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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笙垂眸:“就算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又能改变什么?你难道还想把他救出来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头痛欲裂。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机器人,只要你喜欢,像他一样的机器人我可以送给你一百个一千个,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机器人从人类身上学习情感,这不是进化,而是自我毁灭。即便他待在你的身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报废。所以,不要想他了。”

闻笙捧起我的脸,说:“抱歉,但我坚持我的想法。”

坚持?

坚持什么?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恼怒地瞪着他,“你好烦。”

闻笙的手收了回去,说:“你以前嫌我话太少。”

我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是你听错了。”

人类的想法总是反反复复难以捉摸,闻笙跟不上我的脑回路。

米契拿了抑制剂回来了,闻笙接过抑制剂,和米契一起按住我,然后将抑制剂打入我的体内。

抑制剂很快就起效了,我迅速安分下来,坐在地上像是一只可怜的鹌鹑。

米契看了一眼,走了过来,说:“你清醒了吗?”

我眨了眨眼,摇头:“还有些疼……”

得,清醒了。

米契撇嘴,心想知道丢脸了?

闻笙说:“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

我顿了下,抬头,茫然道:“你说了什么?”

闻笙摇头:“没什么,不重要。”

我附和地点了点头。

“走吧,别挤在这里了,回家再说。”

米契提议道。

我举手:“定位器……”

闻笙:“找到了。”

他的手心上躺着一个米粒大小的定位器。

他说:“从你的后颈里取出来的。”

我道:“啊,这方面你很熟练的。”

闻笙不知道该回什么。

米契过来结束了奇怪的对话,扶着我离开。

疗养院外,原本聚集在附近的机器人突然间失去了对袭击者的追踪,失去了目标的机器人三三两两离开,渐渐的,聚集在疗养院附近的机器人越来越少了。

但不是没有,还是有一些死守着疗养院外不肯离去的,一般来说这种机器人的智慧会更高。

我看到街对面的机器人,但没有表现出警惕的样子。

冷静,要冷静。

这时候,闻笙上前两步拦在了我的身前,挡住了机器人的目光。他微微侧身,以他为中心,无形的电波一圈圈扩散出去。

附近剩下的机器人一怔,随后主动远离了那两辆车。

车内,我看向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怎么又是个机器人?

我身边的正常人朋友又只剩下季严一个了。

第076章第76章

想到我的正常人朋友,为了捍卫这段友谊,我给季严发了一条信息,十分人性化的关心他的学院生活,顺便强调了他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季严看到后,自然是感动的不行,发来了好几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季严:[哥,你永远是我的最好的朋友。]

我满意地笑了,顺便问了一句照片洗出来了没有。

提前照片,季严忽然支吾起来,说了一句“还没”就匆匆下线了。

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季严看着聊天界面,眉头皱起,过了一会儿颇有些无奈地将照片发给了一个备注“三哥”的人。

“真是……治病也不安分,有本事自己过来啊,威胁我算什么本事?”

季严嘟囔了一声,心中对季澄也感到十分无语。

他的癫公omega哥哥不敢面对沈雾,可内心却想念沈雾想念得紧,于是就找到了他,威逼利诱等手段都给他用上了,对他说:“和我说说他的近况,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的,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季严其实是有些吃惊的,毕竟从季澄找上他这个行为上看,他好像还疯着,可听他说出的话,又有那么一点正常的倾向。

所以……半疯?

季严仍不想答应季澄,但季澄表示他不愿意就找其他人,总有人会答应的。

那还是他上吧,至少他绝对不会害沈哥的。

季严答应了季澄,不过他也不傻,不会一味照着季澄指示去做,而是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每次都等季澄实在不耐烦的时候才透露一点沈雾的消息给他。

季严:[三哥,你知道沈雾哥的心脏出了问题吗?他马上就要动手术了。]

季严:[抱歉,这么晚了才告诉你这件事,但最近中央星不太平,我感觉有人盯上了沈雾,好几次他来学院找我时都发现有人跟踪他,你能帮忙查查都是谁做的吗?]

几秒钟后,消息传来。

季澄:[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看到这条消息,季严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这个哥哥虽然癫,但别说,癫也有癫的好处,至少在对付威胁到沈雾人身安全的那群人时,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拖泥带水。

就让那群人享受来自癫公的报复吧。

季严心里美滋滋的。

*

医院里。

简单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后,闻笙走了进来,接过护士手上的纱布,亲自给我包扎伤口。

起初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可以看出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但等他包扎完一处伤口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

真是惊人的学习能力。

我羡慕地看着闻笙。

闻笙抿了抿唇:“好了,最近不要沾水,尤其是你的脖子。”

我点了点头。

闻笙察觉到我似乎对受伤一事不太在意,道:“受伤不是小事,马上就要手术了,你需要养好身体。”

听起来是关心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生硬。

我道:“我努力……”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闻笙道:“如果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恢复健康。”

我眨了眨眼,迟疑道:“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你。”

闻笙想说不麻烦,可正当说出口时,他的大脑中响起了一道刺耳的提示音,接着看到了一个弹框,红色的警告字样提醒着他刚刚情绪起伏过大,建议自查杀毒。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看见他僵硬冰冷的面庞,眼眸闪了闪,顿时悟了。

这熟悉的画面……

我只在1524521身上看到过,不过这种表情究竟代表了什么?以前不好奇,但现在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了。

异状只持续两三秒,眨眼间闻笙就恢复了正常,然后正常的和我讨论起了病情。

我没有表现出和平时不同的模样,他伪装成人类一定有他的目的,而目前我也有没做完的事情,为了美好的未来,我选择了沉默。

一人一机器人心思各异,他说东我聊西,明明聊的都不是一件事,但看起来画面却异常的和谐。

我拒绝了闻笙的照顾,而他似乎也意识到照顾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便也没坚持。

米契掐着时间进来打断了我和闻笙,他将我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脸轻松,米契忧心道:“刚刚接到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圣心疗养院外的机器人忽然集体瘫痪了,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愧是最强秘书长,直觉这事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微微吃惊,但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也许是质量不好,坏了。”

这理由就离谱。

米契更离谱,他居然点了点头,信了我的说法。

他还煞有介事道:“新岚的产品真是越来越差了,黑心企业迟早要完。”

在拉踩对家一事上,他也是冲在最前面的。

难怪他和E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合理猜测天天凑在一起蛐蛐新岚。

唉,怎么不带上我呢?

都怪赫伽。

我暗骂了一句,看了眼智脑,发现赫伽又给我拉黑了。

机器人了不起啊?

我怒气冲冲地开口:“赫伽呢?让他出来和我打一架!”

线上打不过,线下难道还会输?

论打架我还从没怕过谁。

米契语气平静:“他在学习怎么开飞行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中央星,去拯救他的同伴了。”

我:“……”

不是吧,昨晚才知道工厂在哪,这会儿赫伽就已经在赶往工厂的路上了?

什么行动力?

我道:“连飞行器都是现学现开的,他真的不是去送死的吗?”

米契:“不要和机器人讲道理,尤其是人类。”

我感慨:“机器人联盟都是这个智商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的?”

赫伽给我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仅凭赫伽还真不行,但架不住机器人联盟背后有金主,给他们提供了资金和庇护所。”

米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表明还有还有一股势力支持机器人联盟,和政府对着干。

我想了想,觉得可真够乱的,联邦政府也真废物,到处抓人,可一通乱抓什么都没抓到。

感慨了几句,我就不再关心赫伽的事了。

*

新生俱乐部被炸,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新岚集团众多产业比起来新生俱乐部不值一提,可俱乐部主营的项目很特殊,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新岚集团下一阶段药物研发的方向。

所以几个集团高层连夜连线开会讨论制定后续的处理方案,凌晨的时候顾昇被养父叫到了书房,将一叠资料丢在了他的脸上。

顾昇皱眉,脸颊被纸页刮出了一道血痕,但他依旧没说一句话。

养父阴鸷的眼神扫视着他,冷声道:“我派去调查的人告诉我在俱乐部附近看到了你的手下,你能解释解释这么晚了他们去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他说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袭向顾昇。

顾昇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收到消息,得知俱乐部出事了,所以派人过去协助俱乐部抓人。”

“是吗?”养父依旧用怀疑的眼神望着顾昇。

顾昇毫不犹豫道:“是。”

养父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诡异的沉默地对视着,而在顾昇的眼中,养父确实没有看出说谎的人才有的怯意和动摇。

可他还是不打算放过顾昇,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他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不经允许私自行动,该罚。”

“去禁闭室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养父指着顾昇,轻蔑的眼神和小时候每次惩罚顾昇时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样。

顾昇没有多说,因为多说无益,在这个家里养父就是权威,而他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了大人物的贱民。

养父的声音很大,楼下的小少爷听到了,看见顾昇从书房出来了,对着他捧腹大笑。

“切!拽什么?”

“S级alpha有什么了不起?贱民一个,我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小少爷就是那天泳池旁撒钱的人之一,他是养父的亲子,也是alpha,但他是劣等alpha,和顾昇站在一起着实有些不够看。

存在即合理,划分等级也有它的道理,至少劣等和优等站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把他们归为一类。

光是看长相,同一张照片上,劣等和优等仿佛都不是一个图层的。

顾昇只是养子,出身还不好,可亲子却样样不如他,传出去只会被人当做笑话听。

少爷恨死顾昇了,一听到顾昇被罚,连连拍手叫好。

顾昇蹙眉:“你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

一句话就让少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养父把顾昇当外人,但少爷可是他的亲儿子,平时教导亲儿子也是颇为严厉的。

少爷恨恨地瞪了顾昇一眼,啐了一口。

“贱!”

顾昇面色不变,缓步朝地下的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四面无窗,仅仅看上一眼心里就会涌现出一股压抑的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摘下腕上的手环,脱下手套,走了进去。

禁闭室的门合上。

屋内顿时更加黑暗了,在这样又黑又安静的环境中,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很快顾昇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惩罚自然不止这些。

又过了一会儿,一股混合了多种信息素的气味飘了进来,受到挑衅的alpha下意识释放出了信息素用以对抗,但身上的信息素难以持续抵抗源源不断的恶心味道,时间一长,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撑着地面,大滴汗水从额头上落下。

禁闭室外,少爷看着监控中强忍不适的顾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顾昇闭着眼,努力克制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但童年时期被折磨的记忆还是被唤醒了,心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又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出现了类似过敏的症状,手背上出现了一颗颗红疹,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很吓人。

“让你瞧不起我。”

少爷冷笑,眼中带着快意。

另一边,养父也知道了亲子偷偷做的手脚,但他没有制止,因为在他心里这是顾昇该得的。

“他最近很不听话,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不用管他。”

三个小时后,顾昇才被允许从禁闭室里出来。

站在屋外,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阴沉,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

*

俱乐部的事情远没有到了结束的时候,那晚我们没有找到弥尔,也没有找到被抓的卧底兄弟。

我猜可能是上次和顾昇查探俱乐部时引起了内部人员的警惕,他们把重要的东西都给转移走了。

不过E和赫伽也不是吃素的,线下他们可能差一点,但线上他们就是王者,咔咔一顿攻破了俱乐部的防护网后,顺着留下来的网络痕迹追踪到了一个坐标。

代号——“工厂”。

赫伽当场就不淡定了,嚷嚷着要去救同伴。

米契也有些意动,因为E只发现了一个坐标,从时间上推测,他怀疑犯人也被送往了工厂。

但他更理智,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这一次行动也是有收获的,收获还不小,虽然俱乐部已经删除了很多制造和贩卖违禁药的证据,但E和赫伽努力恢复了一些数据,尽管这些证据不足以给俱乐部定罪,但足够让检察院重视起来,羁押他们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候,必有甩锅环节。

米契告诉我调查组的人从爆炸现场找到了阿翠丝制药成员犯罪的证据,怀疑俱乐部的幕后主使是阿翠丝。

阴谋!这是诬陷!

“昨晚E确定没有遗留下不利于我们的证据才下线的,可今天忽然告诉我们找到了证据,这也太巧了。”

我摸着下巴:“调查组中的人的人品怎么样?”

“不行,新的局长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员,把上任尤局长的人裁的一干二净,全部换上了他的亲信。”米契无奈道,“新局长上个月还参加了新岚新建的一家商场的剪彩活动,看样子是被打了招呼了。”

“这么乱?”

我不由得咂舌,顿时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照你的意思……这盆脏水我们只能接下了?”

“也不一定。”米契说,“还记得我刚刚提到的前任局长吗?他虽然退居二线了,但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还在,现任检察院的最高执行官是他以前的学生,如果他能出面,这盆脏水说不定能泼回去。”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主动查起了前任调查局局长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

姓尤。

我的注意力都被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名字给吸引了。

尤非白:调查局首席专员(已解雇)

我眨了眨眼,闭上眼再睁开,尤非白三个大字还是明晃晃的显示在上面。

世界真小啊。

我忍不住吐槽,又想到对尤非白做过的事,顿时感到一阵牙酸。

他记不记仇啊?

真想换个星球生活。

不对,换个星球也躲不掉,还是换个世界吧。

我忍着心中窜起的凉意继续看了下去,发现星网上关于尤非白的报道还真不少,不过最近的一篇也是半年前的了,难怪我从没刷到过他的报道。

半年前我还没穿越。

我先是翻看了有关尤非白的很早期的一些报道和评价,清一色的夸赞和好评。

都在说尤非白有多优秀,学生时代就是老师心里的好学生等等。

好多彩虹屁。

我对彩虹屁不感兴趣,除非是夸我的。

等我看完所有的报道,就明白米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了。

我叹了口气。

尤非白居然就是联邦学院学生口中那个回母校看望老师,结果遇上吃了性别转换药副作用发作的omega的倒霉学长。

尤非白出面救了被发狂的alpha侵犯的omega,但自己也被信息素影响到了,被弄的有些暴躁,omega寻求alpha的标记,但被拒绝了。

尤非白选择把人送进医院,然后就回了家,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omega死了,而最哗然的地方在于omega的身上残留了尤非白的信息素。

按照证据判断,尤非白和omega的死脱不了干系。

“当初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毕竟尤家也是大家族,尤非白更是尤家年轻一代中板上钉钉的下任局长,可这件事爆出来后,他就被停职调查了,风评怎么样暂且不说,但对正在争取继任的尤局长是个很大的打击。”

“法庭上,尤非白虽然拿出了事发当天自己未曾出门的家门监控,但很不巧那天他正好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是很不理智的,再者他的职业特殊,躲避监控并不是难事。最要命的还是那几个alpha学生,现场倒打一耙,指控尤非白试图侵犯omega。”

“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尤非白,但他也被撤职了,尤父也未成功继任,新局长成功上位。”

难怪会在八二区见到尤非白。

原来是被对家给陷害了。

感慨完,我很快就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现在想想,omega死亡极有可能是胡乱吃转换药导致的,从新任局长和新岚的关系上推断,说不定那也是个局,针对尤家父子的局。”

我眨巴了下眼睛,笑了:“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可以争取争取尤局长的帮助。”

正说着,屋外响起了叫门的声音。

米契叹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来是调查局的人来了,我去监狱里蹲几天,你记得早点救我出来。”

我有些忧伤地看着他,几分钟后,调查局的车开走了,也带走了米契。

没多久,我联系上了尤家,聊了几句后挂断。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拨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尤非白带了几分疲惫的声音:“谁?”

第077章第77章

我往前走了几步,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人心虚的时候总是会装作很忙的样子来表现自己很淡定,我现在差不多就处于这种状态中。

心虚吗?

还是有点的,毕竟走之前坑了他,站在他的角度上,是个人都要气炸。

尤非白刚从警局里出来,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是有些诧异的,但看了看归属地,是中央星的来电,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多给对方一些耐心。

电话对面响起轻微的碰撞声,从声音上大致能判断出是人走路发出的声音。

骤然急促起来的的呼吸声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陷入了短暂的焦虑中。

尤非白挑了挑眉,双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个呼吸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低沉的嗓音。

“尤警官,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但事态紧急,你能抽出时间了解一下我手上的一桩案子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几个星球的距离传过来已略微有些失真。

尤非白从脑海中翻出接触过的人的信息,快速筛选,和电话中的声音一一对照,同时他也不留痕迹地应付着对方:“案子?你可能不清楚我的情况,我已经不在调查局工作了,帮不了你。”

“别急着拒绝,你先听我说完。”

这语调,怎么感觉憋不住了?

装不了深沉改装夹子精了?

尤非白很意外。

事实证明,不是什么人都装的了深沉的,我压了半天的嗓子,自己听了都想笑。

算了算了,只要不被他发现是谁就行。

我又换了个嗓音,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沈雾。”

尤非白开口,打断了我:“是你吧,小骗子。”

我:“……”

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掐着喉咙的公鸭。

为什么啊?

他怎么猜出来的?

我抱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我不信邪,还打算装一波的时候,尤非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彻底粉碎了我的幻想。

“吞吞吐吐,慌里慌张,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越狱加袭警,你想蹲几年牢?”

尤非白的话里带着几分威胁,虽然看不到但能想象他此刻拿着手铐和警棍敲打手掌心的模样了。

不,这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先给我下套的,我只是自保,再怎么样也要给我判个真当防卫吧?

我不服气,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尤非白听到熟悉的哼哼声立马笑了,他往后一倒靠在小巷中灰扑扑的墙壁上,对着电话说:“果然是你,这么久没见,你还是熟悉的味道,真是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你说的对,也听得懂,但能不能换种说法。

老哥,你自己听听刚刚说的话,不觉得怪怪的吗?

还有,什么熟悉的味道?我天天都洗澡的,用的都是无香型的沐浴露。

我真是被身边那群癫公搞应激了,但凡听到让人产生歧义的语句都会阴暗地猜测对方是不是gay。

但尤非白绝对不会是gay,一定是我想多了。

我想到了先前查到的资料,上面写着尤非白在学生时期曾交往过一个omega,虽然后面分手了,但既然能和omega交往,那性取向一定是正常的。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也超级同情自己。

因为我再次突破了认知的下限,以前的我看见两个男的腻歪就难受,现在……ao好好谈你们的恋爱好吗?ao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不要霍霍其他人了。

尤非白可能死都想不到他随便说的一句话让小骗子沈雾起了一身的冷汗,要是他知道这样做能让对方吃瘪,他应该会选择去语言艺术班进修个一段时间。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谈,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聊……别急着拒绝,我要聊的和你的身上的案子也有关,保准你听了不亏。”

听到“案子”两个字,尤非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放松的身体也瞬间紧绷了起来。

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刚刚懒散的模样,但眼眸中闪着光亮,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事?不,应该说你怎么接触到这种等级的案件的?”

说完,他顿了几秒。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距离沈雾离开浮游星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里浮游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之前坚信绝不会和覃之鹤合作的自己也背离了最初的设想。

他们变了,他也能。

看来那原本在八二区给大佬打杂的小弟去了中央星后摇身一变走上了人生巅峰,都能接触到那种层面的案子了。

尤非白在心里琢磨了下,突然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不能靠骗吧?

电话那头的我听了尤非白的话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瞧不起谁呢?

“你说话太难听了。”

我直言不讳。

尤非白道:“抱歉。”

两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话题再次拉回正轨,我简略地和尤非白说了我面临的麻烦,以及从俱乐部里查到的违禁药的线索。要说的东西有很多,等我说完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看你喘的,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尤非白说。

我:“……”

他好松弛啊。

不过被他一提醒,我还真去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下后嗓子果然舒服多了。

尤非白道:“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我会去了解的,但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没那么大的权力给你在联邦政府内开后门。”

我不在意地点头。

“哦,这个啊,没事,你同意帮忙就行,剩下的尤局长会看着办的。”

“什么意思?”

尤非白感到哪里不对,下意识问。

我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道:“我的意思是没指望你出力,我找你就是盖个章,只有你愿意帮忙了尤局长才能放下心来和我一起干。至于你……继续加油吧。”

什么?

尤非白差点被气笑了,他咬了下后槽牙,真的好想冲到中央星找到小骗子打他一顿。

我不甚在意地嘿嘿一笑,然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切,让你给我下套。

气死你!

我忙不迭地又联系上了尤家,在一众怀疑的目光中成功将尤家拉入伙,最后的最后连尤局长都改变了对我的一开始的看法,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尤局长:“很抱歉,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在骗我们,因为非白他很少有交心的朋友,以往交往的朋友大多严肃古板,没出现过……”

我懂,觉得我油腔滑调,吊儿郎当呗。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确实不是他的朋友,朋友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

嘿嘿。

两头骗,好熟悉的操作。

我回了一个理解的表情,这下尤局长更加愧疚了,但我那么大度,当然要好好安慰老人了。

五分钟后,尤局长前往书房,查看起了案件卷宗。

*

裴勉坐在调查局局长办公室内,他喝着调查局局长亲手端上来的茶水,一言不发。

有些谢顶的现任调查局局长就站在屋子中央,他低着头,明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肥硕的身影上看出几分紧张。

完蛋了。

皇太子这时候来找他,铁定是找他的麻烦,说不定要治他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可,可他已经很努力在查了。

调查局局长心里苦。

沉默持续了十五分钟,就在调查局局长的脚底板都发酸时,裴勉终于说话了:“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调查局局长说:“对方太狡猾了,我的人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就是说……你什么也没查到。”裴勉一脸平静,但望过去的眼神极其阴沉,“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调查局既然抓不到人,那损失谁来填?你觉得呢?”

调查局局长脸上的肉抖了抖,咽了咽口水,道:“这个,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每年花在你们的身上的钱都够我养一个小型私人军队了,花了钱就给我用点心。难道要等俱乐部的事暴露出去,麻烦找过来了才知道动脑子?找不到线索是问题吗?”

裴勉眼神阴鸷:“愚蠢。”

他打开光屏,一张照片出现在二人眼前。

调查局局长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他是……”

照片是晚上拍的,画面不算清晰,但还是能判断的出来照片中的背景正是俱乐部附近的街道,而照片中那个头戴黑色塑料袋的狂徒无疑就是俱乐部爆炸案中的嫌疑人。

调查局局长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了:“他,他是谁?”

裴勉瞥了他一眼:“你是调查局局长还是我是调查局局长?”

调查局局长呼吸一窒,冷汗直流,低头当鹌鹑。

裴勉觉得他就是头蠢猪,以前用不上他的时候养着就养着,也没当回事,现在真要他出力了,事事不行不说,还一脸蠢样。

当初要不是尤家拒绝和他合作,他也没必要……

裴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照片上。

他的眼眸闪烁了几下,事实上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了。

可他好狡猾,居然遮住了脸。

“即便有这张照片也很难确定是谁炸的俱乐部,更别说定罪抓人了。”

裴勉说:“我的要求也不多,你给我把新岚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给我办的干干净净的,至于定罪——”

他眯了眯眼,说了一个名字。

调查局局长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连称好。

裴勉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起身从调查局离开。

从调查局出来后,裴勉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看望安峤的意思,他现在要去赴一场约会,和他的未婚妻的约会。

虽然不爱,虽然互相憎恶,但订婚在即,表面工夫还要做做的。

半小时后,裴勉从叶家接走了叶初青,他们今天的行程是看电影,逛画展,吃烛光晚餐。

裴勉觉得枯燥,叶初青也一样。

两个不爱的人硬凑在一起,连痛苦都加倍了,相处起来没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可在外人面前,他们需要表现出相爱的模样。

电影院里,背后隐约有闪光灯闪烁。

叶初青平静地道:“我不喜欢看电影,下次还有这种事别找我。”

裴勉抓住他的手,但仔细看两人接触的地方夹着一块手帕,他道:“闭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简直是个疯子!

叶初青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漩涡中,他感到恶心,痛苦,挣扎但根本爬不出来。

而这样的日子也许会成为他的日常。

他感觉他也要疯了!

一场电影长达三个半小时,真是折磨人。

叶初青怀疑电影也是裴勉特意选的,又臭又长,正常人谁爱看?

等三个半小时后,电影结束了,他们还要去逛画展。

这场画展是专门为年轻画家举办的,里面也有叶初青画的画,于是他和裴勉就逛到了挂着他的画的那面墙前。

裴勉看到了叶初青的画,只一眼,他就微微变了脸色。

叶初青面无表情,凝视着墙壁上的画。

画的中央是两个奔跑的少年的背影,背景是一家被模糊了具体名字的医院,跑在前面的少年拉着后面的少年,发丝飞扬,非常肆意洒脱。

裴勉无法确定第一个人的身份,但第二个人很好认,叶初青似乎也没打算隐瞒,给出了很明显的提示,表明画中的第二个人就是他自己。

那第一个人……他故意的?

裴勉看向叶初青,脸上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叶初青感觉到了来自裴勉的死亡凝视,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不是不害怕,可也不能夺走他表达的权力啊?

“看来你真的爱上他了。”裴勉语气讥讽,“白富美爱上穷小子的戏码,真是够浪漫的。想来你一定恨透我了,但还是留着点力气吧,以后还有得你恨的。”

他说:“他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会亲手送他进监狱的。”

叶初青猛地扭头看向裴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你想报复就冲我来。”

“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恶心你只是顺带的。”

“你个疯子!真恶心!”

“你不也一样?你的爱就很伟大纯洁了?真的话怎么不去死啊?”

……

最后,裴勉买下了叶初青的画,私底下恨不得咒死对方的两人在外人面前摆出了相爱的模样。

叶初青攥紧了拳头,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

另一边,我联系上了顾昇,打算和他聊聊弥尔的事情。

我还没开口,就听到顾昇带了几分虚弱的呼吸声。

我顿了下:“你病了?”

顾昇道:“嗯。”

我眨了下眼睛:“不是易感期?”

顾昇:“……不是。”

我道:“抱歉啊,我就是有些担心……”

顾昇打断我:“我明白,上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对。”

嗯,口齿清楚,逻辑完整。

不是易感期。

我放下心来:“你怎么病了?alpha很少生病的,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打了?”

“都不是。”顾昇看了一眼手背,说,“过敏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

“你真吃错东西了?”

我随口道。

顾昇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太难以启齿了,难道要让他说自己是被养父给罚了,闻多了其他的信息素才过敏的?

这也太丢人了。

顾昇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苦涩,他也有他的骄傲,他可以不在乎养父家中的人的目光,但他并不希望沈雾知道后同情他。

我就感觉顾昇的情绪不太对劲,比平时低落了不少。

但也正常的,生病嘛,总是不开心的。

我没想太多,接着聊起弥尔的问题,和我猜到差不多,顾昇也认为弥尔和卧底兄弟运往了同一个地点。

“你打算去救弥尔?”顾昇问道。

我反问:“难道你不去?”

顾昇沉默了,他一安静我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到今天晚上都要吃什么了。

顾昇开口了:“我的意思是——那很危险,你不一定要亲自去救人的。”

他说完以后又不说话了。

我刚拿起的苹果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嗯?

我没听错吧?这是顾昇会说的话吗?

他真没有被什么人给夺舍吗?

但现实就是如此,顾昇真的又发癫了。

我用平静的语气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好养你的病,争取早点把弥尔救出来。”

顾昇垂眸:“嗯。”

草,嗯什么嗯?

嗯是你能用的吗?你b王的气势哪里去了?没听到我那颐指气使的语气吗?支棱起来啊,骂我,狠狠地骂我!

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顾昇支棱起来。

顾昇奇怪道:“怎么了?你说错什么了吗?”

语气还变得更加温和了。

“……”

失望。

我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

顾昇看着挂断的通话界面笑了一下,他哪里不懂刚才沈雾在气什么,他无非是接受不了被他这样的人喜欢上,希望他放弃这份喜欢。

也许他是对的,他这样的人的确不配。

顾昇在心里自嘲,过了一会儿收到了一张匿名传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四肢被捆绑住,嘴巴也被胶带贴住的年轻alpha,他晕倒在臭水沟里,全身上下都是被殴打的痕迹。

养父的亲儿子。

顾昇往下看去。

[按照你的吩咐,不能把人打死,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把人给打的半死不活。]

[不过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下手够狠的。]

顾昇没有聊天的想法,对方本就是他花钱雇佣来的打手,任务完成后他们就没必要联系了。

比起和他这个“弟弟”的恩怨,他现在更想知道养父看到他的孩子被人打成这幅模样后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第078章第78章

从护工长那得知安峤已经被他的家人接走时,我微微一愣,然后就想到了裴勉。

裴勉把安峤接走,他想做什么呢?

圣心疗养院的院长从高层一路走下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甚至一向抠门的他都说出了要给全体医护人员发奖金的话。

他是真的高兴,当初知道安峤被送到圣心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绝望,现在他的心情就有多美妙。

虽然皇室给钱很大方,但架不住要求多,而且病人身份特殊,搞得院长压力很大,这些年他的头发是一把接一把的掉。

钱重要吗?

重要,但他又不缺钱,就缺一头茂密的头发。

笑死,都未来了,还是没有解决掉发的问题。

我瞥了一眼院长锃光瓦亮的脑门,一面抬起手和院长打招呼,一面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好亮”。

院长看到了我,顿了下,才道:“你来看安峤?”

“嗯,但没想到安峤回家了,扑了个空。”

我对这个给我颁发了优秀临时工称号的院长很有好感,他可太有眼光了,能通过朴素的外表看到我优秀的内在。

院长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全是“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走了吗?是嫌奖状不够大?”、“救救我救救我,这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如果说安峤带给院长的压力体现在头发上,那沈雾给他的压力就体现在精神上。

倒不是沈雾他多能折腾,相反他脾气挺好的,工作也很认真,对领导的态度也很好,但他的朋友都太有病了。

一个叶柏然,这是真有病,现在还没办理出院手续,但人已经失踪好久了。

一个季澄,一个电话打给院长,张口闭口男朋友,还没等院长反应过来,就听到季澄为爱自杀的消息。

啧啧。

院长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同情:“唉,事出突然,如果早知道安峤要走,我们一定会通知你的。”

“安峤没有给我留什么话吗?”

我看着院长,脸上写满了认真。

院长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站在旁边满眼蠢蠢欲动的护工长,说:“……有的。”

我看向护工长,护工长点了点头。

院长把我领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坐下,把手上的箱子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院长这才注意到我还提着个箱子,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是看的太专注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抬头,疑惑道:“院长,你的脚还好吗?”

院长疼得满脸五官皱在一起,但还是嘴硬道:“好,还好。”

我默默撤回了一个帮助。

大约过了十分钟,护工长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长约三十厘米的长方体盒子,见到我后就把盒子递给了我。

他说:“昨晚收拾病房的时候找到的,想到前些日子安峤先生说要送你一个礼物,我猜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我接过盒子,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了问他们知不知道安峤被接走后现在住在哪里。

虽然基本能确定是裴勉把人接走的,但不代表他就把人接回自己的家里了。

院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砸吧下嘴,倒也没有很失望,然后一手拎着箱子,怀里抱着盒子就打算走人。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回头道:“对了,有人让我把这个箱子送到这里,你们收吗?”

院长和护工长对视了一眼,摇头。

我:“……”

好吧。

我转身朝外走去。

办公室内,院长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面色凝重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

去的时候拎着一个箱子,出来后怀里还多了一个盒子。

怎么想覃之鹤交给我的箱子都是准备送给安峤的,毕竟整个疗养院里也就安峤和他有关系,不送他还能送给谁?

我叹了口气,眼中带了几分迷茫,思考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但是以自己对覃之鹤的了解,完成任务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不然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我是算好了时间,但裴勉没给我这个机会。

还有刚刚院长看到箱子后的表情也很奇怪,他果然知道什么。

我其实很想问他的,但想到刚刚从沙发垫子低下摸到金属颗粒,心里麻麻的。

摸多了,不用看都知道那玩意是窃听器。

院长也不容易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装单纯。

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附近商场的虚拟大屏上正播放着裴勉和叶初青约会的报道。

镜头下的裴勉和叶初青站在一起表现出感情甚好的模样,但也就不清楚内情的民众会信。

我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低头联系上E,让他帮忙找一找安峤。

E回了一个“OK”,浑身打了鸡血一样干劲满满。

没办法,自从俱乐部爆炸案出来后,新岚为了名声不停甩锅,连明日科技也被阴阳了。

就离谱,明日科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点和制药有关系?

虽然明日科技确实参与了爆炸案,但不代表什么罪名都接,不是他们做的打死也不承认。

于是,明日科技又和新岚打起来了,一个晚上双方报废了数百台主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E又缺钱了,就总想从我兜里掏点钱出去补贴全公司。

我:“……”

有你们这群员工,老板和对手都有福了。

但我最终还是支援了E一大笔钱,得知这个消息后的E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最迟明晚就给我查出人在哪。

对打工人来说,科技不是第一生产力,钱才是。

我想了想,他说的没毛病,从某种意义上,他和我追求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说起来,空白也一心只想赚钱。

我挠了挠头。

奇怪,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尤非白找到覃之鹤询问了几个人员安排上的问题,他并不太满意覃之鹤的安排,所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覃之鹤只是表面耐心地听完,实际上他这个人霸道专横,根本没有把尤非白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从下午一点谈到了三点,三点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儿,四点继续谈,但火药味更重了,书房内时不时传出拍桌子的的声响。

屋外,暗夜帝国的成员和警局的警员排成长长的两列,他们互相对峙,看着大有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既视感。

晚上,争吵声弱了下去,尤非白一脸头疼道:“真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明明有捷径可以走,但你偏偏要绕远路,这样很好玩吗?”

覃之鹤面不改色,说:“只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法,是你太急躁了。”

“我不理解。”

尤非白是真的不理解,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商人,身为警官的他习惯了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所以很难理解覃之鹤口中的利益最大化。

“好,先不聊这个问题,我们换一个问题。”尤非白说,“你真的准备放过裴勉吗?他可不是个好人。”

说真的,当他得知覃之鹤要放过裴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覃之鹤是不是顾念兄弟之情所以不忍心对裴勉下手。

可再想想,覃之鹤可是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人,他根本没有心。

那还念个屁的旧情。

尤非白看向覃之鹤,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覃之鹤没有说话,他懒得和尤非白解释。

尤非白自顾自的分析道:“你的事我大致了解过,如果说皇帝是伪君子,为了让情人上位不惜给自己戴绿帽,那他的亲儿子裴勉就是真小人,他和他的父亲一个德性,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是拱火的一把好手,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就是他提出的把你流放到浮游星的。”

说到这,尤非白乐了。

他想到裴勉辛辛苦苦把覃之鹤赶出中央星,为的就是欣赏覃之鹤落魄的模样。当他花了这么多年上位终于坐到了皇太子的位置上时,可马上他的童年阴影又要回来了,不知道裴勉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一定能很后悔吧,早知道当年就搞死覃之鹤了。

尤非白心里直乐,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覃之鹤放过裴勉不会也是想看看裴勉从高处跌落云端的模样吧?

啧啧,真会玩。

尤非白:“心真黑啊。”

覃之鹤道:“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看来是你的案子有了翻案的可能了?”

尤非白目光一凝,沉声道:“你查我?”

覃之鹤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尤非白的身上,半点没有被尤非白的气势压到的感觉,他淡淡道:“你想多了,是你的父亲给我递了消息,表示希望和我合作。”

他笑了下,说:“看来他已经不再信任皇室……不,应该是联邦政府。”

尤非白的表情极其精彩,他考虑到家人可能接受不了他和覃之鹤合作,于是一直是瞒着家人的。可没想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家人说,他的正直的父亲却偷摸联系上了覃之鹤。

问题是父亲也没告诉他。

孝死了!

覃之鹤道:“听说你在八二区还交了一个朋友,关系很好,就是他帮你找到的翻案的证据。”

朋友?

尤非白一愣,随即脑海中就浮现出沈雾的脸,他嘴角一抽,说:“是啊。怎么?你现在连我交什么朋友都要管了吗?”

小骗子都和他父亲说了什么?

还朋友?

真不要脸。

他的嘴角勾了勾,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覃之鹤望见尤非白此刻的表情,放在桌面上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他道:“我没有干涉你交友的打算,可你毕竟是我的合作对象,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你的那位朋友一点也不简单,他接近你的目的不纯,也有极大的可能参与过违禁药的制作。”

尤非白看了覃之鹤几眼,总觉得他在点他,但想想覃之鹤有什么必要那样做?

“违禁药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查清楚的。”尤非白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也阴阳怪气了一把,“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把药当饭吃,小心把自个给吃死了。”

说完,他转身,推门离开。

门外的两队人马看见尤非白安全出来了,身上也没多出几个骷髅,都松了一口气。

警员跟着尤非白回警局,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散开走掉了。

胡三望书房里瞅了几眼,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最清楚覃之鹤每天吃药的情况的,虽然尤非白讽刺覃之鹤是个药罐子,可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他吃药的频率和数量都在减少。

胡三怀疑老板已经记起来了,可如果记起来了老板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所以……老板究竟记没记起来?

胡三想不明白,但既然覃之鹤没有表现出清醒的模样,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唉,希望是他想多了。

小六,加油啊!

*

大半夜的收到胡三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几天他为什么总给我发可以振奋人的鸡汤,但我还是很开心的。

然而,当我看见的出现在墙下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

墙下,月光照亮了叶柏然的脸,他看着我,似笑非笑:“这么晚了,你翻墙是打算赏月吗?”

他还怪幽默的。

我想了想,点头:“这是你说的,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不认。”

叶柏然笑不出来,他就觉得我的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吗?还翻墙?真以为黑了附近的监控就万事大吉了?

叶柏然道:“别闹了,赶紧回家。”

我没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柏然说:“你真以为没人发现你吗?如果不是……”

我点头:“我知道啊,如果不是你,现在站在这里和我对峙的就是护卫队了。”

叶柏然说:“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走?”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可你又不会把我给曝出去,我为什么要走?”

叶柏然气急,但又不得不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高兴。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冷声道:“你故意的?你想利用我?”

我撇嘴,下一秒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叶柏然一惊,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

我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到了地上,起身拍了拍裤脚上的灰,然后才看向叶柏然:“你干什么呢?”

摆个破姿势给谁看?

我一脸不解。

叶柏然默默地将手放下,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我往院子里走了过去。

那模样大摇大摆的,他当逛街呢?

叶柏然忽然有种被算计的死死的感觉,他咬牙,三秒后冷着脸跟了上去。

我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一件外套就丢了过来,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手忙脚乱地扒拉衣服,还没探出头,叶柏然就靠了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低声道:“别动,有人过来了。”

我停下了扒拉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叶柏然和来人说话。

“嗯?叶上将,你怎么在这里?你身边这位是……”

陌生的声音,语气有些谄媚。

叶柏然面不改色,冷淡道:“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这位是我的舞伴,是陪着我的。”

“哦。”

那人懂了。

等了五分钟,叶柏然才拿下我头上的衣服,我被闷得有些热,脸颊都红了。

叶柏然没有把衣服穿上,他担心一会儿还有人过来,干脆提前准备着。

我说:“这里面在办舞会?”

我就知道裴勉带着安峤来了这里,但不知道今晚这里还有活动。

叶柏然道:“嗯,所以你没调查清楚就跑来了,你脑子有病?”

我点头:“准确来说是有病,但不妨碍我正常思考。”

叶柏然:“……”

他是故意的吗?不知道他在讽刺他吗?

事已至此,叶柏然只好和我说了下舞会的具体情况。这场舞会是皇室举办的,只邀请了一些顶级权贵家族,目的就是和他们联络感情。

而之所以将舞会的地点定在这里,是因为裴勉要带叶初青见他的生父。

我眨了眨眼,下意识道:“谁是裴勉的生父?他的亲爸不是为了五百万把他卖了吗?”

叶柏然愣住了,扭头看我,一副我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皇太子的生父怎么可能为了五百万把人卖了?他又不缺钱,你瞎说什么?”

我:“……”

我:“我不和傻子说话。”

叶柏然被我贴脸嘲讽,一瞬间火气也上来了,打算和我好好讨论一下刚刚的问题。

他想聊,我还不想嘞。

他是谁啊?值几毛钱?想聊就聊?

我没理他,但接下来一路都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叶柏然。

叶柏然的脑子还是好使的,他冷静下来后便也怀疑起了裴勉,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么裴勉的身份就值得思考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

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叶家来说很重要。

叶柏然面色冷凝,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已经绕到了宴会后方,瞥了眼在走道附近巡逻的护卫,伸手扒住了一根柱子,接着快速往上爬。

速度是真的很快,叶柏然眨眼的功夫,我已经成功降落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他平时都练什么?

叶柏然满脸的不可思议,可当看到我开始往屋里摸时,他也急了。

没有比爬阳台还快的上楼办法。

叶柏然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个小偷一样爬阳台,关键是他还爬不过沈雾。

我已经摸进去了,从空房间里走出去,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寻找安峤的位置。

他妈的,这地方怎么这么大?

找的好累。

这个时候,楼下走进来了一个护卫,他的手上拎着礼品盒,看样子是进来放东西的。

他放下了礼盒,就在我以为他要走时,他突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按着叶柏然的脑袋就爬在了地上。

叶柏然被我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被他瞪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将胸膛挺了起来,伸手将他的头扭正,义正词严道:“安静,你的弟弟和未婚夫进来了,你难道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现在这幅模样吗?”

叶柏然看向楼下,胸膛里的心脏突然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第079章第79章

叶柏然沉默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呼,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刚刚就要被发现了。

真是的,还帝国上将呢,连偷摸都不会,看来上将的名头的含金量也不是很高。

我将目光重新放到楼下刚进屋的裴勉和叶初青身上,因为暂时动不了,我也没办法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干脆老实趴着,聚精会神地观看楼下发生的事。

裴勉走到了摆满礼盒的桌子旁,随意地扫了两眼,或许是日常见惯了名贵的物品,看见包装精致的礼物他也没什么反应。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姿态随意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叶初青。

裴勉道:“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你这样谁会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叶初青扯了扯嘴角,语气略微讽刺:“真心相爱?我看到你就想吐。”

他是真的恶心,说完胃里一阵翻腾,如果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他真的会吐出来。

裴勉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但他也没有太生气,这让叶初青更加确定他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恶心他的。

他就这么喜欢看他人痛苦的模样。

越是了解裴勉,叶初青内心的恐惧就越大,现在他唯一能够庆幸的也就只有自己没有被他标记这一点了。

因为太讨厌对方了,谁都没想过标记这件事。

可能都怕标记的时候吐出来吧。

叶初青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也就隔了一层楼,但楼下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可能也是怕声音大了被外人听到他俩内容过于炸裂的聊天内容,所以在说话的时候都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我耳朵尖,听了个大概,下意识地扭头看叶柏然,只见他面色无比凝重,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楼下的裴勉。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大概裴勉已经被叶柏然杀了千遍万遍了。

我缩了缩脖子,一时间不敢打扰面前这位怒气满值的哥哥。

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当然内容还是和之前听到的一样炸裂,且度过了前面的阴阳怪气阶段,双方都有些词穷,说话也更加直白了。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一向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叶初青也有攻击力这么强的一面,那嘴毒的,我都怀疑是季澄附身了。

不对,他和季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果站在楼下的是季澄,那他会直接发疯,和裴勉来个同归于尽。

变态就要疯子治,和我比起来裴勉还是过得太顺了。

我看得有些累,尤其是脖子,好酸,可楼下的谈话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我有些着急了。

“对了,这里有一个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裴勉看着叶初青,似笑非笑,“你的心上人和我的爸爸认识,他们关系不错,一会儿见到他,你或许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叶初青顿了下,脸上只有厌恶和冰冷:“你能别提他吗?你不配!”

“怎么?我不配你就配了?”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裴勉的痛点,他眼中浮现出戾气,“你真以为自己多冰清玉洁?虚伪懦弱,愚蠢至极。”

叶初青没怎么生气,倒是偷听的叶柏然有些受不了了。

我眼皮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的头,趴在他耳边拼命道:“嘘——冷静——冷静啊——”

叶柏然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放——开——我。”

我说:“你冷静下来了吗?”

叶柏然:“我一直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你!”

妈的,他就是手麻了换个姿势而已,怎么下一秒就又被打了?

他怀疑是有人故意的。

我的小拇指抖了抖,瞥了眼脸不知道是被憋红还是气红的叶柏然,嘴硬道:“……我以为你要冲下去打人。”

说着我收回按着叶柏然脑袋的手,缩回了胸前,双手交叉,继续揣。

叶柏然无语,他是很生气,也很想打人,但那也要分场合,这里是裴勉的地盘,他冲出去不是找死吗?

他本想揍回去,可扭头看到已经化作鹌鹑的沈雾,他好像知道错了。

念此,原本堵在胸口的一股气突就散掉了。

叶柏然发现自己完全生不出气了。

真是绝望。

这究竟是匹配度太高引起的还是他实际上就是个心软的人?

我没有叶柏然这么丰富的心里活动,在这点上,我完全不符合叶柏然命定之人的条件。

匹配度那么高,照理来说一方哪怕不说话另一方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体会到他的感觉。

然而我没有,看起来就和见到一个陌生人差不多,有时候猜都猜不明白。

如果命定之人都是我这样的,那能找到才有鬼了。

叶柏然的眼神很是复杂。

又等了一会儿,楼下的两人似乎不想继续在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对嘛,别聊了,两个人的故事里完全没有必要拉第三个人进去。

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猜到了那个引发裴勉和叶初青争吵的人的身份。

叶柏然不懂道:“你捂着耳朵做什么?”

我:“你闭上嘴!”

叶柏然:“……”

就在这个时候,裴勉和叶初青居然动了,他们走向楼梯口,看样子是要上楼。

糟了!

我和叶柏然都暗道一声不好,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难不被裴勉发现。

我深呼口气,快速做出了决定:“爬吧,那有一根柱子,我们躲在后面,裴勉不特意走过来查看的话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叶柏然的大脑宕机了。

什,什么?爬过去?

“别磨蹭了,你不爬我爬了。”

我一眼就看出叶柏然在想什么,alpha就是矫情。

话还没说完,叶柏然就看到沈雾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楼梯的反方向蠕动过去。

问题是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

这正常吗?

叶柏然瞠目结舌,但看到沈雾的动作后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就是拉不下面子爬过去。

但没关系,现实会教会他如何突破下限的。

眼看着裴勉已经走上了楼梯,留给叶柏然的时间不多了,他看了一眼快要蠕动到柱子后面的沈雾,牙一咬,也支起胳膊爬了过去。

我回头:“……”

噗——

叶柏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能杀人。

我立马抿嘴,憋住不笑。

裴勉上楼了,而在我和叶柏然的努力下也成功躲到了柱子后面,没有被裴勉发现。

就在我和叶柏然松了口气时,裴勉突然朝柱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心已经提起来了。

“咔嚓——”

突然,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他后,裴勉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来找我的?”

安峤看了一眼裴勉和跟在他身后的叶初青,淡淡道:“进来吧。”

裴勉虽然有些意外安峤会主动和他说话,但也没多想,可距离他不到三米的柱子后面的两人在看到裴勉进屋后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了。

我伸手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叶柏然此时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刚实在是太险了,差一点就被初青发现了。

我扭头,眼神示意他暂时撤退。

叶柏然点头,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于是我俩原路返回,在叶柏然的护送下,我又翻墙出去了。

踩完点了,接下来是等裴勉离开还是从长计议呢?

我蹲着大马路边,对着面前的箱子发呆。

几分钟后,我站了起来,拎着箱子朝去时的路跑去。

*

调查局。

现任局长从未想过还有一天能在局里见到前任局长,他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大腿上的疼痛告诉他都是真的。

真的比见鬼了还要恐怖。

之后,在秘书的安排下,前现两任局长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在餐桌上又好交流了一番。

尤父没有把沈雾交给他的证据拿出来,他要知道光凭那些证据是无法给新岚定罪的,所以他此刻出面只是来表明他的态度,告诉那些人他会一直盯着他们的。

调查局会因为他的到来压力倍增,做事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现任局长心里哔了狗了,他怎么就这么难?

两人的这顿饭一共吃了近两个小时,等吃完时,现任局长只感觉胃疼。

然而尤父还不罢休,又要求查看案件档案。

现任局长:“这……这不合规矩。”

尤父冷笑,一脚就踹了过去:“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

当年如果不是他,调查局根本到不了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是尤父和他背后的家族无形间抬高了调查局的地位。

现任局长被踹了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当年他也是在尤父手下办事的,心中天然敬畏这位上司。

但……档案真不能给他看。

现任局长越是阻止,尤父就越要看。

他也不管不顾了,只要能帮尤非白洗脱罪名,他违反纪律又算得了什么?

年过半百的老人闹起来是很恐怖的,反正今晚整个调查局的人都彻夜难眠了。

调查局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其他政府机构,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纯当乐子看,有的和调查局来往暧昧的机构就也有些睡不着了,总觉得马上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周后,检察院收到了一份匿名文件,打开一看居然是新生俱乐部的犯罪证据和来往人员的部分名单。

信息量很大,涉及的人员更是涵盖各行各业,他们的地位都不低,一旦确认犯罪事实,怕是会引起社会动荡。

检察院还是决定着手调查这个案子,而检察官的异常举动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没办法,这是检察院,里面的检察官都是由民选出来的,有权贵也有平民,互相看不对眼都能把对方给举报了,也正是因为人员变动过快,很难往里面安插人和培养势力。

不然,新岚也没必要偷摸开俱乐部,还不是因为担心被检察院给盯上。

我一边看着星网上有关俱乐部售卖违禁药的报道,一边回复闻笙的消息。

闻笙定了今天做手术,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些仓促了,但他那边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允许他再拖了。

我说好,转身从衣柜里掏出了一把枪、几枚小型炸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准备好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那就等吧。

*

对有的人来说最近一段日子过得那是一个心惊胆战,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希望时间能过得更慢一些。

覃之鹤只给了他们两个星期时间,但不代表他的报复是从两星期后才开始的。

机器人联盟在他的示意下发起了多起暴乱行动,人类发现这群铁疙瘩完全不怕疼也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和他们打人类是吃亏的一方。

这个世界的人类自诩造物主,但有一天却发现打不过他们创造出来的机器人。

当然,覃之鹤说话算话,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位公民,倒霉的都是曾经得罪过他的。

风吹起大衣,身后的长发飘飞起来。

覃之鹤站在港口的身份扫描区,扫了一眼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办事人员,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嘴唇微张,咬住。

点燃,淡淡的烟味扑散了夜晚的冷意。

办事人员的内心绝望了,可当尤非白出现后,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扑了上去:“救,救救我!”

尤非白看了一眼,扭头看向覃之鹤。

覃之鹤没理他。

尤非白接受的教育使得他做不到像覃之鹤那样冷血,但他也没资格指摘覃之鹤的行为。

他说:“别害怕,他不会杀你的,你只是暂时失去自由,等过几天他们就会把你放了。”

覃之鹤的心情算不上很好,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

营救安峤的计划失败了。

果然,裴勉还没那么愚蠢。

覃之鹤忽然想到了那个久久不曾完成的任务在不久前忽然显示完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好,还更加压抑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这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尤非白询问覃之鹤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或者准备去哪?

尤非白说:“没别的事的话,我打算先回一趟家。”

说完,他看见覃之鹤上了车。

尤非白耸了耸肩,他低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对话框,上面只有他发出去的消息。

沈雾呢?他怎么不理人?

……

当执法队的人出现在闻笙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时,他仿佛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

砰——

砰砰——

可他的胸膛里装着一颗钢铁做的心脏,它只是一个摆设,并不能跳动。

所以,他产生了幻觉。

“打扰了,闻教授,我们要带走一个人。”

执法队知道闻笙的身份,面对闻笙时都表现的客客气气的。

如果是以前,闻笙会答应的,他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现在,他犹豫了。

闻笙不知道执法队带走沈雾要对他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他知道的话,会很难过的。

闻笙迟疑地模样引起了执法队的高度警戒,眼前的这个机器人可不是一般的机器人,杀伤力堪比一支小型军队,如果遇上等级比他低的机器人,他甚至能现场篡改机器人的程序设定,将敌人变成友军。

闻笙说:“他是我的病人,手术还没结束,你们还不能带走他。”

手术?

其他人皆是一愣。

闻笙没有多说,转身回屋继续手术。

屋外的人面面相觑。

“等,等吗?”

“算了,还有时间,就等一会儿。”

于是他们就守在屋外等着手术结束。

手术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闻笙看着闭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沈雾,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释重负。

然而轻松愉快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屋外的人等不及了,他们要将沈雾带走。

闻笙面无表情,刚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就弹出了一道指令。

【开启管制模式】

【一旦发现机器人有反抗的意图——】

【一、强制清楚数据库。二、销毁。】

闻笙眼中的光芒在不断闪烁,管制模式下他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执法队将人带走,而他无能为力。

不,不要。

不要带走他。

没人听见他的呼喊,就像人类从不在乎机器人的感受。

他是机器人。

好讨厌。

*

“下周就是我的生日,爸爸,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一天前,裴勉向安峤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他以为安峤会拒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安峤居然点头答应了。

裴勉很高兴,他认为自己感化了安峤,他的爸爸终于要重新接受他了。

怀揣着美好的期许,裴勉离开了那栋关着安峤的房子。

然而仅仅是过了一天,安峤就亲手打碎了他的美梦,还在他脑子里种下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安峤自杀了。

悄无声息。

连一句话都没给裴勉留。

裴勉想到昨天自己几次三番托人往安峤那送他喜欢的东西,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安峤的尸体还安静地躺在床上,他是中毒死的,神经毒,服用后用不了五分钟就会死。

裴勉记得他明明把所有危险品都收走了,他不知道这毒是哪里来的。

他也不想知道了,反正人都死了。

但裴勉还是无法冷静,他将屋内的东西全都砸了,最后把所有人都赶走,一人独自在屋里呆了很久。

他想要报复,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身影。

都是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麻烦缠身,也不会没有时间陪着安峤,就不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但裴勉没有意识到即便没有人给他制造麻烦,他也依旧想象不到安峤会服毒。

过于,安峤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和折磨都没有选择死,所以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安峤或许也曾是这样想的,但当他看到覃之鹤托沈雾送来的东西后,他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孩子从未怨恨过他。

他的孩子仍未放弃救他,为了他不断妥协。

安峤希望自己也能为覃之鹤做些什么,但除了死,他想不到其他的能为覃之鹤做的了。

他希望用自己的死换来覃之鹤的自由。

裴勉报复不了覃之鹤,难道还动不了一个沈雾吗?

可他又想到,那个人不让他杀沈雾。

裴勉咬着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良久,他叫来了心腹,吩咐他去办一件事。

……

当我从麻醉中醒来,看见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也不是闻笙那张漂亮但冷淡的脸。

我扶着床坐起来,伸手碰见的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冰冷的皮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一旁。

夜色渐沉,稀疏的光亮透过窗户射入房间内,我也看到了躺在一旁安静的像是一具死尸的安峤。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灯光大亮,接着就是无数枪口抵住了我的脑袋。

裴勉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我冷冷一笑,笑得特别像一个反派。

“带走!”

第080章第80章

冰凉的手铐落到我的手腕上时,我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裴勉阴恻恻的笑容还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我的心情变得越发糟糕。

笑什么笑?卖笑的?

裴勉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现在他看谁都是一副看仇人的样子,他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我皱了皱眉。

裴勉笑了,虽然不能动他,但可没说不能让他吃点苦头,这个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可多了去了。

我忍无可忍,提了一句:“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像什么吗?”

裴勉愣了下,盯着我:“什么?”

我语气认真:“特别像一个反派。”

裴勉:“……”

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我还一脸轻松,甚至还有心情阴阳他。

他要这样想,我可太冤枉了。

这是阴阳吗?

不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的表情很真诚,但越是真诚就衬托出裴勉的阴暗。

裴勉面色阴沉,沉默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他发现自己被沈雾绕进去了,和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就是浪费时间。

于是我就被带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安峤,刚刚屋里那么吵他都没有醒,又想到刚刚他身上冰冷的好似死人的温度,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猜测,不由得我的心沉了下去。

裴勉看到了我的表情,但这次他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愧疚,他无法再坦然地面对安峤。

这一次,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

车内,我叹了口气。

刚刚我已经偷偷摸过了,我带的枪和炸弹都被搜走了,一件没给我留。

希望不是被他们私吞了,我还指望着他们把东西还回来。

不知不觉,我的注意力被坐在前座的大哥给吸引了。

准确的说是被大哥别在腰后的手枪给吸引了。

刚刚他就是用这把枪抵着我的额头的?

我回忆着。

坐在前座的大哥突然感到脊背一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大哥咽了咽口水,眼睛四下乱瞟,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就是觉得找了会更安心。

我本来是不笑的,渐渐的,我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车内的其他人原本表现的非常淡定,但被前面的大哥破坏了气氛,于是大家都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不长的车程,对有人的来说是不大不小的旅行,但对有些人来说是折磨。

快要下车了,我被揪住了衣领,一股巨力冲来,脊背撞到了车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是你,我的钥匙呢?”

终于有人发现丢了东西,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我表情无辜,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丢了东西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你没看到我的手都被铐住了吗?”

在我的话刚说完后,车子就停了下来,下一秒车门被打开,我整个人往后倒了出去。

所有人都懵了,随后现场一片混乱。

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车里的几人也呆住了,而我趁他们的注意力从我的手上离开几秒钟,麻溜地从车垫下面带出一把钥匙,反手握在了掌心。

我最终还是没有和地面来个亲密的接触,一来几个人离得都不远,开门的那个更是伸手就能接住我。

他伸手把我给接住,我趁机又把钥匙换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由于过程太过顺利,我都开始怀疑联邦调查局的员工的实力了,这么水,不会都靠开后面进的调查局吧?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的几名专员。

几名专员也在打量我,因为他们接到了皇太子的报案,说是有人潜入他的房子毒杀了他的生父。

皇太子怀疑那人是间谍。

谋杀案,被杀的人身份又如此特殊,足以引起调查局的重视了。

我被带到了审讯室,在确认完基本的个人信息后,他们问:“今晚七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顿了下,道:“我在联邦学院,在做心脏异物摘取手术。”

内容过于硬核,他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不重要。

“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安峤?”

我:“……”

不是,问题这么跳跃的吗?

我不是都有不在场证明,怎么还怀疑我是凶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调取联邦学院的监控看一看。”

“很不巧,监控坏了。”

你TM——

我默默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的,长久的对视后,我逐渐回过味来。

哦,被收买了。

我就说裴勉怎么不偷偷把我干掉,而是把我送到这里,原来他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论我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

我懒得辩解了。

因为我一直不说话,被视作拒不配合调查。半小时后我被带了出去,暂时关在了调查局的九号监狱里。

我原以为调查局的监狱会很宽敞,至少要比八二区的警局的小监狱宽敞,可等我看到实物,得知一件牢房里住了六个犯人时,我开始怀念小监狱的好了。

由于我犯的是谋杀罪,狱友也都不怎么友善,手里多少都沾了血,一个个眼神阴冷的要命。

我眼神清澈,宛如一只落入了狼窝的小白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狱友给撕碎。

看守的警卫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夹杂了几分怜悯。

我感觉还好,除了挤了点,大家都还挺友好的。

瞧,他们都贴心地给我让出了一块空位给我坐。

没人理我,我就认为空出的位置是留给我的,于是走了过去,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坐下。

离我最近的狱友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啊,你们真好,还给铺了垫子。”

笑容太真挚了,不似作伪。

几个狱友面面相觑,脑子里都冒出了同样的问题——新来的是傻的吧?

几分钟后,像是约定好了,三个狱友朝我走来,拳头捏的咔咔响。

他们想和我玩,但我不想,我刚做完手术,想多睡一会儿。

我说了不要,但他们偏要和我玩。

好烦。

于是我站了起来,速战速决,倒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也没人和我玩了。

睡醒后得知这个消息,我还忧伤了一会儿,因为很无聊啊。

所有狱友都躲着我,白天来给我们送饭的狱警看见这么诡异的场景,他呆住了。

很快,裴勉那边就收到了调查局发来了关于犯人沈雾的监狱日常的消息。

我们仍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但裴勉看完后气得一整天没吃饭。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九号监狱变了天。

下午,他们又给我换了个监狱,十号监狱里的犯人更加穷凶极恶。

然而到了晚餐时间,前来送饭的狱警发现那几个刺头罪犯就和中了邪一样,集体将营养剂摆在了新来的面前。

新来的先挑。

狱警:“???”

白天在九号监狱里发生过的一幕再次在十号监狱里上演了。

……

翌日上午,我喝着味道难评的营养液,心里琢磨裴勉还打算做什么。

突然,监狱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狱警站在门外,目光锁定在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上的青年身上。

“沈雾,出来。”

我抬了抬眼,说:“有事?”

“审讯。”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去。”

“有人指名要见你。”

“谁?”

“你出来就知道了。”

他们不告诉我,生怕我知道后就不出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两名狱警悄悄松了一口气,几个狱友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领着我往审讯室走。

审讯室还是老样子,墙壁惨白惨白的,给人一种冰冷阴森的感觉。

我一走进去就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

“穿上。”

我抬眸,迎面丢来一件外套,盖住了我的脸。

我真的有些懵了,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坐在审讯位上的人猛瞧。

尤非白:“你看够了吗?你就这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沈雾,沈雾长高了很多,脸色也以前在八二区时见到的那么病态了。

看来,他过得很不错。

尤非白张嘴就在阴阳怪气。

我说:“你——是被正经召回中央星的吗?”

开口就是绝杀。

尤非白脸一僵,看向我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肃杀。

我微笑。

他咬牙:“不是。”

“哦——”我拉长了语调,不是嘲讽但胜似嘲讽。

尤非白冷哼,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觉得沈雾有些不识好歹。

他也是闲的,救什么救?

看,热脸贴冷屁股了。

尤非白心里不爽,便故意拖长了审讯的时间。

我听他东拉西扯半天说不到重点,心里也急,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说。

尤非白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后,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从掌心抠出了一把钥匙。

他说:“这是什么?”

我眼神飘忽:“不知道,路上捡的。”

他笑道:“你是打算偷别人的装备吧。”

对上他了然的眼神,被戳穿了心思的我立马恼羞成怒,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惹我。”

烦死了,都知道这事不光彩了还说出来,这不是要我难堪吗?

果然还是不见面更好。

线上是线上,面基是面基,线上好不代表线下也一样好。

我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尤非白不知道是大意还是真的不行,他居然没躲开,硬生生受了我一脚。

我就是开个玩笑,见状抿了抿唇。

尤非白忍着小腿上的疼痛,说:“现在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我顿了下,说:“你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吗?”

这让我联想到南通。

尤非白:“哦,那你忍着。”

我:“……”

扯了这么久,我是真的累了,无奈道:“不要玩了,目前我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算不救我出去也别那我开涮。”

我挤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尤非白被我的演技震撼到了,虽然他知道我在演,但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他就不行。

“没说不救你出去。”

“嗯?”

我看向他。

尤非白失笑:“你真当我很闲?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救你出去的。只不过安峤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而你作为唯一在场的嫌疑人,在找到能证明你是清白的证据前,你是调查局重点关注对象。”

我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了。

虽然已经猜到安峤死了,但真的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觉得很难过。

尤非白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知道这种时候该出声安慰我,但他并不擅长表达,半晌也只说出了“节哀”两字。

我摇头:“你知道是谁杀了安峤吗?”

尤非白:“没有人杀了安峤。”

我愣住了,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便都明白了。

原本我还以为是裴勉杀了安峤嫁祸给我,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种猜测是站不住脚的。

安峤本就时日无多,根本没必要杀他。

至于裴勉?他缺爱缺的厉害,还幻想着重温童年美好时光,舍不得杀安峤的。

我忽然想到了安峤留给我的东西,东西并不多,也就一张照片,一罐水果糖还有一朵永生花。

是送我的礼物,也是他的遗物。

尤非白想的是另外的事,他告诉我,虽然目前还不能洗脱我身上的罪名,但可以带我出去,只是行动受到限制,出入境什么的是别想了。

“我是你的担保人。”

尤非白用实力证明他很有用。

我不懂什么是担保人,我只知道自己可以出去了。

这地方,我一个好人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调查局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非白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调查局,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我沾了他的光,被当猴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我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

他的案子也没结案,案子也没过追诉期,他还是嫌疑人,而且他还擅离职守,偷跑回来了。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神气?

我小小的破防了。

*

帝国皇太子的宅邸,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勉看到客厅最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翻看着桌上的杂志,所有神情都被垂落的长发给遮挡住了,看不出他此刻是高兴还是愤怒。

灯光很暖。

裴勉却觉得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吗,口腔中尝到了一丝腥味。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覃之鹤放下手中的杂质,看向他,缓缓道:“过来坐。”

明明是裴勉的家,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覃之鹤的地盘。

裴勉又觉得被羞辱了,但他敢反抗覃之鹤吗?

……该死!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太糟糕了,从各种意义上。

裴勉表面不动声色,当然,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在覃之鹤面前露怯。

他心里有些焦躁,因为他不确定覃之鹤是什么时候到中央星的,双方存在信息差,而且他还是弱势的一方。

他担心覃之鹤知道了安峤自杀的事情。

裴勉只能靠猜,却也注定了他会被覃之鹤耍得团团转。

“裴勉,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覃之鹤的语气很平静。

裴勉的心沉了一下。

“看来你还记得,是了,从小你就嫉妒我,恨不得抢走我所有的东西,但你比不过我,记下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件件模仿,却还是样样不如我。”

裴勉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模仿覃之鹤却落了东施效颦的评价的画面。

“既然记得,那你怎么还会做错事呢?我说过放过你了,你可以好好当你的皇太子,享受荣华富贵。”覃之鹤的话里泛着凉意,“你真的不怕死吗?”

裴勉心里一惊。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裴勉心脏狂跳,不仅是因为感受到了覃之鹤话里的杀意,还因为他不甘心,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他开口。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

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耻辱。

覃之鹤嗤笑了下:“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件事?”

裴勉:“……不是吗?”

覃之鹤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裴勉自以为他很重要,他把覃之鹤当成了一生之敌,便以为覃之鹤也是一样的想法。却不知覃之鹤完全看不上他。

除去地位,裴勉还剩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的,既然到了你的地盘,自然也要按你的规矩办事。”

“你在羞辱我?”

“不。我在可怜你,因为你即将一无所有。”

覃之鹤走了。

很快,护卫着急赶来告诉他安峤的尸体不见了。

裴勉还没从惊怒中缓过来,听到安峤的尸体不见了的消息,他气得直接把花瓶摔了出去。

一地狼藉。

……

另一边,我从尤非白那得知米契很快就能无罪释放的消息,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

把尤非白送走,我回家倒头就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不早了,该起床洗漱,一会儿还要参加……”

参加什么?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出现在我家里的这群人,他们抱着一堆衣服对着我比划,意图把我打扮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我闭了闭眼,睁开。

嗯,不是梦。

我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他们,冲进了客厅,果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有点熟悉。

“你……”

我突然咬到了舌头,表情痛苦,正想缓一缓,就看到那人转过了身。

我怔了怔,瞬间,双眼失去了高光。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