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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可以 银河吹风 18999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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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忠丫鬟怒斥负心人

韩建德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忙从堂屋里出来,奔向门口。

“来了来了,别拍了。”

这几日,到他家求灯的人来了好几波。

他倒是都给拒绝了,可韩昭却又从街上买了纸和其他做灯的东西回来,说,反正也还闲着,不如趁这上京前的这些时日,再多做几个灯笼,等她走了,他可以把灯卖给这些人,还可以再挣一些钱,过个好年。

韩昭关在灯房里,日日闭门造灯。韩建德见她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只能尽量避免求灯的人再来打扰。

今日这敲门声格外地响,韩建德心内嘀咕:这是来求人的?还是来寻仇的?别把我的门给拍烂了。

他快步走到门后,下了门栓,拉开门。

门口是个小姑娘,面生的很,看穿着打扮应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韩建德冲她摆了摆手,道:“不做灯笼了,人快去京城了,没时间,你们过完年再来问吧。”

话刚说完,小姑娘就身子一侧,越过韩建德,闯进了院子里,站在院子里中央大喊道:“韩昭,你这个王八蛋!你在哪?给我出来!”

韩建德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姑娘可不是来求灯的。她可能真是来寻仇的!

吓得韩建德忙转过身来,急忙问道:“你是谁?找韩昭干什么?”

莺儿回瞪了他一眼。她憋了一路的气,准备上门就把韩昭骂个狗血淋头。

开门的却不是韩昭,而是一位不想干的老人,她曾见过几面,知道他是韩昭的爷爷,因此进来时只忍着。

现下既然骂开了口,这气就刹不住了,也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了,不客气地回道:“你管我是谁,我问你,韩昭在哪里?”

她快速地扫了这一眼就望到底的小院,见灯房的门紧闭,手一指,问:“她是不是在这里?”

抬脚就往灯房门口去,韩建德忙上去想拦着她。

可莺儿风风火火,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台阶,一脚就踹开了灯房的门,跨了进去。

这动静把韩建德都吓了一跳,停了下脚步,他慌得想跟进去看看,刚想迈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他扭头一看,院子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小姑娘,此刻正紧紧拽着自己胳膊。

晓月在后面追着莺儿,紧赶慢赶,跑得气喘吁吁,还是慢了莺儿两步路。

她刚进韩昭家的院子,就看见莺儿破门而入那一幕,心下一紧,她赶忙拉住准备上前的韩建德,笑道:“爷爷,没事的,就是朋友间有一些小误会,您老放心,我进去瞧瞧啊。”

晓月笑得乖巧,人又长得一副不会说谎的样子,韩建德听她这么说,心里倒信了三分,脚步就顿了下来。

晓月忙松开手,快步进了灯房,转身把门关上。

莺儿“咣当”一脚踢进了灯房,韩昭才从做花灯的沉浸中回过神来。

灯房里已经放了好几只她刚做完的花灯。

莺儿进了灯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未完工的灯笼的韩昭。

她家小姐为了这个人,都快不吃不喝了,那么伤心,结果她还好模好样的,继续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这做她的那个破灯笼。

一股怒气上涌,莺儿张口骂道:

“你个王八蛋!大骗子!烂心烂肺的大烂人!我们小姐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亏小姐还为你伤心,饭都吃不下,你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怎么?赢了比赛,出了名,准备另攀高枝去了?”

“从前,戏本上只说那穷读书的是无情无义之人,我看你这不读书的,比他们更狠,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亏小姐那么帮助你,我呸!养条狗都比你知道感恩!”

她的话如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砸在韩昭身上。

韩昭定定地坐在原地,任由莺儿痛骂。

她的确该骂,韩昭想,惹得小姐为她伤心,还吃不下饭,她的确是像莺儿所说,是个骗子,王八蛋。

莺儿骂了一通,还不觉得解气,她气冲冲地上前,抬起脚,狠狠地剁在刚做好的那几只灯笼上,把它们踩了个稀巴烂。

又见韩昭身后面还有一盏灯,正是中秋花灯赛上那盏夺冠的神女灯。

“你也配留着这盏灯,真是没得辱没了小姐!”莺儿冷哼一声,跨过韩昭,一把把灯推倒在地。

还想再补上两脚的时候,韩昭终于起身,挡在她身前道:“有气冲我撒,灯是无辜的。”

莺儿瞪着她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晓月一看两人对峙上了,连忙上前,从身后抱住莺儿,箍住她两条胳膊,防止她真出手打人,温声劝道:

“你气也撒了,人家的灯笼都被你踩烂了,咱就别打人了啊。小姐指定也不乐意看见你打人,是吧?早饭还没吃完呢,我们回去吃早饭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莺儿往门口撤。

莺儿气还没完全消,也做不来真打人的事儿,小姐现下指不定还心疼这个人呢。

她恶狠狠地瞪了韩昭一眼,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说完,挣开晓月的怀抱,打开门,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韩昭扶起被莺儿推倒的神女灯,还好灯布坚韧,没有损坏。

晓月看了看离去的莺儿一眼,又看了看在灯房里呆呆立着的韩昭一眼,无奈似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才道:“小贺老师。”

韩昭的眼珠动了一下,抬眸,转过头来,静静望着晓月。

她是第一个认出,做花灯的韩昭是教绘画的贺老师的人。

晓月见她这神情动作,心道自己果然猜对了。

她轻声道:“贺小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很是让人担心。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你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我只知道,你未必就对贺小姐没有情意。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书上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贺老师,还望珍惜这份情意。”

韩昭听完她这番话,垂下眼眸,苦笑了下,又抬眼望着她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晓月。”

晓月点点头,也随即离开。

韩建德在灯房外听了那么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也没弄明白,两人是因何闹的误会。

一墙之隔的王大娘家,王大娘吃完早饭,收拾收拾准备去满园春,就听到隔壁院子好像传来了莺儿的声音。

只有一声,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快出门的时候,她见钱小舟还赖在家里,催道:“你还不赶快去你韩大哥家帮忙,在这偷什么懒!”

她能下地走路后,催了好几次,儿子都不去韩家,王大娘都开始疑心起来。

见这次儿子又沉默了,王大娘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她生气了?”

钱小舟知道再瞒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他心一沉,把王大娘病重期间自己做的事儿全都跟她一一坦白。

王大娘越听越沉默,听钱小舟讲完全部的经过,她已是热泪流下,哭道:

“儿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先前,我们娘俩快饿死的时候,是韩昭拖着她爷爷过来,给我们送了口吃的。后来又传授你手艺,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不义之事?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他们?我宁愿我死了,都不愿意你做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钱小舟听她娘如此说,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和王大娘抱头痛哭:“娘,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严二说我必须得烧了那个花灯,他才肯放胡大夫回来救人。娘,我不想你死啊!”

王大娘哭道:“为了救你娘,就可以什么都做吗?严二让你杀人,你也杀人吗?是我教子无方呀!”

说着她起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根擀面杖。

王大娘挥动胳膊,擀面杖重重落在钱小舟背上。他咬牙跪在地上,硬生生受着。

“我打你,是因为你不孝不义。你害了你的朋友,是为不义;虽然保全了你老娘的性命,但我却因此蒙羞,是为不孝。是我没有教好你。”

擀面杖一下一下落在钱小舟背上,他哭得满脸是泪。

不仅因为疼,更因着他娘的这番痛骂让他的愧疚之情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王大娘打了五六下,终是不忍心,撇下擀面杖,抱着儿子痛哭起来,道:“你去给你韩大哥请罪去吧。”

韩建德刚帮着韩昭清理完灯房的几只花灯,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小姑娘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他以为里面也没什么事儿发生,结果一进来,满地狼藉。

问韩昭发生了何事,韩昭也只摇着头说没事儿,有一些误会,老爷子也就不问了。

一出门,他就看见钱小舟低着个头进了院子,韩建德刚想打个招呼,钱小舟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在灯房门口跪下了。

韩建德傻了眼,怎么回事?这一早上,一个两个的,闹什么呢?

韩昭瞥了一眼在灯房门口跪着的钱小舟,心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中秋过后,贺喜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可她始终不见钱小舟的身影,再一想到,自从失火那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钱小舟,甚至救火的人里也没有她。

韩昭就明白了,这场火是谁放的。

如今再听钱小舟痛哭流涕地讲述前因后果的时候,她心里只剩平静。

钱小舟哭得满脸通红,背上也疼,道:“韩大哥,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韩昭低头望着他,道:“我能理解你。”

他年岁尚小,遇到这种事,慌张自是情有可原。换做是她,若是能救父母,也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她又道,“我不能原谅你。”

伤害已经造成了,是不可挽回的,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解释,就想乞求原谅,那对被伤害者难道不又是一次伤害?

就如她对贺小姐。她欺骗了她,伤害了她,是没有资格乞求她原谅的。

韩昭平静道:“你还小,还不知道,做的任何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学会承受这份代价。”

钱小舟是,她亦是。

钱小舟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韩昭没有原谅他,哭着点了点头。

韩昭想,她也要为她做的错事去付出代价。

下午,满园春里,晓月正在刺绣,前面的跑堂忽然过来告诉她,有人找她。

晓月一脸疑惑,还是放下了针线,去了前面的店铺。

是韩昭。

晓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韩公子,你找我何事?”

韩昭道:“可否麻烦你,代我转告一句话给小姐?”

晓月问:“什么话?”

“明日酉时,我在城外烟雨亭等小姐,不见不散。”

第42章知真相小姐心慌乱

晚间,贺府,晓月从满园春回来,先进了她和莺儿的房间问莺儿:“小姐今日好点儿了吗?”

莺儿愁眉苦脸地道:“还和前几日一样。”

晓月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她。”

莺儿道:“行,你读书多,兴许你劝劝小姐,有些用呢。”

晓月转身出了门,到贺兰君房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贺兰君依旧躺在床上,不知睡没睡着。

晓月放轻了脚步,走到贺兰君床前,轻声道:“贺小姐,韩公子今日来找我,她托我转告一句话给小姐。”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身,一句有些沙哑的声音飘过来,“什么话。”

晓月道:“韩公子说,明日酉时她在城外烟雨亭等小姐,不见不散。”

床上的人听了这话没什么动静,良久,她轻轻吐出句:“我不去。”

当日话已说明,再见不过是说些宽慰的话,她不想听。

晓月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贺小姐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在她看来,两人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苦衷,说开了,兴许大家就都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是既然贺小姐选择不去,那必然是已被伤得太过,不想再次面对。

话既然已经带到,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劝导道:“小姐还该好好爱惜身体,莫为了其她人,糟践坏了自己的身子,莺儿日日为小姐担忧,小姐也得想想她和夫人老爷啊。”

贺兰君听了这话,默默撑起了身子,望着晓月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晓月。”

话已说尽,晓月只能无声地叹息着离开了。

翌日,莺儿就惊喜地发现她家小姐好了,起床了,也吃饭了,虽说吃得心不在焉,也比之前就吃两口强多了。

莺儿在心底暗道:果然还是晓月会说话,她一劝,小姐就听。

贺兰君魂不守舍地捱过这一天,捧着本书在窗边的榻上看,鸟雀飞过一波又一波,也不知书翻了几页。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下落,她忍不住问莺儿:“现下什么时辰了?”

莺儿道:“刚过酉时。”

贺兰君点点头,哦,已到酉时了。

手中抓着的书的那一页,指尖紧了松,松了紧,书页上很快出现揉折的褶皱,那一页却终究没有翻过去。

莺儿又笑道:“眼下这节气,太阳一落就凉了下来,小姐可得仔细多穿些衣服,免得夜里受了凉。”

贺兰君沉默半晌,终于道:“莺儿备车,我要出一趟门。”

天边一轮昏黄的太阳渐渐地向林子里坠去,阵阵飞鸟,成群结队。盘旋着回了巢穴。

郊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

莺儿不开心地抿着个嘴坐在马车里面,对面的贺兰君戴着个白色的帷帽,看不见面容。

小姐今日下午的时候,忽然告诉她要出门一趟,可把她高兴坏了,以为小姐终于好了起来,愿意出门透透气了,谁知却是来见韩昭的,那人还挑了个这么荒无人烟的地点和时辰。

可是小姐好不容易能出趟门,莺儿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过来。

帷帽下贺兰君表情平静,任由脑子放空,不去想韩昭约她来究竟为何。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那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虽已入秋,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笼盖着浓郁的绿色。

贺兰君下了马车,转头对也要下来的莺儿道:“你在这儿等着我。”

莺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想让小姐再见那个人伤心,可还是听话地留在了原地。

贺兰君转身,沿着上山的小路,缓缓地拾级而上。

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韩昭就已经到了烟雨亭。

她静静地立在庭中,望着满山苍翠。

和三月三上巳节时满山勃勃生机的景象不同,入了秋之后,虽然仍旧翠绿欲滴,终究还是多了些萧瑟的意味。

再过不久,等阵阵秋风吹过,这些绿叶,就会枯黄凋落。

亭子就在山脚往上不远的地方,贺兰君走到近前,就见到了亭子中的韩昭。

隔着轻薄的面纱望过去,她又久违地穿上了那身白色道袍,白衣青衫,一如在这雨亭第一次见面那样。

贺兰君进了亭子,韩昭听见动静转过声来,目光落在贺兰君的帷帽上。

虽然隔着帷帽,看不清贺小姐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贺兰君的一双眼睛在跟她对视。

一时间,两人对望,满山寂静。

良久,韩昭先开了口,轻声道:“贺小姐。”

贺兰君在帷帽里收回了目光,稳住心绪,开口,淡淡回:“韩公子。”

昨日听莺儿说贺小姐状态不好,她担心,于是问:“贺小姐近来可好?”

“有劳公子挂心,一切如常。”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韩昭苦笑下,叹道:“那就好。”

一切如常就挺好。

“你约我见面就是想说这些?”帷帽动了下,贺兰君反问。

韩昭愣了一下,她想说的自然不仅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事要说。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退缩了。

她又想说些别的,好让那个话题往后延一延,也好让贺小姐再留一留。

于是她道:“花灯节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式向贺小姐道谢。谢谢小姐的雪中送炭,如果没有小姐的帮助,花灯节上我定然不能夺魁,也不会有机会去京城。”

“此生能遇到小姐,是我之幸事。”

这一句一句,从前在贺兰君听来,是情真意切的流露。

如今醒悟过来,她才猛然发现,这些话中含着的情谊倒是真真切切,只不过只是单纯的感激之情罢了。

自己却将它与儿女私情混为一弹,她不想再听,于是冷声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并非我雪中送炭,只是从前利益交换,你教绣娘们画画,我帮你织新布。恰好那个时候做出来,是你运气好,老天爷帮你罢了。”

“你能夺魁也是因为你有这个实力,我就不白得这个功劳。你日后去京城,飞黄腾达是你的造化,我也不敢居功。”

这番泾渭分明、恩断义绝的话,让韩昭苦笑起来。

贺兰君上山前,在心中还有一些隐秘的期待,她挣扎一天过后,还是赴约,心里不免想着,也许,万一,韩昭是有苦衷的,她们是不是还是有可能。

于是终究是坐在了铜镜前梳洗打扮,坐在镜子前,她才猛然发现镜中人憔悴不堪,眼圈泛红,出门还戴上帷帽遮住。

可现下,她彻底清醒了。

“既然话已说尽,我们就此别过吧。”贺兰君冷冷落下一句,转身向亭外走去。

韩昭情急之下,忙拉住贺兰君的衣袖,道:“贺小姐,我还有话要说。”

贺兰君没有转头,问:“什么话?”

韩昭低下眼眸,有些哀伤,道:“贺小姐,我今日来,其实是来跟你认错的。”

贺兰君的帷帽缓缓地转了过来,问道:“什么错?”

韩昭抬起眼,直直地望着贺兰君藏在帷帽后的双眸,她艰难开口:

“我错在,欺瞒了贺小姐,让小姐的一腔情谊错付于我身上。”

贺兰君隐隐觉得她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心内忽然有些恐惧,她张了张嘴,稳住心神,问道:“你欺瞒了我什么?”

韩昭没有说话,拽住贺兰君衣袖的手,缓缓往下,牵住了她的指尖。

那力道很轻,轻到只要贺兰君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开。

可她却任由韩昭牵着她的指尖慢慢地往上,毫无反抗之力,连贺兰君都分不清,她是无力挣开,还是无心挣开。

被牵住的指尖最终落在了韩昭心口的位置。

丝绸布料柔软光滑,且因着在凉风中静立许久,摸上去先感受到的就是丝滑凉意。

韩昭的手温热,压着贺兰君的手,渐渐用力向下,直到整个手掌压着布料,和底下的柔软严丝合缝。

凉滑的布料被染上了热意,贺兰君感受到手底下撞击着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蓦然,她感受到一点不对劲,手指微微动了下,与手掌贴合的曲线下,虽然隔着层层布料,她还是能感受到那份不应当出现的柔软。

心跳声蓦然震耳欲聋。

贺兰君慌的瞬间抽回了手,掀开帷帽面纱,震惊地望着韩昭。

韩昭定定地望着贺兰君,眼底似有泪光闪现,哑声道:“贺小姐,正如你感受到的那样,我是个女子。”

贺兰君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身子似站不住一般,往后踉跄两步,倒在凉亭的椅子上,神情恍惚,喃喃道:“你是女子?”

韩昭看贺兰君这备受打击的样子,心内一阵酸涩,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双膝抵着地面,几乎像是跪在贺兰君面前道:

“贺小姐,我不是有意隐瞒,也不是有意害你伤心难过如此。可我的的确确成了个骗子,我也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只希望小姐能保重身体,不值得为我这个骗子伤心难过。”

贺兰君似乎是一时无法接受心上人忽然变成了女子,仍旧处于一副震惊的状态,睁大眼睛,眼神慌乱地扫过韩昭的脸上,胸前,又不知看哪里好。

忽然,她猛然起身,逃跑一般匆匆离开了亭子,顺着台阶往山下面跑去。

亭子里,韩昭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两滴眼泪终于从泪框落下,砸在地上。

山脚下,莺儿在马车前来回踱步,等着她家小姐,一抬头,就看见贺兰君急匆匆地从山上奔了下来,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莺儿忙迎了上去,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她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她去。”

小姐的这幅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惊吓。

说着就要往山上冲,贺兰君忙拉住她,喊道:“别去。”

莺儿被小姐拉回来,不死心,又问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此慌张?”

贺兰君只摇摇头,什么都不说,甚至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何事。

坐在马车里,她的整个头脑还是混乱的,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太荒唐了!

第43章将离别赴京众人送

夕阳终于彻底隐没*在林子里,落下了最后一丝光辉。

暮色沉沉,万籁俱寂。

风吹过亭子里跪着的人,她身上衣衫随风轻动。

韩昭擦干眼泪,终于起身,转身,沿着台阶缓缓往下走去。

回到家,韩敬德等在院子中,见她这么晚才回来,有些担心,问道:“你去哪儿了?”

韩昭:“出去随便走了走。”话出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哑。

她低头,见院子中的地上堆了好几个篮子,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用布盖着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只被绑住的活鸡,大红冠子,尾巴高扬,不时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音

韩昭扫了一圈,问:“这些是……”

韩建德笑道:“这都是街坊邻居们送来给你的。听说你要到京城去给皇上做灯,大家想着略尽一点心意,沾一沾喜气。”

他指着一个篮子道:“这是你王大婶送的山核桃,可以带着路上吃。”

又掀开了一块布,道:“这是你吴大叔送的,自己腊的肉干,天气冷了,可以放好几个月。”

“还有这只鸡,是前几日来找你做灯笼的人送的,说等年后你回来,他再来,这鸡且当先排着队。”

韩昭心知这一路山高路远,这些东西都带不上,心内还是很感谢邻里的这片热心,此时,也真真切切有了要出远门的感受。

韩建德笑道:“你看看还缺什么,提前备了,免得走时慌乱。”

韩昭道:“好,我明日就整理整理,该买的就上街买去,爷爷,你帮我谢谢街坊邻居的好意。”

韩建德道:“早说过了!”

韩昭合计了一下,其实要买的东西也没有很多,多备一些干粮,再买几身厚些的衣物和床褥就差不多了。

京城的冬日比安宁县要冷得多。

在她记忆里,每年京城大雪过后,总有冻死人的事情发生。

心善的人家就会在那几日施粥,帮助乞丐或者是穷苦人家熬过那个冬天。

相比于京城,安宁县的冬日就显得温和多了,她在这儿穿的冬衣到了京城自然是抵抗不住那边的严寒。因此,购置厚一些的冬衣,就非常必要了。

贺家有安宁县最大的成衣铺子,但显然不是她现下应当选择的店铺。

韩昭又走了两条街,换了另外一家名气小了些的店铺做衣服,棉花也是在店内买的,连店内伙计都感叹了一句:“嚯,这袄够厚的呀。”

因着还得让店里的裁缝现做,店铺掌柜的跟她约定三日后来取。

三日后,韩昭如约从成衣铺取回了订做的冬衣。

她进了巷子,看见王大娘正在她家门口徘徊,韩昭心下疑惑,张口问道:“王大娘,怎么不进去呢”

王大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韩昭。

她面露尴尬,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起来:“哎呀,这,这,这不是正要进去吗?也,也不知道你在不在?”

知道儿子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之后,王大娘再看见韩昭也觉得心有愧疚。

那日钱小舟在院子里认错,她也在门口看着,知道韩昭没有原谅自己的儿子,因此在门口徘徊半天,犹豫要不要进去。

韩昭推开了门,门没有锁,她进去,又转身向门口的王大娘道:“进来说呀,王大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错不及家人。韩昭想,儿子犯的错,不应当怪到母亲头上。

王大娘讪讪地笑着,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又见韩昭手上抱着的衣服,问道:“你这是做衣裳去了?”

韩昭点点头,道:“对,做的冬衣,做厚实些,暖和。”

王大娘忙道:“哎呀,你怎么不找我给你做呀?还省了找裁缝的钱。”

韩昭笑了笑,道:“做这衣裳也挺费事的。”

王大娘又想起两家人的关系已非昔日可比,尴尬中又有些难过。

她捏了捏手里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你爷爷说,你要去京城了,一去好几个月,我给你做了双鞋子,你带着路上穿。”

她以前给韩昭做过鞋,大小比划着应当能穿。

韩昭看着王大娘脸上的尴尬之色,叹了口气,直接道:“王大娘,我以后也没法教小舟了,他是个伶俐孩子,踏实下来,以后安心学门手艺,安身立命不是问题的。”

为人父母,为子女筹谋,终究让人动容。

王大娘虽存了些为自己儿子弥补错误的心,但给韩昭做鞋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儿子,确实是想为韩昭做些什么。

只是终究自己儿子有错在先,也怨不得别人这么想。

王大娘道:“我也不是为了他。即便你不教他,咱们邻里这么多年,我也得有点表示不是?更何况你和你爷爷也帮了我们那么多,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缝缝补补的,你尽可以来找我。”

说罢把鞋子往韩昭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韩昭抱着东西立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说得有些重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想。

*

莺儿觉得她家小姐这几日变得怪怪的。

那日小姐从山上慌慌张张跑下来,她死活问不出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自从那日后,小姐就开始时不时地发呆。

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望着窗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还经常问她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比如,正喂着鱼呢,忽然问了她一句:“莺儿,你说这……”

她凑过去,张着眼,等小姐说下半句,小姐却卡住了。

半天后,又抛下一句:“算了,当我没问。”

把她的好奇心勾的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小姐到底想问什么?!

贺兰君也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

那日她脑中一片空白,落荒而逃,等夜深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这荒唐的遭遇。

韩昭在亭子里似乎流泪了?贺兰君忍不住想,她因何流泪呢?又为谁而流泪呢?

果真不能吗?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她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不知道该找谁要个答案。

日子却还是要照常过下去,她去了旷了好几日的满园春,店里竟然有人在等她。

李智一见贺兰君出现,不客气地问:“前几日的聚会,你为何没来?”

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贺兰君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封请帖,当时自己正暗自神伤,连回都没回。

莺儿见小姐没说话,上前替她答道:“我们小姐前几日病了。”

相思病也算病吧?莺儿想。

此言一出,李智气势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再看贺兰君,的确一副恹恹的样子,张了张嘴,想道歉,又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又不知道,你怎么不说?”

贺兰君轻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过几日,我要跟我爹他们一块儿去罗州,很远的地方,我爹说还可以看到海。”

她在家里软磨硬泡好久,才让她爹同意下次出门做生意时,带上她一块儿长长见识。

这次去的罗州离安宁县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她的小姐妹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安宁县这块地方呢。

前几日的聚会上,她特意提了这事,还说回来要给姐妹们带特产,带礼物,可惜,贺兰君不在。

她也不能去贺府,显得她巴巴地炫耀,所以来满园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就等到了。

贺兰君和莺儿对看了一眼,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智仰了仰下巴,像个骄傲的孔雀一样,冲着贺兰君道:“你要什么礼物啊?我可以带给你。”

不是只有她贺兰君可以给别人送别出心裁的小礼物,拉拢人心,她也可以。

贺兰君垂眸,沉思一会儿,道:“如果可以,给我带本书吧。”

古人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不知这答案,书中能不能寻到?

李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书,安宁县买不到。

可还是豪气道:“行,等我回来带给你!”

说完就告辞,又仰着下巴离开了。

莺儿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李家小姐,脑子似乎和旁人不一样。

*

秋日午后,日光甚好,微风和煦。

满园春的后院里,一群绣娘把绣棚都搬到了院子里,晒着太阳。一边绣着花,一边闲聊笑谈。

贺兰君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桌子上摊着账本,却已神游天外。

“王婶,听说那个做花灯的韩昭就住你家那条巷子呀。”一个绣娘冲王大娘问到。

也不知这话题怎么就从家长里短,蹦到一个做花灯的少年身上了。

王大娘顿了下,点了点头,道:“对,就住我家隔壁。”

“那么巧呢。”问话的绣娘有些惊喜,又顺嘴问道,“哎,那她婚配了吗?那天瞧着,长得还挺俊呢。要是没有的话,我可把我家妹子介绍给她了,咱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因为没有外人,绣娘们的言论就格外大胆了些。

已经成婚的绣娘纷纷打趣这看上韩昭的绣娘,未婚的小姑娘抿着嘴听着,晓月则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贺兰君。

王大娘摇了摇头,道:“应当是没有的,她今年也才十六,先前我还说要给她介绍呢,她说年岁还小,暂时先不考虑。”

“十六也不小了,过完年就十七了,这奔二十的人了,可以考虑了。”又有人接话好奇道:“那她家什么情况呀?婶子,你给我们说说呗。”

禁不住其余绣娘的追问,王大娘叹了口气,道:“她呀,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就跟着她爷爷过活,听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

王大娘母子俩是七年前搬到韩昭家隔壁的,自然不知道韩建德的孙子中间曾换过人。

即便有知情的人,也不想再戳人痛处,渐渐也便闭嘴不谈了。

因为幼儿容易夭折,官府那边,小孩子十岁以上才会登记户籍,因此王大娘自然以为韩昭是韩建德的亲孙子。

“不过,她从小就很争气,也很懂事。十岁的时候,她爷爷送她去私塾念书,她嫌花费太高,读了一年就回来了。那私塾的先生还追到了家里,说这孩子聪明,不接着读书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王大娘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韩昭惋惜,“这要是投生在一个富贵人家,说不定就高中状元了。”

贺兰君的目光,在绣娘们说出韩昭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被吸引了过来,听着王大娘的讲述,她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如果韩昭从小就父母双亡,十岁才进私塾,那她从前跟自己说的,她娘她爹的故事,又从何而来?

这个人,还有多少秘密瞒着她?

回贺府的马车上,贺兰君靠着马车壁,静静沉思着。

想不通。

又想起下午绣娘问王大娘:“那小哥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带着我妹妹去瞧一瞧。”

王大娘回:“现下可没空喽,估摸着过了个几天就要上京城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贺兰君深吸了口气,对莺儿道:“明日你请韩公子到府上,我们设个宴送送她吧。”

第44章浅试探饮醉饯别宴

“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韩建德拉开门,见门口站着的是上次那个骂人的小姑娘,神色紧张起来,手把着门,用身子挡住了拉开的缝隙,才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莺儿来请韩昭本就不情不愿,这下见她爷爷像防贼似的防着她,心里更不乐意了,撇了下嘴道,:“我找韩昭。”

老爷子回:“韩昭不在。”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韩昭的声音:“爷爷,我那把刻刀在哪里?你收起来了吗?”

莺儿狐疑地往里看了看。

老爷子面色僵硬了一下,心道怎么就这么巧,再晚一会儿,他就把这个小姑娘打发走了。

莺儿也明白了自己这是不受人待见,她还不待见韩昭呢!

不过,小姐交待的事儿她还是得办。她敛了敛神色,对韩建德道:“老爷子,我就找她说句话,这次绝不动手,也不会骂人。”

韩建德仍旧有些怀疑,脚步不动。

韩昭从屋里走了出来,见韩建德站在门口不动,也走了过来,又问了一遍:“爷爷,你在门口干嘛?我的刻刀你见到了吗?我找不到了。”

此去京城,除了自己的衣物和干粮,她还把惯常使用的刀具和其他的工具都带上了,熟悉的工具做起来才趁手。

韩建德转头回道:“就在那屋柜子的抽屉里收着呢。”

韩昭此时已到了门口,才发现站在门外的莺儿,她愣了一下,问道:“莺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是贺小姐让她来的?还是她自己想来,又来骂她不成?

又见韩建德堵着门的架势,瞬间明白过来,对他道:“爷爷没事儿,您让她进来吧。”

韩建泽犹豫了一会儿,才让开了门。

莺儿瞟了韩昭一眼,才迈过了门槛,站在院子里对她道:“我有话对你说。”

韩昭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请说。”

莺儿却闭上了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盯着她俩的韩建德。

这就是介意有人在场的意思。

韩昭对韩建德道:“爷爷,我们就说几句话,您不用担心。”把莺儿领向灯房。

只有两个人在了,莺儿才不情不愿地道:“我们小姐明日晚上在家中设宴,在你走前要送一送你,你明日能来吗?”

韩昭愣了一下。

莺儿见她神色,以为她不愿意,撇嘴道:“你爱来不来,话我已经带到了。”

不来才好呢,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韩昭回神过来,忙道:“自然是能来,还请替我转告,多谢小姐好意,我定准时赴约。”

“知道了。”莺儿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转身就走。

韩昭待在原地,脑中想着,贺小姐这是原谅她了?

莺儿回了贺府,禀明了贺兰君,又哼哼唧唧道:“小姐,你怎么还要送她呀?”

贺兰君望着水中的游鱼,道:“我自有打算。”顿了一下,又盯着莺儿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你去办。”

莺儿凑过来问:“什么事,小姐你说。”

贺兰君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耳语。

莺儿的眼睛渐渐瞪大了,惊慌失措,话都有点儿结巴了:“小姐,这,这,不好吧……”

贺兰君道:“莺儿,我托你办这件事,是因为我只信得过你。”

莺儿咬咬牙,冲着小姐的这份信任,她脸上犹疑之色消散一空,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色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好!”

隔日,天刚黑下来,韩昭就到了贺府后门,轻轻敲了敲门。莺儿已在门口候着,这边的仆人已经被发打发走了。

她打开了门,门外,韩昭提着一盏灯笼,最简单样式,只用来照路的那种。

门外少年衣冠楚楚,打扮得像是去赴心上人的约。

莺儿先前对她还有些怨恨,知道小姐今晚要对她做的事后,看她又没有那么恨了,甚至有些可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跟我走吧。”

韩昭静静地跟在莺儿后面,这一走就一直走到了贺兰君的闺房。

贺兰君已备好酒菜,静坐等候。

房间里香气幽幽,韩昭进门见到端坐桌旁的贺兰君,神色沉静,一如当日初见。

贺兰君见韩昭愣在门口,冲她展颜一笑:“你来了?快进来坐啊。”

韩昭看她毫无芥蒂的笑容,状态也比那日庭中相见好多了,想着贺小姐应是放下这段错付的情缘了,心中不免欣慰,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落了座,笑道:“多谢小姐宴请。”

贺兰君歪头一笑:“大家既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呢。”

朋友就够了。贺小姐能原谅她,把她当朋友,她应当感到知足了,韩昭在心里劝慰自己。

桌上菜肴精美,贺兰君不停给韩昭布菜,韩昭却吃得食不知味。

贺兰君觑她神情,适时放下筷子,蹙起眉头道:“说起来,最近倒是有一件苦恼事,想请你帮忙谋划谋划。”

韩昭也放下了筷子,道:“不知何事?若是能帮到小姐,我定尽我所能。”

贺兰君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家父相看了不少适龄男子,想择其一,许我做夫婿。只是我到底阅历尚浅,苦恼该选哪个?毕竟,这可是关乎后半辈的大事。你说是吧?”

她言笑晏晏地盯着韩昭,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韩昭怔了下,目光低垂下来,随即苦笑:“的确是大事,是要慎重考虑。”

贺兰君眼珠轻轻转了下,笑道:“这第一位呢,是前街的赵秀才。我爹说他一表人才,文采飞扬,若是选他作夫婿,以后定然能成为官夫人。”

韩昭闻言,立即摇了摇头,沉声道:“赵秀才此人,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即便有幸高中,也难以保证会有一个好结局,此人不是良配。”

她半年前在郊外那次见过赵秀才此人,高谈阔论,满腹牢骚,并非有大造化之人。

贺兰君目光微动,似是不相信的挑了一下眉:“噢?没想到此人竟是这样的人,看来爹爹看走了眼呀。”

又笑盈盈地问道:“那王屠户家的三儿子怎么样呢?我爹说他为人实诚,心地善良,做上门女婿,指定听话。”

韩昭又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起来:“此人十岁起就在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各个小贩那的账,都不知赊了多少。此人断不可做小姐的夫婿。”

“那李寡妇家的小儿子呢?我娘说他性格温和,善解人意,以后过日子定然会夫妇和美。”

韩昭还是摇了摇头,道:“李家小儿子虽然性格温和,但过于优柔寡断,遇事只会躲在他娘后面,没有担当,实在不是小姐的良配。”

贺兰君看着一脸苦闷的韩昭,眨了眨眼,笑道:“这都被你否完了,按你想法,那世上岂不是没有男子可以配我了?”

韩昭低着头,哑声道:“小姐值得世上最好的人来相配,这些人高攀不起。”

贺兰君定定地盯了她半晌,嘴角忽然勾出个笑来,了然道:“我知道了,姻缘大事,又岂可儿戏呢?”

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可是要为你践行。”

她冲站在后面的莺儿使眼色。

莺儿立刻端起案桌上的酒壶,上前来,把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贺兰君笑道:“这是今年夏天新酿的杨梅酒,入口酸甜,你也尝尝。”

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起祝词:“祝你此去京城,一帆风顺,得成所愿。”

韩昭见贺兰君一口饮尽杯中酒,也端起面前的酒杯。

贺小姐说这酒入口酸甜,酒入喉肠,她回味起来,却全是苦涩。

她心思恍惚,自然没有注意到贺小姐在左手的掩护下,端着的那杯酒全喂了手里的手帕。

莺儿又不放心地给韩昭又添了一杯。

这次不等人劝了,她已自发的喝起了第二杯,即使是果酒,也还是有些辛辣醉人。

贺小姐嗔道:“怎么喝的这么急?小心醉了。”

又笑道:“你马上就要去京城了,也不知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们还没去过呢。”

韩昭觉得她真的有些醉了,脑子有些发懵,听见贺小姐的问题,她下意识回道:“京城很大,有十个安宁县那么大,人很多,每年春天,满城都是柳絮……”

渐渐的,她觉的自己的舌头好像不听使唤,没有了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说话声音也越来越轻,终于头一歪,趴倒在桌子上,彻底晕了过去。

莺儿从凳子下面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麻绳,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问贺兰君:“小姐,我们现在把她捆起来吗?我怕她一会儿醒了。”

虽然她下的药的量足够大,但第一次做,没经验,还是有些怕。

贺兰君看着她一脸坚毅的表情,又看了她手中的麻绳,问:“你以为我今晚要对她做什么?”

莺儿睁着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不是要把她绑起来打一顿,或者直接这样吗?”说着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贺兰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怪不得昨日她的表情这么纠结。小姐杀人她递绳,不知道该夸她忠心,还是夸她胆子大?

贺兰君放下手,道:“把你手上的绳子扔了,帮我一起把她扶到我床上。”

莺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姐,你,你,你这是准备生米煮成熟饭?”

贺兰君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这样不好吧,”莺儿着急起来,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世上比韩昭好的男子肯定会有,小姐又何必吊在她身上,就算小姐逼婚,她也不见得就会真心对小姐呀!”

贺兰君摇了摇头,看着韩昭仿佛睡着一般的安静面容,轻声道:“你不懂。”

不逼一把的话,她怎么能听到这个人的真心话。

第45章晨慌乱同宿香闺床

宁静的清晨,贺府里。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在贺兰君的房间里响起,随后是水盆“咣当”落地的声音,进门的丫鬟一转身,惊慌失措地跑出了院子。

韩昭被这声尖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的是朱红镂空床盖,看起来雕工不错,木料也不错,甚至能闻到幽幽的香气。

脑子还有些晕,她又闭上眼,不过几息,又猛然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床顶。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睡的床一睁眼就能看到房梁,更何况身上被子丝滑的触感,也绝不是她的床铺。

她猛然清醒过来,吓得一咕噜从床上挺身而起,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韩昭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裹胸布还在,没有被动过,身上的中衣也好好地穿着,只是外套不知脱哪儿去了。

她检查完自己身上,一低头,才发现床上不仅自己一个人,贺小姐也正躺在她旁边,睡容恬静,似是还没有醒。

贺兰君寝衣轻薄,隐隐透出里面肚兜的颜色,韩昭慌忙把身上的被子解下,盖在她身上。

此刻她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这个床铺一看就是小姐的闺房,锦被罗裘,床边各挂了两个香囊,和昨夜她闻到的幽香很像。

只是,她为何也会睡在这儿呢?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喝了两杯酒,然后就不省人事,醒来两人却躺在同一张床上,这其中发生了何事,她一无所知。

她摇了摇贺兰君的肩膀,轻声道:“贺小姐,醒一醒,醒一醒!”

贺兰君被摇晃的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睛挣扎了几下,悠悠醒来,一副迷茫的样子。

韩昭见贺兰君醒了,不好意思地问:“贺小姐,我酒量不好,昨日喝了两杯酒好像就醉了,后来发生了何事,我们俩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

贺兰君搂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靠着床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闪闪烁烁,问:“昨夜的事,你当真记不得了吗?”

韩昭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整个表情呆滞住。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贺小姐,结巴道:“我,我,我是女的,我不可能对你……”

贺兰君闻言,颇为幽怨地瞥了她一眼。

韩昭还想再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莺儿在嚎完足以叫醒任何人的一嗓子之后,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到了老爷夫人那儿,告诉他们小姐床上竟然有其他人。

贺老爷和沈夫人立马跟着莺儿飞奔过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韩昭衣衫不整在贺兰君床上这一幕。

贺老爷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花灯赛上做花灯的那个小子韩昭嘛。

好啊,使下三滥手段使到了我家里,看我不揍死你!贺老爷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叫一声,走到床前就想薅韩昭下来。

贺兰君一见她爹想打韩昭,忙拦在韩昭前面,把她护住,大声喊道:“爹,你别打她,我自愿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贺老爷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贺兰君,薅住了韩昭的领子,想把她拽下床。

韩昭一脸慌张,这宛如被捉奸在床的场面,实在是超乎她的预料。

她可以解释,她和贺小姐之间肯定发生不了他们想的事情。但是这个解释的理由,现下还不能说。况且,她崩溃地怀疑,自己昨晚万一真的对贺小姐做了什么呢?

这几个想法同时在脑海中冒出,韩昭面对贺老爷的怒火,一时也不好张嘴辩解。

贺兰君扑上来,抱住她爹的胳膊,求道:“爹,你冷静一下,和她无关。”

沈夫人刚进门见到尚未婚配的女儿,床上竟然躺了个男人,已是吓了一大跳。

再听到女儿说出这种话,她上前抱住贺兰君,哭道:“女儿,你糊涂啊!”

贺兰君仍盯着她爹道:“你要是想打她,就先打我吧。”

贺老爷气极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你怎么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心呢?”

沈夫人仍是泪眼婆娑地抱着贺兰君,冲着贺老爷哭道:“你还嫌现在的局面不够混乱吗?老爷你打她有用吗?”

贺老爷看着眼前几人在床上搅作一团的的局面,恶狠狠地把韩昭往后一推,气急败坏甩下一句:“赶快给我穿好衣服,滚出来说!”

一个两个,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沈夫人擦了擦眼泪,跟着贺老爷一块出去了,留给两人整理仪容的时间。

韩昭依旧没有弄明白眼前的局面是怎么发展到如此的,她懦懦道:“贺小姐,你爹娘误会了,我们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啊,不能拿你的清白开玩笑。”

贺兰君抬眼,看着慌乱的韩昭,问:“怎么解释?你方才为何不解释?即使他们认为我清白已失,你也不打算对我负责,是吗?”

韩昭哑声,半天憋出句:“可是,我是女的呀!”

贺兰君瞥了她一眼,凉凉道:“对,我们都是女的,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完下床去,也不管她,径直去穿自己的衣裳。

韩昭也忙下床,扫了一圈,找到挂在架子上的自己的衣服,慌忙穿了起来。

她跟着贺小姐出了门,就听见争执声从旁边的花厅不停传来。不仅有沈夫人和贺老爷的声音,隐隐似乎还有韩爷爷的声音。

韩昭昨夜一夜未归,韩建德担心了半宿,今早就被人敲了家门,说韩昭在贺府,请他过去一趟。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问不出来,只能跟着小姑娘一块过来了。

被领进了花厅,也未见着韩昭,却见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沉的中年男子,冲他问道:“你是谁?”

旁边的莺儿贴心地回道:“老爷,他是韩昭的爷爷。”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贺老爷的怒火,冲韩建德冷笑:“好啊,这就逼上门来了是吧?简直不知廉耻!有我在,断不能让你们奸计得逞!”

韩建德听完这一通没头没尾的骂话,一脸疑惑,又担心韩昭的确在贺府闯了祸,才被人扣住。

还没来得及问住自己的疑惑,沈夫人也在一旁哭道:“你孙子若是真心爱慕我们女儿,上门提亲,让我们知晓就是了,我们又不是那种不讲理,卖女儿的人家,何至于如此?传出去让我女儿怎么做人?”

韩建德眉头皱得更紧,更加懵。又在贺老爷和沈夫人的一番痛骂和哭诉中逐渐理清事情缘由,竟是自家孙子和贺家小姐无媒苟合,被捉奸在床。

韩建德觉得自己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当即反驳:“这不可能!”

可看贺老爷和沈夫人的伤心生气神态又不似有假。

他斟酌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昭她不可能……”

贺老爷气愤道:“这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的。不仅我看到了,我夫人也看到了,我们府里的丫鬟也看到了,你孙子就躺在我女儿的床上,还能有假,真是教的好孙子,不知廉耻!”

沈夫人也强势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孙子不能,难不成是我女儿强迫她的?”

韩昭和贺兰君走进花厅的时候就听到两家人在不停地争执。

见到韩昭进来,韩建德也不跟他们吵了,忙问道:“韩昭,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他们跟我说你睡了人女儿,怎么可能啊?”

韩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贺兰君瞥了她一眼,走到沈夫人和贺老爷旁边道:“娘,爹,昨日是我灌醉了她,是我主动的,和她没有关系。”

沈夫人一听女儿这糊涂话,跌坐到椅子上哭了起来:“哎哟,我的傻女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有心仪对象,跟我们说就是了。我们难道还会阻拦不成?”

两人梳妆打扮完出现在花厅,她才认出,女儿床上的那个人,竟然是花灯赛上夺魁的那个少年。

本来她对韩昭还有些好感,如今两人这么一胡闹,她也不由得有些怨起她来了。

虽然女儿说是她主动,但男人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要不是存了心思的,怎么可能被灌醉?还留宿女儿闺房。

这个男人没有担当啊!沈夫人为女儿以后担忧。

她哭罢,问贺兰君:“你有何打算?”

贺兰君却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夫人以为她是害羞了,难以启齿,又转过头问贺老爷:“老爷,你觉得现下该怎么办呀?”

胡闹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体面点的收场。

贺老爷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主意大的很吗?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本来捉奸在床,局势在他们这边,这个小子怎么打发都行。奈何女儿不争气,上赶着倒贴,他还能怎么办?

贺兰君听完,依旧沉默不语。

沈夫人看了低头不语的女儿一眼,又看了赌气撇过头的老爷一眼,自己终是不忍心,先败下了阵,还是得为女儿筹谋。

她冲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昭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女儿?”

韩昭从进了花厅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