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最近一周加重的。”
“如果疼痛级别是1-10，那么，请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值……”
乔希问完第一位病人，在纸上将所有关键信息写上去，接着就走入第二间诊室，之后是第三间，第四间……
虽说这场游戏不限时间，今天就是让他们这些新生彻底体会一次医生如何问诊的，但是这么多病人，要问到什么时候去啊？
况且，每个病人还要被每个医生问一遍，乔希只能给这些志愿者们点一个赞，勇气可嘉！
来到第12个诊室的时候，乔希抬头，被重复无数遍的语句机械性地脱口而出：“你好，我是你的医生乔希，请问你——”
话没有说完，她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到了。
对面的病人，赫然就是几个月不见的米勒医生。
而，此时，他正一脸笑意地开口：“你好，乔希医生。”
第36章
“米勒医生？”乔希已经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难道不是新生开学的一个大型游戏吗？难道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在想些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噗嗤——”对面的米勒医生一本正经道，“米勒医生？难道您不是我的乔希医生吗？您不问问我哪里不舒服吗？”
乔希：“……”
确实，她现在正在和全年级的医学生玩一场大型真人实景游戏，而面前这位米勒医生此时就是一个演员，而且他演的还是一个病人，最可怕的是，他还有可能就是所有人正在找的凶手！
想到这些，乔希顿时将自己还没有问出口的那些问题，给硬生生吞了进去。
再次开口，她的气场便已经变了。
“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我心情不好。”
乔希：“……为什么呢？”
米勒医生顿了顿，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喜欢一个女孩，可是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那是我最怕的一份职业，因为我的爸爸就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我的亲子日，只参加过一次我的生日，我清楚地记得他那次只吃了一口蛋糕，便被24小时oncall（随时待命）叫走了，他的眼里有许多许多病人，却似乎没有我的位置……”
最开始，乔希以为他是一个演员，他在背诵他的剧本，然而，听着听着，她便知道了，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乔希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我无数次地想要逃离，也尝试过去远离，然而，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偶遇，或者她的一个眼神，便会令我无法继续逃离，我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平息，但我错了，直到这个女孩真正远离，我才意识到，或许目前不是远离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不想离开——”
乔希深吸一口气，不想要在这样一个嘈杂的，乱糟糟的场景游戏中，和他探讨这个问题，而且她并不知道如何回应，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所以，你的心理疾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或许很久很久以前。”米勒医生低头苦笑道。
“或许你并不是凶手。”乔希问不下去了，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了，她必须继续去别的诊室询问病人，以此来让自己忙碌起来，否则这太尴尬了。
乔希迅速起身，来到隔壁的诊室，几乎就是在她起身的那一秒，米勒医生的诊室又走进了另外一个新生。
而由于她一直在注意那个诊室的情况，便清晰地听到，米勒医生对着新生道：“我最近耳鸣很严重……”
乔希：“……”哼，原来耳鸣才是剧本台词啊……
后面，乔希已经记不得自己问过多少病人，总之，记录本上写了太多的线索。
最终，没想到竟然是梅森首先找到了凶手。
所有新生纷纷围了上去，向他打听究竟是怎么问出来的，是哪个病人，是哪一句话暴露了凶手？
梅森显然就是一个天生的社交高手，几乎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地解释道：“她说她没有吃东西，但她胃部的X光片是白色的，正常情况下，没有吃东西，胃部X光片应该是黑色的，所以她一定是吃了高蛋白物质，而高蛋白——”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双眼大睁，满脸的不可思议，捂着嘴巴，齐声道：“哇哦——”
大部分人都是秒懂，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在惊奇之后，就是所有人的爆笑声：“哈哈哈，这是谁写的剧本？哪位学长学姐写的？这是多么伟大的游戏啊！”
当然，只是大部分人懂了，其他还有至少十几个新生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面面相觑，只能偷偷去问其他的同学。
有的同学很好心，便在他们耳边叽里咕噜解释一圈，但有的同学就一脸好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问问题的新生。
乔希就是其中没有听懂的那位同学，但她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好的问题。
“因为她吃了很多高蛋白物质，你想想什么东西是高蛋白？如果她认为她没有吃东西。”米勒医生低沉的嗓音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提示道。
乔希也不是真正没有经人事的小女孩，这么一琢磨，竟然也就听懂了，顿时也像刚才那些新生一般，面露震惊。
能写出这个剧本的可真是个人才啊，这叫人怎么问出来啊？
学长给梅森颁发了两张电影卡，还挤眉弄眼地道：“可以约上你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去看电影。”
梅森接受良好，毕竟他以前就是电影演员，只不过后来半路换职业了，这点调侃对他完全免疫。
新生们完成了今天的学习，或者说游戏，都准备回宿舍去，毕竟明天就是白袍仪式。
乔希不打算住校，准备一直住在那间公寓里，主要就是公寓和宿舍差不多价格，而且公寓做饭更方便。
谁知，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梅森突然过来，递过来一张电影卡，随意道：“我得到两张，送你一张。”
他的表情太过于自然，不会令人觉得太过于突兀，况且他还是她的学习搭子，也不是陌生人，所以，乔希没有觉得任何奇怪的，也不能总是拒绝和同学们交流，想着下次可以送他一张购物卡，便道：“谢谢——”
她想说她可以去看看，结果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替她接过了那张卡。
“谢谢，她是需要多出去走走。”米勒医生将卡片拿在手里，笑着说道。
梅森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男人，他的眼里流露出满满的不可置信，有些不明白，这难道不是刚才的病人之一么？怎么这么快两个人就这么熟了？
反正乔希本来就是要接过这张卡的，同学之间，有来有往的，关系也会更加亲密，总不能太过于客气了。
但乔希并没有想到其他，便对着梅森点头后，就朝外走去。
反倒是米勒医生将卡片递过去给她，面上笑意满满。
出了大学校园，乔希便往西边走去，从学校到公寓楼要走20分钟，毕竟公寓不是宿舍楼。
但是，她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看着一路跟着她的米勒医生，歪着头道：“所以，米勒医生你是过来出差的吗？”
难道他是像上次出差一样，又来L城出差，看到L大医学院招志愿者，便顺便参加了？
此时，乔希已经把他刚才不按照剧本说的那些话忘在了脑后，她不想太过自作多情，没有结果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
“我辞职了，来这边开诊所。”米勒医生见她面上平静，显然是两人根本不在同一页上。
“你辞职了？为什么？”这次，乔希彻底懵了，这是到底闹哪样？
“是的，乔希医生，我说过我心里不舒服。”米勒医生无奈苦笑道。
乔希这才抬头，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这人是真的辞去了F大医疗网的家庭医生职位，来到L大这边要开诊所了。
但是，乔希不认为这和她有任何关系，毕竟她可不认为他是为了过来找她，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大概是他对自己的人生又了新的想法吧。
“那你找到新的诊所了吗？”乔希干脆问道。
米勒看看四周，两人此时正站在一条坡道的中央，身后有一家咖啡馆，便道：“要不要喝杯咖啡？”
乔希无可无不可的，干脆和他在这家店，点了两杯咖啡。
咖啡店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客人，整个咖啡店特别安静，确实比街道上更适合说话。
“我来之前已经找好了一个街区，就在L大北边，最近正在处理财务和执照方面的事务……”米勒医生时不时看她一眼，注意着她的表情。
“哦，听上去很不错，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L城？”乔希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刚才那位送你电影卡的同学，你觉得怎么样？”米勒医生忽然低声笑着问道，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乔希被笑得奇怪，见他忽然转移话题，不解道：“他很好啊，第一天就和我，还有另外两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学长说我们以后上课的时候，会和小组同学做很多病理分析，还会有小组讨论，他很厉害，应该是我们这一批新生中第一个完成组队任务的同学，他好像和任何人都可以聊起来……”
见他问起自己的同学，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尴尬，乔希便想着和他分享分享，毕竟大家好几个月没见了。
然而，她说着说着，就发现对面的米勒医生低垂着眼睫，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点，不做声，就这么沉默着听她说着自己的同学。
见他忽然这样，乔希便停下了分享，奇怪道：“你不开心吗？”
“你知道，开诊所要贷款吧？”米勒医生忽然抬头，笑着看向她。
乔希连连点头，开诊所要租房子，要买很多器材，还要招聘护士什么的，听说要很多很多钱的。
她听说过医生就是一条不归路，很多人就在医院熬着，不是那些可以独立行医的医生不能出来自己开诊所，而是，本来医学生就身上背着贷款，开诊所又是一大笔贷款，很多人便被这沉重的贷款给压垮。
“是的，确实需要很多钱。”乔希非常赞同。
“所以，我最近可以借住在你的公寓吗？”米勒医生忽然开口问道。
他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咖啡，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乔希：“……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你可以找我贷款吗？或许我也可以找你贷款？”他忽然以玩笑的语气说道。
乔希瞬间便想起了，之前她说请不起他来做自己的私教，而他也开玩笑说可以从他那里贷款的事情。
其实，哪怕没有那件事情，如果他遇到了麻烦，她也是很愿意帮忙的。
而且，她非常相信米勒医生的人品，所以，也没有犹豫，便点头道：“好呀，我客厅里有一个沙发床，如果你觉得太过简陋了，可以再添一张床——”
米勒医生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买一张床，那张沙发床很便宜，才149刀，我没有试过睡上去是不是舒服，但想想那么便宜，我猜想也不是多么舒服的……”乔希解释道。
米勒医生突然失笑，兀自看向了咖啡厅外，窗外天气晴朗，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窗外的街道形成一个大约40度的坡度，这边地势有些高，这么看着，每个人步行在街道两边，看上去都不是那样轻松的。
他忽然便觉得心情很好，转过头看向对面那个恨不得现在就去买张床的女孩。
“不用，沙发床就可以。”米勒医生抿起嘴角，就这么看着她说道。
乔希压根就没有想到什么男女不方便的问题，在她的心里，米勒医生一直无私地帮助她，他们已经认识四年了，而他那么好，她又欠他很多很多，多到怎么还似乎都还不清。
所以，当听到米勒医生财务吃紧，要贷款开诊所的事情后，乔希二话不说就愿意让他借住，这是她期盼了很久的机会，因为他终于需要她的帮助了，只是借住而已，这太简单了。
既然他说不用买床，乔希想着要不就自己去睡沙发床，让他睡床吧。
也不知道米勒医生是不是一直在住旅馆，乔希在家里收拾了一半的时候，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来了。
此时，乔希已经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沙发床上，给他在床上换上了新的床单，但是她没有多余的被子，想着打扫完就去一趟商场，或者问问米勒医生的意见。
所以，当米勒医生带着自己的行李过来的时候，就被乔希带着认识了一遍他以后的床。
米勒医生：“……我睡沙发床。”
乔希连连摆手：“你听我说，这个沙发床质量真的不好，太小了，你个子高，沙发床睡不下的——”
她拒绝的话没有说完，整个身体便陷入他的怀抱中，这个怀抱有些紧，紧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知怎么的，她并没有什么抗拒，房间里十分安静，静得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太过巨大，大到她觉得心脏像是要逃脱她的身体。
“抱歉，我不该在那样的环境下说那些话，所以才会令你误解。我选择了错误的方法，我该早点告诉你，认认真真地告诉你，那些便是我的想法，在你离开后，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我想或许来到L城，陪伴你，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事实证明，当我来到L城后，所有的焦虑不安，都在见到你后有所缓解，所以我说我心里出了问题，或许你便是解决我心里问题的医生，可以吗，我的乔希医生？”
乔希有些不敢相信，她确实听到他说了那些话，但那些难道都是真的吗？
“可是，你不喜欢神经外科医生这份职业，你想要安稳的生活，就连弗兰克都被他女朋友甩了，因为他经常性失踪，而神经外科是最行踪不定的专业，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乔希不断地摇头，但他的怀抱太紧，她的头发不断蹭过面前男人的前胸。
男人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依然不想要去理解神经外科，但我想要理解你，”米勒医生将她不断摩挲的头轻轻固定，不让她继续动来动去，无奈道，“所以，我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是搬过来L城。”
她确实听懂了，所以他真的是因为她才搬来L城的？
之前，她听懂了，但她不愿意相信，现在，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他就是因为她才搬来L城的！
陡然间，乔希的心理压力倍增，他竟然可以随随便便放弃自己在F城的工作，放弃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慈善事业，为什么他不早点说清楚，非要让她申请到L大医学院才来说这些，本来她申请到F大也是很好的，她最讨厌变化了，心底里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埋怨，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通通从心底里涌出，犹如汹涌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出口，彻底爆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F大医疗网家庭医生是多么好的工作吗？你为什么说辞职就辞职？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你知道你让我受了多少委屈吗？你知道莱维特教授推荐我来L大医学院的时候，L大远远不及F大在我心里的地位，然而，你自己说过，你说过不想去理解一个神经外科医生的生活，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可是，你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乔希一边说，一边伸出拳头在他前胸恨恨地捶着，仿佛这样才能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人一旦失控，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她一边锤他，一边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L大吗？因为我太关注你了，你总是影响我，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吃饭，为什么要教我健身？又为什么要不断地帮助我？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想着只有远离你，离你足够远，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影响到我，对不起，我必须要成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我不仅要成为外科医生，我还要探索更好的治疗脑肿瘤的方法，所以，你确定你想好了吗？如果你后悔了，我求你，立即回去F城，请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你这样，这样，太自私了……”
乔希说了所有所有自己的不开心，等终于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后，正在不管不顾地哭着的她，理智再次回归，才想起自己刚才，是不是打了米勒医生？！
天啊，想起自己刚才那个疯狂的样子，乔希心里是非常震惊的，她竟然，竟然敢打米勒医生？
她从来没有真正打过人的，只敢在心里打人，她这是怎么了？
但是，奇怪的是，她心底似乎觉得米勒医生不会生她的气，她就是知道这一点。
于是，她抬起头，偷觑一眼他，果然，他竟然还在笑，就任凭她这么打他？
刚才的愤怒和不满，在这一刻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见她终于说完了，米勒医生低头朝着她的手指看去，这才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高估自己，放心，开私人诊所本来就在我的计划内，只不过我没有决定好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开，所以，谢谢乔希医生帮我做好了决定。”
乔希抬头，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开玩笑，竟然还笑得出来。
见她瞪他，米勒医生笑得更开心了。
但他抱得实在太紧了，而且她现在才发觉两人怎么这么近？
既然他想抱就抱吧，乔希便安静地将耳朵靠在他胸口，恰好能够听到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傻乎乎地站在客厅里的沙发床前面。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米勒医生身上那些属于男士沐浴露的味道沁入她的鼻尖，还怪好闻的，有点像是带点苦味的杏仁，不知道是什么品牌。
直到那些轻轻洒在百叶窗口地板上的，被切开的光线，渐渐消失，直到客厅光线彻底暗淡下来，乔希才发觉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而两个人还没有吃饭。
“噗嗤——”乔希忽然觉得两个人还挺合拍的，都是那种行动派的人，比如刚才他说要借住，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行李搬了过来。
而她知道他要过来，连饭也没吃，就开始打扫卫生，给他换床单。
“我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乔希这个时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平时这个时候她早早就吃过饭了。
“要出去吃吗？楼下？”米勒医生低头看她，也意识到两个人真得站了很久。
“冰箱里还有一些菜，要不我们简单煮个面？”乔希想了想才道。
她搬来这里本来就是不太想去学校吃那些披萨什么的，楼下街道两边倒是有很多餐馆，但她没什么兴趣。
以前是完全没有条件自己做饭，现在终于搬到公寓了，她才终于想起，天可怜见的，她已经忘记华国菜是个什么味道了！
哪怕是煮个挂面，简单的煮个青菜，再切点香肠，煎个鸡蛋，那都是好的。
米勒医生点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去洗了手，这才来到厨房帮着她一起洗青菜。
说是煮面，她果然就煮了两碗挂面，特别清汤剐水的，但胜在看上去也算有肉有菜，挺健康的了。
米勒医生很自觉，主动上前去洗碗，这里的公寓都是给学生出租的，没有油烟机，也没有洗碗机那些，甚至连家具都是自己去买，当然，也可以去街边捡。
吃完饭，两人又趁着商场没有关门，去买了一套床上四件套。
可是，当乔希准备就睡在沙发床的时候，却被米勒医生坚决阻止了，他看起来有亿点点生气。
乔希：“……”她辛辛苦苦才把床换过来的！
第37章
最后，乔希成功连人带被子，被放在了床上，而米勒医生就睡在了沙发床上。
想想他那么高，而沙发床那么小，即使是可以睡，他也只能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并不舒服。
乔希想着明天和他商量商量，还是去买张床，可以把沙发挪到窗口，把床放在原来沙发床的位置上。
第二天，乔希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洗漱完，回来的时候，余光在厨房口看到有一个人影，一时忘记了家里多了一个人，险些惊叫出声，但下一秒便想起来了，哦，没事，是米勒医生。
这个时候专注做饭的米勒医生也看到了她，弯起嘴角：“嗨，早上好！”
乔希也向他挥挥手表示问好，走近了才发现他在做法式煎面包，而自己的杯子里也有一杯牛奶。
她也没有客气，把煎好的面包，还有牛奶端去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吃。
而米勒医生显然也很开心她这么自然。
看起来他起得很早，沙发床上的被子被整齐得叠起来放在一角，沙发床再次变成了一个沙发。
但是乔希一边吃，一边低头看这个简陋的沙发床，越看越嫌弃，原本觉得它便宜，现在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就买那个199刀的沙发呢，再多买一张床，这样米勒医生就不用蜷缩着睡觉了。
想得有些投入，吃饭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在想什么？”身旁的男人问道。
乔希转头看他：“我今天是培训最后一天，白袍仪式，等仪式结束后，我们就去买一张床。”
“你找到工作了？”米勒医生随意地问道。
因为她的意思就是她要来买床，米勒医生便好奇起来，她找到了什么工作。
“我目前在给两个女孩补数学课，但其实，另外一个女孩的老师只是回家了，等开学后，那个女孩就不补课了，所以，我还需要再找一份兼职，兼职其实很好找，但我的要求有点多，我想要不占用太多时间的，时薪高点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时间要相对自由一点的……”乔希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又想赚钱，又这么多要求，难怪她三个月暑假只赚了四千多刀而已，如果去餐厅做服务员，也不至于这么点钱吧……
果然，米勒医生都被她这些要求给逗笑了，但笑过之后，他却忽然从钱包里拿过一张卡，递过去给她，说道：“这是我在F城工作的时候用的卡，里面还有一些钱，你拿去用吧。”
像是为了防止她拒绝，他继续补充道：“钱不多，我现在正在申请贷款，所以，这段时间需要你的帮助。”
乔希本来就是要第一时间拒绝的，听他说需要她的帮助，便没有多犹豫，把那张卡装在自己的钱包里，想着如果她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就看看里面有多少钱，现在先帮他保管。
两人一起出门，米勒医生送她到学校门口，便步行前往新的诊所。
乔希来到大礼堂，和所有新生们一起聆听院长的教诲。
院长在讲话中说到了很多事情，说了对他们未来的期望，说了医学生就是已经踏入医生的门槛了，还说了各项作为医生需要遵守的基本操守。
他还举例说了几件医生因为违反职业操守，而被吊销了医生执照，读了这么多年书，前途尽毁的事情。
比如，有个家庭医生，他有个女病人是个肿瘤患者，在长期的接触中，他们相爱了，然而，在女病人终于痊愈后，他们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于是和平分手。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被暴露出来就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这个女病人不想分手，便举报了这名医生，结果显而易见，这名医生被吊销了医生执照。
台下的新生们听得唏嘘不已。
而乔希瞬间想到了米勒医生，难道他曾经不是自己的家庭医生吗？
想到这里，她倒抽一口气。
米勒医生这是不遵守医生守则的行为！
最后，院长表达了希望他们可以勇往直前不要半途而废，为人类健康事业而努力奋斗的期望后，便开始念学生的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学生，上前被披上一件代表了医生的白袍，领取了校徽，还有宣读了医者誓言。
不论是原先曾经从事过什么职业，或是直接从大学毕业就直接考上了医学院的学生，每个人在宣读誓言的时候，表情严肃，这份誓言仿佛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般。
乔希也被念到了名字，上台披上了自己的白袍，戴上校徽，跟着宣读誓言，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上承担着许多的责任，这一刻她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
医生之路从此刻开始！
因为两人已经约好了，所以，乔希便在早上分别的西门口等着米勒医生。
他特意去公寓口那条街道上，把乔希的车给开了过来。
在L城几乎每个人都有车，''车轮上的国家''这几个字在L城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米勒医生大概真的是财务有些紧张，所以来了L城几天了，也没有买车。
他住在乔希的公寓里，开着她的车。
但是，乔希似乎对此接受良好，本来就是她欠了米勒医生太多太多，在F城是他帮她，但是在L城，她比他来得早，便是她帮他。
况且，两人现在的关系，呃，好像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等等，我想起来了，我们院长说家庭医生禁止和自己的病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乔希无语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些谴责。
看吧，看吧，终于被她抓到了米勒医生一个巨大的错误，她如果现在去举报他，他一定会被吊销医生执照的！哼！
然而，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在米勒医生面上出现，他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将车子飞快地开上了高速公路，之后，才像是刚刚听见她的话似的，轻声道：“你知道，大学老师和学生之间不允许有任何感情纠葛。”
大学老师和学生确实不能关系太过亲密，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贾斯汀老师不能和你关系亲密。”米勒医生嘴角抿起，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令他耿耿于怀的事情。
乔希叹气，也想起了贾斯汀老师说他目的不单纯的那些话，她不是不懂，是不太想去懂，总之，贾斯汀老师确确实实帮助了她，可以说就是她的英雄，而且，他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所以，这并没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喜欢贾斯汀老师啊！
“你不要转移话题，贾斯汀老师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师了，况且我也没有喜欢他，这和你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不一样！”乔希努力反驳道。
米勒忽然失笑：“哪里不一样呢？”
乔希知道他又在逗她，就等着看她笑话，于是，便也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开口：“不要忘记了，这世界上有了第一个主动放弃了米勒医生的病人，并且，米勒医生现在也不是她的米勒医生了。”
听他这么说，乔希双手抱胸，就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不是米勒医生是什么？难道因为现在不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了，他就能否认之前他们的关系吗？如果他在他们是医患关系的期间，就对她起了什么龌龊的心里，那么，只能说明他医德有问题，这个是需要被谴责的，万一，万一她是那种会报复他的人，只要一个举报，他就会失去整整奋斗了十几年的医生职业。
其实，这才是最令她不满意的地方，哪怕他再喜欢自己的病人，也不能违背医生守则，否则，后果很严重！
“是你的麦克。米勒。”他淡淡说道。
她的麦克。米勒？
“麦克。米勒……”乔希在嘴里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是啊，或许在他们还是医患关系的时候，只有自己单方面喜欢他吧，他是在他们不是医患关系之后才喜欢她的吧，她默默猜测着，确实是她误会他了，她其实也不是说他医德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为他的前途操心。
“抱歉，我误会你了。我只是担心你会因此失去工作。”乔希低着头解释道。
但她的心里深处还是有点点不开心的，毕竟那几年就只是她在喜欢他而已，确实，她这么普通，他没有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应该说声抱歉，我确实在我们还是医患关系的时候，就有些情不自禁……”米勒医生忽然轻声解释道。
乔希猛然抬头，这一刻，那些担忧，那些埋怨全都无影无踪，所以，她不是在单方面喜欢他的。
好吧，乔希又开始担忧他的前途了……
而她的所有表情都写在脸上，米勒医生一路上无奈了很久。
终于，两人来到宜家，乔希挑了一张QUEENSIZE的床，想着那个客厅那个位置还挺大，应该可以放下这张床。
乔希付了钱，填好了送货单，只等着给她送货了。
解决了床的问题，乔希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毕竟自己睡在床上，如果让米勒医生睡在沙发床上，那么蜷缩着，她自己也睡得很不舒服。
这边搞定了，乔希又要和切尔西对一下课程表，这样，谁的时间也不耽误，毕竟大家都很忙。
乔希想着开学后，就只有切尔西一个学生了，这点家教费用，只够她一个月的消费，一个月600刀的房租，一个月大约400刀的买菜钱，学费不用钱，这样的话，每个月还能攒下一点点钱来，存在银行里。
作为一个华国人，她是无法容忍欠着贷款的，而且银行账户里必须有足够好几年花用的存款，否则她一天都过不安生。
现在，米勒医生要贷款开诊所，还要在她这里暂住，那么，吃饭上，她就至少要多花用一倍的买菜钱吧。
所以，这点家教费用远远不够了，她必须要找到一份赚钱的工作了。
但谁叫她要求那么高呢？
切尔西把自己的课程表和乔希做了交换，这才在电话里说道：“哦，对了，顺便说一句，莉莎的补习老师不做了，说是要回去A市，所以，她希望可以和你继续学习，而且她的成绩最近提高了一些。”
乔希：“……”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她是继续和你一起上课吗？”乔希默默希望她们仍然一起上课，但也只是问问，毕竟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需要学习东西太多了，她可不认为她们能把时间凑在一起。
果然，切尔西笑道：“不不不，莉莎平时最多的时间在打网球，还有钢琴课，和我的时间不一样。”
乔希只好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会和她单独预约时间的。”
这样就有两个学生了，生活费可以多一倍，就是比暑假的时候更忙一点，毕竟要分别和两个学生预约时间。
第二天，就是乔希正式上课的时间，所有的新生原本都想着刚开学，又不忙，也许可以参加个派对什么的，或者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打个保龄球，认识认识。
结果，华莱士教授在第一节课就直接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新生里面只有少数几个是双学位的学生，乔希就是其中之一。
前两年，双学位的学生需要跟着一起上基础医学课程，而他们大多数的课程都是大课，所有医学生一起在阶梯教室上。
他们即将面对的就是一周考试一次，或者两周考一次试的可怕情况！
是的，教授说了，他们的成绩只有通过或者失败，失败了还得补考。
每天早上都有讲座课程，而每周需要完成小组讨论，或是病理分析，或是问询病人，为病人制定诊疗方案。
听了华莱士教授的话后，乔希忽然觉得脑子里嗡嗡嗡一直响，天啊，每周都要考试！
乔希不敢耽误，也不敢再去出去找兼职了，毕竟目前能够生存，如果天天想着赚钱的事情，考试不能通过，她该不会被退学吧？
还有那些想着出去聚餐的新生们，面上已经带上了菜色，吓得刚才还聊得兴起，现在彻底闭嘴了。
教授上完课便出去了，留下整个阶梯教室的医学生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咳，你们谁有笔记？我今天有点兴奋，早上的讲座听得不完整。”有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还不只这个学生没有听清，如果不是华莱士教授说他早上说的东西是考点，这些学生大概也不会这么紧张。
而乔希一直因为英语不太好，便养成了一个带着录音笔的习惯，虽然说好久没有用过了，但今天第一天上课，她还是顺便带上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早上讲座的信息量太大了，她回家去肯定要把笔记整理一遍的。
有个女生忽然说道：“你们知道高年级有同学上课帮人记笔记，一个小时是70刀，一天内所有课程100刀全包。或许有人愿意做这个事情？”
大部分学生听到这个价格都有些犹豫，也没有人举手说自己来做这个事情，乔希当然也不好意思做这个出头鸟，她自己都没有好好做笔记，但是她带了录音笔。
其实这些都是各个学校的顶尖人才，但有时候，学业太忙的时候，或者睡眠不够的时候，有些学生可能就无法全程记笔记，所以，这才导致有学生专门靠着帮人听讲座，记笔记赚钱吧。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既然医学生们有这份需求，乔希想着，替人听讲座，整理笔记，这本身就能帮自己加深记忆，还顺便能赚钱，多好的一份事业啊！
于是，下课后，乔希便留心了一下，在校内论坛上翻翻，看有没有人求笔记的。
果然，她查找了关键词，发现有一堆人求笔记，大部分都是错过了讲座的人，或者有其他事情耽误了的学生。
于是，乔希便在论坛上发了个自我介绍，留了邮箱地址，表示自己可以帮助整理一年级讲座笔记。
这也不是什么违反学校纪律的事情，学校也没有明令禁止这样的生意，就看看论坛上全是这些帖子，所以，乔希也不害怕被人举报。
回到公寓，乔希便拿着自己的录音笔，将早上的讲座做整理，将关键信息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再次去查邮件的时候，乔希还真的收到了一份邮件，并且就是自己的同学，虽然她并不认识对方，但肯定是见过的。
第一次做这种奇怪的兼职，乔希有点紧张，其实也就是多整理一份笔记而已，这反倒令她听课更加认真了。
听课的时候，她不仅要给自己记录，还要随时开着录音笔，防止自己漏听了。
下课了，她也没忙着整理自己的笔记，先拿着本子给同学把笔记整理好，还得写得整整齐齐的。
中午饭也没吃，乔希就联系了同学，亲自把笔记给人家送过去。
两人约在了学校宿舍门口。
乔希在宿舍门口等了一阵，这才等到一个面熟的男同学。
“抱歉，你知道，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太谢谢你帮我整理笔记了。”男同学接过笔记，也没有耽误，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零钱，也就是70刀递过去给她。
乔希也客气道：“每个人都有忙的时候，你下次来不及还可以找我。”
男同学翻看了她记的笔记，看起来很是满意，便连连点头：“你记得很用心，我下次还找你。”
往回走的路上，乔希有些不可置信地摸摸口袋的70刀现金，这就赚钱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事情，既不浪费她时间，还能促使她更加专注记笔记，还轻轻松松赚了70刀！
回去的路上，乔希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些牛排，准备给自己和米勒医生加餐，算是庆祝自己这么轻松就赚了钱！
所以，当米勒医生下班回家，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也是喷笑不已，连连点头道：“我在医学院的时候，只听说过有人帮人记笔记，但我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我现在终于见到了……”
乔希：“……”
她有些囧，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稳定的，或者多么光荣的赚钱方法，但能够改善生活，她不嫌弃。
虽说米勒医生让她叫他麦克，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叫不出口，总觉得怪怪的，所以，每次和他说话，都是避免直接叫他。
而米勒医生这么了解她，也早就发现她每次和他说话都避开叫他，也是倍感无奈。
虽说两人算是住在一起了，但其实两个人都特别忙，有时候甚至连晚餐都没有办法一起吃。
米勒医生最近在忙新诊室的装修和招聘的事情，乔希则是忙着准备考试。
是的，刚开学一周，他们就要考试了，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医学院录取率这么低了，这简直是一门令人恐怖的学科！
不仅仅是乔希，所有的新生都在哀嚎，包括梅森这个社牛，身上的社牛气质荡然无存，连话都不想说了。
而这只是开始，只是理论课的考试，多看看书就能过了。
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解剖课，解剖学老师把人的全身神经端上了课堂，特意放大，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拿着一把叉子，像是吃意大利面似的，指着鲜红的血肉道：“这些神经非常重要，剪错一根，病人就会完蛋，所以……”
这些医学生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但仍然感到非常恶心，没有人中午敢点一份意大利面，因为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乔希也是如此，尽管她在急诊科已经实习好几次了，也看了那么多场心脑血管手术过程，但是，老师也不至于用叉子像是吃面条似的吧！
于是，乔希晚上彻底放弃了吃饭，想想就学得恶心。
四人小组领取到一份材料，用来做病理分析，最后，需要得到一份病理结论，这个就是解剖学课的作业。
短短一周，乔希觉得自己都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了。
如果说她以前还想着和米勒医生住在一起不方便，现在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公寓的客厅里还住着一个米勒医生，而且这个男人目前和自己的关系有些奇怪。
“在想什么？”米勒医生忽然问道。
这是周六的一大早，米勒医生做了早餐，很简单，就是一份三明治，有点像是当年在教堂门口，给那些流浪汉发放的那种三明治。
缓过劲来，乔希才猛然想起，自己这一周都几乎没和米勒医生说过话了，甚至，每天早上都是他在做早餐，所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在想我们是什么关系？”乔希脱口而出道。
第38章
刚问完，乔希就觉得额头一痛，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又敲我？”
她不就是问了个问题么，他竟然又来敲她，难道是报上次她捶他的仇呢？
她怒瞪着他，整个人气呼呼的，见他不说话，就更生气了：“你知道我这一个星期有多累吗？才刚开学一周，我不仅要应付第一周的考试，还要去做家教，现在还多了一份替别人抄笔记的兼职，谁也没给我说过医学院这么累啊，你还敲我？”
对面的米勒医生摇摇头，大概是实在有些无语，伸出食指，在她额头轻触，将她揽入怀抱，轻声叹道：“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我知道最近一周你会很忙，所以没有打搅你，别忘了，我曾经也是个医学生。”
“对啊，你上过医学院，真的好累好累……”乔希乖乖地靠在他肩头，一点都不想要动。
其实，她一直在思索着，要不然还是把家教的工作辞了吧，毕竟学习更加重要，她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一些生活补助，但这样的话，她就没法还清大学的贷款了。
真的是左右为难。
也是因为学习压力很大，她又舍不得放弃兼职，所以，这一周来就自动忽略了米勒医生。
现在想想，他好像确实说得很清楚，可是，乔希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抿起嘴角，有些不确定道：“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你看看，我才开学一周，就已经这样了，你不会后悔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米勒医生眼看着又要敲她了，但想想还是放弃了，毕竟她看起来是真的很累，他又舍不得了。
“难道我在你的眼里是那样没有决心的人吗？”他看向百叶窗外，并没有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而是轻声道，“没有看清我想法的时候，我确实想要逃脱过，但是，我失败了，所以，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答应我，好吗？”
乔希怔怔地点头：“嗯，考完试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记得还有那张梅森送给我的电影卡……”
听到那张电影卡，米勒医生再次看向她，那眼神有些凉凉的。
乔希摸摸自己胳膊，总觉得周围气氛有点怪。
“梅森？你们相处得很好吗？”他气闷道。
想起梅森，乔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他呀，他比我还惨，所有人的变化都不大，大家最多就是觉得累，可是他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最近他有些郁闷，连话都不说了，最初还是他说约好了保龄球馆，下课后大家要去打保龄球增进同学感情，结果呢，第一天就被华莱士教授给打击到了，天啊，没想到第一周就要考试，考不过就要补考，这谁不害怕啊？”
说起自己觉得搞笑的事情，又是自己同学的糗事，乔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颇有点大家都很苦，但有人比她更苦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了对比后，心情都好多了，所以说起来就叭叭叭个不停。
大概也是她这种看笑话的表情，虽然她一直在说梅森，但米勒医生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还真的拉着她去看电影了。
那张电影卡是50刀的IMAX影院专用的，两人开车来到L城最大的影院，买了两张最新的科幻电影票，这电影卡还可以买爆米花和可乐，一张IMAX电影票11刀，两个人买完了两张电影票，爆米花和可乐后，竟然还没有花完！
科幻电影音效和画面都很华丽，在一周疯狂的学习之后，能看场电影，乔希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但是，两人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这个时候，公寓楼附近街道上的车位都被停满了，米勒医生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停车位，只能往西边继续开，多开了两条街后，才终于找到了停车位。
这也是乔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平时他们停车的时候，很多车位都空着呢。
乔希撇嘴，还是更加喜欢F城，毕竟，F城的公共交通更加发达，公交车和地铁到处都是，而L城，公交车很少，特别不方便。
公寓是在半山腰上，从西边往东边走，坡度很大，人就会越走越快，特别轻松，反之，刚才车子开上去的时候特慢。
走着走着，乔希便跑了起来，也许是已经很晚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就连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早早就关了门。
乔希越跑越快，竟然开始有点喜欢这条路了。
“米勒医生，我开始喜欢这里了，”乔希说着便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他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大一点的公寓，现在的公寓有点太简陋了，好小。”
如果是她自己住的话，刚刚好，但虽然说是单间，租房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600刀的房租，这么便宜，也是因为一个是这里离L大距离算远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房间其实挺小的，客厅放一张床后，就挤得满满当当的。
听到她叫他米勒医生，他双手抱胸，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满道：“艾登医生？你打算一直叫我米勒医生？”
乔希：“……”见鬼的艾登医生，怎么这么别扭？
行吧行吧，乔希知道自己这个叫法很奇怪，但是她真的已经习惯了叫他米勒医生，谁叫他最开始就是她的医生来着。
乔希抬头，轻瞥他一眼，转头继续向前跑去，跑着跑着，背对着他忽然喊道：“麦克！跑快点，回家了！哈哈哈……”
喊完，她再次加快了动作，有点不好意思去看他了，想要赶紧跑回公寓去。
谁知，原本在坡上慢慢走着的米勒医生，忽然便加快了步伐，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嗷——”的一声，她感觉自己要被抓住了，飞快朝着公寓楼前的楼梯跑去，刚跑上公寓楼中间的草坪上，结果，下一秒，她真的就被抓住了！
乔希：“……”
两人一起摔倒在了草坪上。
在摔倒的一瞬间，米勒医生特意避开了压到她，躺在她身旁。
草坪被打理得很好，乔希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并没有摔疼，但因为刚才剧烈跑动了，呼吸有些喘。
反倒是身边的米勒医生只是气息稍稍快了一些，并没有喘，反倒是从他的胸腔中传出闷闷的笑声。
乔希知道他刚才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躺在草地上的。
既然摔倒了，乔希便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也不知道是不是L城的空气更好，在这里看到的星星比F城还要多，不仅有星星，今晚的月亮也很美，一轮上弦月横在天空，闪耀着皎洁的亮光。
她很少这么看着天上的星星，每天都是看不完的书，抄不完的笔记和随时准备考试。
最近，生怕他们这些新生适应不了学校的高强度学习，学校相关部门给每个新生邮箱里都发送了推荐给他们的健康食谱，还为他们提供了心理咨询服务，更令人感动的是，他们这些新生还有免费的按摩服务，不过他们需要预约这项服务。
想到这个，乔希便笑了开来，转过头来看米勒医生，双眼亮晶晶地道：“学校说我们可以预约按摩服务，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相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是来上医学院的，这也太体贴了吧？”
“嗯，我在轮转的时候，也学了一些按摩。”米勒医生忽然开口道。
乔希半爬起，凑近了他，有些不敢置信道：“真的吗？米勒医生还会按摩？”
谁知，米勒医生就躺在草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带笑，带着些揶揄，带着些捉弄道：“你叫我什么？”
乔希哑然，她真的是一时间改不过来，于是，低头看着地上的草坪，心虚道：“麦克？”
接着，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后脑勺被他扣住，鼻尖充斥着丝丝缕缕那种带些苦味的杏仁沐浴露味，不明显，非常淡的味道，非常好闻。
他的唇软软的，和他的人一般有着令人着迷和温柔的温度。
她沉迷其中，大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样的米勒医生是她不熟悉的他，但他又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米勒医生是在亲她么？
很久很久之后，乔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她躺靠在他胸前，听到他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响彻在她耳边。
他已经松开了扣在她后脑的手掌，改为轻抚她披散在身后的发丝。
乔希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散开了。
“真的会按摩？”乔希听着他的心跳声，终于想起了他刚才说的事情。
“你知道，全科医生是什么意思吗？”米勒医生好笑道。
哦，是喽，全科医生确实什么病都可以看，有时候也会帮病人解决一些不严重的病，甚至还会接骨头什么的，比如艾米莉亚医生就会当场正骨。
想到这里，乔希真的超级好奇，以前米勒医生给她体检，她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尴尬，毕竟两个人是认识的朋友关系，现在，她想到如果米勒医生给她按摩，还不用收诊疗费，这么一想，怎么办，心情有些激动！
大概是看出了她满心满眼都表达想要被按摩的想法，米勒医生大笑着，将她扶起，自己也顺势坐起，在她额头轻啄，才道：“你要躺在这里吗？”
乔希瞪他一眼：“你认为呢？”
她又不是疯了，怎么会想躺在草地上。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轻柔洒在她的身上时，习惯了早起的乔希是被自己忘记关掉的闹钟叫醒的。
不等她去关掉手机上的闹铃，一只大手，绕过她，率先伸过去划掉了闹钟按键。
房间里再次回归寂静。
然而，乔希回头，便看到那只大手的主人，面前是米勒医生安静的睡颜。
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他鼻梁的弧度特别好看，他皮肤好好，下巴上长出了一点点胡茬，乔希恨不得给他刮掉，原来一夜没有刮胡子，就能长这么长了啊。
乔希侧躺着看他的眉眼，在思考这个严肃的生物学问题。
大概是她盯着他的目光太过炽烈，米勒医生嘴角高高翘起，抬手，一把将她按回了枕头上。
乔希的生物钟已经彻底醒过来了，才不想继续睡觉呢，试图挣脱他的大掌，结果，他干脆将她扣在他胸前。
行吧，乔希彻底不动了，只能偷偷抬眼，继续看他。
最后，他忍无可忍，把她的脸彻底贴在他身上。
乔希眼前是一片黑，鼻尖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等等，昨天她本来是想体验一下家庭医生免费帮她按摩服务的，结果，怎么变成了这样？
早知道是这样，其实昨天还不如躺在外面草坪上呢！
乔希叹气，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想到自己和米勒医生在一起了，心情莫名得很好，也伸开双手环抱着他，再次闭眼，今天是周日，是难得两个人都可以好好休息的日子，不需要起那么早，不如多睡一会儿。
再次睡到自然醒，乔希便没有见到米勒医生，以为他出去了，结果最后在厨房找到了他。
乔希抬头一看，自己竟然睡到了10点钟，而米勒医生正在做早午餐。
“饿了吗？”他将煎好的鱼排，三明治，还有拌好的沙拉摆在餐桌上，抬眼问道。
乔希靠在中岛旁，单手撑着下巴，就这么蓬头垢面地看着米勒医生忙进忙出的。
米勒医生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尽管现在已经10月份了，但L城并不冷，况且，他很多时候也会在大冬天穿着短裤和短袖跑步，所以，此时，他便穿着浅灰色的短袖的家居服。
乔希见过穿着医生袍的米勒医生，见过穿着休闲装的他，也见过穿着健身服的他，现在，他还见到了穿着家居服的他。
不论是哪一种他，看上去都会令人感到温暖和舒服，尤其是，当她一大早起来，不用去洗漱，不用操心自己早餐吃什么，只这么闲闲地站着，欣赏他为自己，或者说为两个人的早午餐忙碌，便觉得心里满满的。
她不用去担心，有人在一旁对她唠叨，嫌她懒，嫌她披头散发。
因为她知道米勒医生不会这样说她，她就是知道。
此时，她的心里满满的，也没有委屈自己，只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正在冰箱里找东西的米勒医生。
被忽然从身后抱住了，米勒医生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他才无奈道：“没有牛奶了，我们需要去购物了。”
乔希也不说话，便这么静静地抱着他。
于是，他便也站在冰箱面前，任凭她就这么抱着，直到冰箱因为太久没有关门，而不断地发出''滴滴，滴滴——''的响声，提醒门没有关上。
乔希这才放开他，转身飞快地跑去洗手间去洗漱。
等再次出来，她看到满桌饭菜，迫不及待地赶紧开吃。
米勒医生摇摇头，也跟着她一起开吃。
饭后，米勒医生果然开车去离这里开车半个小时的大型超市去大购物一番。
其实，M国人一般会一周大购物一次，会去比较远的超市，把冰箱全部填满，但乔希一般喜欢就在楼下的小超市买点菜。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米勒医生一起去逛大超市，不论和他做什么都觉得很放松。
周末短短两天，过得太快了，但上一周那个疲累的乔希就像是重新充满了电一般，干劲满满，不论是学习，还是小组讨论，解剖课，还是家教工作，都动力满满，就连替人抄笔记都比之前广告打得很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客户到处宣传的缘故，从第二周开始，不用她打广告，主动来找她抄笔记的同学更多了。
她写字很认真，也很整齐，尤其是解剖课的笔记，为了方便同学理解，甚至还照着老师投屏在大显示屏上的图，在笔记里画上了插图，认认真真地给那些身体结构涂上颜色。
看到她笔记的同学一脸惊奇，惊呼道：“上帝，这也太认真了吧！”
所以，她抄笔记很认真，绝对负责的名声传出去了，这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为此，乔希特别自得，因为这个工作是真的不浪费时间，还对她有好处，还能赚钱的好工作！
L大的解剖课从来不缺大体老师，解剖课堂上，一共有10个解剖台，老师宣读了大体老师的大概情况。
有的大体老师生前是留有一封给医学生的信的，表示自己捐献遗体，并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够为医学事业做出一番贡献。
所有的学生围绕在大体老师身旁，现场有的学生来自不同的宗教，每个学生便会按照自己宗教的方式为遗体祷告。
现场也会有牧师前来用公共的祷告词来为遗体做最后一番祷告。
每个人面色郑重，学生们都表示了对于遗体捐献者的感谢。
大多数时候，捐献遗体的大多是没有经过重大手术的完好遗体，这样会更好的帮助学生们了解人体结构。
因为遗体被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所以会有强烈的刺激性味道，乔希瞬间觉得眼睛被刺激得很不舒服，想要流眼泪。
当老师用刀子从遗体的皮肤开始解剖的时候，尸体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一刻，她又会觉得腿软，但还是硬生生站着。
在学生们开始独立操作的时候，会有人因为操作不当，戳破某些器官，那些黄色的液体从尸体里流出来，所有人顿时便开始反胃。
第一次直面这么可怕的解剖课，大多数人还是不习惯的，包括，乔希自己，尽管已经参加了那么多次的实习和影子医生的训练，现场看到这样的场景，如果控制不好，还是容易做噩梦的。
但所有的学生都很认真，毕竟没有人是轻轻松松考进医学院的，机会难得。
当天，乔希再次不想吃晚饭了，主要是吃不下。
回到家，她也不想说话，看着米勒医生也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当晚，米勒医生也没有吃饭，作为一个全科医生，他此时充当了一次心理咨询师，和乔希聊了一晚上。
平时，她会在晚上学习，这一晚，学不进去，也不想吃饭，还害得米勒医生跟着饿肚子。
乔希心里很是内疚，但她真的做不到。
但是，米勒医生和她聊了聊，她便觉得好受多了，大不了以后多见几次，见多了就不会有太多反应了。
就像当年约翰去世的时候，她反射弧很长，一周后才反应过来，约翰不在了，后来，她不仅勇敢地主动申请去陪护布莱恩，虽说她那个时候也哭得很厉害，但并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我好多了，对不起，你应该自己去吃，我只是没有胃口。”乔希轻声道。
此时，她决定早早地睡觉，躺在米勒医生的怀抱里，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被他的味道所包围，心里很满足，已经没有白天的那些难受的感觉了。
“会好的，很快就会适应。”米勒医生在她的发尖轻吻，在她耳边轻声道。
乔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有很多怪物在抓她，但她跑着跑着，便撞上了一堵墙，那墙很是温暖，慢慢的，她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温泉池中，周身很是舒服。
周末，米勒医生告诉她自己的诊所已经开业了，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乔希想着周末还是需要休息一下，不能把自己绷太紧了，便决定去他的新诊所参观。
诊所就在学校北边，走路过去半个小时，并不需要开车。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两人都是步行前往学校的。
现在，米勒医生服务的社区就是学校北门那片社区。
那一片住的都是L城本地的居民，并不是L大的学生，学生大多住在宿舍，或是西边这边的公寓，因为整个西边的公寓都被那家公寓管理公司在统一管理。
南边又是通往高速路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社区。而东边房价比较高，属于市区，都是商业区。
乔希很少会来北区，如果不是米勒医生在这边开诊所，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来这边。
她的新的家庭医生就是学校的社区诊所医生，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作为医患关系。
来到诊所的时候，乔希才知道，原来，米勒医生的诊所占据了一栋公寓楼的一楼一整层，诊所的牌子就对着主干道，特别醒目。
牌子赫然就是''麦克。米勒家庭医生''！
第39章
乔希站在路边，抬头看向诊所的门牌，好气派的样子。
“这里好方便，就在一楼，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乔希点头称赞道。
“是的，这里原先是一家牙医诊所。”米勒医生解释道，“猜猜看我现在有多少病人？”
诊所靠近主干道的一面全都是透明的玻璃，只用木质结构隔开，成为四块独立的窗口，这样，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候诊室的情况。
但真正的入口则是在左侧墙面，米勒医生推开了大门，让乔希进去参观。
“嗯，我猜100个病人？”乔希随意说道。
记得米勒医生在F大医疗网的时候，是被分配了2000个病人的，现在他自己开诊所，肯定不可能有那么多病人了。
“200多个了。”米勒医生扬起笑脸，显然是对这个数字表示很满意。
乔希哑然：“这么快的吗？”
“是的，我在社交软件上做了一些广告。”他解释道。
这才刚开业，就这么多个病人了，乔希咂嘴，她的麦克很厉害呢！
推开门，右手边的透明玻璃窗边，有一整排的候诊椅，这里为病人提供了小小休息场所。
而和门口正对着的就是接待的前台，这里是为病人分诊和确认预约时间的。
看到米勒医生来了，前台笑着道：“米勒医生早！”
“早啊，今天觉得怎么样？”米勒医生也回以问候。
“很不错，今天病人很多。”
乔希便站在米勒医生旁边，看着他和前台随意地寒暄几句，接着他便又来到候诊厅和几个病人做了一番问候，似乎是对病人非常熟悉的样子。
这一点，乔希真的是自愧不如，明明他才搬过来，却好像和这些病人相处了几十年似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便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默默地站在后面。
这是她一贯喜欢做的，毕竟这里是工作场所，她是来陪他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
结果，米勒医生和病人聊了几句后，竟然伸手将她拉上前几步，对着病人们道：“这是我女朋友乔希，正在L大医学院攻读MD，PHD双学位，以后会是很厉害的医生科学家，当然，你们也可以叫她艾登医生……”
病人们本来就和米勒医生很是熟稔的样子，又听到了L大，又是什么双学位，便纷纷朝着乔希问好，表达了对他们两个的祝福。
“谢谢你们。”乔希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要和陌生人说些什么，很难像米勒医生这样非常自在地说话。
接着，米勒医生又牵着她的手，往里面的诊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和路过的员工打招呼，还顺便把她给大家介绍了一圈。
乔希：“……”
这种情况，是她来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来参观的。
“所以，今天周六，你也要上班吗？”乔希猛然想起，他之前在F大医疗网就是五天工作制，下午5点就跑去健身了。
“有值班医生，我今天不上班，主要是过来带你参观。”米勒医生笑着解释道。
乔希：“……”忽然觉得他工作好像有点清闲啊？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米勒医生忽然失笑，解释道：“如果你也经常消失，我也消失，那么，我们大概会一个月见不到几次吧。”
乔希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就像米勒医生的爸爸妈妈那样吗？
瞥了眼米勒医生的表情，乔希知道，他大概是不想未来的生活像是他爸爸妈妈那样吧，所以，他才会让自己不要那么累，也希望自己的另外一半不要那么忙，可惜，她注定会在未来越来越忙……
她心里是有点内疚的，但他们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他看上去也有点不满意，她总是为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的样子。
这边一整层都是他的诊所，会有其他的医生坐诊，也会有很多护士值班。
但诊室里面有病人的话，他就不会进去，没有病人的话，他便敲门进去，接着如法炮制，给他的同事们介绍她。
每个同事都和她打过招呼。
乔希注意到，有一个护士在听到他介绍自己是他女朋友的时候，面上表情瞬间就变了。
虽然她有时候有些迟钝，但那种迟钝并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懂，或者去猜而已。
而且，那个护士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她似乎有些失落。
乔希不动声色地轻瞥那个正在和同事们闲聊的米勒医生，猜想，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不知道。
他带她去了一趟办公室，给她煮了一杯咖啡后，便问道：“要不要去试试问诊？”
虽然说他们医学生经常要到各个诊所去体验问诊，但她就是不愿意在他的诊所问诊，生怕影响了他诊所的声誉，毕竟他刚才明明给所有人介绍了她是女朋友，又没有说她是实习生等等的身份。
所以，她连忙摇头道：“不用，我们下周就会去各个诊所问诊。”
见她拒绝，米勒医生点头说好。
诊所里并不十分忙碌，候诊室也非常安静，家庭医生诊所确实就是这样的状态，能来这里看病的大多数都是来体检，或者需要医生转诊的，或者轻症患者。
见她不愿意体验问诊，米勒医生只好拉着她离开了这里。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乔希试探道：“你知道你们诊所有人喜欢你吗？”
谁知，米勒医生并没有惊讶，反倒看起来很开心，转头看向她，好笑道：“我没想到你能注意到有人喜欢我，那么，请问艾登医生，你知道你们学院有人喜欢你吗？”
乔希：“……”怎么问题又踢回给她了？
谁喜欢她啊？
“梅森啊，贾斯汀啊，太多了，我有些数不过来……”米勒医生故意说道。
行吧，乔希举起双手投降，她其实有一点点感觉，但又不确定，人家又没有给她表白过，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啊，难道是真的？
“是的，我确定。”米勒医生坚定道。
“既然这样，那就扯平了吧。”乔希摊手，表示这很公平，她又不可能远离梅森，毕竟那是她的小组成员，那么，米勒医生自然也不能远离那个护士，毕竟他们是同事，这听上去非常公平。
乔希和切尔西，以及莉莎都约好了周六下午的家教，今天恰好能把他们的时间聚在一起，因为莉莎的钢琴课老师请假了。
平时，她都需要跑两趟，今天可以一起上课，她觉得自己仿佛占了大便宜，心情也非常好。
除了做家教，乔希更多的时间是在学习中，当然她也会抽出时间来和米勒医生约个会，有时候会去看电影，有时候会去看看展览，有时候只是坐在公寓里，各干各的事情，但却能够看见彼此，有时候去健身房，是的，他们在半山腰的健身房一起办了卡。
乔希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虽然两人住在一起，但似乎就只有周末才是真正相处的时间。
刚开学不久，他们这些低年级的医学生们就被分配给了教学医院的不同主治医生指导。
这家教学医院只接受弱势群体的病人，主要是为了L大医学院的教学目的而创建。
这些病人都是依靠医疗补助来看病的，每个人都在第一次注册前知道自己每一次看病都会被看两次。
因为，第一次这些病人会被医学院的学生问诊过，第二次才会有主治医生过来现场指导。
往往，这些病人每一次看病都需要至少一个小时，而普通医院的医生一般花费不到20分钟看完一个病人。
教学医院就在大学南区，靠着高速公路口这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公园，很多低收入者住在这里。
乔希被分配给了一个黑人主治大夫，他的名字叫史密斯。
当然，史密斯医生的手下不只她一个学生，还有四年级马上就要毕业的MD学生，是一个女生，但好像不是M国人。
乔希没有了解过，毕竟两人还不太熟，只沟通工作上的事情。
基本上，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史密斯医生这四年都将是乔希的指导医生。
这天，是乔希第一次尝试问诊，是一个黑人大婶，走路有些喘，看上去有些超重。
而，大四学姐已经很熟悉这里的工作了，第一次便给乔希做一个示范，乔希主要在一边看着。
学姐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了，乔希从第二次开始就要自己写病历，写问诊情况和诊断结果，拿过去给主治医生签字和确认。
大婶有慢性病，需要定期复诊，乔希便帮她约好下次的看诊时间。
学姐果然很有经验，也和这个大婶见过很多次，便和大婶随意地聊着。
乔希是真的有些羡慕了，米勒医生也是这样，学姐也是这样，所以，难道她真的不太适合做医生吗？
乔希有些怀疑自己了。
在她们两个诊断完，并写好了病历，给出了初步诊断后，乔希便出去找来了史密斯医生。
而史密斯医生重新开始正式的问诊，此时，大婶也肉眼可见的话多了一些，比给学姐问诊的时候说的话更多，也更加详细。
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这里的病人都知道第一个来见他们的都是医学生，根本就不会治病。
乔希一边看史密斯医生熟练地询问病人的病史和其他考虑的问题，默默学习着。
接着，史密斯医生才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去检查学姐和乔希写的诊断书，如果没有问题，就会签字，如果有重大问题，就会修改。
其实，大婶本来就是慢性病，史密斯医生给她开了一些检查，需要根据她的检查数据，来看看需要不需要调整用药方案。
学姐便接过了这项任务去开检查单，而乔希则被分配了陪着病人去检查的工作，因为她行动有些不方便。
当只有病人和她的时候，乔希便发现自己似乎有很严重的交流问题，如果是和病人讨论病情，她会更加习惯，但和病人寒暄的话，她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当然，如果和病人熟了，她就会好一些。
当然，大婶也并没有主动和她搭话，两个人间特别安静，而乔希也只是默默带她去化验血，带她去洗手间留下尿液。
乔希以为病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可能会不太愿意和他们这些医学生说很多的话而已，但是她错了。
见到第二个病人的时候，这是一个黑人大叔，他当即冲着乔希道：“我拒绝被你们问诊，我需要见到史密斯医生……”
大叔没有很生气，就只是看着她们两个，拒绝配合问诊。
这是乔希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只能回头看看大四的学姐。
学姐摊手：“尽管这是教学医院，但我们也必须尊重病人的意见。”
到此，乔希知道，也并不是每一个病人都很愿意自己被当作教学工具人的。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睡不着，想到自己这张嘴挺笨的，这样能当好医生吗？
也许是她翻动的动静把米勒医生吵醒了。
一只大手从身后搭在了她身上，身后传来他的问询声。
“今天教学医院的经历不顺利吗？”
乔希回头，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第一次问诊，就遇到了病人拒绝配合，本来不觉得什么，现在被他提起，就更委屈了，气呼呼道：“我今天第一次尝试问诊，就被病人拒绝了，因为我们是医学生……”
“你可以试着和他们在进入诊室之前聊聊其他的，当他们看到是你来问诊时，恐怕也不好拒绝。”米勒医生想了想才认真说道。
乔希抬头，奇怪道：“难道你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谁知，他摇头道：“好像没有，也许因为我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主治医生的样子。你知道，当你看上去自信满满的时候，病人就会以为你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原本被他第一句刺激到，她很想给他一拳的，幸亏她听完了，这才发现，他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或许就是因为她和学姐一眼看去就是个新生，还有她表现得过于一板一眼了吧。
乔希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微眯着眼睛的米勒医生，这男人明明没有遇到过她的情况，却能想出来解决的办法，看来真的是认真思考过的，不是乱提建议的。
乔希伸出食指，在他鼻梁轻轻划过，悄声道：“谢谢你，麦克，我明天就去试试，睡吧。”
接着他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一般，将她揽过去，面颊贴在他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谋杀。
不过，乔希鼻尖充斥着那熟悉的味道，反而觉得心里安心了很多，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次她再次去教学医院的时候，时刻记得自己的作战计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更加自信，就像是一个做了好几年的主治医生。
当然，她可不认为别人看不出来她是个医学生。
在护士那里看到下一位病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慢性病复查，乔希便走过去，在候诊室里，梭巡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坐在候诊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论是年龄还是种族那些特征都非常符合下一位病人的情况。
于是，乔希特意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刚刚坐下来，那位病人便醒了过来，乔希便看着他笑着道：“大卫，我看见你闭着眼睛，就想来问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病人并不认识她，但她穿着白大褂，便知道她是医院的医生。
因为她一上来就在对着他笑，大卫也回以一丝微笑，但接着苦着脸道：“见鬼，上一周我有大麻烦了，我发现我的脚有些地方有溃烂，我提前五天才约到这里的医生……”
乔希听明白了，这位病人是糖尿病病足，听起来很严重，听他半是抱怨，半是想要找个人诉说自己的病情，她道：“这听起来很严重，但是，你知道，我们会根据你的情况，开一些抗炎的药物，也会针对你的情况，做一番药物剂量的调整，当然，你回家也要严格执行医生对你的饮食指导，不能乱吃……”
这些都是基础医学学到的内容，尽管这是乔希第一次和一位糖尿病后期患者说起这些，但她尽量表现得很有自信，很专业。
聊起这些专业的事情，比两个陌生人闲聊可太容易了。
而病人也以为她就是哪个医生好心过来关心一下他而已。
但是，当护士叫到了他的名字，来到诊室，病人才发现，她竟然只是一个医学生？
但是因为两人已经在候诊室聊了半天，所以大卫也没有什么抵触，干脆继续和她说了更多自己的病情，以及自己的所有病史。
就连学姐看他们那熟稔的样子，都觉得很神奇，因为她昨天还根本不会和病人详细问诊呢。
当史密斯医生过来的时候，再次对病人进行了详细的问诊，问完后便去查看乔希做的诊断判断，当看到需要做活检的诊断的时候，史密斯医生莫名抬头，目光如炬道：“你为什么认为他需要做皮肤活检？”
“因为他说上一周，时不时会有发烧现象，膝盖关节痛，体重下降的症状，除了糖尿病，我认为，或许也不能排除，这并不是病足，而是坏死性血管炎的可能性。”
学姐抬头看她，一脸的不赞同。
乔希明白，她只是个医学生，病人是来看糖尿病的，又不是看其他病的，这些症状就是糖尿病的症状，她只是因为一些症状就建议病人做更多的检查，如果说结果是不好的，那就是她很幸运，但是万一，检查来检查去，证明就是多余的检查，那只能说明她学艺不精，且过度治疗。
史密斯医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否定她的提议，而是继续问病人道：“你有没有什么出血症状？”
病人回忆片刻，说道：“似乎有一次小便有点血……”
最终，史密斯医生采取了乔希的提议，给病人开了皮肤活检的检查单子。
乔希便带着病人去做活检，一边走一边给病人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么认为，是为了排除另外一种病的可能性，毕竟比起糖尿病足，这些症状也完全符合另外一种少见病的症状，况且他还有出血的症状。
大概是她表现得足够自信，病人也被她说服了，接受了这一点。
当然，这也因为这些低收入者，是用政府提供的医疗补助来看病的，乔希相信，但凡这是自费看病，相信病人一定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这边病理科效率没有那么高，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急诊，所以，他们大概需要三天才能拿到结果，但史密斯医生先为病人开了一些抗生素，来治疗那些溃疡，不让他们继续恶化。
乔希特意将病人送去门外，嘱咐他要继续按照医嘱，定时定量地吃饭。
病人很是配合，连连点头，还说她年轻有为，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
送走了自己第一个病人，乔希这才松了一口气，当她看别人和病人聊天的时候，往往只有羡慕的份，可当自己亲自和病人交流的时候，说到专业的就只需要想想书上学过哪些，能用在这里的，看来她还是不能很轻松自在地和病人沟通，这点真的很需要加强。
要知道，如何和病人有效沟通也是医学生们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
就像他们伟大的前辈说的那样，每个病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的背景都是不一样的，挖掘出病人所顾虑的事情，才能真正为病人解决问题。
不论怎么样，乔希算是找到了如何让病人主动和她合作的一个方法吧，当然，其实大部分病人都是很配合的，不配合的还属于少数。
三天后，当史密斯拿到了那个病人的活检报告后，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并把检查报告摆在桌子上，让她自己看。
乔希拿起检查单，直接去看最后的病理报告结论，结论显示，病人的皮肤活检基本可以排除坏死性血管炎。
自己的提议被这份检查报给完全否决了，乔希有些抬不起头来，她当时因为和病人聊了很久，就觉得这些症状很像她前段时间读的那篇研究论文的那些症状，所以才会想到要他做活检，但谁知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抱歉，是我想太多了，做出了错误的诊断。”乔希连忙道歉，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改，也许下一次，她最好再多问病人一些状况才好。
然而，预想中的被史密斯医生批评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反而扬起了笑脸，露出一口整洁的大白牙，道：“不，我认为你做得很对，你通过三项表征，怀疑得合情合理，这些是必要的检查，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放心给他治疗了，干得好，继续加油！”
乔希猛然抬头，被表扬了，心情飞扬：“是的，我会的，谢谢史密斯医生！”
第40章
被主治医生表扬了，乔希特别开心，决定好好奖赏最大的功臣——米勒医生。
如果不是他的建议，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病人的眼中看上去特别不自信，也不知道可以提前和他们聊一聊其他的事情，降低他们拒绝被自己看诊的可能性。
想了想，乔希也不知道要给他什么奖励。
嗯，乔希想了一圈，想着趁着他还没有下班，往东边街道走走，看看有什么比较适合送给他的奖品。
L城的市区如果不开车的话，还是有些远的，乔希只能在沿途的街道看看，便一路走一路看。
在一家年轻人的品牌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其实她根本就不会看衣服，但他的品味很固定，喜欢简单大方的款式，她便只按照他的喜好来挑选。
快要入冬了，乔希便给他买了驼色的夹克，米色的内搭和厚一点的米色运动裤，因为这一套是这家店铺画册上的搭配。
乔希只是想象着这套衣服穿在米勒医生身上的样子，便觉得很好看，而且这种叠穿看起来很好看，便狠狠心一口气买了一整套。
对于衣服，乔希似乎没什么兴趣，只要有衣服穿就够了，本身自己也不会搭配，而米勒医生似乎衣服超级多，穿什么都好看。
但是，他这次搬过来，只拿了两个行李箱，乔希表示，这很不符合米勒医生的风格。
心里很是忐忑，乔希有点担心他不喜欢自己挑的衣服。
耽误了一些时间，乔希到家的时候，米勒医生已经在准备晚餐了。
乔希把衣服袋子放在身后，慢慢踱步到他身后。
“今天问诊还顺利吗？”米勒医生回头看她，见她鬼鬼祟祟的，奇怪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哒哒——”乔希把那个袋子拿出来，放在他面前晃动，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还记得我前几天和你说我和一个病人提前聊了，又下了活检的诊断，今天结果出来了。”
“结论是什么？是PAN（结节性多动脉炎）吗？”米勒医生笑着道。
“并不是，”乔希摇头，但面上带着笑意，“但是，史密斯医生表扬我了，他说我是发现了不同的表征，所以我很厉害！让我继续加油！这个是送给你的小礼物，你知道，我并不太知道要送你什么奖品，我也不会买衣服，但就是觉得或许你会喜欢这套衣服，因为我想象了一下，冬天的时候，你穿这套衣服应该会很暖和，嗯，也很帅气——”
乔希自顾自地在自己大脑里想象着，结果，忽然便被米勒医生揽进了怀里。
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蹭蹭，声音里含着笑意：“谢谢你甜心，我很喜欢。”
乔希想要抬头看他，但可惜动不了，只能闷闷道：“你甚至没有看一眼，就说自己喜欢？”
“哈哈哈……”米勒医生彻底发出了爆笑的声音，一边笑，一边回身关掉了天然气开关，这才将衣服拿出来看。
乔希也终于被放开了，也看向他，他面上一直有着笑意，看见了那套夹克和运动裤，笑容也不减，反而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番，回头冲着她道：“我现在去试试？”
乔希瞥了眼锅里还没有做好的晚饭，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便道：“是冬天的衣服！”
然而，米勒医生还是飞快去了卧室换衣服。
乔希抱着手臂，就站在卧室门口，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在家里穿上厚厚的冬装。
他穿衣服的速度超级快，几乎就是几分钟，从头到脚都变了一个样子。
而，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乔希傻眼了。
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样子，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好看，因为那间驼色的外套，其实是稍稍有些臃肿的款式，但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宽大，却是刚刚好，尤其是他还敞开了拉链，露出了里面的米色连帽衫，腿上还穿着米色的运动裤。
这一套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多了，乔希连忙捂嘴。
而对面正站在卧室门口的米勒医生，像是知道自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故意斜斜站着，像是个服装模特，看见她果然捂着嘴了，他也爽朗地笑了。
乔希也眯着眼笑了：“我的麦克真好看！”
自己买的衣服被人喜欢了，乔希觉得超级开心，竟然有了小时候给芭比娃娃换装的感觉。
可惜，她小时候没有芭比娃娃，还是她的邻居把不要的玩具淘汰给她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五年级了，但因为小时候没有玩过这些换装的游戏，一玩就上瘾了，但后来，她被表姐嘲笑了，说她都多大了，竟然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现在，她看着自己挑的衣服穿在自己男朋友的身上，心情雀跃，真的很想赚很多很多钱，天天给他买衣服，让他换来换去的。
大概是她那目光太过炽烈了，就连一向对什么事情都非常自然大方的米勒医生，都被看得有些拘谨了。
而这天，米勒医生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激动，这令乔希很是想不通，记得上次帮他买了一件衣服，他也是看上去很是开心。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次又试探着给他买了衣服，果然他很是喜欢的样子。
这边在教学医院的问诊进行得越来越顺利了，乔希作为一个双学位的学生，也要开始在华莱士教授的实验室开始做科研了。
其他的医学生前两年就是基础医学的学习，不断地考试考试，从第三年开始，他们就会开始轮转。
而乔希比他们多了四年的科研时间，是正儿八经要搞科研发文章的，否则连毕业都毕业不了，那可就白读了。
大概是这两年看了很多的文章，乔希在选课题上还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便给华莱士教授递交了自己的课题，就是利用动物实验，来实验专门针对胶质瘤的靶向疗法。
即使在托马斯医院，这个项目也是起步阶段，乔希特意了解过，他们已经招聘了几个志愿者，但效果不太好。
乔希的目的非常专一，不像大多数的医学生那样，还要经过长期的轮转，以及住院医后，才会确定自己的研究方向，她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脑肿瘤。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就不能成为一个外科医生，她只是想要看看手术和化疗之外的治疗方法。
华莱士教授显然很早就从莱维特教授那里了解到她的目的，自然是同意了她的课题。
以前她只是个技术员，现在她有了自己的课题，而技术员也会参与到她的实验中来。
有基础医学课程，需要参加许多的考试，乔希还要每天抽出时间来做实验，生活一下子便忙得飞起来。
因为同时将老鼠分成了8组对照组，乔希经常性需要半夜加班。
有的老鼠，她只采用手术方法摘除病灶，有的使用手术和辐射，有的则是三种疗法一起，而她真正在意的是靶向给药。
她甚至还想着可以试试中医疗法，总之，什么方法能用，就可以拿来实验。
本来，她买车的目的就是可以方便她去实验楼做实验，所以，也没有想着要给米勒医生说自己半夜加班。
但是她给自己定了半夜的闹钟，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
声音很小很小，只够她自己听到，然而，就在她悄悄爬起床的时候，米勒医生也跟着起来了。
乔希：“……”
最后，是米勒医生开车把她送去了实验楼，陪着她一起实验。
其实过程非常快，只是半夜过来一次有些麻烦，所以，两个人很快弄好了，又一起开车回去。
全程，米勒医生没有吭声。
乔希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以为他是没有睡醒。
直到他们回到了公寓，米勒医生才轻瞥她一眼，沉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今晚你要去实验楼？”
乔希这才知道，他好像比较介意这个事情，连忙解释道：“你白天工作很累，如果半夜被吵醒，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我当初买车就是觉得去做实验比较方便，况且，实验楼那里很安全，车子可以直接停在实验楼的地下停车场……”
话还没有说完，乔希就被他紧紧揽在怀里，他的力气特别大，勒得她骨头疼。
头顶传来他有些滞涩的声音，像是用光了他的力气一般：“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闯进实验楼呢？万一半夜有闲散的瘾君子呢？”
乔希默然，知道是他关心她，担心她的安全，也不敢和他顶嘴，小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告诉你的，我大概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就是觉得这么小的事情也总是要麻烦你，那以后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你会不会，会不会嫌弃我麻烦？”
他没有回答，只低头，将头埋在她的肩头，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开心。
乔希心里是有些害怕麻烦别人的，总觉得这才哪到哪儿呀，以后轮转的时候，万一要值夜班，那样难道他也要大半夜去送她吗？
但是，他这么失落，她便知道，以后不论怎么样，她肯定都是要告诉他的，因为她不想让他不开心。
不知不觉间，两年的基础医学课程来到了尾声，这两年，乔希和自己的学习小组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考试，然而，那些只是常规性考试，你的考试只要是''通过''便不需要补考。
真正难的是USMLE（职业医师资格考试）第一阶段的考试，这个是那些学完了两年基础课程的医学生的考试，在两年的临床医学后，他们还要进行第二阶段的考试，才能取得MD的毕业证。
而拿到了毕业证，还需要开始申请匹配的住院医医院，只有顶尖的人才才会被好的医院优先挑走，剩下的大部分全都靠随机分配或者抽签决定。住院医大约三年后，就可以独立行医了。
但像是乔希这样目标是神经外科的医学生，住院医的时间是7年起。
乔希皱眉，没有一个过程是容易的，她好像确实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不仅比别人多读四年，甚至比别人多做住院医四年。
但谁叫她的目标就是这个专业呢？
第一阶段的考试是一场长达8个小时的考试，但好在全都是选择题，包括前两年所学的所有生物学、解剖学、病理学、药理学等等基础医学知识。
乔希没有好的学习方法，这些书就是她平时学的内容，剩下的就开始大量的刷题，尽量将刷题的正确率控制在85%以上，这样通过的几率会更加大。
大约是自己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米勒医生在这几个月也尽量减少去打扰她，并且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
当然，乔希也不是个木头，自然知道尽管自己特别忙，可米勒医生平时也有很多工作。
如果她每天只管自己的学习，让米勒医生做家务，那样就太过自私了，毕竟他是男朋友，又不是她父母，她这么大了，也不能让他单方面付出。
所以，尽管很忙，她也会在米勒医生还没有下班的时候，主动承担做晚餐的工作，当然，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做的炒菜和米饭。
晚餐两人吃得都很清淡，乔希一般都是为了简单，一般都会炒一份素菜，再来一份肉类，或者是烤鱼，或者是烤鸡，有时候是炒牛肉。
也许是这两年她给别人抄笔记，听课效率都高了很多，基础知识学得还挺扎实，所以基本上刷题的出错率不太高，没想到一次就通过了第一阶段的考试。
当然，这是对她这种本身就天赋平平的学生来说的。
对于那些天生的学霸来说，只要那些学生稍稍复习复习，就很容易通过考试。
目前，乔希还没有听说她的同学没有通过阶段一的考试的，毕竟大家在申请医学院的时候已经经过严格的选拔程序了，相信没有人是来L大浪费时间的，如果没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医学生都是很难坚持读完的。
刚刚通过第一阶段考试，学校放假两周，两周后，他们将一起进入医学院第三年的临床医学阶段。
而在这第三年的学习中，一年之内，学生们会被分配到一些科室去实习，学生们也会有一些选修的科室去轮转，总之，他们一年12个月，排除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外，需要完成13个科室的轮转学习。
忽然便多了两周的假期，乔希当然是不能回家的，因为接下来，整整一年，她要到处跑，而这两个星期也不能浪费，因为她还有华莱士实验室的研究不能停下来。
想想接下来的疯狂轮转生活，乔希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歪着头看身旁的米勒医生。
米勒医生经常被她这么看着，仿佛已经习惯了，只好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去度假了？”乔希问道。
乔希清楚的记得米勒医生以前会在INS上分享自己的度假生活，他以前还会出国的，但最近两年，或许是她的原因，他都没有出去玩过。
想到这里，乔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米勒医生以前那种想要逃离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他原本生活稳定，所有的门诊科室里面，最轻松的就是家庭医生了吧，而他想要那种，平时可以抽出时间做义工，下班就可以健身，放假还可以随意去度假的生活，难道那样不好吗？
可是，他过来找她了，而她一直在埋头学习，每天都是应付不过来的考试和实验。
“我去过很多地方了，你要出去度假吗？”米勒医生当然看出了她眼里的那些内疚的心理。
如果是平时，乔希肯定是要把时间放在实验室的，毕竟那些实验也不能都丢给技术员，自己跑出去玩。
当然，大概也只有她会这么想，华莱士实验室的那些博士生们一到放假，全都跑不见了，有的博士已经读到第八年了，第一篇文章甚至都没有搞定，华莱士教授几乎想求着他毕业了。
这些乔希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她做不到。
抬头，乔希有些歉疚地看着米勒医生道：“我有些实验需要处理，恐怕不能去很远的地方，或者你可以自己和朋友们一起去玩。”
米勒医生皱眉，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低头道：“或许你想要去海边吗？”
L城本来就在海边，他们可以一天来回，乔希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便点头道：“嗯，可以。”
既然说好了度假计划，乔希想着去海边肯定是要游泳的，便将自己的泳衣装上了。
果然，米勒医生开车两个小时便来到了海岸边，这边有非常狭长的海岸线，岸边是各种马卡龙色的建筑，有很多的咖啡厅和各色商店。
当然，海岸边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也不少，甚至还有些人趴在沙滩边的椅子上，没有穿上衣。
乔希看得直咂嘴，想起米勒医生上次还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生怕自己看见那个男护士被惩罚的场面。
因为晚上不住在这边，但乔希想要玩水，两人便去换了泳装。
米勒医生先换好，便在不远处等着她。
当乔希穿着上次买的黑色连体泳衣出来的时候，她觉得米勒医生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
这是上次她在家门口超市买的那件，自我感觉还挺普通的，但是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连忙低头检查一番，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然后，她就觉得她最近几年似乎，呃，再次，呃，发育了一些……
乔希有些郁闷，她今年已经23岁了，成年后应该不会发育了吧！
但米勒医生没有说什么，两人便去海里游水。
起先，乔希还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她见岸上那些美女一个比一个布料少，都那么自信大方的样子，便觉得自己已经穿得很保守了，有必要吗？
所以，她挺直腰，该干吗就干吗。
米勒医生拿了滑板要教她，被她拒绝了，因为有点害怕。
乔希其实不怎么会游泳，想让他自己享受时光，便道：“我在海边走一走，不会走远，你可以去玩，不用担心我。”
她知道米勒医生害怕她溺水，所以才想带着她一起玩，所以她决定干脆在岸边散步，这样绝对不会发生溺水的事情。
然后，米勒医生刚走开不远，乔希便遇到了真正溺水的人。
海里有一个男人被快艇撞上了，大腿出血，发生了溺水，幸好，安全员快速将他救了上来，放在岸边，正在做人工呼吸。
乔希也跟过去看，帮着疏散人群：“大家让一让，这里需要空气流通！”
她没有行医资格，但可以帮着在一旁协助，所以第一时间就打了急救电话，报告了这里有人员被快艇撞到，已经溺水，急救员正在抢救的状况，并且汇报了自己的地址。
然而，那个急救员似乎有些生疏，已经进行了几十下的按压和人工呼吸，都不见那男人有苏醒的迹象。
乔希这下着急了，虽然说她在学校学过急救，但她既不是救生员，也不是医生，况且那个急救员还正在实行救治中，她心里非常着急，又不知道要不要自己来试试。
正在她想着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她道：“别急，我来，你打了911吗？”
乔希都快哭出来了，只一个劲地点头：“我已经打过了，你快看看。”
米勒医生有行医资格，也会更加熟悉这些急救措施，她看着他穿过人群，走过去和救生员说了几句话，那个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的急救员连忙点头，让开了那人身边的位置。
而，米勒医生没有耽误，检查了那人的瞳孔后，便将他脖子重新抬高，打开他的嘴巴，检查里面是否有异物，这么一检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帮病患清除了嘴里的异物，经过几次按压后，那病人便开始疯狂呛水。
只要病人有了反应，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听到病人开始呛咳，那个急救员整个人非常紧张，只不断地感激米勒医生。
而一向脾气很好的米勒医生，却直起身子，面带严肃道：“你确定你考过了急救资格证吗？”
急救员也知道自己犯了重大错误，差点害死人了，顿时羞愧不已。
米勒医生也没有继续批评他，毕竟他也不是急救员的导师。
不一会儿，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米勒医生和急救员一人一边，抬起了病人，架着他来到了救护车上。
乔希赶在后面，一边跟着往前走，这才放下了心来，救护车来了，病人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病人被接走了，但那个病人应该没有亲友在这边，所以急救员跟着上了救护车。
“别担心，他的腿伤是皮外伤，主要是溺水。”米勒医生安慰她道。
乔希点头：“我知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如果错失了黄金三分钟，那个病人就没救了。”
米勒医生摇头，揽着她往前走去：“不是你的错，急救员的资格证考试不合格。”
说是这么说，但乔希想着还是她学得不扎实，连最最基本的急救措施都没有看出来那个急救员做的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