”连阙不着痕迹地问道:“我看看?”

景斯言没有搭话,他抬眸间看清了连阙眼底的笑意,再次颔首:“再去睡一会吧。”

连阙却没有了回房间的打算,他斜靠回沙发中看向餐厅的时钟。

时间已过五点,距离每日金币刷新时间只剩下不足三个小时。

“你的反应速度应该比手环释放技能速度还要快,以后有危险可就要拜托你了。”

困意让他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为很好作答的话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他再次掀起眼皮,在困倦中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景斯言却只是低头将披在他身上的外套理好。

明明在一层时他已经回答过异能消耗的问题,此刻连阙也未想通他为何没有回答,只在困意中昏昏沉沉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别让我等太久。”

第055章幻想商场

连阙再次醒来的时候餐厅内回荡着欢快的曲调。

景斯言不知何时回了卡牌,这几日连阙也算摸清了卡牌的规则,每次景斯言感应召唤都可以存在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自动归位,如果需要再行召唤便好。

连阙再次唤出了景斯言,在漫长的音乐声中,他在餐厅的洗手池简单洗漱后等待着系统的播报。

“各位玩家早上好!幻想商场的最后一天已经到来,今日大家在购物区所有的消费都可以以1:100的比例兑换为积分!”

“让我们来看看今日剩余玩家对楼层的最终选择——”

连阙抬起头看向棚顶角落播报系统音的音箱,经过他昨日的提醒,此刻景斯言也正侧耳去听。

每一日系统音的区别不大,但细听之下如果将今日与第一日的系统音相比较,就会发现当真如连阙所说,如今的系统音较比在一层时完全机械化的播报已变得更加“人性化”。

“今日二层剩余玩家:1人,选择留在二层玩家:1人;今日四层剩余玩家:2人,选择留在四层玩家:0人……”

景斯言闻言皱眉望向四五层之间的通道口,只见通道正缓缓降下。

“今日五层剩余玩家:1人,选择留在五层玩家:3人。”

“那么,在游戏的最后一日,预祝大家在幻想商场度过美好的一天!”

随着机械播报音落下,有两人自通往五层的升降梯走下。

“不是让你留在四层。”眼睛男人的声音随之传来。

只见走下扶梯的正是应下寸头男人的话留在四层的眼镜男人,和本应被绑在四层的沈逆。

“我可比你那个同伴靠得住,昨天你不是也看到了?”

被问起的沈逆眨了眨眼,将视线落向餐厅内的连阙。

景斯言当即微侧身挡在连阙身前,即便此刻旁人皆无法看到,他却仍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好久不见。”沈逆的面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在这里见到我,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连阙没有回答,将目光落向他身侧的人:“现在你还愿意相信他的话?”

“不然呢,相信那个让我留在四层的人?”

眼镜男人经过长廊时打量着三间房间,五层的三间房间已被分别编号,原本属于寸头男人的房间如今整洁如新:“我和他的目的不同,反而可以达成合作。”

“目的?”连阙这才将视线落向一旁的沈逆:“他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不像是那个人,他告诉我五层只有两间房间。”

眼镜男人没有着急回答连阙的问题,他自原本寸头男人的房间收回视线与沈逆一同走进餐厅,环顾着四周:“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想过替他报仇。”

“我的需求很简单,我只要这十亿的东西。”

眼镜男人说罢将目光递向身侧的沈逆,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旁的购物区:“至于他的,你们自己聊。”

“我对积分不感兴趣。”

沈逆在窗边的圆桌坐下,向连阙示意对面的位置。

“在这里,我感兴趣的东西只有三件。”

连阙却并未落座,也对沈逆想说的话没有多少兴趣,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兀自向餐厅外走去。

“第一个,是十九狱的原生之神,曾经的地狱之主。”

连阙的脚步未停。

“第二个……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沈逆一跃竟自沙发中翻出,探手抓向连阙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划过连阙的肩膀时,连阙已然侧身避开,他拉开身前餐厅的大门,再次挡下沈逆袭击来的第二次攻击。

他的闪避也错开了景斯言欲出手的动作。

两人随即前后自餐厅内闪身而出,穿梭在排排的货架间。

连阙侧身避开沈逆的攻势,两人在追逐间险些扫落货架上的物品。

但在这一点上,他们的目标出奇的一致,每每有物品掉落,二人便会接住东西摆回原处再行缠斗。

景斯言默默跟在两人身侧。

他知道沈逆已经起了疑心,也知道连阙接下次次杀招并将其引入购物区就是为了让沈逆没有机会逼他现身。

但是,连阙的身体经不起过度的消耗,这个副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就在景斯言在是否要违背连阙的心意与阻止沈逆间举棋不定的时候,沈逆也察觉了在连阙这样处处退避拖延中难讨到什么便宜,他渐渐停下了脚步。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沈逆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穿透力,让商场内所有人的耳膜只觉被一阵海潮拂过。

就连在二层的若紫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捂住如同身处深海般耳鸣的双耳跌跌撞撞地跑到购物区,顺着层层透明的楼层想看看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隔了三层的距离,每层货架间的细碎空隙也并不均等,她也只能依稀窥见五层的繁华轮廓,看不清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阙与景斯言却同时察觉了危险的逼近。

就在沈逆的声音如海潮一般拍打过众人的耳膜时,他已然将指尖划过手腕内侧隐秘的地方。

再次抬眼时那双蕴含着水雾的眼底已变为淡蓝色的竖瞳。

纤细的双腿渐渐合拢为一条巨大的鱼尾,半透明鱼尾的鳞片泛着银白的光,在生长中渐渐显露出淡蓝的色泽。

他的十指变得更加纤长而充满力量,指缝间同样长出了银白却泛着盈盈蓝光的掌蹼,原本的人类耳朵也变为了如同鱼鳍一般半透明的耳朵。

如果说沈逆曾经的样貌在人类中已算出挑,此刻他的眉目间染上了异族的特质,便已然成为了童话中使船舶迷航的海妖。

这一切的蜕变仅在分秒之间,下一瞬,那双淡蓝色的双眸便重新落在连阙身上。

“走。”

就在景斯言挡在连阙身前的一瞬间,货架林立的五层中,萦绕在他们身侧的空气竟全部变为了水。

透明的楼层仿佛变成了巨大的鱼缸,水中的窒息感无处不在地包裹住了每一个人。

这里对于已然化为人鱼的沈逆来说便是他的主战场,那条近两米长的鱼尾在水中舒展开来,锐利的目光望向连阙的方向时只一扫尾便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来。

连阙被景斯言推向他原本便伺机留意的电梯,将他挡在身后的人接住了沈逆的一击,身形在水中一点点浮现。

沈逆那双变为竖瞳的眼中寒芒乍现,仿佛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犹如利刃一般的尖爪迅捷地劈向横空出现的人。

电梯的门在这一刻终于紧闭,水中的窒息感也随之被彻底切断。

连阙俯下身不住呛咳,视线却依旧死死落在因下降电梯而渐行渐远的五层。

那是……沈逆破开封印后的异能,竟然可以将特定区域内的感知空间变为海洋。

这样即便是在陆地,也可以将一切变为他的主战场。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连阙所在的电梯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再次敞开了大门。

“欢迎来到幻想赌场。”

荷官依旧站在吧台后,机械化的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如手中的金币无法满足您的购物需求,幻想赌场可以让你梦想成真。”

连阙走出电梯,抬起头向着五层望去。

一人一鱼正缠斗在一起,碍于水中的限制,景斯言的动作难免束手束脚,只专注于一边拦下沈逆的去路、一边避开那条犹如利器肆意甩动的长尾。

景斯言侧身堪堪避过刀削般的长尾,就在沈逆欲再甩尾的瞬间,抓住了横扫而过的鱼尾。

高强度的电压自他的指尖流窜而出,顺着鱼尾席卷过沈逆的全身。

犹如鲸鸣一般的哀嚎响彻整间商场。

连阙在浅咳中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一袭制式金属质感白衣的荷官。

他走到吧台前,指尖在台桌上轻敲。

“和你赌需要多少金币?”

荷官站在原地未动半分,仿佛并不会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金属质感的面具眼眶之下是一片难辨的暗影。

赌场内一片静默,对峙的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如果赌场里的人都是被困住的人,那你是为什么留在这里的?如果是金币,你的欠款有多少?”

身后五层中再次传来打斗中撞击的闷响声,连阙并未分神,目光却更加快速地越过面前的荷官扫向吧台狭小的空间和他身后那架陈旧而封闭的电梯。

这架电梯与其余两个不同,电梯的框架并非透明,而是如普通电梯一般有两扇对开的金属门,在电梯门外横着金色的拉闸门。

一把镀金的铁锁正扣在这道门上。

“我的时间有限。”

隔着吧台,连阙靠近打量着那张机械的面具,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拿走我的东西、引我去看那天晚上的赌局,你总要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荷官微抬起头,面具空洞的眼眶内未辨真切的东西一晃而过,连阙的目光一凛,趁其不备间一把将荷官的金属面具扯下。

面具之下露出的那张脸竟与他一般无二。

第056章幻想商场

这样一张相同的脸出现在面前,连阙也不由得怔忪了片刻。

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戒备的重新与之拉开了距离。

荷官虽然与他有着相同的一张脸,但也同赌场的其他人一样没有半分神色,仿佛这张脸不过是另一张未摘掉的面具罢了。

被摘掉了面具,荷官并未着急取回而是按下了桌台边的按键,眼前的吧台随之折叠变幻成一张赌桌的模样。

“你想赌什么?”

脱离了面具,他的声音不再是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却反而更加生硬。

连阙看着面前纯白的赌桌降下,将视线落向原本吧台上的LED屏幕。

【荷官赌局规则如下,请认真阅读,赌桌无平局,一旦双方平局则为荷官方胜利,且只能以全部赌注下注,请选择赌注开局。】

规则很简单,但在这场赌局中,他必须压上全部的赌注。

此刻的屏幕如同其他赌桌一样正在待机,列出的几条规则也与其他赌桌有细微的差别,无论赌牌还是赌骰子皆由双方同时操作。

让连阙更为在意的是,屏幕显示出了赌桌对面荷官的信息:

正是整整负十亿积分。

赌场内奇怪的荷官、被他刻意调换位置的镰刀、那时引他去看的赌局……

连阙没有回答,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场赌局不会像其他赌局那样简单,甚至被他提及的赌注也极有可能另藏玄机。

两人对峙间,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二人一同循声看向身后,只见五层侧面的玻璃竟在打斗中被鱼尾击碎,鱼尾人身的沈逆正随着大片的玻璃残片自高空坠落而下。

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坚固的玻璃屏障不知在多少次的撞击后轰然碎裂,随着他的再次摆尾,那双蕴含着整片海洋的眼睛也正落在赌桌旁的连阙身上。

无形的空气在他身侧凝结成了如有实质的水,随着他半透明的鱼尾滑向侧身而立的人。

就在他冲破碎片的瞬间,飞落的道道碎片如同生出了翅膀,每一块细小的碎片都在空中舒展开,竟在半空中再次连接成片,形成了一面凹凸的玻璃墙面。

将本欲冲出五层的沈逆再次隔绝在了玻璃之内。

只差一点便要冲出五层的沈逆龇起獠牙回过头,双耳也在攻击状态下竖起。

身后紧随而至的人却已擒住他的尾尖再次将他重重甩了回去。

景斯言在其后踏过碎裂后重塑的玻璃,再次拦下回扑的人鱼。

连阙收回视线,目光谨慎而迅速地扫过面前的赌桌与荷官。

他没见过那把万象之镰,无论是荷官身上还是赌桌都不像是能藏得下一把镰刀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气息。

“你想赌什么?”

荷官抬起手虚扶在桌边再次问道,随着他的动作,衣摆之下似有金属的物件一晃而过。

这样细微的捕捉让连阙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再次落回荷官身后那架上了锁的电梯上。

连阙忽而想起了另一件他还未来得及深思的问题。

假设这个副本并非奖励副本而是堕性为“贪婪”的副本,诱导他们贪欲的鬼王又在哪里。

他需要的是被眼前这个人拿走的镰刀。

但是,在第一日时连阙曾问出的问题和荷官略微反应后的答案、此刻摘下面具虽然不再有伪装成机械的声音,却明显比初见时回答问题更加生硬的反应。

再加上他刚刚挑明后对方没有作答的问题……

身后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连阙虽然没有侧目去看,却拉开赌桌座椅未在多言地坐了下来。

随着他落座,赌桌上的显示屏闪烁起一圈圈亮光,赌场内所有人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了连阙的身上。

每一个赌桌位上的人都面色惨白目光空洞,这些视线所至处,周遭的空气也仿佛骤然降低。

连阙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切的变化,将金币卡放在桌边,目光也随之落向荷官身侧。

“想跟你赌那把钥匙。”

荷官没有及时反应,如同程序被载入锈迹斑斑的主机,片刻后才低头将挂在身侧的钥匙取出。

他的动作僵硬,说出的话同样不带一丝语气:

“幻想赌场会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但是客人,你为什么会需要这把钥匙呢?”

连阙打量着他古怪僵直的动作:“你拿走了我的东西,我总要找回来。”

荷官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话中之意,但他未在追问这个话题,而是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赌局也随着他的落座正式开启。

连阙依旧认真打量着荷官,未将注意力放在赌桌之上。

面前的荷官与他有着相同的一张脸,即便顶着这张脸,或许也不会有人将他们认错。

因为此刻的荷官神色呆滞,竟比从前戴机械面具时更像是一个机器假人。

但是,他又无比确认这名荷官是人类而非机械。

连阙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此刻顶着与自己相同的一张脸是出于巧合。

这个人在初见提问时回答了他的问题,在四层时取走万象之镰引他们去赌场,又出于某种目的将万象之镰藏好。

那么这一张相同的脸,又是否是一种警示。

连阙将视线落回桌上的两种赌法,全赌注之下如果按照赌场规则,他就是必输的局面。

就在这时,五层再次传来了一阵打斗的撞击声。

连阙没有回头,但从方才开始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景斯言在与沈逆的打斗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使出全力。

他的束手束脚虽然并未使他处于完全的劣势,却也让他在攻势中陷入僵持的被动。

连阙的视线未再游移地选择了赌骰,两个骰盅分别自暗格中升上桌面。

这规则很简单,连阙执白色骰子、荷官执黑色骰子,两人分别摇骰盅,点数最小者为胜。

一局定乾坤。

二人在提示音响起后一同执起了桌上的骰盅。

骰子摇晃的声音清脆而空灵,但是,随着双方的骰盅起摇,两人的动作都似印刻般完全一致。

无论是手中摇晃的幅度、骰盅倾斜的角度、甚至骰盅内骰子碰撞的声音竟全部重合。

连阙手中动作未停,反而加大了摇晃的幅度。

对面的荷官竟与他的动作分毫不差,两人的动作如同相映的镜面不差分毫,骰盅内骰子的声响也重叠得不带一丝异响。

这不是模仿,而是如同复刻的完全重合。

连阙甚至可以预想到骰盅停下的一刻双方点数的分毫无差。

就在这时,连阙身后再次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不同的是,这一次碎裂声伴着海潮之声汹涌而至。

沈逆再次破开了五层的玻璃,低鸣间鱼尾横扫而过,海潮便自裂口处汹涌而下。

它们与碎裂后生长的玻璃追逐落下,却因率先突围未能再被玻璃拦下去路。

无形的海潮便向着连阙的方向倾斜而来。

连阙始终并未回头,手中的骰盅摇晃间,他的脚下飞快扫向桌角。

就在桌面将倾的一瞬间,对面的荷官同样以腿风扫过相同的桌角,刚刚被桌面颠簸打破的平衡也在瞬间重新归零。

无论是摇速的改变、外界的干预都无法打破这样的僵局,赌桌的规则也明确写出了“如有平局则为荷官胜”。

原来一切的规则制衡都在这里等着他。

而上桌只能交付全部的赌注,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骰盅内的回响依旧分毫不差。

汹涌的浪潮已至身后。

连阙摇晃着骰盅的动作从容而平缓,目光亦落在对方的骰盅之上。

就在海浪犹如巨口一般要将赌桌吞没时,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挡在了海潮前。

景斯言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破碎的玻璃,随着他站定迅速生长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海浪如巨兽般咆哮而至,他竖起的屏障却如城墙一般不可撼动半分。

掌心的屏障在生长中与坠落的玻璃紧扣交融,在角力间再次将浪潮稳稳封禁在玻璃之内。

“小心。”

连阙的话音刚落,如同最坚韧利器的鱼尾便向着双手还在支撑着屏障完成咬合的景斯言横扫而去。

从始至终,沈逆的攻击目标都并非是连阙。

他的两次破开楼层玻璃也不过是想分散景斯言的注意,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