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翎停在一步外,保持距离,他颔首说:“果然没认错,你缘何在此处,这死人陈街病气极重,要保重身体。”
“三公子也是,”季杳折着净帕,美目含愁,神情淡淡地说:“我听闻禁军在处理街市,故而过来看看。”
梅鹤翎听孤华提过季杳是名医者,医者救死扶伤,他自是理解却也不甚理解,像季杳这般身份尊贵的世家嫡女,季伯文该将之深藏闺中待嫁才是,怎同意她出来涉险。
“源清房如何了?”
“人满为患,已然无处安置了,”季杳为此正犯愁,她看着梅鹤翎倏然灵机一动,也不遮遮掩掩直言问:“三公子可否同元总督军借一借禁军搭几处棚子,这样便有地方安置病患了。”
梅鹤翎略感意外,垂头搓起手上粘附的脏泥,说:“一部分禁军已经在扛运木头了,再等等就有棚子供给。”
季杳眉间愁色淡去,再福了福身,“那便多谢了。”
梅鹤翎眼皮抬了抬,看人一眼,“此乃陛下夜里传的令,要谢便谢陛下罢。他正为此夜不能寐,比谁都迫切结束这场春疫。”
“是啊,”季杳颦眉蹙頞叹息,睹着禁军来往的身影,“再如此下去,再配不出有效的药方抑制病情,不知还要葬送多少无辜性命。”
不知还有多少人长眠在这场春雪的劫难里。
南晋几日痛失两位肱股,举国哀思。遗体不及小殓大殓,便因时行爆发的缘故第二日早穿戴寿衣草草出殡,沿途无人。梅宅亦在当日迎来了新生,世子妃羊水破漏诞下婴孩,丧喜参半。
梅宅被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彻夜的沉寂。
因为春疫凶猛,早朝暂缓,若非紧要差事不必急赶,除开身负重任的官员,其余禁止外出府邸,一律按议政堂最终决策行事。三品参政几乎居在皇宫,他们连夜商酌对策,梅鹤卿并不在此其中。
他掩了半扇门,望着窗外景致被艾叶烧出的烟气环绕,怀里纳着仍在昏迷的人儿,他环颈搂腰,将下颌枕在他的肩头,胸膛贴着胸膛,这样才能感知那轻微的心跳。
温离脊背血肉模糊,不能仰躺也不可长期俯卧,梅鹤卿便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到了夜里就侧身搂着躺下,仿佛照顾稚子一般。
梅鹤琅趁用膳的那点功夫快马回府,他素衣在砍伐林木时弄脏,上边沾了湿泥,他没敢进苑,只远远听着断断续续地啼哭。杵着呆站了好半会,才提步往相思苑。
梅鹤卿静声枯坐,听动静止在门前的廊道,间隔半扇没打开的门,轻声唤他,“鹤卿。”
“见到了吗?”梅鹤卿低声问道,指腹贴扶温离的细颈,微弱的鼻息似有若无地在他颈侧轻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