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贤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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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脉之后,和如命的神色先是一变,似乎有些惊诧,将脉象细细验了两回之后,他才缓缓地抽回来手。他先旋过身回禀:“启禀皇上、娘娘,瑃容华的胎并无大碍,不过是用多了饭食,因饭食中多桂皮、八角等热性食材,才致瑃容华见红的。容微臣开一剂药下去就是了。”

听他此言,众人才注意到瑃容华确实圆润了不少,脸似中秋银盘似的有了玉圆的轮廓。不过是刚才人都盯着她的胎,才没有多关心她的相貌。

接下来和如命的一句话,让众人都大吃一惊:“还有一事,微臣不敢隐瞒,瑃容华的胎不过四月,并非太医院记档的六月之数。”

瑃容华想开口争辩,但心里明知这是徒劳的,只要再来几个太医一查,事情也就分明了。她若此时贸然叫喊和如命是在攀诬,搞不好会让徽予误以为她同时也在污蔑好心好意的德妃。

她一怵,电光火石之间,她选择自保,也就是选择装傻充愣:“什么——”她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让自己表现出一股茫然又惊讶的样子。

但夫芫等人是何等精明,怎么会看不穿她拙劣的把戏?夫芫率先开口:“原来瑃容华竟然不知么?”她一侧首,千璎立时上前,告了一声得罪,一把掀开了厚重的被衾。瑃容华整个人便现在了诸人眼前。

显然可以看得出,瑃容华的肚子不是六个月的大小。就算孩子小些,六个月的时候也不该只隆起这么些。

在场的三个妃御都是怀过孩子的,一看便知,徽予也是眼看过别人的孕肚的,自然能够分辨。他剑眉一蹙,怒目视去:“这是什么把戏,好好说清楚,否则欺君之罪,决不能轻饶。”他最厌弃旁人拿皇子做把戏。而且谎报月份,实在叫人浮想联翩到底是为了什么。

夫芫见瑃容华还想狡辩,于是开口奚落道:“瑃容华可别说什么自己实在不知道的蠢话。满宫里你也不是头一个怀孕的了,六个月的月份,肚子才这么点儿,难道你也不急、你也不问么?”她又将钗屏如何有意阻拦、如何不许请旁的太医等话说了一遍。

徽予的脸色更差,声音提高了一些:“还不快说?”

他见瑃容华迟迟不敢开口,心里有些不耐烦,于是踢了一脚跪倒的钗屏。钗屏吓得魂都没了,连磕了几个砰砰响的头,才颤巍巍开始说:“我……我家主子确实只有孕四个月。因为四月与六月之差实在太多,纵使在衣着上下心思,也实在难办。加上容妃娘娘特地安排了人照看,奴婢同主子眼看着要瞒不下去了。才出了多吃多长的主意,心想着吃的多些,胎儿就大了,到时候许能浑充作六个月的。谁知吃得不大好,反而见了红……因有容妃娘娘安排的人在,瞒不住,这才闹出来的。”

容妃听她话里奉承自己,脸色也好看了些,但兹事体大,她也不敢开口替瑃容华求情。只听韫姜借着问:“那么胡太医,就是被你们收买了要欺君罔上的,是么?”

钗屏吓得身抖如筛,不敢有一丝隐瞒:“是、是、是。今儿……赶巧胡太医被安排了别的差事,才……”

夫芫冷哼:“你倒还懊恼是么?欺君罔上,还敢心存侥幸!”

瑃容华哭个不住,爬下床来,欺君之罪是什么过错,瑃容华门清。她本来就心慌,加上当着徽予的面被戳穿,她更是害怕。一面怕徽予从此不再垂青她,一面也怕性命之忧。于是哭啼啼地拉住徽予玄金色的衣袍,口不择言道:“皇上、皇上,臣妾也是糊涂了呀。当初皇上生臣妾的气,冷落了臣妾,臣妾好容易得了一个孩子。父亲就递话进来,说相书上有言‘圣人十四月而生,贤哲十二月而生,明达十月而生,常人九月而生’。只要臣妾生下十二月而生的贤哲,皇上就不会再弃臣妾于不顾了……皇上,您原谅臣妾吧,臣妾不是有意要欺君的,只是想讨您开心而已。”

“讨朕的开心?”徽予气极反笑,因瑃容华身怀有孕,他也没挣开她,而是冷眼盯着她,啐道,“广陵候叫你生下个十二月的贤哲,只是讨朕的高兴吗?他的用意,朕说出来都嫌脏了嘴!”

瑃容华本想求得徽予谅解,不曾想情急之下说坏了话,反而把父亲也搭进去了,她赶忙要改口,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的,是臣妾、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不是父亲……”

徽予瞪了江鹤一眼,江鹤怵了一下,这才俯身来拉扯开瑃容华。没想到广陵候胆敢有这个贼心,徽予一下也是愠了怒,狠狠道:“把胡太医拉去审问过后即刻绞杀。”他不待瑃容华再哭嚎,拔步就走。

三人赶忙起身恭送徽予,等他走了,夫芫冷声下令:“封了翡翠阁,皇嗣为上,没有命令,仍旧不许懈怠。”

出了翡翠阁,夫芫啐道:“广陵候这会子也算不成了,敢谋算到皇嗣头上,也是嫌命太长了。”

韫姜往翡翠阁回望片刻:“没有了广陵候的撑腰,又出了这件事,瑃容华恐怕也是难了。”

“看皇上的样子,这孩子许不许生下来都两说呢。”容妃惊觉亵衣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洇湿了,天子震怒,就算不是朝着自己,也还是忍不住后怕。

“皇上盛怒是不假,但皇上爱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错。不过决计不许同瑃容华挂上钩就是了。”韫姜知道徽予的性子,这瑃容华的孩子不是交给旁人抚养,就是送去馺娑宫,总之不允许和瑃容华有什么干系就是了。

夫芫哼了一声:“你也不必可怜她,自作孽不可活,自作自受。”

谈到孩子,容妃不免思念起自己的澈儿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夫芫:“娘娘,天气冷了,臣妾想带些衣衫去看澈儿,可以吗?”

夫芫瞥她一眼,默了一下,才说:“去吧。”容妃喜出望外,连忙行了礼,飞也似地走了。韫姜看着她透着欢喜过望的背影,叹道:“容妃的拳拳爱子之心,你我可见,也是可怜见儿的。”

夫芫道:“谁叫她之前太没个当娘的样子,加上再澈又叫太后抚养过,接回去也实属难事。许她多去看看也罢了。”

韫姜说:“罢了,也不提这个了。听说兖州那边旧齐余党生出叛乱,皇上派了老郑将军和大郑将军过去?我本也不知道前朝的事,原是因为连同萧将军也被调拨了去,再阳回来同我提了一嘴,我才知道的。”

“是了。”夫芫却一反常态,没有高傲自满的笑意,反而是神色一紧,然后才艰涩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韫姜一下捕捉到了夫芫神色的异样,暗自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徽予倚重郑家是不假,但诸如萧严等人的崛起,又让韫姜隐约觉得徽予别有用意。

她虽则聪慧,但到底是身在明城的妃御,前朝之事,她也不能完全看清。只能凭借对徽予的了解,揣测一二。可是同她相处的徽予总是温柔又体贴,朝堂之上的徽予,或许连韫姜都不能够了解几分。

韫姜有点怅然,她对夫芫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不像对待林初她们那样的情分,又胜似对待林初她们那样的情分。

她正神游时,听夫芫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些别扭地说:“本宫新得了一匹玄狐皮,你拿去裁大氅吧。”

虽然只是九月,但韫姜已经换上了用有些厚重的蹙金描墨绫缎裁做的褙子,她素性畏寒,夫芫也是知道的。

韫姜浅浅一笑,道:“多谢姐姐了。”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同夫芫的关系拉近了一大截,从纯粹的利益相关,渐渐地变成了惺惺相惜。

她贴近夫芫一些,说:“未央宫的秋菊开得很好,姐姐一起去看看吗?”

夫芫脸一红,别开脸说:“行吧,容妃说的有些你没听到,本宫顺道讲给你听吧。”

辞别韫姜后夫芫径直回了朝阳宫,肃穆着神情又再度问了一遍:“那封家书烧尽了吧?”

千珊同千璎脸色难堪地对视一眼,千璎细声道:“娘娘问过不下四五遍了,奴婢同千珊仔仔细细盯着,烧了两遍,确保彻彻底底烧干净了。”

夫芫紧绷的神情这才略微和缓了些,扶着额颓然坐下:“怎么会这样……”

千珊上前扶住颓唐的夫芫,哽咽道:“娘娘别想这个了。您劝解的话都写尽了,家书也一封封送出去了,应该会没事的。”

夫芫强忍住眼眶内的泪:“如果有事……后路不能不备好。本宫就罢了,再勋他们的未来本宫不能弃之不顾。”她低下头,身上还沾着未央宫的花香,行动之间依稀可闻。韫姜……

“怎么脸色不好?”徽予的声音响起,夫芫愕然抬头,慌忙拂面整理了衣裳,急忙忙站起来:“皇上来了——才从未央宫回来,路上起风了,被风沙迷了眼。”

徽予轻柔地托住夫芫的面颊,仔细看了她血红的眼:“奴才伺候的也太不当心了,你眼睛都红成这样了。”

徽予俊秀的脸近在咫尺,让夫芫才忍回去的泪一下又涌了出来,她顺势扑在徽予怀里,但还是不敢哭。

虽然二人相处时夫芫总是温柔的,但徽予也很少见她这样,一下惑然:“怎么了这是?”

那种事,夫芫撕裂了嘴也不敢往外说,于是只得轻声说:“皇上有些日子没来了,臣妾念着皇上。”

徽予抚过夫芫的背脊,眼神中也藏着说不出的情愫,他喃喃道:“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你。夫芫——你陪在朕身边也十多年了,朕不会忘了你的。”

夫芫浑身一颤,总觉得徽予话里有话,可是她抬头一看,徽予的眼神又那样捉摸不透,让她猜不出徽予真正的意思。

徽予垂眸看着夫芫,她还是初见时的样子,美艳妩媚,看着自己的眼神总带着烈烈的情谊。他眨眨眼,扫去眼中那层阴霾,轻柔一笑:“明天朕还过来。”