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本章是倒v,看过勿买)第21章
贺不疑把她笔记本电源线拔掉,要拿走,笔记本对冯又又来说和半条命差不多,她赶快去夺,被贺不疑按着胳膊凶。
冯又又:“!!”
不是,发都发了你拿我笔记本干嘛还想撤回不成——
等等。
等等等。
冯又又微张嘴唇,吃惊到呆滞:
“删、删我的指纹,你要干什么。”
贺不疑面无表情。
家丑不外扬,假设那么倒霉,被查出来了,就由他认领,他回贺家去服个软,不至于闹太大。
虽然,以冯又又的技术,恐怕要请动国际大牛,才可能查出一点点痕迹。
他没说出来,冯又又读懂了。
他以为她黑了徐思澜设备。
打算如果事发就去顶包。
很难描述冯又又现在的感受。
就是,举个例子,如果,他现在要她去金融街骑在牛上做演讲,她会立刻去。
冯又又认真的看了贺不疑好久,贺不疑皱眉。
“贺不疑,你、你知不知道,万一立案,刑事犯罪很严重的。”
贺不疑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还干这种脏活!”
冯又又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拉一拉他,仰着脸。
贺不疑还发火呢,眉头打结:“做什么”
冯又又小声说:“你不要急着凶我,我先和你说说,我是怎么做的。”
贺不疑恶声恶气:“怎么,你要给我开技术课进去了我好招供的真实一点”
虽然在凶她,但冯又又没有不高兴。
她把笔记本拨正,找到她新写的程序,点进去亮代码给贺不疑看。
“你看。”
贺不疑一目十行,冯又又道:“这只是一个搜索程序而已。”
贺不疑一愣。
跑步进入互联网时代已经十多年了,网络留痕无处不在,徐思澜可能以为她用技术黑了她私人的设备,才挖出她弟弟的事情,但其实不然。
她查的都是网络公开内容。
利用程序,对全网所有的相关信息都做搜集和智能分析,环绕徐思澜身边的所有关系人物,分成一层、二层、三层关系,最后跑出几条重点信息。
那份材料,是从一个发过举报信的人的微博相册里找到的。
图很糊很糊了,她用AI做了修复填补,通过前后联想形成了材料。
搜索网络公开内容,不犯法。
不过,通知老贺总时,的确心急了些,进了服务器后台,调整通知模式。
但那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谁会记得自己的手表是不是开了静音-
贺总一个大炮仗进冯又又办公室,哑火状态出来。
冯又又跟在他屁股后面小跑,“你你你别走那么快呀,我、我还有别的话想和你说。”
贺不疑刹车,冯又又撞到他背。
贺不疑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长相真的很冷,五官都收成锐角,只要没有表情,就觉得他在臭脸。
冯又又张了张嘴,整个人通红通红。
等啊等,等的花儿都谢了,冯又又还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贺不疑失去耐心:“就算手段光明,还是下不为例,徐思澜手段很脏,你不要搅进来。”
他拧她耳朵:“听进去没有。”
冯又又吸吸鼻子:“嗯……”
贺不疑扬长而去。
冯又又在原地锤自己脑袋。
***
次日,隔壁海滨小城的数字论坛开幕,主办部门派车来接嘉宾。
贺不疑和冯又又都在其列,冯又又以为自己被划掉了名字,不知道变成了她和贺不疑两个人一起去,所以去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这没带,那没有……
贺不疑听得头疼:“买,都买。”
商务车车队正经过跨海大桥,进入蓝思海滨小镇,司机热情的提示大家看外面,冯又又通过车窗看见大海与海鸥、看见路标,愣了愣。
前排坐了一对夫妻,是某购物APP的创始人和夫人,夫人转回头来,笑吟吟的和冯又又社交:“蓝思有免税店,咱们到了一起逛逛,让他们男人去开会,我们购物去。”
冯又又尚有些迟钝:“好、好啊。”
创始人拉了拉夫人:“你真是的,冯总是我们分会场的主讲,你拉她去购物,不是让主办放空炮啊。”名单改的晚,他看的还是上一版的日程。
夫人很是吃惊。
她以为是贺不疑带女朋友来了,没想过这小姑娘自己就是嘉宾。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论坛办在当地五星帆船酒店,面朝大海,白天是论坛,晚上有沙龙活动,另外还可以随船出海。
A座是主楼,布置了会议会场,B座是客房部,其中8字开头的是数座联排别墅,全都有私人泳池、桑拿房等设备,总共十栋,这样豪华,自然安排给了几家行业领头羊。
贺不疑与冯又又领了身份牌入住,左右两边邻居都是友商,他年轻资历浅,先去拜访了对方。
下午无事,他又避开冯又又,接了宁长舒电话。
这次,言语的交流比文字信息更靠谱一些,宁长舒向他道歉,解释这趟外出的重要性,那是一起性犯罪中被圈养的十几名儿童,心理辅导工作万分要紧。
贺不疑不再那么生气。
“而且,就算我在国内,心理辅导工作也会以你为主来做,如果你接受的话,我们可以建立远程指导宁长舒这样说。
贺不疑皱着眉,听了下去。
另一头,冯又又独自在别墅里整理行李。
笑脸盈盈的酒店经理过来敲门,向她自我介绍,说有任何需求以及不满都可以直接找她,她一定第一时间回应。冯又又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房型附赠服务,她接了名片、添加对方企业微信,之后继续收拾。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经理。
再一会儿,又、又一个经理。
“”
半小时,贺不疑回来,看见冯又又拿着一叠名片,脑袋歪到一边,一副在思考的模样。
他挂了外套,随口说:“晚上海边有派对,大部分人会上船,海边人不多,你去不去”
冯又又有点想去,但想了想,摇脑袋。
贺不疑没看见她的动作,只看到那堆名片,奇道:“你出去社交了这么多人给你发卡。”
“不是。”
得知是酒店人员后,贺不疑略觉无语。
蓝思海滨小镇是一个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区,贺氏占股了百分之三十,这里很多大型场所比如游乐场、海浴场、动物园、酒店等都是贺氏的。
贺不疑十八岁的时候进自家集团试水,在这个项目里高度参与,所以当地员工都认他。
这帮人是来刷脸的吧
他想了想,再次出去,坐电梯去酒店经营部门楼层。
房间空了,冯又又趴到阳台栏杆,仰面吹海风。
主办拉了一个群,受邀嘉宾在里面吆喝着今晚出去走一走,等明天开坛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出去玩了。
一拍即合,有人说要去浴场,有人说去五分钟步程的“海鸥王国”景点逛逛……
车上遇见那位夫人私聊冯又又,邀请她一起去,冯又又回答说,以前去过,不去了。
放下手机,她静坐片刻,走向阳台。
她真的来过。
“海鸥王国”是一个以海鸥为招牌的海鸟观赏园。
绿植茂盛,海风湿润,在各种敞开的彩色玻璃里,有不同主题的鸟类观赏活动。
她那次来,是以周佳佳的身份。
当时这里刚开业,请了周佳佳在的小演艺团来表演热场,小朋友们坐着大巴,叽叽喳喳的来到这座滨海城市。
她们俩钻了空子,两个“周佳佳”,上了两辆大巴车。
周佳佳演出,冯又又便自己在尚未开发完全的观鸟园里走。
她一直走啊走,走到了海边。
数不清的白色海鸥从远方飞来,在天空漫舞,她追着海鸥,跟进了海水里。
海水寂然无声,厚重而沉静,将她完全包裹,如还未来到这世界时一样安全。
没有人会找她,没有人在等她,她生出放任自由的想法。
过了很久,有渔民归家,在长长的夕阳里,拖着大渔网,咬着土烟。
小冯又又坐在沙子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看着天上的海鸥-
门轻响,贺不疑回来,进门没看见冯又又,快步往里,一眼见到阳台上她。
她坐在栏杆上,裙角被海风吹起,长发飘在风中。
贺不疑心跳漏了一拍,拉住她胳膊,一把拖了下来。
冯又又防备不及,伴随着惊呼,跌进他怀抱中。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贺不疑厉声道。
冯又又被他花大价钱练出来的胸肌撞的头晕目眩,人也麻麻的。
危。险
什么危险
“这是、一楼啊。”
贺不疑微顿,还是将凶恶贯彻到底:“一楼怎么了,摔下去撞坏脑子怎么办!”
冯又又:“……”神经。
贺不疑的手臂牢牢箍在她腰间,肌肤的热度通过薄薄衬衫传递,好像回到那天晚上。
冯又又十分别扭,小声说:“能先放开我吗”
贺不疑把她放了,但依然拖着她的胳膊,用眼神把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你爬栏杆上去干什么”
经他提示,冯又又心头咯噔一声,朝外地面看去。
可喜可贺,本月摔烂的第二个手机。
她爬栏杆上拍照,被贺不疑这个鬼迷日眼的拽了进来,手机跌在外面,内外屏全碎。
手机品牌方就住隔壁的隔壁,刚来就砸坏,是来和人家叫板的吧。
贺不疑皱着眉弄了会儿手机,放弃了,往旁边桌子一扔,“叫跑腿买个新的来就是了,反正没用多久,没什么东西在里面。”
他也知道没用多久!!
冯又又无力吐槽。
烂了就烂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贺不疑顺手拍掉冯又又头发里被风吹来的沙子,“没手机就不要乱跑,在蓝思就跟着我。”
冯又又人麻了。
新手机最快也要明早送到,没手机期间,冯又又只能当贺不疑的小尾巴。
到了傍晚开餐时间,两人一起去酒店的自助餐厅用餐。
当地海鲜新鲜,简单烹饪,便鲜甜可口,冯又又喜欢吃,不好意思去拿第二趟,央求贺不疑帮他。
堂堂贺总,当了一顿饭的服务生。
吃的差不多时,友商大佬经过他们桌,与二人寒暄,冯又又听他们说话,再次听说晚上这个游艇派对。
从落地玻璃向外眺望,大海一望无际,冯又又看到晚上要用的游艇,停在岸边,那是一艘Ferretti的88尺机动游艇,服务人员已经在布置。
游艇晚上不会出海,停在岸边,游艇主人养了一条四岁的黑鳍鲨,非常聪明,会听口令,拍过电影,他邀请大家去看。
“我想看看大佬走后,冯又又小声提。
贺不疑略显诧异。
他本来打算,冯又又不去,他就也找借口推掉的。
“真的”
冯又又点头。
于是晚上,两人一起上了船,其实不出海的情况下,船上船下都差不多,船下有零散的客人在散步、伴着音乐跳舞,船上更热闹,有人喝酒打牌唱歌,这次论坛比较高端,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体气氛都非常好。
七八名嘉宾聚在一起看鲨鱼,等到他们走开,冯又又才走过去,隔着厚厚的玻璃看。
据说经过特别训练后,饲养员会在游艇出海时打开特制舱门,将鲨鱼放去海中捕猎,等到差不多时间,鲨鱼自己会游回来。
“挺能编故事的,”贺不疑道,“kris赵说,他出海的时候,救过被鱼钩扎穿的母鲨鱼,过了两年,带了小鲨鱼回来养。”
当地一直有黑鳍鲨救人的故事,ngo的海洋生物保护组织还特意跑来搞过活动,宣传人鱼良性互动。
贺不疑认为是编出来圈游客的。
冯又又将手指点在玻璃上,黑鳍鲨游过来,脸贴着,挤压成一小块饼,怪可爱的。
贺不疑煞风景:“想吃人啊,吃不着。”
冯又又:“……”即便和鲨鱼比,也还是贺不疑这张嘴更利。
她扭头瞪他一眼。
有人过来了,笑声说话声传进来,冯又又转头走。
贺不疑比她高,腿比她长,悠悠的跟着,在过弯的地方,她停下来让别人先,贺不疑从身后凑过来,低头贴着她耳边,啧声说:“你还是刚认识的时候听话,现在凶的。”
下了楼梯,从二楼到一层,甲板上人很多,有人敲着酒杯在甲板大声说话,大家都被吸引,冯又又避着人,去末端那边更小的平台上。
末端没有人。
有音乐、海风。
冯又又靠在栏杆边,能看到人群聚集,欢笑着起舞。
谁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伙人起了哄。
是什么呢
偶尔她也会有一点好奇。
贺不疑对着海用了会儿手机,其实不是新信息,但他总在琢磨。
鲨鱼救人
他无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冯又又,跟着她的目光去向人群,再流回她脸上。
反复数次。
长久注视拥有温度,冯又又茫然问贺不疑:“盯着我干嘛”
贺不疑握着手机,斟酌着道:“你想要一只吗”
“什么东西”
“黑鳍鲨。”
啊养一只鲨鱼啊为什么说的跟养一只狗狗一样。
“饲养条件有点苛刻,我能解决。”他当然能解决,有过商业杂志用很中二说法描述贺家,说他家是海洋霸主,小小鲨鱼自然能拿下。
“为、为什么”冯又又震惊。
贺不疑不言。
他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犹豫的表情。
前面还在“吃人”,转头问她养不养……冯又又脑中念头一闪,她抓住了什么。
她看看他,片刻,“那些酒店工作人员……”
贺不疑轻轻的“嗯”。
那些人不是来和太子爷刷脸的,而是因为社区重点预警机制,对这间房间的住客特殊关注。
蓝思是一个纯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区,拥有非常完备的运行制度,曾经在这里有过“高危行为”的游客,都会被记录在册,此后每次出现,都被高度关注。
冯又又在这里疑似自杀式落水,渔民上报社区,查明身份,叫来家长。
那次回去之后,冯老师就果决的离了婚。
噼里啪啦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甲板那边开始放电子烟花,是一个搞3D影像的人带来的设备。
烟花很漂亮,小范围的放,隔着船的主体和人群,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你想去那边看看吗”贺不疑低声问她,“你站我后面。”
冯又又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去,静默无声。
走到人多的地方,贺不疑为让她安心,向后攥住她的手,握在手掌里,牵着她走。
冯又又抬起头,只看见他平直的肩膀、高大的背影,再往上,是黑夜中流萤一般的烟花。
看毕烟花,避开热闹人群,两人下船去了海滩。
海岸线幽蓝,明月静悬。
用赤脚踩在细细的白沙上,会有一种被包裹的错觉。
冯又又单手提着鞋子,低着头,在前面走。
贺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步履随意,侧头看海,时不时也朝她背影掠一眼。
沙滩上留下一长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我是追鸟的时候,遇到涨潮,才掉到海里,不是我自己进去的。”
虽然被海水淹没的那一时刻,的确产生了放任自流的想法。
大脑兴许会抹去濒死一刻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怎样上的岸。
可能是海水将她推上了岸,但渔民兴奋说,这片浅水域有黑鳍鲨族群,一定是鲨鱼将她送上来的。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鲨鱼。
“回去我查到,原来鲨鱼是不会生病的,他们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蛋白质,能够抵御所有病菌,而且他们是游动的,新陈代谢会将病毒全部带走。”
“很神奇吧。”
如果也有超强的免疫力,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也有新陈代谢的方法,让陈伤流动,随时间远去,从身上剥离。
在空旷无风的雪地里,无论如何都念不顺的绕口令、每隔三分钟被塞入口中的冰冷雪球。
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陌生人诧异垂落的目光里,嗫嚅说不出口的话语、突然扇来的响亮耳光。
还有在狭小平凡的两室一厅中,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躲开的铁尺。
是鲨鱼就好了。
两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月光静静落下,海水幽蓝,一天一地,如神之双眸,垂爱世人。
贺不疑抚摸她披散的长发。
冯又又低下头,额头轻轻的碰着他的胸口。
“可以抱你吗”他问。
“……嗯。”
贺不疑将她抱过来,大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
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拥抱,不带任何的狎昵和绮思,那更像一条大鱼保护另一条小鱼。
“我最讨厌她,我根本不想要她。”所以周鸯去世的时候,她不去见;要她修全家福,她扔垃圾桶。
她就是非常讨厌她。
没有一丝一毫余地。
贺不疑还是第一次听冯又又这么直接、坚定的表达自己的主观意见和情绪。
讨厌自己母亲是被允许的吗“为你好”是一个免罪理由吗她不考虑这两个问题。
而他意外的觉得不错。
她不是鲨鱼。
但她,也不再惶惑藏于拥挤吵闹的大巴中,做一个没有自己姓名的小女孩。
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尝试一下宁长舒的建议。
贺不疑轻顿,把想了有阵子的事情往外掏:“冯又又,我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可能会觉得唐突,但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因为——”
“好。”冯又又很干脆,“我答应你。”
贺不疑微怔,“真的谁和你说过了”宁长舒联系了她
“嗯夜色里,冯又又脸微红,像蒙了一层绯色薄纱。
“贺、贺不疑,和你认识的三年对我来说也是珍贵的财富,你是我遇到最好的老板、战友,也还……还算比较正常的一个人,一个人的喜欢太辛苦了,我愿意,和你试一试。”
“”
第22章第22章
“试什么”
冯又又面红耳赤:“恋、恋爱。”
“”
冯又又天赋点点的很单一,花费智力的事情她脑子都转的又快又好,涉及复杂社会运转、人情世故的问题时,多少有点烧cpu,经常把自己绕进去。
而贺不疑,脑子虽然没有冯又又那么逆天,但他机型平衡,思考问题能全面调度,想不明白了也懂得关机散热,很少会运转状态异常。
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面对这类问题的时候,冯又又的输出结果会把他的CPU干趴下。
“……”
她是怎么想的
是什么让她得出了这种结论、并且确信到了默认的地步
距离他们上次为这个问题拌嘴才过去了多久,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
想不通。
“冯又又,贺不疑觉得这简直难以言喻。
冯又又:“嗯。”
W。F
“你——”
贺不疑比她高一个半头,从他这个角度,微垂视线,能看到她低下头时的发旋、通红的耳根、披肩长发下的脖颈。
“嗯”
视线再往后去一段,是一片幽蓝色汪洋大海。
就是,让她被标记成危客的那片海。
十岁,小学生,还没学会绕口令,先学会跳海了。
“……”
冯又又见他许久不言,小心的抬起眼,看了看他。
那是小动物到新家时,初次嗅闻大家伙时,所发出的探视、好奇的目光。
贺不疑被迫将话逼了回去。
换个地方,他想。
“先回去他说。
路上,冯又又被白天游客留下的挖沙子小桶绊了脚,向前一栽。
贺不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站稳之后,冯又又将手缩回去,小声、结巴的说“谢谢”,并且之后一路都把手紧贴身体,没有碰到他。
还自以为做的很不着痕迹的那种。
贺不疑将之尽收眼底。
面无表情。
碰个手而已。
她知道谈恋爱要干什么吗
所以她在瞎“答应”个什么劲
海景别墅就在十分钟步程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刷卡开门,叮咚。
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哒。
饮水机出水,嗡嗡嗡。
……
在两人不声不响、沉默相对的期间,这些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传入耳中。
贺不疑倒满一杯温水,顿了一顿,问冯又又:“要吗”
冯又又悄悄的觑他脸色,小范围摇了摇脑袋。
喉结滑动,咕噜咕噜,贺不疑将一杯水饮尽。
因为经常锻炼,他脖子和锁骨连接的线条非常清晰,微扬头颅喝水时,会让人觉得很性感,能上杂志封面。
但冯又又此刻更关注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有点怪。
冯又又不太明白,被暗恋对象同意告白之后,应该是这个表现吗
喝完水,将透明玻璃杯放在吧台上,贺不疑转身。
他再次开口:“冯又又。”
冯又又:“嗯嗯”
别墅外的院子也亮了灯。
好一个海景别墅,落地玻璃外的大海尽数收入眼帘。
连绵的灯如星星,点缀在深蓝色背景里,梦幻极了。
“……”贺不疑再一次闭嘴。
在冯又又也转头看风景的时候,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楼上是就寝区,很安静,而且没有冯又又。
棘手之事,需谋定而后动。
冯又又回过头,就发现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走上了楼梯,而且连灯都没开。
高大身影没入黑暗中,一侧是磨砂艺术处理的墙壁,一侧是石英石扶手,上方挂有复古油画。
冯又又一怔,随即心中有些触动。
“贺不疑!”
“你、你别太激动了!”
“我不会反悔的!”
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贺不疑脚下被台阶绊到,踉跄了一大步。
***
论坛讲座在次日上午九点半,九点时负责主讲的贺不疑还没到场,因此主办工作人员来到房间来催。
门虚掩,并没有关闭。
小心翼翼推门,便见他坐在单人椅上,单手托下颌,眼神深沉,腕上戴的一只古董纪念版劳力士,身上的衬衣一丝不苟,长腿摆在那儿,好像拍杂志。
工作人员愣了愣,被他帅结巴了:“贺、贺总”
贺不疑这才回过神。
他皱眉看眼对方,又看眼腕表上的时间。
“抱歉,我走神了,”他起身,“去会场吧。”
工作人员倒心里打鼓了。
什么事值得这样想
是ai市场要巨变啦
主讲时,贺不疑保持状态,全神贯注,只有偶尔,播放ppt的间隙,会打开桌面上的手机看一眼,像等谁的消息。
主办给他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他讲到十一点,换回主持,他与对方客气的点头,在掌声中坐回第一排去。
半小时交流环节,到后期有些失去纪律,四处都是讨论声。
贺不疑离开会场。
他在会场外接电话,思考了一整天的宁长舒在结束了工作后,来回答他提出的棘手情况。
宁长舒道:“我也有很久没有接触又又本人了,不清楚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不过按你的描述,其实你可以敞开来和她说清楚,不会对她有太大负面影响,一场误会而已。”
贺不疑:“不会太大是多大”
这问题,任何心理医生都很难和这位家属定量描述。
宁长舒刚要说,贺不疑又:“她这里跳过海你知道吗。”
无呼救迹象,连扑腾都没有。
渔民说还以为是什么死物掉进去了。
就算是故意求死的,在濒死前,也都会被激发本能,扑腾几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过去了。”
“没过去呢”
宁长舒微顿。
他拿着手机,手指轻扣。他想,现在过分纠结的并不是冯又又,而是贺不疑。
常见。
在接诊过程中,专业知识常常不仅用在病人身上,还用在家属身上。
因为关心则乱。
和贺不疑正面接触也有段时间了,宁长舒已经对他、对他与冯又又的关系都有了一定把握。
他心念淡转,忽笑道:“贺总,换个思路吧,现在非要让又又知道她误会了吗”
“什么意思”
“你想过配合她吗。”
贺不疑连动摇都没有。
只觉得听起来宁教授的学术项目又突然不缺钱了。
他:“没有想过。”
宁长舒擅长说服,他坐正,换成很有迷惑性的语气:“你当然可以向她澄清,一场乌龙而已,又又有办法自己消化。”
“但是贺不疑,任何定义都是我们人为去下的,我可以叫老婆饼为老婆饼,但里面没有该成分,你把这称为恋爱,就是恋爱。”
“你说过,你愿意帮她“治疗”对吧,我们就把这称之为‘恋爱’,又如何”
……
打完这通电话,贺不疑和友商要了根烟,去外面点了。他戒烟有一阵子,卓有成效,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吸。
这地方也有其他人在吸烟,有人在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兴冲冲的往室内走去。
贺不疑听见一些字眼,皱着眉转头,随便抓了一个人问。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对方说。
酒店实在大,会场之间隔得远,饶是贺不疑加快了速度,也花了十多分钟才赶到现场。
看热闹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凑着,一边讨论,一边,兴奋的朝中央看。
两人坐在两台笔记本后面,身后分别站着看热闹的人,都是内行,盯着屏幕,眼睛亮的像狼。
还有人举着手机拍。
贺不疑大步走进去,有人给他让路,他来到冯又又身旁,她明显状态不对了,手藏在了袖子里,紧紧攥着,身体坐的很直,但太直了,像被迫绷紧的弦。
旁边有人叫他贺总、说贺总也来了之类的。
他不理,翻开她的手,撸起袖子看了一眼,面色铁青。
他揽住她腰:“走。”
但头一次,在这种情形,被拒绝。
“不冯又又固执坐在原地,用语言、眼神、行动一起抗拒,“我不走。”
“正比的精彩呢,”有人说话,“贺总,大家都看得起劲,别走呀。”
正在进行的,是两款产品或者说两位技术之间的比较,一边是冯又又,另一边,也是在行内颇有名气的人物。
“贺总,”对方自如的笑,站起来,与他握手,“好久不见。”
贺不疑压根就没理他。
这人算个老熟人,曾经也在独角兽工作,是早期成员,但仅仅三个月,去了其他地方高就。
他的离职本来还算平和,如果不是他走的时候和冯又又吵了起来的话。
看冯又又不打算走,贺不疑坐下来,挨着她,手放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炮灰男悻悻然,也只好坐回自己电脑后面。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胜败分出。
对方将笔记本合上,嘴角有点僵硬。
冯又又在笔记本上用word敲字,打给贺不疑看。
贺不疑掠一眼,一板一眼的念给对面的人听:“现在是谁赢了”
对面:“……”
他不答,贺不疑:“嗯谁输了”
“是我个人技术不过关,”对面顿了顿,挤出了笑,“又又的技术没话说,简直是小说里的扫地僧,用最普通的武器,也能横扫千军,在场谁能和又又比呀。”
他暗讽天马普通,不过是依赖于冯又又技术。
“贺总,您也真是幸运,有又又在身边,等于有了一份最强大的技术保障,难怪您对又又一直情有独钟、青睐有加。”
冯又又噼里啪啦的敲键盘。
贺不疑太长不看,对那人说:“你脑子有病就去治。”
第23章第23章
被贺不疑撂了一句,那男的面色铁青。
而贺不疑管杀不管埋。
撂了话,他伸手合上笔记本,拎起。
“烦请,让让。”
贺总请围观人群让路。
众人避让。
迎着众人的视线,他捞上冯又又走了。
贺不疑已经叫客房服务部备好了药,接驳车也停在门口,两人出来后,迅速乘车回到房间。
按要求买了药膏和内服药品,放在门口柜子上,等到他们来,服务生用标准的笑容问还有什么需求。
“没有了,你出去吧,谢谢。”
门轻轻阖上。
贺不疑从外向内走,而冯又又坐在待客室中央,心中焦虑不安,她睫毛迅速煽动,感到坐如针毡,虽然实际上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要紧的。
贺不疑皱眉摸了摸她额头,他看她脸太红了,怕她是发烧。
“没、没有。”她说。
贺不疑拎了药、倒了杯水,他再次打开手机确认医嘱:“这个药片吃四分之一,过敏药是一粒……用温水送服。”
冯又又配合吃了药,水杯还给他。
贺不疑接过水杯,放到一边。
空调静静送风,室内暖的有些闷了,贺不疑进门没来得及脱外套,在她吃药时,才来得及将大衣脱到沙发上,撸起衬衫袖子,露出精练结实的手臂来。
他半蹲下来,落在冯又又身边,摊开手,外用药膏躺在他的掌心。
冯又又在胸前、手臂内侧起了一些疹子。其实以前贺不疑也给她涂过药,不过毕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她脸红:“我、我自己来吧。”
手臂的位置自己能涂到,脖子后方看不见,叫贺不疑在后面拿镜子给她照着,她艰难的拧着胳膊涂。
贺不疑嘴角微抽:“……”
冯又又接着拧,四肢很不发达,啪的一下打到他下巴。
贺不疑抓着她,没好气道:“中老年人都比你灵活。”
防的跟什么似的,能把她怎么着还找他谈恋爱呢,合着她家恋爱开倒车。
贺不疑撒开她,夺过药膏,挤在手心。
他手指皮肤粗粝,擦过时,冯又又觉得没那么痒痒了。
她被挠舒服了,发出点哼哼声。
贺不疑一边抹药,一边拧着眉头问:“怎么打起来的你怎么碰到他了。”
技术们凑在一起,圈就那么大,碰到是很正常的。
跟这个男的打起来又更正常了。
冯又又道:“就刚刚那样打起来的。”
这个人堵着她阴阳怪气,问她结婚没有,要抓紧啊、高收入女的不如年轻的吃香啊。
冯又又外卖买了个网红冰淇淋,送来时就有点化了,被这一堵,彻底不能吃了。
给她气的。
冯又又嘀咕:“跟他一起上班的时候,我就想,我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男的,结果他还返场,讨厌死了。”
刚来,这男的把她当打印机小妹,一会儿让她复印一会儿让她报销,贺不疑出面点了他两回,他在那边“还是当女的舒服,老板喜欢哈哈哈哈”。
等发现冯又又技术上无可挑剔,能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他跑过去和其他男同事哥俩好,发掘一些男性共同爱好,在办公室高谈阔论,不带她。
离职的时候,说话更离谱……
就是极其讨人厌的一款男的。
冯又又说到他没完,嘀嘀咕咕。
带着一点埋怨劲,眼角眉梢都有了生气。
说了会儿,她奇怪的吸了吸鼻子:“贺不疑,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贺不疑回神:“我看你了”
冯又又:“是傻子乌龟大螳螂看的我。”
贺不疑气笑了,这反应够快的。
“你这张嘴在外面怎么不拿出来拿对着我这劲骂他,别敲键盘。”
把冯又又说的郁闷了。
她耷拉脑袋。
对啊,怎么总要等事后来复盘,在现场的时候,发挥的烂透了……
贺不疑按按她:“你接着说,离职的时候他怎么了。”
冯又又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说我们不行!”
贺不疑:“我都没气,你气个什么劲”
冯又又:“!你还说!你气了就好了,就不用轮到我了!”
贺不疑:“什么强盗逻辑——别转过来,”他从后方掰着她下巴,不准她拧过来,“涂药。”
冯又又鼓着脸颊。
……
十来分钟后结束了。
冯又又也犯困,因为过敏药的副作用。
日光隔着纱帘浅浅的照进来,她为了省力,脑袋靠在贺不疑的手掌中,头发毛茸茸的拂着他的胸口。
看了眼时间,贺不疑道:“你去房间睡吧,醒了给我电话,我也正好出去一趟。”
“去哪”
贺不疑嗤笑:“怎么,还没上岗就查我岗”
弄得冯又又面红耳赤,“谁、谁管你。”
她跑回房间去。
而贺不疑静思片刻,掏手机,翻到刚被拉进去的一个小群。
“掼蛋吗”他艾特几名友商。
……
太阳落山,冯又又因为肚子饿醒了。
揉着眼睛,赤着脚,走出去,她四处看,贺不疑还没回来。
她给贺不疑发信息。
手机叮当一声,贺不疑拿起来看一眼,轮到他出牌,他没动。
过了一会儿,才道了句“抱歉”,扔了张牌出去。
这下坏了,下家直接起飞。
刷刷出牌,赢了。
有人拍大腿叹气,有人起哄,下家齐总哈哈大笑:
“贺总,今天托你的福啊。来来来,都给钱。”
这老小子今天赚多家,真是让人看了牙痒痒。
“不打了,”贺不疑道,“催我呢。”
齐总不想放自己的福星,哎呀哎呀的叫他留下来。
贺不疑:“下次吧,总算消气了,我回去看看。”
齐总:“哟,什么事啊这是”
冯又又饿得不行,跑到客厅里翻酒店赠的果盘吃,剥了个香蕉,坐在地上,吃的狼吞虎咽。
这个时候,外面的门打开,有人走进来。
冯又又咬着香蕉,盘腿坐,脚边摆着小包坚果、牛肉干、果盘。
走进来的人:“……”
冯又又:“!!!”
贺不疑道:“怎么坐地上”
他走过来,把冯又又拉起来。冯又又揪着他的衣服,因为急和气而结巴:“你你你带他来干什么”
在门口傻站着的那位,正是傻逼男。
贺不疑:“带给你复盘。”
“过来啊,”贺不疑一撂眼皮,“回忆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
炮灰男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居然要一句、一句的复述白天挑衅的垃圾话,让冯又又想到如何回击。
还暂停、还倒带,得傻站着听贺不疑教冯又又说话。
一来一往,冯又又渐入佳境。
而他这个教学用机器人要抓狂了!
不是,你们有病啊!
“我错了行吧,我特么嘴贱,我不就想和女孩子多说几句话吗,至于么!”
贺不疑:“这句怎么回”
冯又又小声:“要不算了吧,他好像要崩溃掉了。”
贺不疑:“快点,我倒数了。”
冯又又:“……”
冯又又:“回去让你妈妈把你教会了再出来!”
贺不疑点评:还行。
炮灰男麻了。
“你走吧,”又过了一会儿,复盘结束,贺不疑掠他一眼,上下一扫,“跟你们齐总说,多谢了。”
炮灰男拖着残破的身躯和灵魂走了。
冯又又脸红扑扑,这次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兴奋。
虽然、虽然这真的很奇葩,但起码今夜一点不会因为“当时应该这么说”而捶胸坐起了!
“饿了吧,”贺不疑看看外面天色,“要吃什么”
酒店自助餐定时开放,这个点已经没有了,贺不疑本想要专门点一些送来房间,但冯又又坚持要去逛美食街。
美食街,人挤人,她居然想去美食街。
贺不疑纳闷,和她一块儿去了。
冯又又这也想吃那也想吃,自己主动和小摊老板沟通,问哪个卖的好,拎了两手小吃,最后选在手打柠檬茶的小桌椅处坐下用餐。
贺不疑一路付账,跟在她屁股后面。
美食街有许多成双成对的情侣,都是女孩在吃,男孩在陪。
他们在里面并不突兀。
坐了下来,贺不疑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手机,时不时扫冯又又一眼。
看得出,她状态很好。
贺不疑拍了张,发宁长舒。
本意是表达她很开心。
宁长舒道:“药物作用。很快会回落,有抑郁风险,记得盯一盯。”
贺不疑的嘴角落下,抿的平直。
“想好了吗”宁长舒催他。
贺不疑关了手机屏幕。
吃着,有对爸妈牵着小孩走过去,小孩提着小桶,里面是挖沙子的小铲子套装。
冯又又的目光追了会儿。
于是吃完了,冯又又有了自己的挖沙套装,粉色芭比款,快乐的投入挖沙子大业。
贺不疑甚至穿着手工皮鞋,站在这块小沙滩里,身上十来万的高定西装剪裁合体、精致昂贵。
他手插口袋,看娃似的看着她。
太阳已经全部落进地球另一边,天边只余淡蓝色光彩。
他看了她一会儿,叫他:“冯又又。”
冯又又抬起脑袋来。
贺不疑走上前,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
“”
贺不疑道:“冯又又,真想和我谈恋爱”
她果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
可能还在心想,不是你找我谈的吗
他觉得她像没有了壳的小动物,磕磕巴巴的,让人心软。
大家不是说,一些傻乎乎的人,是因为上辈子是小动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人。
她在人类王国里果然很不熟练。
“那谈一个吧贺不疑漫不经心的说。
第24章第24章
冯又又抬头看见贺不疑的眼神,深邃宁静,眸光专注,海在他眼中。
她呆呆的拿着挖沙小铲子。
换几天之前,冯又又都不可能会想到,自己会和贺不疑站在沙滩上,在残日余晖中,有这样一场对话。
他脸上那种平静温和,罕见到她会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贺不疑扯扯嘴角,手攀上她耳朵,轻轻的揉了揉:“那现在,我们来说说,什么叫‘还算比较正常的人’。”
“”
什么
“我是哪里不正常,得到你这种评价”
冯又又:“”平静温和
她都结巴了:“我、我也没有说你不正常啊!”
“正常是什么评价谁会觉得正常是一个正常评价我说‘你是个正常人’,你听了高兴吗”
“高、高兴,我、我就想做个正常人。”
“卖惨也没用,现在就给我重说。”
“我说我说……”
“倒数了。”
“啊啊我想不出!你不要催我!”
‘想不出’也添了一把火,结果是冯又又的耳朵被揪红了。
冯又又抱着头,怎么都挣不开贺不疑这个狗东西,始终在他的手臂胸膛间弹跳。
一整个都要气冒烟了。
不是,这个人是什么暴力狂啊,情绪不稳定,爱和她的耳朵、脸蛋过不去,动不动就拧啊捏啊的,她是橡皮泥小人吗!!!
难怪一直没有女朋友!!
贺不疑看她还不服气,‘呵’了一声:“冯又又,摸着良心说,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但凡知道,你都说不出这种话。”
冯又又的系列行为,在他这边,和赶鸭子上架没有区别,他堂堂贺少、贺总,对这个冯又又,真是仁至义尽。
呵。
再拧两下。
冯又又:“!!!”
冯又又非常后悔和贺不疑出这趟门,因为这接下来这一整晚,完完全全可以叫做审讯之夜——
她对“喜欢”的定义是什么,为什么觉得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不是有谁在中间瞎瘠薄乱传……
“一个人的喜欢太辛苦”,又是哪个破烂言情剧里捡来的台词!
每多一个问题,贺不疑看她的眼神,就重一分,就好像她欠了他几个亿,而且那钱还是他在什么非洲黑心矿里挖煤赚的。
怎么会有人和暗恋对象在一起第一天是这种反应!
贺不疑他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应该和昨晚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多年暗恋被回应,而心神震颤,默然无话。
他心中激动、感慨,而越是激动感慨,就越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
最后变成有力的眼神、无言的对视。
啊,那才是正解!
他就不该缓过神来!
才第一天,他他他就做回了他自己,那后面、后面怎么办!
两人回了别墅,冯又又简直是撒丫子跑路的程度逃窜进了自己的房间。
贺不疑左手拎着她的芭比粉小桶,右手拿着一网彩色贝壳,“……”
他眯起眼。
跑是吧
冷哼一声,贺不疑掏手机。
门内冯又又收到新信息:
【H:走这么快还没有道晚安。】
她:“”
【H:夜里会想你。】
如、雷、轰、顶。
听到里面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贺不疑意满离。
他睡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后面怎么办,也是贺不疑在思考的问题。
虽然和冯又又的理解完全南辕北辙就是了。
夜晚,贺不疑与宁长舒长谈。
宁长舒将新版治疗计划发了过来,另外还有一份给贺不疑的心理测评表。
这次尝试很大胆,他需要先确认贺不疑的安全可靠。
贺不疑将表填了,发还给他。
宁长舒看完,评了一句:“你有个好母亲。”
贺不疑:“……就说很烦心理医生。”
宁长舒一笑。
回归正题,贺不疑开了冯又又白天用的笔电,坐在书房里,认真的看治疗计划。
他穿深紫色绸缎睡袍,袍面光泽柔润,腰带随手一系,袍子敞开,露出锁骨和部分胸肌,形状完美。
他时不时和宁长舒说话,提出问题,进行讨论。
手指在屏幕上滑过,认真划记,保存为笔记。
以恋爱为名的治疗,是一次很新、很大胆的尝试。
若非机缘巧合、参与者可靠,宁长舒必定不会提这样的建议。
鲸木整理
心理治疗期间,双方的信任十分重要,而二人相识已久、又从好友变为恋人,对冯又又来说,还有比这更值得信任、更适合敞开心扉的对象吗
冯又又的问题,不光是社恐,还有多种情绪病,她对治疗、走出去是抗拒的,比如说,宁长舒为贺不疑提供的清单中,包括了冥想、角色扮演、对抗性运动、养宠物等等项目,这些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很简单,但要冯又又这个社恐自己独立去做……你拿把刀架她脖子上也没用。
可如果,将之装进名叫“约会”、“谈心”的套子里,成为恋情的一部分,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约会项目五花八门,恋爱中的交谈也常涉及心结,一切顺理成章,她不会发现这是一场治疗,而是在信任于安全之中、在另一半的引导下,对自己、社会建立更健康坚强的认知。
贺不疑近期看了许多心理学书籍和课程,与宁长舒的交谈很是顺畅。
两人谈了两三小时,停下来休息大脑。
说起闲话,宁长舒感慨道:“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能‘答应’你,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贺不疑:“嗯,确实。”
两人的不可思议并不是同一类。
贺不疑的不可思议等于离谱。
宁长舒的不可思议,是一种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感慨。
“开始一段亲密关系,对她这样的情况来说,要克服太多太多的心理障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误会,但我真的很惊讶,她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接纳你。”
“在她那么小的自我空间里,竟然挤出了一个地方容纳你,你对她来说,真的很不一样。”
贺不疑手指微顿,停在笔电边缘。他说:“宁教授,可不可以认为你现在在心理绑架我”
宁长舒道:“你的敏锐度很高嘛。”
这玩意要不高,谈判桌上早被人套圈套死了,贺不疑道:“我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来,我一定陪到她完全好,再跟我分手为之。”
宁长舒:“你这就想分手了”
这对贺不疑是当然的事情。
冯又又不喜欢他,他能不知道
和好朋友尝试恋爱,尝试失败和平分开,继续做好朋友,这就是贺总的全盘计划了。
宁长舒不言,心想,性情较为自负,也符合表格中的测评结果。
他笑了笑。
想了想,还是说回了前面在说的话:“得声明,我没有绑架你,如果你听我说完,我最终要说的是:这一步,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
两人聊到很晚,将治疗计划全都盘了一遍。挂视频前,宁长舒叮嘱:“但有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在怎样的情形下,都不要让她知道,这场‘恋爱’的起源和目的。”
他好像在立什么flag。
贺不疑懒洋洋的说:“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记得别让你那些混子学生看到了。”
他对他的学生意见真的很大。宁长舒叹气。
***
次日。
因醒得晚,贺不疑次日接近午餐时间才醒来。
他见到冯又又,正襟危坐、盯着俩黑眼圈,端坐在桌前,一副要开会的样子。
他莫名。
身上睡袍并未换下,贺不疑在吧台饮水,水流沿着嘴角落下一些,将睡袍颜色浸深,他合宜的肌肉线条被勾勒的很好,日光下,有种成熟男人的俊美。
他在社交圈扬名,并非没有道理。
他打了个哈欠,问冯又又:“叫餐了吗吃药了吗”
冯又又不语。
他纳闷看去。
冯又又:“叫了,但是,你先坐过来,我和你聊聊。”
聊聊
贺不疑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撂了撂她衣领布料,俯身,想看她皮肤红疹情况——
那姿势其实很容易引人误会,会觉得是早安吻、早安拥抱一类的。
所以冯又又反应很大,一把捂住,将几张纸啪的拍他怀里。
“你你你先看这个——”
贺不疑皱眉。
他低头一看,是几张打印A4纸,四号字体密密麻麻的分布着,题名为:恋爱进度调度计划表。
他:“”
“第一个月是牵手,”冯又又说,“我们按计划,循序渐进。”
贺不疑忽然有大事不好的预感。
他往后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
离家出走、公司要垮的两大时期,贺不疑的心理也没现在这么翻江倒海。
他是赶鸭子上架,不是真要当鸭!
第25章第25章
冯又又看见他直奔最后一页,很不自在的挪了挪。
这个贺不疑……
男人这种动物,果然、果然最关心这种事情。
贺不疑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岂能平白蒙受此不白之冤:“你什么意思”
冯又又连忙撤回,换上纯良的眼神,摇了摇脑袋。
贺不疑:“……”
冯又又心里犯嘀咕……她又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有错啦
她可够通情达理的了。
充分考虑甲方(他)需求,最大范围提高乙方(她)接受度,严谨客观的制定了这份计划表。
哇,碰上她这么好的暗恋对象,他偷着乐吧!
贺不疑哗啦啦又翻了两下,牵手拥抱接吻做、爱,每项里还有小项,在时间规范下,还细致到了可用事件、发生条件……
等等。
刚才那是什么。
不确定,回去再看一眼。
贺不疑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按着额头:“冯又又,这是你写的还是天马写的”
“天马。”
“你灌了几个T的漫画小说给天马它没学过生物你学过吗”上次那件替身的事情其实根本也是她下了一堆替身文学吧!
冯又又:“啊我、我看过呀,有问题吗”
她凑过来,想看。
贺不疑啪就合上了。
面色难看:“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删了。”
“啊为什么”
“我们不用!”
冯又又一愣。
对她来说是松了口气啦,可是他……
“你确定不用吗男的不是都……你不用”
贺不疑更面色铁青。
听出来了,说是“不用”,实际是“不行”。
“行”不对,“不行”就更不对!
贺不疑手扶太阳穴,闭了闭眼。
“我的意思是,”贺不疑强行调整思绪和语气,“我们要顺其自然,不能一板一眼的按照规划来行事,这又不是写程序,对吗。”
原来如此,就说他看着也不像……冯又又静思片刻,摇头说:“不对,我觉得一切都有程序,有程序行事更稳妥。”
“恋爱是要从心而发,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心意
计划好歹一个月牵手两个月拥抱,到半年才边缘。
要是按他的心意——
那个第一眼直接翻最后一页的“心意”。
冯又又:“就要按程序。”
她坚定无比:“就、要。”
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达不成统一,服务员送了餐来,暂时停下争论。
别墅餐厅干净敞亮,窗户敞着,微风和煦,白纱帘鼓起,明明是一个很舒服的环境,两人却各怀心思,安静到只能听见碗筷轻碰的声音。
贺不疑面无表情的在桌子底下发信息给宁长舒:“有可能两个月就治好她吗”
冯又又在桌子底下把自用的天马和服务器连上,问:你这份计划有哪些不合生物学之处
【为您找出三处在实施中存在问题的部分:1。由于……】
冯又又:啊啊
冯又又:啊啊啊啊!!!
吃着吃着,贺不疑一抬眼,发现冯又又背过身去,一副窒息的样子。
他:“……”
冯又又到底是什么后知后觉的呆子。
下午论坛有安排,两人毕竟是来公干而不是公费恋爱的,吃完以后就各自换衣服去会场。
这次是在同一会场,两人的名牌一前一后但全程都没聊天,坐在前排的贺不疑就没回过头。
中场休息时,几个友商凑过来聊天,他在人群中央,往冯又又处瞥一眼,冯又又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收回目光。
一直到傍晚,会场安排结束,大家散伙吃饭。
贺不疑拒掉几人的邀请,转过头,敲了敲冯又又的桌子。
“吃饭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奥问题,去餐厅的路上,贺不疑走的特别快,冯又又跟不上,就差要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