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承受着天威怒火,眸中异常平静,没有惧怕也没有慌乱地解释,只是温声说:“陛下,我是您的附离啊,您既要用我,为何又不信我?”
◇第117章搔兽之虱(九)
皇帝目光如炬,秋水眸里的怒意被冷翆渐渐湮灭,归于一池深沉。温离的这双幽眸生得真漂亮。
“你是因何人才进宫的,忘了?梅鹤卿心里什么想法真当朕不清楚?他愿意把你留在朕身边,岂是为了安分守己保护朕,怕是要伺机行事取朕的性命吧。”景司忆五指一松,直身负手道:“倘若你真动手,必定连累梅家,何不假借他人,朕若真死了,你远在宿卫处又能和你扯上何干系。”
“那么陛下又为何答应。对陛下而言,毫无信任可言的利器,留在身边就是凶器,指不定哪时便被夺了命,陛下何故以身试险?”温离保持仰面的姿势,说。
皇帝衣袍侵染龙涎香,随意的动作带起风,咫尺间便能嗅的清楚,温离不喜,常燃味儿重了会呛。
“为何?”景司忆似在思忖,他面无波澜地说:“因为此事,朕疑心你有弑君之嫌,你是梅鹤卿安排给朕的,梅家自然也得剥掉一层皮,届时梅鹤卿又该如何自处?救你还是救梅家?”
“卑职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温离凝视道:“卑职只记得国公来时曾说,忠君护主是梅家的祖训。陛下如果非在情势刻不容缓的当下拿卑职入狱,才是中了外敌圈套,更严重的,恐会寒了老臣的心。”
“祖父岁数已高,该是颐享天年,但在卑职口中得知陛下有危难,不顾年迈的身躯提刀赶来,如此爱国将领,陛下忍心因一时猜忌拧折一腔碧血丹心。”
皇帝原意是要质问温离,但凡温离解释清楚,他也不予追究,哪料一番话竟将他自己堵得进退不得。
“朕何尝不知老将军的一片赤忱之心,尔等若忠不违君,朕自是不负。”景司忆垂眸审视温离,后半句便是说给温离听的。
温离后颈泛酸,额面浮汗,他俯首道:“梅家上至国公下至奴仆哪一人不曾为陛下江山抛头颅洒热血,陛下怀疑尽可抓卑职,但卑职还请陛下勿要牵连梅家。”
“你既已解释刺杀一事与你无干,朕为何抓你?”景司忆目光流转。
“有些话或许陛下不爱听,但卑职一定要说。卑职不知陛下缘何猜忌少卿,但是少卿既愿意安排卑职守着陛下,那便证明他信任陛下。陛下倘若不愿轻信,定要找寻一个他为何这般做的理由,那理由就是,梅家。”温离言辞恳切,心诚地说:“梅家有祖父,有祖训,有先帝亲封的将军,只要陛下需要,梅家永远是护在陛下前方的矛与盾。如此梅家,陛下理当安心才是。”
“起来吧。”皇帝叹声,御书房的气氛有所缓和,他看着温离叩首谢恩,坦然道:“朕信梅老将军但不信梅鹤卿。朕幼时启蒙之初,先帝有意梅家二郎作朕侍读,可他回绝了先帝。十五岁的年纪赶赴边境,三年前的朕一直以为当初的梅鹤卿志不在此,无心朝政大事。他若是答应了,如今的朕也该称他一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