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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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藤趁其不备突然窜出缠住了对方拿剑的右手,魔气刹那间顺着手腕侵入灵脉,无妄剑渐渐消散。

他封了他的灵脉。

孟惘走到他面前,微凉的手心抚上他的侧脸,姣好的面容离他极近,轻轻说道——

“师兄,你生不生气?”

灭你同门,杀你师尊,封你灵脉……

你生不生气?

那人眸光微动,神色不变,淡淡地注视着他——

“我不生气。”

孟惘的唇角微微扬起。

好巧。

你剥我灵丹,断我仙路,杀我族人……

我也不生气。

转眼之间,百里夏兰已至他身边,低睨着谢惟,“念儿,你别被他蛊惑了,忘了我怎么教你的?”

她手中灵光攒动……

“姑姑,我想把他带回魔界。”

女人一滞,转头看他,面上凶色尽显,“你说什么?!”

孟惘轻掀一下眼睫,面不改色地重复道,“我想把他带回魔界。”

……

就这样,谢惟被封住灵脉带回了魔界。

当今已彻底一统人、妖、魔、修真四界的魔尊,从那天起,他的清音殿中多了个修士。

众魔族只知道那是个修士,而且经常和魔尊在一起,百里夏兰每次都是面色铁青的从清音殿内出来。

孟惘每天肉眼可见地开心,因为将谢惟的灵脉封住了,他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整日粘着他。

雏鸟情结。他自从十一岁被他带回南墟之后,便再割舍不得。

转眼间,谢惟已来到魔界十日有余。

是夜。

咚咚几下敲门声,一声清冽的嗓音在外响起,“尊主,冗夭城有密报……”

门突然开了。

门外的荆连与开门的谢惟撞了个正着。

他冷淡的眸中略显诧异,不是不知道孟惘把谢惟带来了,而是……

谢惟仅穿一身里衣,内衫衣领微敞露出锁骨,像是刚出浴一般,头发还有些湿着,额发略微凌乱。

他拿着密报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给我吧,他去沐浴了。”谢惟极自然的接过。

手中空了,他却抵住了要关上的殿门,冷声说道,“谢宗师,我想你并不是什么轻浮之人,在尊主面前还是要注意仪态。”

方才谢惟心里在想事情,根本没顾上看外面的人长什么样子,现在关门的动作被阻断,他才抬起眼来回打量了一番。

“哦,记得你,之前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他的描述很奇怪,好像他记人不是因为那人的相貌声形,而是因为那人与孟惘有多少距离、和孟惘是什么关系。

眼皮重新垂了下去,桃花眼盛着半坛笑意,语气仍淡淡,“那有什么关系,他睡觉都抱着我睡。”

“尊主不过是小孩心性,并无其他心思,谢宗师切莫想多了。”荆连冷冷道。

“小孩心性?你很了解他?”谢惟勾了勾唇角,洇湿的额发半遮住眉眼,清冷中透着股野性。

“在下在尊主身边五年,自然了解。”

“你就是他的副使?”谢惟脸色微变,像是才想起来,又明晃晃看他两眼,抬手指了指他的眼睛——

“眼睛很好看,像我。”

荆连的手骤然握紧,气息都有些不稳,“……谢惟……”

他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连敬称也不用了,直呼其名。

“我不管你打什么算盘,要是敢做什么于尊主不利的事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根本不知道他这几年在魔界是怎么过来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因为你吃了多少苦,担了多少不该担的东西。”

言罢荆连未待对方关门,他自己便从外面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

孟惘沐浴过后穿着里衣从内室出来,见屋内一片漆黑,床边隐约有个人影,不禁惊讶道,“师兄,怎么不燃灯呢,坐在床边干什么?”

“师兄”这个称呼他叫了七年,现在已改不过来了。

“别燃灯,过来睡觉吧。”

他隐约觉得谢惟的语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好像有点……低落?

孟惘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怎么不开心?”

谢惟揉了揉他已用灵力烘干的脑袋,“去里面躺着。”

他不想说,孟惘也不多问,听话地脱了鞋躺到床的内侧,外面留了很大的空。

不过等谢惟方一躺好,他就马上贴了上去,他本身比谢惟高一点,因为躺得靠下,又喜欢侧着半蜷,所以很自然地就将额头贴到了他的肩,胳膊搂住他的腰。

但这次谢惟却一反常态地没平躺,反而翻了个身主动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道——

“睡吧。”

孟惘在浓浓的黑暗中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上方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不敢动,又眨了眨眼。

漆黑的眸色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马上要陷入沉睡时,再次睁开了眼。

不料就在此刻,原本应在熟睡的人突然摁住他的肩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孟惘摒住了呼吸,装糊涂道,“……怎么了?”

“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这样,晚上不敢睡觉?”他的脸隐在黑暗中,让孟惘无端有些发怵。

他只好说实话道,“嗯。”

“是不是会做噩梦,梦到风乔儿傅靖元他们?”

二人的对话交谈好似隔了个黑色幕布,浓沉压抑地让人喘不开气来,可偏偏谁也没有亮灯的想法。

孟惘没有回应。

谢惟微凉的手抚上他的侧脸,指尖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你觉得,活着累不累?”

身上人的触摸让孟惘感到安心,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发现没什么好说的,又纠结着闭上了嘴。

谢惟叹了口气,低下头来与他眉心相抵,声音轻到颤抖,甚至感觉不到他说话时的吐息——

“孟惘……”

“我……不想看你难过。”

“我希望你,别恨我。”

蓦地心口一窒,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无妄剑光照亮了二人的脸和床被上的鲜血。

可他已经看不清谢惟的神情了,疼痛让他视线涣散,一瞬间痛极失声,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竟才反应过来,谢惟早已突破了灵脉的禁制,恢复了灵力。正等着时机将他一剑穿心。

薄唇被他咬出了血,面上毫无血色,指尖颤抖地掐住身上人的脖颈。

只要用灵力抹了那人的脖子,人死剑消,他就能活。

手指几度用力又松开,骨节突出青筋隐现,灵力盘旋在指尖却始终未伤其皮肤一分一毫……

视线被泪水模糊,谢惟的身形被剑光度了一层白色光影,朦胧又虚幻,缥缈无形,像之前无数个梦境中那样。

半晌,他终是无力地放下了手,泪珠从眼角滑落。

那是将他从小养大之人。

给他生辰予他名姓,把他从泥塑成人,在他原本不知父母无依无靠的生活中,那人是愿意接纳他的唯一温度。

他可以杀任何人,独独舍不得杀谢惟。

百里一族天生自愈的能力让孟惘死得很慢,心口的窟窿不断地向中间愈合,又一次次被剑气撕裂,纵使血快流干了,内腑都被灵力震碎了,也还能吊着口气喘息一段时间。

“师兄……”

他想听听谢惟的心跳。

他已经疼得神智不清了,止不住地痉挛着,只一遍遍地喊着“师兄”,嗓音低哑。

“师兄,我疼……”他用抽搐的指尖拉住谢惟的袖口,低声哀求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混沌中他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脸上,又溅开,好像是水。

谢惟竟真的一手握着剑柄死死将他钉在床上,一手从他身下穿过搂住了他的腰,低伏着给了他一个不甚温暖的拥抱。

孟惘眼中的光渐渐散去,幽黑的瞳眸便是剑光也难入半分。

他闭上眼睛,用最后的气音说道,“柜子上……将古……”

将古是他十七岁时谢惟给他的生辰礼,一柄匕首。他拿来用作本命法器,上面有本人的魔息,谢惟拿着它化成他的皮囊,逃出魔界轻而易举。

毕竟孟惘一死,百里夏兰必会封锁魔界,亲自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他死前的唯一想法,竟只是想让谢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