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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朝宗轻轻的抚摸照片上的人,目光带着无限的怀恋:“这张照片是我拍的。”

于海忍不住问:“你不是回去上学了吗?”

魏朝宗上学去了,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走上正轨,他的□□机械的行走在前途无限的光明大道,而他的灵魂早已脱轨失控迷失在幽暗阴森的荒野山林,整日游困在荒芜之地,寻不到出路。

恐惧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密不透风的包裹,魏朝宗浑身颤抖的嘲笑疯狂滋长的恐惧,他也会害怕吗?害怕黑暗、害怕死。

那一刻他对于海的恨到达了顶峰,为什么对他伸出手,如果任他死去,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每分每秒活在生不如死的折磨里。

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让他体会到活着的幸福之后又把一切无情的剥夺。

魏朝宗想要报复,他要那个抛弃他的人也要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二十天后我便回了K国。我不甘心,我想把你抓起来,关进囚笼里折磨你。”魏朝宗喃喃道,他艰难的勾起唇角,“但是我下不了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不是因为我不舍得,而是我早已成为你脚边一条驯化的狗。”

魏朝宗手指划过一张张照片。

“我对你下不了手,只能像条丧家之犬狼狈逃离。”

丢弃他的于海过的依然开心自在,似乎比从前更加的悠闲从容。

魏朝宗窥视着于海的笑容,他小心翼翼保护的微小希冀——幻想转述给他的金钱交易是场骗局,被剥开了真相,血淋淋的展示在他的面前。

魏朝宗恨于海,更恨对于海无法下手的自己。

他逃离了K国,回到了距离于海万里之遥的校园,彷佛离得远了,便能脱离于海对他的影响。

魏朝宗日日夜夜都在想都在想于海说过的话——于海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那些话一字一句的浮现眼前,魏朝宗便会作出最恶毒的回应。

“过段日子说不定你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时间会淡化思念,也会淡化痛苦。”

【时间会淡化一切,是了,当你捆在我脖子上的锁链腐朽断裂,你的末日也就到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屏蔽你的信息,不去寻找你的踪迹。”

如果心生妄念,那就用疼痛洗刷欲望,用疼痛代替贪恋。

手指从广袤田野的背景划到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

于海回忆两张照片跨度的时间线,魏朝宗所说的很长时间,不过三个月而已。

K国的工程结束,他从首都转机,中停24小时,等待的时间,他和三五好友四处闲逛,那张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便是首都的夜景。

魏朝宗抚摸照片中于海的侧脸,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眼中褪色模糊,唯有那道熟悉的侧影愈加清晰瞩目。

“那时我在魏家休假,跟着你的人发给了我这张照片。”又一次于海离他如此之近,他努力辨清界限的爱与恨,不受控制的再次疯狂交织,吞噬了他的理智和自控力,他用力挣脱的锁链再次收紧。

“我尾随你从华城到了青奚,跟着你买了对面的房子。”

照片的背景变幻了色彩,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于海手里拿着安全帽,大抵刚摘下帽子,发丝汗湿,唇边的微笑比落在他脸上的灿金阳光还要绚烂。

那时的于海开始了创业,魏朝宗默默的看着于海奔波忙碌,他在于海家的对面,贪婪地卑劣地注视着于海的一言一行。

心中的野兽无时无刻不在挣扎着咆哮嘶吼,铁链哗啦作响,嘈杂刺耳的声音让他每分每秒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我心中住了一只面目狰狞的怪物。”

他的爱与恨都成了怪物的养分,怪物不断长大,蚕食他的血肉和理智。

“失去人性的怪物会做出什么?我想放弃了。放弃抵抗、放弃挣扎。无论是丢掉尊严跪在你脚边摇尾乞怜,还是…”魏朝宗声音嘶哑,“还是用挣脱的锁链囚住你折磨……”

他都不想在乎了。

后来,他发现于海在调查一个人,魏朝宗本能的去查那个人所有的信息,却从中知晓了于海不为人知的过往。

那些于海曾轻描淡写的经历——

优越的外貌、优秀的成绩让他成为许多人仰慕的对象,也成了某些阴沟老鼠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次有预谋的校园霸凌,于海被围殴打成重伤。在他伤重住院期间,学校发来了退学通知,接着他的父亲因意外高空坠落而亡,母亲服药自尽……

接踵而至的噩运缠绕着不满17岁的年轻人。

直到那时,魏朝宗才终于明白,于海那句轻淡的自杀叙述后面埋藏的是难以想象的沉痛过往。

习惯于背负一切的于海是否将家庭的厄难归咎于他自己,是否认为自己是灾厄的根源?

否则坚毅如于海,怎么也会想到过轻生?

他的内心经受了多少煎熬……

魏朝宗一字一字的看着于海的曾经,那些字句化成无数把利剑刺穿血肉、刺入肺腑,利刃搅动五脏六腑,连同狰狞的怪物一并绞碎杀死!

漫天皆是模糊的血肉,痛彻骨髓的疼让他几欲死去,怪物发出濒死的哀鸣。魏朝宗捧着鲜血淋漓的丑陋心脏大笑,笑着却流出了眼泪。

他心疼于海,痛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无用的、他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代表着懦弱的眼泪,夺眶而出。

“后来,那只怪物死了。”

魏朝宗一败涂地,他认输了。

于海丢掉他也好,羞辱他也好,拿他当做交易的物品也好,魏朝宗甘愿跪在他的脚下,接受一切赐予。

只要……只要于海顺心遂意。

曾经胸腔那股缠绵不绝的恨意凝聚成炙热的怒火,尽数转移到曾经欺凌于海的人身上。

魏朝宗利用周家的关系欲至那人死地,却因操之过急,让那人成了漏网之鱼。没关系,他会让那人知道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的滋味。

周维很快知道了他的所为,警告他威胁他,无论周家还是魏家都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影响家族未来的人存在。

魏朝宗知道,他必须离开于海身边了。

要让于海顺心遂意,他必须掌握权力。

“怪物死了,那些恨也随之消散。我回了华城,接手魏家。”

魏朝宗的话似乎带着释然,好像与过去的一切和解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离开青奚,看不到于海的那些日子,如同漫长的煎熬的毒瘾戒断。

毒瘾钻心蚀骨,他割开皮肉,利用极致的□□的痛去麻痹灵魂深处的渴求。

爱别离、求不得,欲望疯狂滋长,魏朝宗只能用鲜血和疼痛,阻止他奔赴向于海的欲望。

有次魔鬼制造的幻境,迷惑了他的神志,几乎失控的魏朝宗用刀插入胸腔。

魏朝宗对自己说,就这样结束吧,死了,就彻底解脱了,于海也摆脱了你的纠缠。

然而他终究是个卑劣贪婪的人,一只脚已经迈入深渊地狱,却在看到幻想中的身影时,舍不得、不甘心就此死去。

“两年……”

三面墙的照片,他们走到了尾端。

“两年时间,我隔绝了你的所有消息。”魏朝宗低声自嘲,“有点像毒瘾戒断,刚开始频繁发作,后来次数渐渐少了,一切似乎走上了正轨。”

皮肉依然会绽开,思念依然会让他头痛欲裂,只是当那些痛成了习惯,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正如于海所说,时间会淡化所有的痛与爱,毒瘾般的执念也会被时间治愈。

“飞机落地青奚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意外的很平静。我以为,我或许可以放下,不再纠缠你。”魏朝宗注视着于海的眼睛,笑得难堪,“可是,看见你的第一眼……”

看见于海的第一眼,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顷刻间溃不成军。

“于海,对不起,这一世我不可能放下你。”

如有来生,生生世世,他都不会放手。

第56章第56章

于海沉默的环顾贴满三面墙的照片,入目皆是他的面孔和身影,适应之后,倒也不觉恐惧。

于海了解自己,他并非无情的冷血动物,他也会对某一件事物、某个人投入深刻的感情,他爱自己的父母,他有情同手足的兄弟。

正因如此,于海清楚的明白,他不爱魏朝宗,或许某天他也可以为魏朝宗两肋插刀,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但那是朋友之义,不是情人之爱。

何况,他和魏朝宗如今的朋友关系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之上。

室内唯一的长桌上放着一个复古白金烟盒,旁边还摆着一副相框,里面封存了一朵干花。不必细辨,那是青奚初见,魏朝宗从他这“抢走”的白玉兰。

于海视线掠过相框,手指搭在烟盒上,不问自取,敲出一根烟。

嘴里衔着烟打开门后点燃,于海没有说话,托着烟灰缸,走向了客厅的阳台。

天色已晚,八点多本该是万家灯火的时刻,于海记得他住的那个单元楼栋入住率有半成以上,如今却漆黑一片。

一梯两户18层36户,魏朝宗好大的手笔。

于海弯腰将烟灰缸放在飘窗上,轻吐了口气,白色烟雾袅袅升向夜空,隐入昏暗里。

身旁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人,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

“魏朝宗。”于海深邃的眉目笼罩了淡薄的烟雾,影影绰绰若近若远,“你应该清楚,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吧。”

魏朝宗蜷了蜷渴望拂去那层朦胧“轻纱”的手指,声音嘶哑:“我知道。”

“五年前我答应你,不过是恰好缺个伴儿,为了应付我妈,我对你没有动心的感觉。”

“我知道。”

当年,魏朝宗离开K国的一周前,不顾死活的冲上来亲他,无论于海对他如何打骂,往日听话的狗崽子嘴角流着血,仍然倔强的说着求爱的话。

一夜过去,魏朝宗目光中奋不顾身的热烈丝毫未减。

“你不讨厌我的亲吻不是吗?”

“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只能证明我对同性并不排斥。”

“我知道。”魏朝宗很伤心,强撑着露出笑脸,“情由心生,相处久了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魏朝宗坚定的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那天晚上,于海妈妈打过来一个越洋电话。话语不过是闲话家常,于海却听出了他妈的想念,于是说最多两个月就能回国了。他妈高兴之余,又担忧他孤身一人孤独寂寞。

于海心道,多年下来习惯了一个人,他挺享受独身的感觉。但对方真切的忧心让他改了口,我试试,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伴儿。

魏朝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眼巴巴的望着他,满脸写着舍我其谁四个字:“选我吧,我一定是那个合适的人。”

“如果处了之后,不合适呢?”

“不合适…不合适…你就提出来,我多好说话啊。再说,不尝试怎么知道?”

于海轻笑:“行,我们试一试。”

然而魏朝宗梦寐以求的“恋爱”仅持续了五天,便支离破碎,走向面目全非的结局。

破镜无法重圆,于海理解不了五年前魏朝宗的执念,更无法理解他现在的强求。

“有人说我天生缺了一窍,需要有个人帮我开窍。”于海笑了笑,“这世上七十多亿人,大概率里面有个能让我开窍的,这辈子我或许遇得上,或许遇不上,但那个人不是你。”

“不尝试怎么知道?”二十四岁的魏朝宗问出了五年前一样的问题。

只是这次,于海没有答应。

十九岁的魏朝宗一腔孤勇,他能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伤心,锲而不舍的反复追上去,怀揣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二十四岁的魏朝宗,历经了五年的精神磋磨,尽管他的语气并不沉重,平淡的叙述着他这几年的心路历程,但满墙的照片已是铁证,于海无法体会,却看出对魏朝宗来说,恨是痛苦,爱而不得也是痛苦。

他和魏朝宗的朋友关系建立在利用之上,但魏朝宗的确帮了他不少,他人投之以琼瑶,即使他不能回赠同样价值的东西,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深陷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于海反问道:“既然求而不得是痛苦,为什么不再次尝试放手。”他口吻平淡,字字句句却如锋利的尖刀,“戒断反应是一时的,而我永远不会对你动心。”

永远不会。

于海连一丝“可能”的希望也未留下。

一把把尖刀精准的扎在魏朝宗的胸口,他却从中品出带血的甜意。

于海让他绝望心死,是为了让他减轻痛苦。

但是他的一颗心早已不属于自己,只要看见于海,那颗心就会跳动。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魏朝宗说这句话时,恍惚听到另一个声音疯狂的嘲笑声,他若无所觉继续说,“只要你还让我留在你身边,像五年前一样。”

于海想,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他语气故意带了点讽刺:“你说那张我逗包子玩的照片是你亲手拍的,那你应该知道,五年前你的离开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像五年前一样?可惜,五年前我也对你没什么感情。”

魏朝宗自嘲的点了点头:“是,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包子重要。”

于海没料到,魏朝宗就这么坦然的说出来,还一副认命接受的模样。

不禁拧眉,沉声道:“魏朝宗,你真的明白吗?这我这儿,你不如一条狗。”

魏朝宗默默的想。

于海不爱他没关系。

如果于海不会爱人,如果于海喜欢狗超过喜欢人,那他甘愿做于海的狗。

但他不敢说出心中所想,房间里的秘密已经吓到了于海。

魏朝宗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于海无语了,转身坐在飘窗上,向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简直怀疑眼前的魏朝宗被掉包了。

“于海,我不怕痛苦,求而不得的痛对我是恩赐。”

哪儿来的受虐狂?

于海气笑了,骂道:“你踏大爷的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效仿某东方大国的那位圣雄吗?

魏朝宗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证实他没有说谎,但方才冲动造成的后果警醒着他,让他在手指触碰袖口的那刻,及时悬崖勒马。

魏朝宗心底懊悔,若是于海不在,他肯定要给自己一刀泄愤。他不该带于海来,不该暴露房间的秘密,更不该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魏朝宗改口:“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所谓的痛苦。过去的五年已经把所有的不愉快带走了,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从前不会重头再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于海不是个喜欢回头看的人,他真正和魏朝宗有了相交之心,是以为魏朝宗对五年前释怀了,但魏朝宗的执念超乎了他的想象。

于海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中,嗤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我没有。”

“魏朝宗,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我看得见也听得清。”

魏朝宗在这五年中的自我折磨,于海无法视而不见。

“你敢说你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执念?你敢说这份执念没有让你自我伤害?”

魏朝宗不禁退缩般的后退半步:“我没有。”

于海一把抓住魏朝宗的手腕,将他的袖子撸上去,露出数不清的蜿蜒交错的狰狞伤疤。

有些伤口甚至还在结痂……

于海厉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痛苦,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魏朝宗慌乱失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遮住于海的目光,漆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近乎哀求的说:“你别看,很丑。”

于海看着魏朝宗颤动的双眸,不忍的松开了手,起身准备离开。

“于海!”

于海没有回头,留下最后一句劝诫:“魏朝宗,你好好想想吧,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不要被一时的感情蒙蔽,被它拖入地狱。”

于海走向小区大门,一路思绪纷乱。

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发现自己手机忘了拿,车钥匙也忘了拿,反而摸出一盒烟。

无奈的望着夜空叹了口气,敲出根烟噙在唇角,点燃。

他想,人的情感果然不能共通。

他不懂魏朝宗的执念从哪里来的。

五年前不理解,五年后更不理解。

爱上一个人这么容易吗?

情爱这种东西这么重要吗?

五年前,十九岁的魏朝宗为了留在他身边,跪了整整一夜。

明明是个自尊自傲的人,就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放弃尊严屈膝跪倒。

五年过去,再多的爱也应该消磨在时间的流逝之中。

即使有感情,残余的应该是恨啊。恰如前几次和魏朝宗的相逢,对方敌视的态度,与他时刻的针锋相对,才应该是合理的。甚至,魏朝宗曾放出让那对姐弟消失的狠话,于海以为他是恨屋及乌,用伤害他身边人的方式恶心他、报复他。

看似疯子般的举动,以魏朝宗的乖戾性情,不是做不出来。

而现在,为了不让他看到自认为丑陋的伤痕,二十四岁的魏朝宗双目赤红眼里含着将滴未滴的泪发出哀求。

明明是个睚眦必报眼不著砂的人,却在经历五年的自我折磨后,欺骗他也欺骗自己说从未痛苦过。

于海不免心中叹息,将烟摁熄丢在垃圾桶。

第57章第57章

漫无目的地绕着曾经居住的小区散步,一年多时间,一楼的门店商铺更新了一半,倒是熟悉的那家小面馆还在。

于海走进去,店内依然整洁干净,依然仅有女老板一个人坐在柜台边笑呵呵玩手机。

“来碗面。”

老板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好久没看到你了。”

于海笑了笑。

“还要老一样?”

于海点头:“老一样。”

老板给他倒上茶水,接着去了后厨。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放在他面前,店里没有其他人,老板遇见熟人不免多聊两句:“你还是一个人?”

于海点头:“你呢?”

“我也是,一个人挺好的。”

“看得出你过得很快乐。”

老板笑呵呵道:“每天穷开心。追你的人一定很多,怎么没脱单?你打算一辈子单身了?”

于海摇头笑了笑:“没遇到合适的,也没做过打算。”

“咱俩一样,我也没想过。一个人过也好,两个人过也好,人生短暂,只要开心就够了。”

说完转身去了柜台处,继续玩手机去了,不知道刷到什么好玩的信息,脸上洋溢着开心。

于海不紧不慢的吃着面。

吃完后,于海付了钱。老板过来收碗,看到干干净净的碗底,顿时眉开眼笑:“好吃吗?”

“味道很好。”于海笑着给予肯定。

“欢迎下次再来。”

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于海心情平复不少,踱步往小区走去。

按照魏朝宗带领的路线,于海再次回到了15楼。

手指放在门铃上停顿了片刻,终于按响了门铃。

却迟迟得不到反应。

于海拍了拍门,里面依然没动静。

难道出门了?

手机还在魏朝宗家里,他现在也没办法联系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

于海正打算离开,身后的门开了。

看到开门的人,于海的眼睛不由得睁大,眼前浑身酒气颓废狼狈的魏朝宗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于海推开愣神堵在门口的人,半个小时没见,满屋子都是浓重的酒气,地上散落着三个空酒瓶。

“魏朝宗,你疯了!”

“于……海?”魏朝宗身体靠在门上,半睁着迷蒙的醉眼。

于海踢上门,将人摁在墙上,冷笑:“你以为自虐能让我心疼?自虐就能得到一切?魏朝宗,你不是小孩子!”

魏朝宗垂下眼,自顾自的说:“你不是于海,他不会来的。”

于海嗤笑:“魏大少认识第二个叫于海的?说出来,我给你找人。”

“我只认识一个于海。”

于海唇边嘲讽的笑敛去。

“我要找的于海……是那个在漆黑的阴湿街头将我捡走的人。”

“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帮我找找他。”

于海默然,长叹口气:“魏朝宗,回忆里的人是找不到,也抓不住的。”

“我很想他……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他,我早已死在了阴暗的角落。”

“把它当作一场梦吧,或许那就是一场梦,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魏少,怎么可能落入绝境。”

“梦?”

“是的,梦醒了,那些梦里的人和事都该从你的生活中剔除,故人往事云散烟消。”

魏朝宗沉默片刻,低低笑了声:“我宁愿永远不要醒,就让我死在第一眼见到他的那刻吧。”

“魏朝宗……”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告诉他,别伸手,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去。”

于海掐住他的下巴,强硬的让人抬起头,厉声喝斥:“魏朝宗!”

魏朝宗眼睛里布满了雾水,强忍着泪意:“你已经救了我,为什么不继续救下去!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要我……”

于海心中一震,放缓声音:“只要你想要,大把人前赴后继想做你的情人。他们会对你温柔体贴,对你关怀备至……”

“其他人我都不要!”魏朝宗大吼着打断他的话,终究未能压下汹涌的酸涩的与冲动,眼泪夺眶而出,“我只要你,我只爱你!”

“可是,魏朝宗……”于海英俊的面孔带着怜悯与温柔,声音温和像春日的微风,说出的话却能扎得人鲜血淋漓,“我不爱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魏朝宗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剜了出来,痛得浑身发抖,一瞬间他失去了视觉看不清这个世界,他深爱的人竖起一根根尖利的刺拒绝他的靠近。

魏朝宗辨不清方向,但他知道哪里让他最痛,他不顾一切的朝着令他最痛的地方扑过去,任由无数尖利的刺戳进身体,鲜血汩汩流出来。

在幻想中的濒死里,在真切的疼痛中,魏朝宗浑身颤抖的抱紧那个说不爱他的人,流着泪语无伦次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那颗心流干了血也死不了。你不肯杀我,于海,你不动手杀我,它不会死的。我尝试过的……”

于海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安抚说:“我怎么会杀你?”

魏朝宗抬起头,扯开衣领,握住于海的手贴在胸口,布满血丝的眼球上充盈着泪水,目光中带着恳求:“我尝试过的,你相信我。我尝试杀死我自己,但它还是跳着,它怎么也死不了。”

一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卧在胸口的位置。

于海猛地感受到一阵心悸,伸手捋动怀里人汗湿的黑发:“我信你。”

“于海……”魏朝宗嘶哑的叫了声他的名字,再次紧紧抱住渴望的人,哽咽道,“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会纠缠你一天……只有你能杀死我,只有你。”

于海没有说话,手掌一遍遍缓缓抚过他的头发。

“于海,别走好吗?”

“求你,别放弃我,别不要我。”

“不要赶我走。”

于海低声道:“好,不走。”

于海任由对方紧紧抱住,直到拥住他的双手松懈了力气。

他将昏睡的魏朝宗放在沙发上,看着魏朝宗的脸发呆。

他很少有发呆的时刻,他的生活总是忙碌而充实,闲暇时刻也总能找到填补空白的休闲娱乐。

这一刻的于海却只想停止思考,因为魏朝宗给他出了道世纪难题。

或许对多情的人,这道题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但对于海,读懂题目已是困难,爱情是什么?动心是什么滋味?于海不懂,他能够明确的是,他对魏朝宗不曾动心,也不曾爱过。

醉酒的魏朝宗说愿意死在初见的那一刻,但他们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

于海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他先是想起地上的一滩血,记起闪烁寒光的匕首,往日的画面便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

魏朝宗一心等死,而他违背了求死之人的意愿强行救起了他。

于海把受伤的魏朝宗扛起来送去治疗,到医院时魏朝宗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

魏朝宗身上的刀伤多是外伤,最严重的是他腰腹处的伤口。手术结束后,小翻译替他转达医生的话,再晚一点,就会有生命危险。

醒来的魏朝宗怒目切齿,对自己活过来的情形相当不爽,虚弱的嘶吼:“你凭什么救我!”

于海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导致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厌倦,也无意追究。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相比活着而言,死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只要活着,人生就有无限希望,而结束生命,一切都会归于尘土,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

于海看着年轻的遍体鳞伤的魏朝宗,想到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始终撑着一口气,渴望与家人永远在一起,又不甘心就此了结这一生,而他也想再给魏朝宗一次选择的机会。

于海没有说劝导和激励的话,语气淡淡的说:“行,等你出院之后,我找个没人的角落,断你手脚,把你扔到大街上。”

“你……”魏朝宗胸膛起伏不定,虚弱的喘着气。

“你多大了?”

话题转换的速度让魏朝宗一时反应不及。

“关你屁事!”回过神的魏朝宗努力让自己虚弱的语调变得凶恶。

“我十七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琢磨怎么自杀。给你指导一下简单快捷的死亡方式,以免你下次寻死再被救回来。”

魏朝宗语气恶劣:“因为这张脸,被变态囚禁,所以想不开?”

于海愣了愣,挑眉:“小小年纪思想龌龊。不过,看在你夸我长得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魏朝宗讥讽:“那就是因为学习成绩差所以要自杀?”

于海微微摇头,淡淡道:“十七岁的时候我爸没了,我妈喝了药送到医院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我就想着万一有哪天我妈突然没了,我能死的干脆点,死后说不定还能见着面。”

魏朝宗沉默许久,才自嘲的说:“我爸我妈死了很多年,他们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于海没有追问他的家庭恩怨,而是抚摸他的头发,说:“那你更要好好活着,为了见不到他们,好好活下去。”

于海在医院陪了魏朝宗三天三夜,然后带他回到了项目处的住所。

从出院开始,魏朝宗对他产生了依赖,并未出乎预料,大抵是重获新生后的雏鸟情结。

而不知何时起,依赖变了味。

第58章第58章

于海的回忆被一阵呻吟声打断。

躺在沙发上睡着的魏朝宗忽然睁开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皱着眉弓起腰,踉跄的奔向卫生间呕吐。

于海紧跟着过去,却发现门被锁死了。

“开门。”

“我……咳咳……”

咳嗽声夹杂着干呕声,听得于海在外面都不禁皱起眉头。

里面不断传来冲水的声音。

于海冷笑:“现在知道丢人了?赶紧开门,不然我踹门了。”

话音落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于海尚未看清魏朝宗的神色,对方便快速的转身走向洗手台前,疯狂的捧着水洗脸,那架势恨不得把脸搓掉层皮。

忽然动作一顿,胃部剧烈抽搐,魏朝宗不想在于海面前丢脸,然而想要呕吐的欲望难以压制,他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看到马桶里的血迹,于海目光一凝。

下一秒,里面的血迹便被水流冲刷掉了。

“吐完了吗?”于海平静的说,“吐完去医院。”

“不…用…”魏朝宗声音嘶哑干涩,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于海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怒火,蹲下身抓着魏朝宗的头发强硬的让他抬起头。

魏朝宗嘴唇染着血渍,他的眼眶赤红,眼底氤氲泪意,黑眸中含着哀求。

于海的心并没有因此软一丝一毫,声音愈加冰冷:“你以前就是这么作践自己的吗?这就是你说的求而不得没有痛苦……没有痛苦的自残自虐!你死了,这份罪责打算归咎给谁,给我吗?”

“不!”魏朝宗眼睛蓄满水雾,“我没有!我没有想死。”

“不想死,你喝到胃吐血!不想死,你往自己胸口插刀!”

“这里太痛了…我没有其他办法…”魏朝宗攥着胸口的衣服,终于无法抑制,扑上去抱住唯一能拯救他的人,眼泪决堤,“对不起,我错了于海,我错了…”

于海沉默的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他低声道:“知道错了,那就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我才会动心,但我可以告诉你,自虐的方式不会让我可怜你,更不会让我爱上你。”

“魏朝宗,未来还有很长,对自己多点耐心吧。”

说完,于海起身拿了手机和钥匙,离开了魏朝宗的家。

于海叫了代驾,站在路边等待代驾过来,摸向口袋掏出烟盒,想抽根烟。

看到熟悉的标志,叹口气放了回去。

“老板。”五个月过去,小哥的造型依然没变,满脸喜悦的停下电动车小跑过来,“又见面了。”

于海淡笑点头,将钥匙递给他。

平头小哥驾轻就熟的将侧停的车开出来,等于海坐到后座,平稳的驶入车行道。

“老板,你看着好像有点不开心。”

于海看向车内后视镜,对上一双干净清澈的双眼。

平头小哥憨厚的笑:“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吐槽,把我当成垃圾桶,有些事说出来就好了。你放心,我嘴很严实,绝对不跟别人乱讲。”

见雇主沉默,平头小哥又说:“或者我俩聊聊其他的话题,转移转移注意力。”

于海笑了笑:“你谈恋爱了吗?”

平头小哥以为对方采纳了他第二个意见,也不遮掩自己的私事:“没呢,但我有很喜欢的女孩。”

“喜欢多久了?”

“四年多啦。”小哥不好意思的笑,“嘿嘿,一直没追上。”

于海默然片刻问道:“没想过放弃?”

平头小哥惊讶:“为什么要放弃?她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过我。”

“她不喜欢你,却不拒绝你。”

“她不喜欢我,但是允许我跟在她身边,不烦我缠着她,你不觉得她很好吗?”

于海叹息的笑了声:“傻子。”

平头小哥不愿意了:“老板,你怎么骂人呢。”

“你单方面付出,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喜欢,不觉得难过吗?”

平头小哥认真想了想:“当然会难过啊,不瞒你说,我还难过的哭了好几回。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滋味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当然哈,我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滋味,就是打个比方。”

“既然难过为什么不放手?”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跟个舔狗似的。”小哥笑眯眯的问,“老板,你肯定没喜欢过人吧。”

“没有。”

“那就对了。老板你不懂,放手的难受远远超过单恋,而且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难过呢,她还是我勇敢生活下去的动力,只要看到她想着她,无论多累多丧,立刻就能满血复活。”

“如果她某天喜欢上别人了哪?”

“老板,你太打击人了吧。”平头小哥抱怨了一句,迅速恢复笑眯眯的模样,“其实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遍的,虽然听你一说还是有点扎心,但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说句难听的,你看我天天跑车,哪天出个意外不是不可能。所以啊,我不想去考虑明天的事,只要今天她还让我陪在身边,我就满足了。”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不试一试其他选择?两情相悦总比单恋好。”

“或许有吧,可我确实没遇见第二个喜欢的啊,而且碰到喜欢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有一个已经是老天爷给我的幸运了。就像老板你,不也没碰到喜欢的人嘛,所以你不用同情我,你应该羡慕我。”

于海笑着摇头。

平头小哥福至心灵:“老板,是不是有人给你告白了?”

“算是吧。”

小哥八卦的心熊熊燃烧:“是上次我接你单见过的人吗?”

“不管是谁,你都没必要为他们烦恼。”小哥想起雇主上次给自己垫付手机钱、医药费,又关心自己一个陌生人的身体,感慨道,“你就是人太好了。你要这样想,遇到你是他们积了八辈子德,人又好长得超级帅,他们喜欢男的,结果遇见你这么一个超级无敌好的大帅哥,是他们的荣幸。”

于海被逗乐了。

“哈哈哈。”小哥也跟着开心,“我说真的啊,老板你可别同情他们,别觉得单恋就苦了。他们选择喜欢你,那肯定深思熟虑过,放弃比单恋更苦呗。老板,你要是想拒绝,就直接拒绝,别不好意思觉得伤害了别人。”

“如果拒绝没用哪。”

“还是个死缠烂打的,能报警吗?”小哥说了之后,想到上次那两人对峙的画面,“好像不太现实。”

于海见他愁眉苦脸,笑道:“你不用替我犯难。”

小哥感慨:“你就是人太好了,豺狼虎豹最爱盯着这种你好人欺负了。

这一会功夫,于海已经被他发了几张好人卡,忍不住笑道:“豺狼虎豹?好人?”

“你就是个大好人啊。”小哥肯定的点头,“就跟帅哥不觉得自己长得帅一样,好人往往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们……”

小哥又回忆起那天的场面:“一看就不是个遵纪守法的,跟你这样的人比起来就是豺狼虎豹。”

然后又骂了句:“小狗还知道看眼色呢,你都明确拒绝了,他们还纠缠,不是还不如那啥了嘛。”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于海让他停下不用送了,过会保安会帮他开进去。

“那行。”小哥美滋滋的收了钱,准备离开。

于海问道:“你怎么回去?”

“我们公司有夜间班车,来之前我已经报备好了,过会就到。”小哥笑眯眯的挥手,“千万别为豺狼虎豹烦恼,老板再见。”

说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于海回到家时江雪梅已经睡了。

乐乐趴在狗窝旁懒懒的喝水,一看到他便兴奋的跑了过来。

于海揉了揉大狗的毛茸茸的脑袋,眼前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豺狼虎豹?”

于海哼笑了声。

真是抬举他了。

为了点感情的事,爱而不得就要死要活,还不如只狗呢。

于海笑着逗弄狗子的下巴。

“更比不上我们家乐乐。”

第59章第59章

又一个周末。

于海和江雪梅吃完早饭,于海自觉收拾残局,江雪梅上楼,不一会儿拎出一个行李箱。

见状,于海放下手头的活,大跨步奔到楼上,接过他妈手中的东西。

掂量手中的重量,于海问:“这次准备挺充分,出去玩几天?”

“七八天吧,我和你王姨打算好好逛一逛华城。”

“秋日赏枫,华城公园的红叶非常漂亮,现在正是最佳观赏期,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江雪梅乐呵呵的应下,“我记着。”

到了一楼大厅,江雪梅指挥于海把行李箱放下,划开手机中的旅游群,对照上面写的清单目录,打开行李箱:“我得再检查一遍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于海继续去收拾碗筷。

“小魏怎么最近几天都不在家,也没来找过你?”江雪梅边清点需要带上的必需物品,边问道。

“忙工作吧。”

江雪梅整理行李,萨摩耶则围着她打转。

“你俩一个比一个忙,谈朋友要多相处才行。”

于海无奈的笑。

江雪梅打断他:“我懂我懂,你俩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也要多在一块,你看我跟我的老朋友们,每周都出去玩。”

于海挑眉:“我朋友又不止他一个。”

江雪梅翻个白眼:“那么多朋友,没一个是能正经陪着你的。”

“怎么就不正经了?陪吃陪玩还不够?”于海勾勾手指,萨摩耶欢快的跳了过来。

于海笑道:“您放心去玩吧,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乐乐。”

江雪梅每个月都会和老伙伴们出去旅行,大多时候去的地方都不远,周边逛上两天就回家。

于海知道他妈是放心不下家里,愿意走出家门旅游已经是于海努力之后的结果。

一年多前,他妈还执着于干家政服务的工作,固执的说闲不下来,现在和刘江的父母交了朋友,有他们带着,江雪梅看开许多,每天乐呵呵的参加老年社团活动,不然就结伴一起出去旅行。

于海乐得看他妈如此。

打扫完厨房,那边江雪梅也清点结束合上了行李箱。

于海提起行李箱放入汽车后备箱,开车接上刘江的母亲王姨,一并将他们送到小区大门东20米停着的大巴车处,再由大巴车将旅行团的人一起送往机场。

小区门口等着他们的不止有旅行社派过来的大巴,还有眼熟的人。

于平安正蹲守在小区门口,看到熟悉的车牌像苍蝇见了血急不可耐准备围过来,被保安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距离上次他们一家人被江雪梅打出门也有小半年了,还以为这家人终于消停了,结果又跑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过来要钱的。

江雪梅原本笑意盈盈的和王姨聊天,一看到无赖的于平安脸色瞬间冷下来,撸起袖子摆出大干一仗的架势,咬牙切齿的大骂:“狗改不了吃屎!”

于海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安安稳稳的停到大巴等待的地方,笑着安抚:“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别耽误了时间,你和王姨先上车,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江雪梅脸色铁青,气不过还想找于平安理论,于海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揽住他妈的肩膀,把人往大巴车上送,笑着说:“快上去吧。”

王姨也在旁边帮腔劝:“阿海办事你还不放心,咱们在这儿反而给他添乱。”

江雪梅忍下怒火,叮嘱于海:“别给他留面子,于平安就是个地痞无赖。”

于海继续给他妈吃定心丸,轻笑:“放心去玩,你儿子我还能吃亏吗?”

这倒是,于海的本事,江雪梅还是相信的。

望了一眼小区门口被保安控制住的于平安,江雪梅顺着于海的意思登上了大巴。

于海微笑目送大巴离开,转过身之时脸上的笑意淡去。

从敞开的后备箱中取出一条烟,接着顺手从暗格拿起匕首放进口袋,自从发生绑架事件,他也有了一定的防身意识。

关上后备箱,于海不紧不慢的往小区门口走去。

于平安一条胳膊被人强行撇到身后,哎呦哎呦的叫唤着:“疼死我了!于海,好歹我是你大伯,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保安欺负我。”

话音刚落,钳制他胳膊的力道更大了,于平安有种胳膊被掰断的恐惧感。

“邢哥,方便借用你的地方吗?”

邢国胜神色冷淡,做事却是直截了当,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于平安提溜进保安室。

于平安试图反抗,被武力镇压。

在他们后面,于海跟着进了门。

“把他放开吧。”

“你确定?”

“没事,放开吧。”

邢国胜先是加重力气将人提溜到脚尖离了地,下一刻猝不及防松开手,于平安哀嚎着脸着地扑倒在地板上。

于海将香烟递过去:“邢哥,多谢你帮忙。”

“下次……”

于海了然:“下次一定给你带书。”

邢国胜面色淡淡的点点头,接过香烟放到桌子上:“我出去站岗,有事叫我。”

说话时,他的视线紧紧锁定着狼狈趴在地上的中年人,仿佛对方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重刑犯。

趴在地上的于平安原本大气不敢喘,偷偷看见那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离开了屋子,立刻哀声叫唤起来。

一边哀嚎一边观察于海的反应,却见他的大侄子悠然自在的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像在看小丑表演。

于平安恼羞成怒:“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态度?擅闯私人住宅,我可以跟上次一样,请您去警察局喝茶。”

“你……”于平安咬牙切齿,骂人的话梗在喉咙中硬是给憋了下去,他知道对方办得出来,今天他过来找于海是有要紧事,可不想在关键时候被关进去。

“有什么事直说。”于海开门见山,他今天有的是时间,不过他的空闲可不想浪费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于平安爬起来拍了拍裤腿,四处张望,发现只有一张椅子——已经被于海霸占了,不禁心中大骂眼前这个不知尊敬长辈的人。

放在平时,他肯定要动手教训教训对方,让对方知道个辈分高低,但这次过来,他有求于人,只能暂时忍下来。

“你……你大嫂病重住院,家里砸锅卖铁实在凑不出手术费了,大侄子,看在你和你大哥是血缘兄弟的份上,这次你可得救命啊!”

于海漫不经心一笑,问道:“于承望怎么不来?”

提到自己的独子于承望,于平安恨铁不成钢,那个女人得了大病已经成了他们家的拖累。

他儿子一条筋,死活都要继续管那女人,巨额的手术费他听了顿时觉得头昏脑胀,把他们家车卖了、存款掏空、再借点外债勉强支付得起,可那样他只能节衣缩食过活,他们房子也会面临断供的风险,说不定沦落到睡大街,于平安可不想睡大街吃不饱穿不暖。

他们一定要走到这样得绝路吗?于平安又想到了他家有钱的亲戚——开公司的于海。

他原打算带着于承望一起过来的,但是于承望一贯不跟他们掺和这事,涨红着脸说,他宁愿卖血也不会跟过来丢人。

于平安不理解面子是能吃还是能喝,但于承望不愿意,他逼也没用,只能自己偷摸过来了。

“你大哥他……他是个体面人,再说他的工作性质特殊,万一被坏心眼的宣扬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钱,我可以给你。”

于平安欣喜若狂,得意洋洋的想他的策略果然奏效,于海是开公司的大老板,这样的人面子大过天,当着他的面撒泼最有效。怎么着为了维护他大老板的面子,也得不落人口实的打发了他,何况他要的三十万对于海来说就是毛毛雨。

想到这里,于平安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恨恨的想老天爷不公,同样是坐办公室的,他儿子脑袋比于海这小子聪明得多,凭什么他名校毕业的儿子就要伏低做小给人支使,初中毕业的混小子却能当大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

于海:“不要你还。作为交换,你留下点东西就行。”

听到不需要还钱,于平安瞬间回神,乐得笑出满脸褶子:“你说的是真的?不用还?”

“不用。只要你留下一件东西。”

“什么?”

“你的一根手指。”

于平安脸上的笑僵住了:“大侄子,别开我玩笑了。”

于海拿出匕首把玩:“如果你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那你可以走了,我绝不会挽留。”

于平安受惊的踉跄着后退一步:“你…你这是犯法。”

“敲诈勒索才是犯法,我可以保证,如果你我二人有一人要蹲大牢,那个人只可能是你。”

“你个卑鄙无耻的…”于平安谩骂的话,在看到对方勾起的微笑时,情不自禁的吞进肚子里。

虽是笑着,却无端令他脊背发寒。

于海慢条斯理的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想从我这里拿走这笔钱,只有这一个选择。不舍得你的手指?好走不送。”

于平安脸色难看,强打起笑脸:“我常年干活,手指粗糙的烂树皮一样,就算砍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于平安出名了的好吃懒做,那手指头看着比于海光滑多了。

“你不舍得你的手指。”于海一语戳破他的心思,转而道,“于承望的也可以。”

“那怎么行!”于平安瞪大眼,“他还要靠双手工作,你看…其他人的行不行?”

于海明明笑意未变,于平安却觉得房间的温度又下降了几个度。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们两个选一个吧。”

于平安脸色变幻莫测,紧迫感压的他难以喘息,他哪个也不想选。

第60章第60章

于海起身,迤迤然向前走动一步,吓得于平安跟只老兔子似的敏捷跳开了,不过由于房间狭小,他这一跳后脑勺磕到冷硬的墙面上,直把他嗑的眼冒金星。

“你…你不要过来。”于平安眼冒金星,还不忘捂住缝起来的内衬口袋,“我已经有了你的把柄,你要是敢对我动粗,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把柄?录音还是录像?”看见于平安震惊的眼神,于海不以为意,“我见过的花样多了,这点把戏能威胁我,那我也不用混了。”

于海笑了笑,忽然说:“于承望是在药监局工作吧,凑巧上周我和他们局长吃了饭,听说他们正在进行新一轮选拔。”

于平安目光警惕:“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蠢的连这话也听不出来吧。”

于平安猪肝色的面庞愈发黑红。

于海气定神闲:“明白告诉你,让于承望身败名裂我不需要花多少力气。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让人整理份材料匿名递上去,你猜那个最重视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的地方还能容得下他吗?”

直到此刻,于平安彻底慌了神。

刀子掉在地上发出响声的刹那,于平安的三魂七魄都快被吓飞了。

“动手吧。”

此时,那平淡的声音彷佛从地狱深渊发出来一样,向他追魂索命。

于平安这才意识到,他的这位大侄子哪里是个爱面子的体面人,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保安室外,邢国胜心不在焉,目光看似落在小区入口处,实则早已失去了焦距,耳朵一直注意着室内的动静。

那个男人虽然年纪大身体虚,但行事莽撞粗鲁,保不准为钱做出些激进的举动,万一伤到于海……

邢国胜攥紧拳头,身体绷紧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听到室内传来惨叫的刹那,邢国胜几乎弹射起来,以火箭般的速度蹿了进去。

捕捉到熟悉的身影,收紧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不禁松了口气。

“抱歉邢哥,弄脏了你的地方。”于海目含歉意的看向邢国胜。

邢国胜接触到对方的视线,心中一跳,绷紧的那根弦倏然松弛下来,因为紧张收缩的视域随之扩散,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男人。

方才咋咋呼呼的老泼皮再没了撒泼耍无赖的力气,捧着流血的手哭嚎。

他的左手无名指被刀子砍伤了,并没有全然斩断,尚有一半的骨皮衔接着,随着他身体的抽搐,那截指头不稳的摇摆,于平安见状哭的更厉害了。

“闭嘴。”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好像有着千钧重量,压的于平安身体一弯,低着头蜷缩在墙角再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发出存在感。

“舍不得就滚蛋吧。”

低头当鹌鹑的于平安紧挨着墙磨磨蹭蹭的起身,临走前犹犹豫豫的问:“那钱……”

于海勾了勾唇:“你不想要手指,我可以帮你一把。”

闻言,于平安头也不回向外逃窜,动作敏捷的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

眼见于平安慌张逃跑,于海也不阻拦,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湿巾,抽了张抽纸,沾了点水擦干净地上的血渍。

邢国胜不假思索,身体先于意识想要帮忙。

于海已经收拾好起身,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视线相交,于海先是一愣,继而看见向来面无表情的硬汉脸变得一脸呆傻,忍不住笑起来。

“今天还要感谢你帮忙。”

邢国胜脸不禁有了热度,庆幸自己面黑看不出别的颜色来,语调的僵硬却泄露他隐藏的些许紧张:“举手之劳。”

于海没有多停留,道别之后便离开了。邢国胜看着他走远,继续自己的站岗工作。

于海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回电话给他妈。

江雪梅:“你那边怎么样?于平安给你找麻烦了吗?”

于海转了转于平安交出来的录音笔:“放心,已经解决了,以后于平安不会再过来了。”

准确的说,是不敢再过来了。

江雪梅松口气,想到于平安又不禁恨得牙痒痒:“那老东西这次找的什么借口要钱?”

“刘倩要动手术,他来要手术费。”

“于承望的媳妇病了?”

“嗯。”

“怪不得上次我看她脸色不好。你给他钱了?”

“没有。”

“那他就这么甘心的走人了?”

“我让他留下根手指交换,他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雪梅噗嗤乐出声,想到刘倩的情况,不禁叹了口气:“这个老东西要钱的时候装模作样,开口就是大家庭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真让他付出点什么逃的比兔子都快。也不知道于承望媳妇的病到底怎么个情形。”

于海笑道:“我知道您心软。”

“不知道的就算了,知道了不搭把手,心里总过意不去。”江雪梅叹气,“就是不甘心真让老东西把钱给要到了,有了这次就有下次,指不定以后怎么过来闹。”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于海早想好了预案。

江雪梅听他这样说,彻底放下心:“你有主意就成。”

这件事要解决不难,于海请李崇明帮忙打听到徐倩住院的地方以及主治大夫,匿名捐赠,免去同批次十个患者的手术费用。

如此一并瞒着了于承望,避免和他家有牵扯的麻烦。

另外,虽然他希望事业蒸蒸日上,但对钱的欲望不大。这些年他赚的钱满足需求绰绰有余,也该回馈社会。

解决了问题,于海喂喂鱼、逗逗狗,十分松弛惬意。

一个人悠闲独处到午后,手机发出了新消息提示音。

【忙完了吗?在干什么?】—李崇明

于海拍了张乐乐的照片发过去—【陪玩】

【很帅气的小狗,叫什么名字】

【乐乐】

【来打球?乐乐也带过来】

【不去了】

对面隔了一会发过来一条信息。

【是突然有事吗】

于海:【你不是怕狗吗】

对面这次隔了更长的时间才回复。

【你怎么知道的?】

于海:【接机魏少那次】

【啊…你还记得{捂脸}我七岁的时候被大狗追逐咬过,所以有心理阴影。但是正常的狗我是不怕的,魏少的爱犬似乎有点狂躁的倾向。你看,我家的这只也在这】

李崇明紧跟着发来一张图片——球场上一只丑萌法斗正趴地睡觉。

再次发出邀请【带过来一起玩吧】

【好】

于海闲着也没事,拿了球杆,带上乐乐驱车赶往了俱乐部会所。

偌大的高尔夫球场仅有李崇明一个顾客。

李崇明见他到来,热情的招手,等于海牵着萨摩耶走近后,还跟白毛大狗打了声招呼。

“那块是专门的宠物区域。”李崇明指向不远处划出的一大片草坪,照片上的法斗此刻正在那块草坪上打滚晒太阳,旁边还有专人看护。

于海将牵引绳交给工作人员,蹲下身抱了抱萨摩耶的脑袋:“去玩吧,有事了叫我。”

萨摩耶亲昵的蹭了蹭于海,汪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于海的话,听话的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李崇明赞叹:“乐乐真是又乖又聪明。”

于海不替自家狗子谦虚,点头道:“它的确很通人性。”

李崇明打量他的侧脸、脖颈和被布料遮掩住的肩膀。

出院之后,于海遵照约定请客吃饭,和李崇明聚过两次,每次李崇明都会用类似的目光打量他,然后关心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次仍不例外。

李崇明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全了,你现在还不能大幅度活动吧?”

“没问题。”于海笑道,“早就痊愈了,肩伤也完全没事了。”

脸上和脖颈上的伤痕确实一点也不见了,李崇明松口气。

他知道于海喜欢运动,原意也只是想找个借口邀对方出来。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伤痕,但肩膀那处伤筋动骨,还是要注意不能触发了旧疾。

李崇明建议:“球场附近是一处湿地公园,景色优美,我们也可以不打球,去看看景。”

于海展示手中拿的装备:“那我的球杆不是白拿了?放心吧,伤早好了不影响活动,至于美景,没长脚跑不了,等和你打完球再看不迟。”

于海的目光总能让他感到信服和安心,李崇明眉眼含笑:“好。”

李崇明看着文文弱弱的,球技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两杆轻松攻上五杆洞的果岭,然后两杆推入洞中,表情随意似乎很寻常的样子。

于海打高尔夫的次数不多,属于业余中的业余,站姿和握杆的姿势都不怎么标准,最大的优势就是心态平稳,一杆挥出去十有六七落不到目标点的位置。

成功抓下小鸟的李崇明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打球,并不指手画脚,笑意中透着鼓励。

于海拄杆而立,虚心求教:“我有哪里需要改进的,烦请指导指导?”

李崇明受宠若惊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于海笑了:“难道这地儿还有其他人?”

总不能让球童过来教他吧。

李崇明脸一热,快步走过来,纠正了于海的姿势和发力点:“肩膀手臂保持放松。”

另外附赠了几个打球的小技巧,不仅亲身演示,讲到细节处没有多想直接上手进行细节的调整。

手指碰触陌生肌肤的瞬间,一丝电流从指尖蹿动传遍全身,李崇明迟钝的发觉他竟然无意中和朝思暮想的人有了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