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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狱[无限] 厌姝 21264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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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头一点点将手上未处理干净的水泥撕下,这些水泥仿佛与他的双手相伴而生,强硬将其扯下便会连同皮肉。

单从那道道伤口与止不住的暗红血液,便可猜到他刚刚强行将双手自墙内拔出时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只侧目看向连阙。

“你一定看到了对吧……他在哪里?”

连阙即便视线不移,也知道景斯言此刻就站在自己身侧。

“什么?”

原本还对众人是否当真无法察觉景斯言抱有戒备的连阙反而放松了下来,他看着依旧在墙内出不来的眼镜男人,再未压住唇边的笑。

“不是你敲了门,把大家找过来的?”

沈逆的动作一僵,再次抬眸时那双总是噙满笑意的眼底充斥着迫人的威压。

走廊另一侧的漆黑中突然传来一阵令地面震颤的脚步声。

他并未刻意藏匿自己的脚步,是以自他出现后,原本围在门外的几人齐齐将视线转向那片黑暗。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自暗影中走出。

只见他浑身的肌肉迸发,皮肤呈现出紫棕的颜色,头顶更是生出了粗而尖锐的角。

随着他自阴影走出,厚实皮囊上的道道伤口也随之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只见来者牛头人身,愤怒的双眼此刻已是一片赤红。

细密的刀伤遍布他的全身,每一刀都深可见骨,仿佛是被千万刀片一刀刀凌迟。

尽管这位牛头异化人此刻已经面目全非,那条被撑得马上就要破裂的裤子还是让众人认出了他就是未到的红夹克男人。

“有人异化了!”众人见状纷纷后退。

牛头异化人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那双赤红的眼睛定向连阙,有热气顺着他愤怒的呼吸喷出鼻腔,下一瞬便蓄力向连阙直冲而去。

连阙将唇边的笑意收好,随着牛头异化人向他扑来,他身形灵巧地闪身避开,牛头异化人却并未再次强攻,转而将双手锤向地面。

玻璃地面如同一张巨大的鼓面,在他的动作下发出一阵强烈的震颤。

就在人们纷纷闪避时,他们发现脚下看似脆弱的玻璃未受到半分伤害,震荡却将一阵阵酥麻自脚底一直蔓延至头皮。

在脚下玻璃地面被拉长的余震之下,众人的四肢觉得无比沉重,脚下的玻璃地面也如同最强大的磁石,让他们原本直立的动作不由自主变为扑向地面。

连阙只觉周身如有千斤般重,闪避的动作也变得越发吃力。

对方却步步紧逼,次次杀招。

好在牛头异化人的招式每次都被景斯言挡开,亦随之被连阙险险避开。

尽管无法看见,牛头异化人也察觉到了与他角力的不止连阙一人,地面的吸引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连阙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连阙抬眸看向牛头异化人身后的虚无,视线交汇的一瞬,连阙便快速跃向一旁正扶住墙极力克制自己匍匐在地上的紫色运动服青年。

牛头异化人愤怒的低吼像是要撕碎每个人的耳膜,蓄力后再次向连阙冲去!

连阙却自紫色运动服青年的口袋中摸出一把尖锐的针锥,动作毫无迟疑地抬手便向他赤红的眼睛刺去。

同一时间,异化人只觉背后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他还未来得及转头去看,连阙便已抽出针锥,再次向着他的颈侧刺下!

他的口中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刺得人耳膜钝痛。

就在这时,连阙只觉针锥刺入厚实坚硬的皮肤后,其下原本该是肌肉与脂肪的地方正一点点变得坚硬。

只是这样的坚硬并非出于防御的衍变,触感反而带着玻璃的坚硬。

连阙的目光倏然落向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只见原本渗血的伤口在暗色的灯光下反射出点点亮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自他的皮下长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抬起头——

第046章幻想商场

一颗晶莹的玻璃体自牛头异化人的伤口处坠下,落在玻璃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些晶体每一片都棱角分明,落在玻璃地面上便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一旦擦过皮肤可想而知会划出怎样的伤口。

牛头异化人如同一个濒临塌陷的砂砾雕塑,正在一点点碎裂。

他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仰天发出令整栋大厦震颤的嘶吼。

狂暴的嘶吼让他的伤口越加撕裂,血液将散落的玻璃碎片浸湿,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碎片再次垂落时,忽而如同泡沫一般快速膨胀,变为更大颗粒的晶体,粘连着脚下的玻璃地面。

连阙的脑海中浮现出白日里水晶摆件碎裂在地面的样子,目光慎重而快速地望向异化人身后的景斯言。

两人同时放开了挣扎嘶吼的牛头异化人,齐齐向后退开。

就在两人退开的下一瞬,眼前原本气势凌人的牛头人突然发出狂躁的颤栗,在众人错愕恐惧的目光中轰然炸裂开来。

他就如同一尊碎裂的水晶雕塑,随着倾倒化成一片片尖锐的碎片,这些碎片溅落后飞向四周,定在走廊墙面、房门和玻璃地面之上,更有的划在未来得及躲避的人身上。

碎片接触到的墙面与房门开始变得玻璃质化,划过中年男人和紫色运动装青年的衣服与皮肤时,衣料与伤口处也渐渐透明硬化变为同样质感的玻璃,并随之一点点向外扩散。

痛叫声划破了夜色的宁静,中年男人躲进眼镜男人的房间,看着伤口不断向外扩散的玻璃质,咬着牙取出一把小刀,竟生生将那块异化的皮肤切下。

异化随着碎片落下终止,他将衣服撕下一块布条快速将伤处缠好。

紫色运动装的青年显然不敢这样处理,他同样躲进房间角落,脱下外套奋力搓擦着手背上异化的伤口。

牛头异化人碎裂的身体倒在地上,野兽般的嘶吼声中,他颤抖着抬起手伸向门后的方向。

众人被碎片波及,闪躲中或许无人察觉,但在半掩的门后,正是景斯言所在的地方。

牛头异化人的双目赤红,就在他颤抖着想抬起食指时,锋利的针锥便已洞穿过他的手背,他的手也随之碎裂成块块玻璃碎片,散落了满地。

异化人的响动也惊醒了下层的若紫,她走出房间震惊地打量着上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转而将更为担忧的目光望向连阙。

门外的玻璃仍在不断膨胀,连阙只如无事发生般拾起针锥同几人暂避进了眼镜男人的房间,将这些碎片结成的玻璃晶体拦在了门外。

紫色运动服的青年痛苦地哀嚎打滚,他手上原本星点大小的伤口已被玻璃晶体异化至整个手面。

中年男人此刻已将伤口包扎好,见他手背的玻璃质还在蔓延,再次提起小刀在青年抗拒的神色中将他按住,刀锋起落间便将他手背后异化成玻璃的皮肉削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运动服青年将手包扎好,接过连阙递回的针锥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门外到处飞溅的玻璃晶体已经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寸头男人进入房间反而让他避开了这些,只是同伴的情况远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眼镜男人半边身体嵌入墙内,整个人都像是与墙面融为一体。

这样的一幕着实诡异,寸头男人仔细检查过墙面,一切又似乎都没什么不妥。

只是当他再次将视线落回眼镜男人身下的沙发时,他的目光骤然一窒。

原本临墙而摆的沙发竟也如眼镜男人一般一半融入了墙中,一人一沙发,就好像是房间墙壁的艺术品,看不出半分违和。

寸头男人找到工具将墙砸开,这才将他的同伴解救出来。同伴脱困后,他检查过沙发与墙面贴合处,慎重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眼镜男人面对其他人藏不住的探寻目光,面上一阵青紫:“让他们都出去。”

听见他这样说,运动服青年和中年男人起身打算离开,连阙当然也不想多作停留。

“等一下。”寸头男人却叫住了他们:“谁都不能走。”

“你?!”眼镜男人无法忍受其他人探寻的目光,黑着脸问道:“他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管你们两个想怎么玩,但是……我必须知道,这面墙是出自谁的手笔。”

寸头男人说着走到门前,似不经意地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眼镜男人卖力想将黏着在皮肤上的墙体掰下,这样非但没有让他解脱,反而让他身上如同与墙体共生的皮肤被拉扯出一块块狰狞的伤口。

“我们可都是被他叫上来的,你要问就去问他。”听了寸头男人的话中年男人指了指一旁的沈逆,不屑地说道。

“我们刚刚只是……他说想玩点刺激的,没想到墙忽然、忽然变厚了。”沈逆在众人的目光中瑟缩着退后,还向众人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眼镜男人有一瞬的茫然:“对……是我。”

寸头男人的视线瞥过沈逆,转而问道:“所以,是谁干的?”

中年男人闻言怒道:“你现在是在怀疑我们?”

连阙听着两人愤怒的争执,却发现景斯言的目光始终落在门外那些膨胀后凝固的玻璃之上。

为避免被其他人察觉,连阙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太久,只潦草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落回还在争执的两人身上。

中年男人冷嗤道:“……说不定是他触犯了副本规则,什么事都要算在其他人头上,只能证明你们的无能。”

寸头男人戒备的视线扫过中年男人又看向连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的。”

“什么一起的?!”中年男人不满道:“你们在四层组队,增加了我们的副本难度我还没来找你呢,你们,还有他。”

中年男人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沈逆:“我看你们四个人该不会都是一起的吧?!一群疯子!在副本里还能有心思做这种事!”

眼镜男人终于绷不住面色,不顾背后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便提起了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中年男人不屑道:“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麻烦离我远一点,我可不喜欢男人。”

“你?!”眼镜男人的面颊涨得通红,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眼色。

“好了。”寸头男人终于出声制止了两人,他凝视着碎裂却明显加厚的墙体:“你们最好祈祷这真的是副本规则。”

既问不出结果他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出房间。

只留下室内莫名的几人。

见他不再阻拦离开房间,众人纷纷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连阙倒是明白寸头男人的言外之意,他发现了景斯言的异能,才会想从其他人口中问出这究竟是他们之中的人做的,还是出自副本的规则。

连阙不知他们之间是否曾经存在过节,但是……从牛头异化人的表现看来,他与景斯言似乎也曾相识。

“作为同伴,你打算什么时候讲讲你的故事?”连阙一路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到房间后便将房间的门关好:“比如门外的那个。”

景斯言自然看到了牛头异化人被副本规则玻璃化、临死前指向自己的手和最后被连阙打断的指向。

“他应该还有同伴。”

连阙并没有多少意外,显然也早有这样的猜测。

他停下了脚步,只靠在房间入门处的墙边等待着景斯言的回答。

景斯言微垂下眼睑,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他的玻璃转化是副本规则,但晶体感染不是,那是他的二段技能……传染症。”

“他的异能分为两段,一段技能是重力压制,通过重击地面的方式对范围内敌人增加重力控制。二段技能则是通过血液将自身所受感染、伤害、异化或增幅等传播给其他人。”

“那个碎裂的摆件应该就是副本的规则,他因为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选择破开封印才坚持到走出房间。”

景斯言说罢看向暗影中连阙的目光,连阙的视线却始终平缓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景斯言却重新低下头,没再说话。

良久,连阙才重新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刚刚出现的位置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景斯言诧异抬起头,那时的场景非常混乱,房间内外的人、突然出现的牛头异化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惊惧追逐,以至于此刻连阙提起,他才忽然意识到——

“是那个女人。”

牛头异化人是自短发女人房间走出的。

白日里众人曾被短发女人戏耍,再加之他们曾经在房间时曾听到、却被隔壁响动遮蔽的呼救声。

或许看到短发女人并未出门,其他人便也能猜到她的凶多吉少,但如果是曾经的红夹克男人在濒死前异化意图杀之而后快,隔壁的两人又在其间扮演怎样的角色。

连阙再次想起景斯言刚刚因沈逆的举动用异化将两人封在了墙壁内,忍不住低头轻笑出声。

“……”

连阙看着一脸淡漠与坦然不知自己在笑什么的景斯言,听着门外的声音渐歇,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还有些事要确认一下。”

走廊内的玻璃碎片还在蔓延,索性这条走廊足够宽敞、连阙的房间也在走廊的外侧,两人小心避开这些缓慢流动的玻璃质穿过走廊与餐厅来到购物区。

购物区的灯光已随着入夜变得昏暗,连阙走到一处货架前,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货架的底部。

察觉他的意图,景斯言亦在他身侧蹲下。

即便没有交流,两人的目标也已心照不宣,连阙想找的正是白日里被打碎摆件的碎片。

因碎片细微他们检查得十分仔细,两人将货架与货架底部逐一检查后,目光再次交汇,不约而同慎重地摇了摇头。

“你说,是真的没有……还是被人拿走了?”

“我去看看。”

景斯言话罢正打算站起身,连阙却已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现在?不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

景斯言的身形一僵。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连阙却弯眼又复调侃道:“而且……房间的墙太厚也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景斯言将视线上移,没有看向他的眼睛,声音也依旧刻板而冷静得挑不出半分错处:“那是因为他们太吵。”

“哦。”

连阙对这样的解释未置可否,转而问道:

“那刚刚在浴室的时候……你跑什么?”

第047章幻想商场

景斯言别开视线,重新检查起货架的角落。

淡漠的神色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刚刚的问题他并不是在回避而只是不屑回答。

这幅冷淡的模样大多数不熟悉的人见了便会退避三舍,但连阙看得多了还是察觉出了他呼吸中细微的局促。

就像是他在老木匠家中时回避问题去检查已加固的窗子一样。

连阙想到这里搭在景斯言肩上的手轻拍了拍,正欲再说什么,一道红外线却倏地自两人身侧的货架晃过。

二人同时垂下视线,顺着透明的地面向下望去。

只见二层的货架之间立着一道身影,正举着手中的红外线向两人晃来。

见两人发现了自己,那人雀跃地挥了挥手,正是刚刚被楼上声音吵醒的若紫。

她随后像是有什么想告诉两人一般,卖力地比划着,又在身侧货架上找到了一个玻璃杯,激动地反复指向它。

这样的举动之下,三层的两人竟出奇一致地对视了一眼,示意下层的若紫继续说下去。

若紫也如同受到了鼓励,再次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向二人传达着什么。

但她这样的表述显然不得要领。

连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若紫这才想起自己手中的红外线灯,忙将它打在脚下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连阙二人也低头仔细观察着她写在下层地面的字。

“碎片,沈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若紫想表达什么。

她在下层,因为这样透明的楼层隔板,恰好看到沈逆拿走了其中的碎片。

也正是因为碎片缺失,红夹克的男人才会被副本判定违规。

但是……

虽然红夹克男人化身的牛头异化人与景斯言或许有所交集,刚刚在走廊最初时,他应当是感知不到景斯言的,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会在一开始攻击自己。

连阙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便示意若紫先回房间休息,自己也重新站起身。

他因呼救声自睡梦中转醒,在与牛头异化人的搏斗消耗了体能,此刻确定了碎片的下落也放松下来,困意便再次袭来。

但连阙还是停在房间门前,越过成堆仍旧在流动与膨胀的玻璃体望向走廊深处的房间。

“你先回去。”

景斯言见此便示意连阙先回房间,纵身跃过地上与墙面附着的晶体,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里正是短发女人的房间。

连阙回到房间后便径直躺回了床上,这个副本中的很多东西都会在黑夜结束前消失,他撑着困意也不过是想在那些东西消失前找到线索。

就在他的睡意昏沉间,本以为会迟归的景斯言却已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

连阙重新睁开了眼睛。

……

次日一早众人再次聚集在餐厅时,走廊粘稠的玻璃晶体早已不知去向,干净得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如今餐厅内也只剩下连阙、沈逆、寸头男人、眼镜男人、中年男人与紫色运动服的青年。

中年男人、眼镜男人和紫色运动装的青年此刻面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昨天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即便经过了简单处理,三人的面色也依旧苍白。

六人一同围坐在餐桌前,谁都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落座后将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唇边扯起一抹弧度:“昨天大家说好要一起消费九万,你们可都没忘吧?”

其他人都没有搭腔,他似乎也并非想有人回应,心情不错地坐在原位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机械音的再次提示。

连阙最后一个来到餐厅,他依旧选择了远离旋转出餐的桌子,坐到了角落临窗的位置。

景斯言静静立在他的身侧,想起他临出门前站在床头柜前若有所思的模样,景斯言出声提醒道:

“你昨天购买的首饰没有消失,他们的东西也一定还在。如果选择上楼不需要携带还好,但是,不继续走的人……”

连阙昨天购买的首饰没有消失,其他人购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消失。

这正是此刻景斯言最担心的问题,现在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选择留下,连阙购买的首饰虽并不占空间,但昨天同样也有人购买了箱包和服装。

购物区并非每件东西都足够奢侈销金,有些衣服也仅价值几百金币,用这些东西、甚至更大体积的摆件来填补金币数量,小小的酒店房间如何能够撑起人们内心的贪婪。

连阙的目光落向已经刷新的购物区,声音很轻:“已经开始短缺了……”

景斯言因他忽然的低喃回过神来,但他顺着连阙的视线看去,眼前依旧只有一家商铺与排排货架。

连阙还未解释,围在传送桌前的几人忽然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你们看那里!!”

所有人顺着紫色运动青年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商铺的货架上,赫然正摆着一尊人身牛头的水晶摆件。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到了那间店铺前。

眼前的水晶摆件无论是牛头人身、一只眼睛被刺穿的伤痕还是面上痛苦而惊惧的表情都栩栩如生,被陈列在天使摆件的位置,原本成对的天使摆件也已不知所踪。

“这、这是……”

众人的面色都变得越加青黑。

连阙的视线却越过排排货架,看向昨日光顾过的首饰店。

昨日他购买的饰品都已刷新,那条单独陈列价格昂贵的项链也重新出现在展示台中。

连阙的目光落在熟悉的项链之上,耳边是景斯言昨日的话——房间里没有人。

就在这时,商场内再次响起了机械音。

【在过去的一天里,大家享受了幻想商场三层愉快的购物体验,现在愉快的新一天即将开始!】

【由于新增赌场规则,即将按照金币卡序号为大家公布剩余玩家消费信息,请以下玩家有序进入商场四层。】

中年男人听到系统要公布进入下层玩家的信息,冷嗤道:“哟,不是说咱们都消费九万?”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机械音继续宣读的声音:

【01号持有及消费金币:110000。】

寸头男人打量着手中金币卡忽然出现的序号,在中年男人的轻嗤声中蹙眉走上通往四层的扶梯。

【02号持有及消费金币:100000。】

连阙手中的金币卡也随之出现了02的编号,他挑了挑眉随即走上扶梯。

【03号持有及消费金币:100000。】

沈逆跟在连阙身后走上扶梯。

【04号持有及消费金币:130000。】

眼睛男人随之登上扶梯。

【05号持有及消费金币:150000。】

紫色运动服的青年按住包扎后还在渗血的手,也跟着登上了扶梯。

四层的灯光一排排亮起,但随着楼层向上、每层的空地越来越少,他们也无法在下层一眼便窥见全部的景象。

原本并没抱有多少期待的运动服青年匆匆扫过上层,视线却突然定格在上层的一角。

那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小型医疗站。

见状他的目光一亮,原本因受伤没有及时救治的倦倦也恢复了一丝神采。

中年男人看着在一侧空地上逐一登上扶梯的几人,他自然也看到了上层的小型医疗站,却冷嗤着收回了视线。

他的面上虽然讥讽,神色却是松了口气地对着众人打趣道:“不是说要留在三层,你们这怎么都去四层了,看来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三层了。”

【现在为大家公布剩余玩家消费信息,以下玩家自愿留在幻想商场三层。】

【玩家共持有金币:190000,累计消费金额186378,根据幻想商场购买选择规定,玩家自愿留在三层。】

中年男人坐到一旁的休息椅边,惬意地看着其他人去往四层,两层之间的扶梯也随之收回。

“你们去拼个你死我活吧,我就留在三层,一个人逍遥自在……”

就在这时,商场内却再次响起了机械音——

【玩家共持有金币:200000……】

中年男人猛然刹住脚步,面色惨白地看向头顶的声源处。

机械的电子音还在继续,冰冷的声线仿佛夹杂着一丝愉悦。

【……累计消费金额190000,根据幻想商场购买选择规定,玩家自愿留在三层。】

“什、什么?!怎么可能……”

中年男人的声音被阻隔在厚重的玻璃之下,系统的声音与他惊恐的神色却还是让已登上四层的众人惊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哪里还有人?”

“二十万?我们昨天下午都在赌场,最高的就是他的十九万,哪里有二十万……”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检查过了,三层不可能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玩家了。”

“还有谁……”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只有连阙依旧目色淡淡地看向玻璃之下的三层。

在他身侧静立的景斯言似察觉到了什么,蹙眉间目光越过重重货架望向三层他们都未使用过的休闲区。

就在他的目光定在影院那扇紧闭的门时,厚重的门也随之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门内走出,正是所有人都以为死在了前夜的短发女人。

第048章幻想商场

“怎么可能……”

中年男人的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金币……而且你不是……”

“觉得我应该死了?昨天我也这么觉得……”短发女人说着视线似不经意地瞥向上层的几人:“可惜的是……我没死。”

“二十万……怎、怎么可能……”中年男人的眼底一片血红:“昨天你不是没上赌桌……”

“我的确死过一次。你赌赢了十几万……是不是以为自己就可以平安无事,不管别人消费多少你都会是活下来的人?”短发女人目光轻蔑:“昨天我是没有进赌场,但是谁说规则的时限是在午夜十二点的?”

“什么,不可能……”

短发女人说到这里,目光也因愤怒变得狰狞:“那个牛头异化人……他是你的同伴,对吧?!”

中年男人的面色一僵,但此刻已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目光没有看向短发女人,反而戒备望向四周。

【今日三层共停留玩家:2人,依照消费排序,被淘汰的玩家是——】

随着机械音的播报,货架后突然伸出几只鬼手,抓住中年男人将他向黑色的漩涡中拖去。

四层的几人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有耳边冰冷的机械音和眼前可怖的一幕。

鬼手通体漆黑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在中年男人的挣扎中将他一点点拖进黑洞。

尽管四层听不到三层凄厉的惨叫声,这样的一幕也让几人深深感到不适。

在危急关头,中年男人终于还是破开了封印,随着挣扎他的身体渐渐呈现出金黄的色泽,双眼外凸变成两只极大的昆虫黑眼,身后也长出了薄而轻盈的虫翼。

他奋力挣脱鬼手爬出黑洞,但就在他即将挣脱的时候,鬼手表面竟生出了带着尖齿的嘴,在抓住他的同时撕咬着他的皮肉。

终于,他在痛苦的惨叫中彻底失去了意识,被鬼手拖入黑暗。

从始至终短发女人都静立在一旁,沉默地凝视着他的挣扎与痛苦。

直到黑洞消失在货架边,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四层众人所在的地方。

【欢迎大家来到幻想商场四层,幻想商场四层将为您提供最优质的生活与消费体验,这里有最完备的配套设施与最优质的购物体验,预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随着系统音的消失,众人终于从三层收回了视线戒备打量起四层。

扶梯来到四层后这里依旧是几间卧室,众人并未在意穿过走廊走进餐厅。

然而就在众人将目光转回自己的事情、下层的短发女人也疲惫离开时,三层的货架间忽而飞出一只不大的飞虫,落在一旁服装店的衣架上。

……

四层的走廊墙壁被铺上了一层质地细腻的墙纸,四处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香,餐厅亦是装修典雅奢华。

众人打量着这里的环境,继而走进消费区。

四层与下层不同,不止有小型商超、精美的服装箱包店,还增添了家具、电器等店铺,甚至还有全息游戏机、光脑等先进设备。

穿过购物区就是系统提到的相同配套设施功能区,不仅有影院泳池,还有小型的诊疗室和一些其他诸如物品修理等功能的店铺。

紫色运动装的青年因为昨夜伤口处理并不妥善,如今已轻微发烧,他第一时间便进入了医务室治疗。

在所有人观察四层时,连阙却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向面前的几间房间。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各自的事情吸引,还未察觉此刻居住区的前五间房间依次被挂上了门牌号。

连阙垂头看向手中金币卡上多出的序列号。

景斯言自下层收回视线:“三层的那个人……”

“嗯。”连阙来到身侧最近处门牌号为五的房间,将手中的金币卡刷过门锁。

面前的门却未如往常一般打开,反而发出提示错误的滴滴声。

连阙却没有多少意外,转而看向被标注二号的房间。

“房间被固定了。”这样的发现让景斯言的眉心锁得更深:“如果是这样、物品也不会消失……最好还是留在四层两天,最后一天再去五层。”

连阙走到二号房间刷过房卡,这一次,房间的门终于应声而开。

“想上五层……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手中的金币卡读取消费,卡面的一千万金币随之被扣除了房费的8000金币。

在卡内的总额中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刚刚房门刷取失败的声音还是惊扰了不远处正在观察着四层的人,眼镜男人与沈逆率先回到走廊内。

眼镜男人的视线定在连阙刚刚未刷开的五号房间,片刻后又重新转向身后。

寸头男人亦在他的目光下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两人身边。

“怎么了?”

“我们的房间被固定了编号。”眼镜男人的面色不太好看,他将视线转向几间房间:“而且这里只有五间房间。”

他的话罢,寸头男人诧异看向身后未注意的房间。只见原本十间房间中有的房门被撤下了刷卡机制,如今还可以刷卡打开的仅有带着门牌号的五个房间。

他正欲走近查看不能刷卡的房门,却见其中一扇门被自内推开,走出的正是刚刚进入二号房的连阙。

“不用检查了,这里的房间被打通了,没有门牌号的是房间的后门。”

连阙的话让另三人的神色都变得肃穆,众人打量过五个编号的房间和为保证房间大小均衡而阔进原本餐厅的区域,谁都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我们只能按照编号不能选择房间?”紫色运动装的青年经过治疗已然恢复,他打量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背显然并未在意这样的安排:“这里的诊疗室太贵了,伤口恢复和发炎降温竟然收了我八万金币!”

他走进餐厅,这才发现众人皆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这是怎么了?固定房间有什么问题吗?住哪里不是住,这对咱们能有什么影响啊……”

紫色运动装青年的话引来了寸头男人冰冷的目光,他瑟缩着不敢再说什么,却见寸头男人走到餐桌前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都过来聊聊?”

连阙也正有此意,闻言便率先走到长桌的另一侧落座。

其余几人也纷纷找了位置坐下。

“大家都是聪明人,咱们现在就把话说明白。”寸头男人随意靠坐在座椅上,开门见山地说道:“已购买物品不会刷新,现在房间号固定,尽管房间变大了,但这是不是也代表了选择留下的人不能多开房间。”

“什么意思?”紫色运动装的青年依旧没明白他的话。

“也就是说,想留在四层的人在剩余三天的时间内放进房间的东西不会被刷新,一旦房间堆满可能也无法再开其他房间。”

眼镜男人解释道:“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前两天购买的东西就将房间堆满了……到了第三天,你购买的东西即便没有办法再放入房间,也无法再另外开房。”

紫色运动装的青年听着他的解释,半晌才明白其中的关键,面色顿时一黑:“那我们……我们挑小一点不占空间的不就好……”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撞见寸头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好主意。”

“……”紫色运动装的青年再怎样也不会相信他是在夸自己,而且这人的神色表情更是让人背脊生寒。

“到了现在,大家应该都能猜到这里不是什么奖励副本了吧。”寸头男人继续说道:“第一层所有人只有无法控制的食欲、第二层之后随着环境的提升而增加的其他欲望……这里有可能是欲望或是贪婪副本。”

“这两个有、有什么区别吗?”

“欲望是渴求,贪婪是渴求不满。”

沈逆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此刻在所有人的心中,或许副本的属性早已明了。

寸头男人目光扫过众人:“既然这样,为了将一切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咱们就把想去几层的规划透明化吧。”

听到这里,紫色运动装的青年才终于明白他想做什么:“可控范围?谁的可控范围,你该不会是想……”

“当然是……”寸头男人说着,竟与戴眼镜的男人一同掏出枪,分别对准了紫色运动装的青年和连阙:“我的可控范围。”

寸头男人将枪掏出的瞬间,景斯言便已挡在了连阙身前。

就在他即将缴下对方的手枪时,连阙的声音却清晰而平缓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可控?”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虽未言语叫停,但景斯言还是如同收到了停止的指令,就在手指离枪口半寸时停下了动作。

餐厅内众人的视线亦齐齐落在连阙的身上。

“你打算留在四层,每个人都只消费同等最小数额的金币?”

寸头男人没有说话,微蹙起的眉心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连阙却并未点破,继续说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购物区的商品……”

连阙的视线转向窗外,唇边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

“已经开始短缺了。”

他的话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原本剑拔弩张的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窗外的购物区。

那里明明仍旧是一片繁华的模样,难以想象这些货满的商铺会与短缺有任何关联,连阙的话却还是让所有人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怎么可能……”紫色运动装的青年喃喃低语道。

“我观察过三层的货架,昨天我们的消费总额超过九十六万,这个时候,货架的空置率已超过了六分之一,所以我计算了一下三层的货品总价。”

连阙与寸头男人一样以放松的姿态靠坐在软椅上,没有半分被枪口所向的紧张:

“三百万。”

“所以你们猜,四层购物区的货品总价会是多少?”

连阙的话罢,餐厅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

“五层又会是多少?”

他依旧是那样闲适的模样,原本随意靠坐在座位的寸头男人却绷紧了身体,视线僵硬而紧张地看向窗外。

景斯言静立在连阙与寸头男人中间,也收回了戒备中的手。此刻双方的局面彻底逆转,在这场心理战中,连阙已然稳占上风。

连阙并未继续说什么,只等待着时间让不安在众人心底发酵。

“等下去看看四层的货品到底有多少,如果……”

寸头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目光环视过四周,最终又落回连阙身上:

“你——跟我上五层。”

第049章幻想商场

幻想商场三层。

短发女人疲惫却放松地坐在餐厅内休息,丝毫没有察觉一只金黄色的飞虫正越过货架悄然飞向她所在的餐厅。

那只飞虫落在餐厅外阴暗的角落,虫身竟开始一点点膨胀,每一次膨胀外皮被撑得涨大后,便会蜕去皮壳钻出,直至金虫已足有接近成年人身高的比例。

正是中年男人异化后的模样。

经历了无数次蜕皮,这些皮壳被堆在灰暗处,散发出一阵难言的味道。男人半伏在地上,身上已被汗水浸湿,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忽然,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虫目也随之染上了嗜血的光。

短发女人坐在空旷的餐厅内,长时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缓解,她点了一杯鸡尾酒,在餐厅轻缓的乐声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忽然在空气间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刺鼻气味。

她皱眉回过头,一张因距离过近而放大的脸突兀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

……

“怎么样?”

听了寸头男人的问话,眼镜男人面色不太好看地摇了摇头。

寸头男人视线瞥过一旁烦躁地算着店铺货品价格的紫色运动装青年:“那小子难成什么气候,你在四层看好他,必要的时候……”

“嗯。”

“在四层等我消息。”寸头男人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如果五层很危险,你就留在四层过本,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眼镜男人的目光一滞。

寸头男人说罢重新将目光转回眼前未分算好的货架,眉头越加深锁。

他将身侧货架最后几样东西的价格逐一敲在计算器上,瞥见还悠闲坐在商铺通道座椅上的人,捏紧了手中的计算器。

“你还要休息多久,没看到大家都在忙?你的店清点完了?”

“嗯。”连阙目光懒散地应道:“四百三十四万,比你那家店多七十六万。”

“……”寸头男人原本只是想斥责他在他们忙着清点每家店铺货品时偷懒,却不想反被他呛在原地。

这才仅仅过了半天,就算他能算出自己的,又怎么可能有时间算别人的。

寸头男人只当他是信口胡说,内心低骂着继续清点最后一排货架。

但当他将最后一件货品价格加好,视线却猛然间定格在计算器的数字上。

三百五十八万。

比四百三十四万刚好少七十六万。

他重新抬起头正色望向连阙的方向,视线交汇时,他径直来到连阙身边。

“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的问题来得突然,连阙却不答反问道:“我们应该见过?”

寸头男人打量着面前的人,在连阙身侧坐下。

“你是恶灵?”他的话虽是问句,语气间却充满了笃定。

连阙的声音也不觉染上了一丝笑意,视线落在货架间的某处:“真的是三百五十八万?”

寸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边却没什么异常,只有不远处烦躁抱着计算器的紫色运动装青年。

“我不管你是谁、你的队友是哪个,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想活下去,你应该知道……”

“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他们任何人都不是队友。”

连阙的目光扫过沈逆与运动服青年,转而落回货架之间寸头男人看不到、只存在于他视线中的景斯言,声音带着含笑的轻佻:

“对数字比较敏感,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你说对吧?”

飞快计算着货品价格的景斯言自寸头男人落座便分神留意着两人,此刻连阙的话自然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到商品上。

“……”寸头男人不知他怎么就忽然夸起了自己,无语道:“到了五层,所有的物品都由你来清算。”

“好啊。”连阙唇边的笑意未散:“那东西怎么分?”

“当然是我来分。”

“不。”

连阙正色拒绝道,在寸头男人愤怒的神色未显前便听他继续说道:“反正不是最后一天,我买什么,你可以买跟我同价的东西。”

“理由呢?”

“想带点纪念品回去?”

“你……”寸头男人将即将骂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副本的东西带不出去,能把副本里东西带出去的只有……”

“你是说这个?”连阙自口袋中摸出一张空白牌。

“……”寸头男人如看疯子一般打量着眼前的人,空白牌虽然必备却很鸡肋,大多数人留在身上一张也不过是为了带走副本中趁手的武器。

这里的商品一路走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武器的样子。

他略一沉吟觉得即便他想带出去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只要在他付款之前夺过来就好了。他的目光谨慎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再次问道:

“四层的商品总价是多少,你算出来了吗?”

这样的问题如同临场前等待估值的考试,连阙自然知道他的话中之意,他却反而放松了下来,将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懒散答道:

“五层的购买?”

“……”寸头男人咽下一口气:“成。”

连阙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自归来的景斯言身上收回:“两千万。”

“什么?!”

寸头男人震惊地站起身。

两千万金币。

要知道如今他们的卡面之上,每个人的消费限额就是一千万整。

两千万,刚好只够两个人买满去往五层。

……

所有人将手中的店铺清点完成后,众人又将店铺的数额相加,得出的结果也是无限趋近于两千万。

这样的发现让众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寸头男人最终敲定下来,按照原定计划他与连阙优先购买,将金币卡消耗干净。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两人分别用推车将东西运回房间。

小到珠宝首饰、大到家具电器,商铺的货架逐渐被两人清空搬运到各自房间。

原本宽敞的房间内被物品一件件堆满,又逐渐被堆向更高、更角落的地方。

装修典雅精致的酒店房间也一点点变成了堆放凌乱的仓库。

连阙顺手抬起衣柜的一角,另一侧便已被景斯言稳稳托起,甚至他手中的重量也几乎全无。但他还是将戏做全套,随着景斯言的动作将东西放在推车上。

但尽管物件再大再占地,两人谁都没有去动货架上单一的物品。

另一侧沈逆与眼镜男人收走了紫色运动装青年的金币卡,并勒令他不能再购买任何东西。

连阙只将目光匆匆自他们身上扫过,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

如今他们三人想一同留在四层,消费金额透明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还要看掌控一切的人是否当真有共存的心思。

四层的众人或是忙于搬运购买,或是忙于玩闹挥霍,直到下层奇怪的响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三层箱包店的货架已被齐齐撞翻,两道人影正扭打在一起。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这一幕。

短发女人身上已被割出了道道伤口,将她按在地上的异化人正是早间在他们眼前被拖进深渊的中年男人。

“他、他不是死了吗?!”

紫色运动装青年的声音将因为这件事错愕的众人惊醒,他们再三确认,三层的异化人就是中年男人本人。

但是,他不是已经死了……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的异化怎么会还在。

“未来科研所极少的单项异化者,代号金蝉,作为金蝉的异化者,技能是金蝉脱壳。”

景斯言看向没有半分异色的连阙,解释道:“他的异能每天可以释放一次,化为金蝉脱离原有的身体,可以帮助未来科研所进行侦查。最长持续时间24小时,在持续时间内可以通过不断蜕皮的方法恢复人身。”

连阙闻言微眯起双眸:“他和牛头异化人……”

“应该是一起的。”

连阙看着三层的一幕,回想起自进入副本后那两个人的交集,以及被牛头异化人感染后中年男人快速的处理办法……

两人交谈间,三层的女人目光透过透明的天花板望向四层,她突然奋力挣脱了异化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向赌场的方向跑去。

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虽然他们是在四层无法干涉三层,可一旦他们进入赌场,楼层之间的间隔就会被打破。

但是——

又怎么会有人在她屡次的利用下依旧伸出援手,如果有……

众人各怀心思地来到五层可以看向赌场的玻璃墙边,正见短发女人再次被撞在一侧的桌角。

她听到众人赶来的声音抬起头,向着他们的方向求救般伸出手。

下一瞬,她便再次被紧紧勒住了脖子。

然而她看向的方向,却没有一个人进入赌场。

四层落地玻璃前的几人未动,赌场内每一桌静坐的人未动,就连荷官也从始至终站在一旁,仿佛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连阙的视线落在隔岸观火的几人身上,低垂的眼睑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短发女人不知是因哀戚还是愤怒蓄力与异化人一搏时,她却在无意间跌坐在牌桌的空椅上,一瞬间赌场内所有呆坐的人全部抬起头,视线空洞而僵硬地看向她。

这些视线让她恐惧的情绪更甚,但正当异化人再次扑向她、她欲起身逃离时,一只手却牢牢按在了她的肩上。

就在异化人即将扑到她的面前时,按住她起身动作的人亦同时挡住了异化人的动作。

“幻想赌场禁止一切伤害在赌桌上客人的行为。”

正是始终站在一旁不动半分的荷官。

荷官的手象征性地挡在异化人面前,他便如被困在囚笼之中的困兽不得在动半分。

短发女人错愕看着眼前的一切,劫后余生般僵愣在原地。

她面前的赌桌已经开启,提示下注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但是,是不是只要她留在赌桌上,直到那人的异化结束,她就可以暂时脱困了。

这样想着,她僵硬地将目光转回,看向眼前的赌局。

……

四层的众人诧异地打量着这一幕,对事情这样的发展始料未及。

短发女人竟当真在荷官的庇护下无视近在咫尺的异化人连开了赌局,一次又一次。

众人看得乏味,也纷纷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毕竟他们每个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连阙也同景斯言一起搬运着货架的商品,眼见货架的东西被搬得七七八八,时间也已不早。

景斯言打量过他手中还未花满的金币卡正欲提醒,却见连阙的目光扫过堆满房间的东西,反而将门锁好看向身侧的人:

“去看电影?”

第050章幻想商场

诺大的电影院内空荡无人,连阙根据剩余金币选择了几场连续包场,与景斯言一同进入影厅。

这里的影厅只有一间,其他人也并未选择电影,是以包场消费顺利此刻影厅内只剩下两人。

景斯言沉默跟在连阙身后,视线瞥过排排座椅,正欲开口时却发现连阙并未落座,反而在进门的空旷处蹲了下来。

他似乎……并不是打算来看电影的。

借着脚下微弱的光,连阙的视线自下层的座椅逐一扫过。

三层的影厅与四层区别不大,连阙观察的视线认真而专注,直到他的目光定格在下层座椅的一角。

只见三层座椅的最后一排,两个座椅的中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并不清晰,连阙转而走向影厅的最后一排,顺着座椅的间隔看向下层。

只见夹在两排座椅之间露出的东西似乎是商品条码的一角,连阙目光定在被藏在影厅沙发中的东西微蹙起眉。

景斯言察觉了他的意图,重新正色在他身侧蹲下,观察着沙发夹缝中的东西。

“草莓印花……空调毯。”

连阙闻言将视线转而落在他身上,唇边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视力不错。”

荧屏之上的光影变幻,是观影即将开始的提示,两人却谁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荧屏上。

景斯言别开视线,再次看向座椅夹缝中的包装袋:

“在床品区,第三排,价格是300金币……”

“不需要这么详细。”连阙站起身,说罢又转而正色道:“你觉得她像是会买草莓图案毛毯的人?”

景斯言因他突然的问话沉吟片刻,慎重摇了摇头。

短发女人无论从衣着还是品味都偏成熟职业,即便是在这里的餐厅也偏爱鸡尾酒这样小资情调的东西,确实与草莓图案的毛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事情无绝对,这或许无法完全代表什么,但是……”连阙垂眸间视线定在那露出的一角:

“如果是她自己的东西,又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呢。”

景斯言闻言心下一片明澈:“因为是别人的东西。”

“别人赠予的东西,当晚只要她盖在身上就不算浪费,但第二天早上她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她害怕那条毛毯被人认出,所以只能藏在了电影院。她后来没有去取,也是因为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三层,即便丢弃……也不会有所影响。”

景斯言再次回想起短发女人淘汰中年男人时无意瞥向上层的视线,和在赌场时求救的目光。

“她的队友……是谁。”

连阙没有回答,向着依旧蹲在地上研究着下层的景斯言伸出手:

“电影快开场了。”

景斯言诧异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手。

他面上的神色未显半分,借着他的虚扶站起身,两人一同在就近的座位坐下。

“假设牛头人昨天夜里因为白天的事去杀短发女人,那时候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沈逆门外。或许她在最后逼出了自己的异化,但牛头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放弃她来追杀我呢?除非……”

连阙在沙发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

“杀我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比短发女人的死更为迫切的事。”

景斯言锁眉未语。

“假设短发女人有一位队友,在所有人回到房间后去搭救过她。”

连阙的话锋一转:“从昨天白天的表现来看,她和四层两个男人不可能是一起的。并且她在今天对三层的那个男人产生了非常大的敌意……”

“如果她猜到了金蝉和牛头是一起的,那就不奇怪了。”

景斯言说到这里忽而转过头:“不对,他们对峙的时候金蝉还没有异化。”

“或许是她那位神通广大的队友。”连阙转而问道:“在他们异化前,你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吗?”

景斯言慎重摇了摇头。

“那就非常有趣了。”连阙半拖着腮,虽然说着有趣的话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你都看不出,她的那位‘队友’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的话说得自然,语气间却带着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笃定。

轻缓的话如同无意抚过琴弦的指尖,景斯言垂下眼睑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话题终了,影院内只剩下屏幕中不断变换的画面将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

明明早已将安静作为彼此间的默契,此刻景斯言却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安静让空气莫名也变得燥热难耐。

他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怎么忽然想来看电影?”

连阙摩挲着手中清零的金币卡,卡面角落的02号序列若隐若现。

“你觉得是巧合吗?”

景斯言顺着他的话看向卡上的序列,目光倏然变得肃穆。

零二。

就在两人目光交汇间,待机中的荧屏忽而转入了正片画面。

“我还真是有点好奇,地狱影院……会播什么东西。”

连阙将视线转回,认真观看起电影。

电影开场后,画面中出现的是一片灰蒙的天空,随着镜头一转,高耸的城墙之下是尸横遍野的古战场。

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被敌军围剿,苦苦支撑却始终没有等到援军到来。

他的年纪不大,分明还带着少年的纤瘦,杀入敌军时周身却带着藏不住的煞气,所致之处便以最残忍的方式将敌军的头颅逐一割下。

少年一战成名,却因惑人的红发赤瞳和仿佛与生俱来的戾气威压被视为异族,他的部下亦对他充满了恐惧。

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抵抗如海潮一般杀不尽的敌军。

这样苦守七日,他们的援军却始终未到。

援军不会到来,已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敌军传信,只要他们交出主帅首级便可以放将士们一条生路。

这样的消息让本就对主帅畏惧的人心生动摇。

年轻的主帅却在这时斩杀了有此念想的老将,震慑军心后欲与敌军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他们苦等的援军终于抵达。

众将士重整了士气,两军再次交战。

令众人未料到的是,援军的数量比想象中少了太多,他们更是在所谓的敌军之中发现了自己国家的另一位老将军,这场苦战依旧以失败告终,最终他们再次退回城内。

这时众人方知,是将军的妹妹盗取帅令假传了圣旨才带来的这少量的援军。

此刻城内已是一片兵心涣散。

少年将军第二次斩杀了煽动军心的人,令所有将士整装,宣告将于当晚杀出重围。

然而就在当晚,有人看到少年将军孤身一人登上城楼,在巡视后回到房间引了一把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大火烧了一整晚,屋外将士却无一人灭火。

在第二日清晨火焰渐熄后,他们将主帅已死的消息传到了城外。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至此已经结束。

就在他们于灰烬中遍寻尸骨时,那位他们所有人亲见已经葬身火海的少年将军却踏着燃尽的枯木而来。

他如同地狱中走出的罗刹,将士们只觉得周身不受控制的颤栗,甚至提不起手中的兵刃。

那一日,少年只身一人几乎屠尽曾经背叛的部下、来检验是否是他诡计的敌军……天空也被染上了一片赤红。

他最终倒在万箭之下,却也成为了无数人闻之色变的梦魇。

影片的最后定格在身中数箭的将军身上,他未穿铠甲,只着一袭被血污染得暗红的白衣。

他的尸体僵立于尸山之上,任由萧索的寒风吹乱他如血的长发。

他就在这时重新睁开了眼睛。

……

影片至此结束。

景斯言神色紧绷地看向身侧。

连阙的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察觉到身侧的目光,他才转过头:“地狱里放歌颂地狱之主的电影,其实想想也很正常,至少……在地狱中这算是歌颂吧?”

“或许吧。”景斯言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或许在恶灵的眼中,恐惧才是最美好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看似合理的规则,才是真正食人骨血的原罪。

连阙的目光依旧定在巨型荧屏之上,尽管面上未显半分,另一侧的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

这个故事虽然拍摄得很笼统,却也不难猜出这就是晏知微与晏若紫进入地狱的前因。

瞳发异色、身怀异能又嗜杀戮的晏知微被众人忌惮,设计将其围杀,只有晏若紫盗取帅令来援却杯水车薪。

看着兄长将被围杀、自己带来的将士也因她而死,晏若紫或许设局迷晕送走了晏知微,并穿着他的铠甲假意巡查,最后回到他的房间一把火作为了解。

她本想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两全,却没有想到晏知微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一场电影过后,连阙也已困意翻涌。

他找到舒服的位置窝进沙发里,朦朦胧胧等待着下一场电影开场。

“困了就睡吧。”

连阙掀起一只眼皮:“既然是地狱之主的故事,说不定这些电影里会有副本的线索呢?”

“我来看,等你醒了讲给你听。”

“真的?”连阙想象着他顶着这副模样讲故事,不觉间笑道:“你,讲故事?”

“……”

两人说话间荧屏熄灭后重新亮起,只是这一次,屏幕之中依旧是相同的开场。

“这家影院该不会是……只有一部电影吧?!”

连阙翻出口袋中的电影票,每一张上都没有电影的名字。

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有了名正言顺睡觉的理由,还是该失望景斯言失去了讲故事的机会。

连阙将票收好,正再次闭目准备休息,忽听头顶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刀器的争鸣声——

连阙倏地再次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

景斯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头顶的黑暗,但敏锐如他也依旧没有察觉半分异样。

连阙的眉心缓缓收紧,依旧凝视着头顶仿佛要将人卷入的无尽黑暗。

“五层有人。”

半晌,他才终于收回目光,再次闭上了眼睛。

“万象之镰……已经不在五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